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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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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两人都未察觉,牵绊的丝线从此刻将他二人缠绕。
  楚云溪的指,勾绕著列丹弓的发,在彼此起落的呼吸中双双沉睡。
  
  *     *     *
  停留二日,众人也得以稍稍休息,木枷子铐出的伤仅是皮外伤,上了药後结了痂,也就没什麽大碍。
  二日後,押解的队伍再次上路,随行的人物依旧。不同的,是楚云溪脸上的笑容,随著队伍前行的步伐,一日日淡去。
  只是朝向流放地的方向前行、前行、复前行……




英雄泪(22)

  
  (22)
  第十章、
  太子殿内,奏章上的南疆,是个地势险恶、遥处偏僻、毒物猛兽流窜,且瘴气重重伤肺蚀腑之地。居此之人,未受教化野蛮如兽,时时犯境劫掠杀伐。
  而眼前,闷热的空气虽透著湿气,却不至於让人难受;不若北方宏伟壮丽之景,散发柔和娟秀之美。耳畔传来虫语鸟鸣,安宁平和,毫无血腥杀气;四周身著迥於中原特色的服饰,豔丽色彩编织成的服装,一如这些人面上温和带笑的容颜,热情招呼著外来陌生的队伍。
  楚云溪披垂散发,颈铐木枷,在朝廷势力的土地上,被厌恶鄙夷的目光焦炙。路过的人虽不知眼前之人身分何许,在他们眼里,只看见象徵罪犯的木枷,而这木枷栓铐之人,绝非善类。
  於是,用著自认「善良人」的高傲姿态,不问被铐之人身犯何罪?何以犯罪?不问过往、不问缘由,一厢情愿将世俗的评价如同那木制刑具,恶毒地、牢牢地,铐在被其认定是恶人的身上。
  反观被朝廷视为奸恶野蛮的南疆人,却有著宽阔包容的心胸,在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至於这男人身上的木枷,也仅仅只是一个束缚了他自由的道具,不含任何负面意义。
  在他们眼里,一个人是善是恶,要让他们接触後才会评价。你好,便认定你好;你坏,纵使巧言美词华服高爵,依然是必须驱逐的恶人。
  或许贫困、或许没有广大辽阔的土地,可是他们知足目前所能拥有的,怒力地生活、自在地生活。乐天知命,才是他们真正的样貌。
  *     *     *
  打从来到这片奏摺上描述为蛮荒未开的贫瘠之地,楚云溪心头的阴影更加深沉。时而站在青稞田里,看著抽苗的黄土发呆;时而端坐大石望著白云消磨一日;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懂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看著这片土地上辛勤生活的人们,心头一片空荡,若有思若无思,一个人静静伫立在眼前的景致外,彷佛在看一幅幅鲜活生动的画轴,就这样站著看著,直到朴晋等人前来唤他回去用膳就寝。
  楚云溪不知何故,像个断了线的绳偶,茫然地随著晨晚推移,默默地渡过流放地的每一天。
  这一切,伺候的人看在眼底,担忧之情日深一日,唯恐楚云溪一个念头冲不破想不开,做出什麽惊天骇人的傻事。朴晋对於主子异样的举止不知该如何劝谏,只能默默地让随侍照料的宦官们暗中留神,万一楚云溪有什麽异常行为,便须立刻阻止。
  这一切,列丹弓同样看在眼底。
  没有过多的言语、更没有任何安慰,只是每天在结束整顿军队後,无论多晚,他就像那木偶的影子,静静站在楚云溪举臂可及之处。楚云溪坐,他坐;楚云溪站,他站。一个楚云溪,一个列丹弓;一具木偶,一个影子。
  让旁边看不透的人,更加摸不著头绪,不知道这两位主子演得究竟是哪出戏。
  *     *     *
  这一人一影的戏码,足足演了一个多月。
  三十多天的日子,旁人从错愕担忧、猜想揣测,到後来淡得没有感觉,各人忙著手里的活儿,不再成天提心吊胆害怕他二人往绝路走。
  这天,列丹弓查核完军营粮晌,阅完几批昨日呈上关於几簇小部落争夺良田的报告,一如这三十多天来的惯例,回到茅草砖头辟搭的陋屋。
  推门踏入,没见著楚云溪的身影,刚在脑中搜寻他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转身正准备离开之际,一抹高大的黑影遮去门外透入的光线,也挡了列丹弓的路。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天来,我究竟在想什麽吗?」
  列丹弓抬头看著眼前高大的身躯,抿唇一笑,道:「我又何必要问?」
  「莫非你知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会晓得你在想什麽?」
  「那你──」一天又一天,不问不疑地陪在我身边,又是为何?
  列丹弓似乎明白楚云溪眼里的质疑,笑答:「我虽不懂你心里在想什麽,可看你的表情,我懂……我懂你此刻的挣扎与懊悔。」
  「为何?」
  就连父皇都不懂他所思所想,这少年将军,又岂会知晓?
  列丹弓笑而不答,握著楚云溪温热的掌心奔出漏屋,直至二人奔出了汗来不及换气这才停下急奔的脚步。
  列丹弓指著坡脚下收拾农具准备日落归返的农夫、指著结实纍纍的田园,严肃地开口:「三年前,这片地上被烈火吞噬,征伐南蛮的军伍健踏过这里的每一块泥土。带回了千名战俘、百名妇幼,当著京城百姓的面,在城墙上悬挂南蛮贼子们的头颅,被斩断的脖子处落下的鲜血,在南城门下足足滴了半个时辰。」
  「……」
  没有理会楚云溪的静默,列丹弓就像个茶馆拍案的说书人,娓娓道来三年前的那桩惨烈。
  「当年,皇帝为此设宴庆功,领头功的不是带军征伐的将军,而是这一切事端幕後主导之人。此人睿智忠义,京城百姓无不景仰称赞,道是此人倘若登基,则天下太平、海晏河青。这个人虽然从未踏上南疆的土地,却凭著展於纸上地形图,精准无误地判别南蛮可能设陷攻击之地,就连对方兵败逃窜窝身之处,也盼别得分毫无差。也因为我朝将领有了此人相助,方得以在半个月内攻克南蛮,取下贼人首级,光耀帝王威仪。」
  列丹弓顿了顿,扳过楚云溪的脸,四目相对,字字句句如鞭如笞,狠狠抽打在楚云溪这三十天来愧疚懊悔的一角。
  「这个人,皇族,高贵而聪慧,姓楚,名云溪。皇帝陛下的亲儿,我朝尊贵的前太子殿下。就是你──楚、云、溪!」
  楚云溪眦目欲裂,自责、懊悔、愤恨、屈辱……百般滋味杂陈於心,胸口上犹如被大石重压,让他无法呼吸。
  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吸气,空气好不容易入了肺,却彷佛每一丝空气都带了尖刺,每一吸气,便死死扎在胸中,剧痛逼得楚云溪背脊发汗,却又无法阻止自己再一次吸气的动作。
  木偶,从四肢末端起始,迸裂了、折断了、粉碎了……
  这些日子来,被脓血层层包裹不愿直视的溃烂,被列丹弓拿著尖针不留情面地戳破。榨出了黄脓、喷出了黑血,却有种轻松的舒坦。
  化了脓的伤,恶臭、溃烂、生蛆,却被捂著掩著,烂了心志、溃了抱负。
  出宫前允诺列丹弓的话,被自己忘得一乾二净,自怨自艾沉沦在往昔无意造成的惨剧。
  不出宫门,不识江山。
  流放路上,所厅所闻,屡屡超出他原本的认知。
  原本,自负地认为,他不像父皇蛮横残暴,心系百姓,一心只求能有所作为,减轻百姓劳苦,让他们都能拥抱幸福安康。
  却原来,他所做所为,仅是一厢情愿。
  从来没有走入人群、从来没有踏上百姓所生所仰的土地、更从来,没有问过任何一个人,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只凭自己单方粗鄙的想法,自以为善意地替老百姓认定他们会要什麽,可从来不曾问过任何一人,自己所想,是否正确?
  就像南疆惨剧,三年前接了驻守边将的上奏,听了将领愤慨怒诉南疆贼子如何嚣张跋扈,乱我边城杀我百姓。於是,在九重深阙的太子殿内,一道又一道的军令连夜南下。
  如今冷汗重思,却发现当年的自己,竟未有片刻想过,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前赴南疆一窥究竟。将领之词是否可信?若可信,可信者又有几分?
  攻克、擒贼、得胜……
  自以为维护了我朝黎民的安危,然而那一颗颗滴血的头颅,可能只是此时此刻,自己眼前那些挥汗收拾工具的无争农民,与一旁欢笑迎接他们返家的妻子儿女。
  *     *     *
  这罪孽,怪不得隐瞒实情,欲藉机挥军巧取战功以谋升官厚赐的将领。
  因为信了片面之词的是他、未曾疑惑派人探查实情的是他,乃至最终下达军令讨伐的的也是他。
  被羞愧自厌之火灼焚的楚云溪,举手掩面惶恐颤抖。
  身後,传来列丹弓独有的沉稳嗓音,「我这麽说,只是要你认清真相,不让你逃避。无论你自责也好、愧疚也罢,时光不能倒流,做过的事情确实无法挽回,但我们可以弥补。倘若往後你能还这片土地数十年不受战火波及,就是对枉死之人最大的安慰。因为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族人,都将受惠於你的德政,而拥有属於他们的幸福。」
  一语惊醒,当头棒喝。
  楚云溪转身看著伫立夕阳下的列丹弓,看著那俊美无俦的容颜,心中大叹惭愧。「我不如你……」
  长了虚岁,然而却被这少年屡次开导。
  晚风中,列丹弓一缕衣带被风振起,轻扫在楚云溪的左手。
  楚云溪张开手心,抓了几回都没能将那缕衣带握执掌中,失失落落,就像他到此刻仍抓不住列丹弓的心一样。
  「谢谢……你这段日子的陪伴……」
  「噗。」列丹弓露出调皮的笑,戳戳楚云溪高挺的鼻尖。「别把我想得太高了,我可没比你强到哪去,刚才那番话,是我爹在我临行前再三吩咐,要我适时在你面前说出口的话。」
  「列辰将军?」
  「是啊!」列丹弓俏皮笑笑,「爹要我时时提醒你,不可失志。还要我转告你,为人君者,不是毫不会犯错的人。真正的仁德之君,是纵然犯了错也懂得坦然面对、尽心补偿的人。」
  深吸浅吐,如此反覆数次後,楚云溪真正走出的迷障。先前如堕大雾的惶惶不安,刻下思绪清明,不禁暗暗感谢列老将军的一番用心。要知道方才那席话,也唯有列丹弓才敢直冲冲地对他托出;也唯有列丹弓,才能把列老将军想要透过儿子转达给自己的话,一字一句牢牢刻印在他脑中。
  楚云溪再次翻掌一握,这回轻松地将那缕随风飘扬的衣带握入掌中。
  「丹弓……我可以……这麽喊你吗?」
  夕阳映照在楚云溪脸上,分不出他脸上的色彩,是夕阳的红光抑或是他无措的红晕。
  走不出的迷惘,其实有两层。
  其中一层,在老将军的开导下,顿悟了。
  而另外一层,他要靠自己的手将之扯开。
  列丹弓咯咯笑问:「怎麽?突然问这种古怪的问题?」
  「那……那你的意思是……可以吗?」
  「当然,你愿意喊我的名字,我欢心都还来不及呢!」
  楚云溪脸上表情一紧,深深吸了口气後,才又开口道:「我──」
  「你?你怎麽?」
  「我对你──」
  「对我?」列丹弓歪著脖子,狐疑看著楚云溪欺向自己的脸。「唔……」
  颤抖的唇瓣,带著怕被拒绝的惶恐,缓缓印上列丹弓微张的唇。
  鼻间呼出炽热的气息,扑打在彼此的脸上。
  夕阳一点点隐没在地平线,地面上,两道交叠的影子随著夕阳西下,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英雄泪(23)

  (23)
  第十一章、
  『我对你……很是喜欢……』
  『是吗?』
  『我是认真的……认真的喜欢……这样的情感,你……能接受吗?』
  『想抱我?』
  『咦咦?不、不是。我并不想像父皇那样……强迫你……』
  『我不介意。』
  『我介意。』
  『这不难。』
  『耶?』
  『我抱你。』笑。
  『……』呆滞。
  『不愿意?』大笑。
  『……』
  『不愿意便算了,我技巧不错,本想让你嚐嚐。』
  『……』
  『噗──』
  『愿意……』声如蚊蝇。
  『啥?』
  『我说……我……我愿意……』
  『……』这下子,换另一个人呆滞了。
  *     *     *
  褪去迷网後,楚云溪决定走入老百姓的生活。同他们干一样的活、同他们吃一样的苦,同他们……一同欢笑。
  从云端坠落泥地,楚云溪一点也不觉得苦。卸下名号、摆脱朝堂上卑鄙的阴谋陷害,反倒单纯地以一个人的身分,活得更加自在。在这民风纯朴的南疆,他抹去了象徵皇族的国姓──楚。
  在这里,他是孩子们口中的云溪哥哥、是忙於农活男人们把酒言欢的云兄、是巴铁伍桂纪平这群威平营猛将,继列丹功後,近来最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希望哪天能打败的对手。
  赵央、成玉、卫七这些随侍的宦官,在楚云溪表明不希望让人知悉其身分後,惶恐而苦恼地,开始管楚云溪为「大哥」。起初一听见自己要对著太子爷喊声大哥,他们这些自幼进宫做奴才的,一个个几乎要昏厥过去。好不容易发著冷汗抖著两腿,好不容易才把大哥两个字抖著嘴念完,下一刻又觉得冒犯了高贵的太子立刻跪地请求饶恕。比起巴铁等人一口一个大哥咧牙喊得亲腻,当场被列丹弓两手插腰大肆狂笑,指著楚云溪的鼻子,得意地笑说这些人还不如自个儿手下这群流氓盗匪,说什麽喊太子爷大哥有什麽了不起,哪天等楚云溪登基当皇帝後,要照样喊他大哥才够带种。
  一不小心就会被当作逆谋的言论,赵央等人跪在地上忍不住替这少年将军抹上几把冷汗,到这当下才见识到,为何太子爷对列丹弓会是一字评语──『狂』!
  独独只有朴晋,在楚云溪尚未发话之际,躬身揖礼道:「太子若不想露了身分,老奴自当遵从您的吩咐。只是老奴也有老奴的坚持,请容老奴对您喊上声『少爷』。」
  楚云溪笑答:「那麽,云溪可有这福分,请您操劳这里的一切,当当我这简陋小府上的『朴管家』?」
  朴晋眼眶一热,颤著嗓子保证。「太子……不,少爷,老奴绝对会用心伺候您的,请您放心。」
  这一刻起,抹去身分之别,这些人的心真正地系到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在多年以後,今天的事成了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一段,忠臣虎将与帝王,扯去身分悬殊的藩篱,成了莫逆相交的哥儿们。而朴晋,将会在未来的史书上,以一名宦官却也是用性命护主的忠臣之姿,被史官记上一笔。
  *     *     *




番外──禁酒令(上)

  
  番外──禁酒令(上)
  列丹弓并非海量,却偏偏喜欢美酒的滋味,常是才灌完半罈酒,就已经醉态出笼。
  有的人喝了酒後,高谈阔论,彷佛他就是世间的真理,他说的话就是对的,拍桌击案,高亢地吼出平日理不敢脱口说出的真心话;有的人喝了酒後,意气风发,觉得浑身上下充满精力无所不能,动辄挑衅滋事拳头相向,也不管酒醒後得面临什麽样的状况,当下只想把所有靠过来的人痛打一顿,证明自己是个猛壮的豪杰;有的人喝了酒後,一抒心中郁郁事,大哭嚎哭,哭天地不公哭有志难伸,就连路上小狗恰巧挡了他的道,他也要哭上一哭,什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要这酒气一涌了上来,通通变成了两滚热泪,继续哭;也有的人喝了酒後,昔日辩才无碍犀利言词,全都像是打狗的肉包子,屁影子也没有,不发一语成了个十足的闷葫芦,什麽话也不说,就只一味地灌著酒,灌到倒地呼呼大睡为止。
  赵央卫七爱论、巴铁伍桂动拳、纪平成玉嚎哭,朴晋不是沉默就是直接睡倒。
  酒里百态人,醉态万千种。
  除了上面提到者外,还有一种,却也是让楚云溪气到不顾帝王尊严,当著满朝文武官员们的面,提笔疾书,在纸上言名道姓,给某人用圣旨下了道禁酒令。
  而摇摇晃晃,捂著剧痛欲裂的额头,接下这道圣旨之人,是当天因为严重宿醉以致於无法上朝觐见的威平大将军──列丹弓。
  *     *     *
  「茶?」
  满桌丰盛菜肴,桌边几壶浓醇美酒,正是个适合把酒言欢酣然畅快的好地方。却有人在开心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後,竖眉瞪著刚帮他斟了满杯的纪平。
  纪平举著酒壶的手,被列丹弓凤眼一瞪,吓得颤抖,当场洒出半杯量的茶水。「大哥给您下了圣旨,我不能让您碰酒,只好给你斟茶……」
  呜呜,大将军的眼神好恐怖啊啊啊──
  「哼。」列丹弓闷吭了声,想起那该死的圣旨又是一肚子牢骚。
  可恶!他究竟招谁惹谁了?也不过是喝个酒,他犯著谁了?
  喝酒耶!哪个汉子不喝酒?凭什麽就他这麽倒楣,居然被当著文武百官们的面,皇帝亲下圣旨禁止他碰酒?
  「喂!」列丹弓两眼一眯,由左至右把一桌子的同袍通通横扫一轮。「你们说说,我醉了以後到底干了啥事?杀人还是放火?有严重到让楚云溪那家伙下圣旨让老子禁酒吗?妈的你们别看过来看过去逃避我的问题……小乌龟,就你,你来说!」
  「啊?」伍桂五官坍垮,哭丧著脸瞧瞧同桌的哥儿们,竟然一个个全都把头撇开连个搭救的眼神也不愿给。
  「说!」
  「呜──」伍桂呜噎抽肩,可怜兮兮小生怕怕地抬起眼睛,带著哭音问:「呜呜,真的要说?」
  「废话!」列丹弓迟迟等不到答案,火大得一掌拍向桌面,震出一桌子酒水菜汤。
  「真得真得要说?」
  「──」
  列丹弓气得起身撩襬,一腿跨上了桌面,弯腰伸手,地痞流氓似地捏住伍桂塌扁的鼻子,喷著怒火一字一顿郑重申明:「不想我揍得你肿成猪头,就、给、我、说!」
  「……」抖抖抖,抖抖抖……伍桂抖得比人家筛汤圆的速度还快。
  「小、乌、龟──」
  「呜啊啊啊──我说!我说我说我说!」
  呜呜呜,皇帝大哥我讨厌你,我家将军喷火了啦!呜啊啊啊啊──
  *     *     *
  勤政殿、
  皇帝处理军国大事的勤政殿外,突然飘来浓浓的酒味。
  楚云溪眉心一拧,叹气搁下批阅奏摺的笔,朴晋看看主子、又瞧瞧靠在门栏上酒气熏天的人影,了然一笑。动手收拾桌上笔砚,拿起楚云溪方批完的那份奏章吹乾纸面上的墨迹,用著从流放时起,一直沿用至今的称谓,笑著对主子道:「爷,这儿有老奴收拾,您还是快去安抚列丹弓吧!虽说今不比往,您是皇帝、他是将军,您降了旨,他做臣下的自当遵从。可您是当著百官的面下的旨,怎麽说也削了他的脸面啊!」
  「唉……」楚云溪看著那伫立殿门外,却一直不让下人通传入内的人,再一次重重叹气。
  朴晋拿起一份份批好的奏摺,按著上呈的部门分类叠好,等著待会让小太监们即刻送往各大臣们的手中。「老奴有句话,不知能否与您说说。」
  「你不是外人,说吧。」
  「老奴认为,您还是把禁酒令的缘由说给他听吧!这麽一来,没准列将军自个儿就会谨慎些。」
  「我知道了。」
  对著朴晋他们,在没有别人的时候,楚云溪绝不称朕,而用「我」字相称。这是从当年流放时起便养成的习惯,也是他不愿更撤的习惯。
  楚云溪脱去龙袍,在朴晋的伺候下换上一袭淡蓝外衣,卸去龙冠散开发髻,没了一切象徵身分的饰物,他……只是个单纯为殿外那抹身影著迷的男子,带著笑,缓缓步向那不知灌了多少烈酒,他心之所系的情人。
  「弓……」
  跨过门槛,来到情人面前,掬起情人的发尾在唇边吻了又吻。
  「你这混蛋!」列丹弓酒气逼人,当胸擂了楚云溪一拳。
  楚云溪笑笑,勾住情人的腰将人一把搂入怀中,满足地汲取著情人身上独有的气味。「好一段时间没跟你聊聊了。」
  「我要去你寝宫顶上。」
  情人任性的话,惹得楚云溪又是一笑,「好,就去寝宫屋脊上。」
  「呵。」酒醉的人,终於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今晚御林军当班的人,又要围在寝宫四周,担心受怕一整夜了。
  楚云溪想起之前那些守了一整夜、也仰了一整夜脖子的御林军们,无言泣诉他们的皇爷被大将军带坏,没事就爱往房顶窝,害他们得提心吊胆在下面守著,那既无辜又可怜的眼神,忍不住在心头暗暗对委屈的护卫们道歉。




番外──禁酒令(下)

  番外──禁酒令(下)
  跨坐在宫殿屋脊上,列丹弓忽觉脑子一晕,险些从滑下屋脊,幸好楚云溪对付醉鬼早有经验,摇著头伸手揪住列丹弓的衣领将人拉回原处,也才让下面绕著宫殿负责护卫皇上的侍卫们松了口气。
  「你这醉鬼。」楚云溪无奈摇头,见情人闷气睨著自己,决定乾脆将人牢牢搂入怀中,这才放心。
  「你说!」醉鬼眯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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