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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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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正是刚刚跳下马车的那个,小姐身量修长,裹着件层层叠叠的连帽白狐裘,只露出十指纤纤和薄施胭脂的唇。
  这货郎的举动太过唐突,一时间众人都愣在原地。
  锦衣男子见家丁丫鬟都傻着,也不知将帘子放下,剑尖急挑货郎手腕,货郎手被挑开,帘子随即复归原位。
  道路边上几个售卖茶叶蛋和摩睺罗的老翁老妪似是反应过来,赶紧出来打圆场:
  “哎呦呦真是作孽,唉这位老爷您别见怪,这卖花样子的他是个傻的,唐突了贵府小姐着实不好意思。”
  “对啊可不是说吗,要不是看在这离西山已经不远,真是该杀。只是佛国净土脚下,他又是个天生脑袋不好的,老爷您大人大量饶他一次吧。”
  锦衣男人明显还在生气,但是一看那卖花样子的除了会叫卖以外只会傻笑,一脸怒意只得转为无可奈何。
  马车上适时响起个细细柔柔的声音:
  “阿兄莫要置气了,这人既然是无心之失,再闹下去平白地没意思。”
  锦衣男人听见自家妹子都这么说了,又瞪了一眼憨傻货郎便调转马头离开。
  道路上的人群又开始缓缓前行,锦衣男人和他家眷的队伍也渐渐走远。
  路边上的乞丐妇人带着孩子缩到樱桃树后阴影里,拿出块刚刚得到的白馍打算掰开来喂给孩子吃。
  白面被掰开的同时,分成两瓣的馍里掉出个银灿灿的东西。
  妇人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份头极足的银元宝,半晌才慌忙收进怀里,对着车队西去的方向重重拜了三拜。
  是夜。
  “禀主人,此次前来西山的车马已尽数检查完毕。”
  “哦?有否可疑之处?”
  “基本没有,除了……”
  “除了?”
  “除却一队以外,据客栈那边的线人回报,这队人马自称是客居京城的江南商贾,主人姓顾。属下已查过底细,京城确实有这样一户人家,原籍江都,做丝绸染织生意。男主人年届而立,家里还有个未出阁的姑娘。”
  “你今日看到的确定就是这户人家?”
  “是。属下亲眼所见,男主人正是年届而立,面白束冠,着银鼠灰回文锦字缎袍,与京城顾姓人家的男主人应是同一人无误。至于马车里坐着的人,属下设法看了一看,肤白貌美无喉结,确实应是个女子,声音也是女人的声音。其家丁丫鬟无一人可疑。男主人会些剑法,但只是普通的外家功夫,毫无内力。小姐手上没有半点茧子,仅是闺秀而已。其车队中从男女主人到闲杂仆役,无人有易容迹象。”
  “这岂不是妥当得很?”
  “确实妥当,而且那小姐着人给了路边乞儿几块白馍,他们离开后属下细观,发现那白馍里全塞着银元宝,这和京城顾家乐善好施的名声也非常吻合。但是属下以为,此队人马可疑之处恰恰就在其太妥当了些。”
  “怎么讲?”
  “京城里那户人家平日里几乎找不出任何错处,一家两兄妹男才女貌,家大业大,邻里关系也是异乎寻常地融洽。今日里属下遇到的这家人,也是半点瑕疵没有。属下冒失掀开小姐马车帘子时,男主人一剑刺来,却只是挑开属下腕子,那种情况下他若是真想杀了属下,也是情有可原,但他偏偏没这么做。”
  “有道理。但若仅以一表人才兼菩萨心肠便断定他们可疑,倒是有点武断了……既然他们已直奔泠泉寺而来,多说也是无益。你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把招子放亮些,我也亲自见见这美玉无瑕的一对璧人。”
  顾惜朝从客房外间掀开暖帘步入内间时,雨化田正在擦去唇间的胭脂。
  他手里拿着沾染茜色的丝绵,一头长发墨色流泉般覆于背上。
  顾惜朝不着痕迹地转过身不去看他,自己坐到榻上从箱笼里取书翻阅。
  过了片刻雨化田起身,倒了两盏茶后坐到顾惜朝对面。
  他一张素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胭脂粉黛的痕迹,十指干净修长,完全不同于女子的纤柔。
  时间静静淌过,他二人对坐看书,偶尔啜茗。
  山居空寂处,物我两相宜。
  顾惜朝本已是死人,上天却拿他玩笑。一霎百年烟云过眼,原只想守着漫漫黄沙终了余生,结果现下里竟坐在这么个地方看书品茗。
  他回想起上午那一场演给别人看的伪装,更觉得莫名其妙。
  他并非善于做戏之人,当时挂柱连云寨结交戚少商,其实他自己心里至少一半确实是真心真意。人非木石,戚少商待他挚诚,旗亭一夜剑胆琴心,要说没有情那是假的。可是雨化田……他和雨化田目前为止连话也很少讲,仅仅是一起下棋喝酒的交情而已。
  以前就总听到江湖人说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顾惜朝从来只觉可笑。
  他一向没有朋友,曾经唯一一个可能成为至交的,还被他亲手毁了。
  朋友这两个字太沉重。戚少商的朋友为了救他,几乎被自己直接间接杀了个干净。后来鱼池子里又相见,顾惜朝看着戚少商那副像是前尘尽忘呆呆傻傻的模样,竟然升起一种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旗亭酒肆初遇时的心绪。虽然他清楚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那时的这种心绪沉重得令他震惊。
  顾惜朝从来不曾想过和雨化田是朋友。雨化田和他太像,好似一副骨架生出两副灵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朋友二字扯上干系?
  但他还是答应了雨化田同行的提议。
  雨化田乐意做戏,他就静静看着他做戏,雨化田要去泠泉寺,他就和他一道去。
  顾惜朝总觉得这其实是一种迁就,他从雨化田身上看到以前飞扬跳脱雷厉风行的自己,他在迁就雨化田,也在迁就自己。
  只是可笑一个旗亭酒肆,上次是书生遇见大侠,两败俱伤家毁人亡。这次碰上个西厂督主,又待如何?若说不同,只是他顾惜朝除了性命一条,已经没什么再值得摧毁的了。
  雨化田捏着手里茶杯,心里也觉得自己简直稀奇古怪,竟会想到找顾惜朝帮忙。
  他其实并不是非顾惜朝同行不可。譬如弘治帝身边的暗卫首领,武功智计也绝不输自己,况且都是内殿里供奉的人,办起事来也方便。
  但他就是在那么一个节骨眼上第一时间直觉要找这个人同行,而且还偏偏这么做了。
  和一个几百年前的宋人一道下棋看书品茶,说起来都觉得荒唐。
  他幼时家亡族灭,被千里迢迢押解到京师,挨了一刀之后直接送进深宫内苑,每一步如履薄冰每句话算计万千才走到今天。他平日里细描眉目,每一笔浓黛画下去都如同罩上重重面具,别人再如何眼尖,掀掉他一层面具后只能发现那下面还有无数重,永远也看不到心里去。但是顾惜朝着实和别人不太一样。
  雨化田精湛伪装重回大漠,顾惜朝静静陪他做戏。
  当时在地道里,顾惜朝一语戳穿他是西厂督主时,雨化田心里除了小小讶异,倒还存着三分看好戏的心思。
  先帝在位时,他雨化田是人人唾弃的奸佞,无论走到哪儿背上仿佛都写着“媚上邀宠”四个大字。民众倾向于读圣贤书出来的儒士,而他恰恰是朝廷里那帮儒士的眼中钉肉中刺。绝色皮囊蛇蝎心肠,权欲熏心只手遮天,天下人对于他,几乎皆作如此念想。
  马进良他们还在时,他曾经让他们暗地里拿些资财去赈济孤儿乞丐,只是一条,千万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雨化田三个字,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其实他已是残缺之人,有钱又如何?有权又如何?终究无妻无儿无女。百年之后这钱这权,到底是要撒手的。
  他听从成化帝之命,他尽力解决妖狐夜出一类的案子,他鸩死万贵妃,他扶持弘治帝……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百岁之后,在独自一人步入孤冢荒坟之前,可以坦然说一句不负河山不愧我心而已。
  顾惜朝拆穿了他的第一层面具。
  他等着他落败在第二重面具下。
  但是顾惜朝轻巧转身,抛出本兵书后施施然而去。
  龙门飞甲。多少人以为他是想要那西夏皇城里的金子?甚至除了下命令的皇帝本人以外,从来没有一个人问一句:你究竟想要什么?
  顾惜朝同样没问。他不需要问,就知道雨化田到底想要什么。
  这或许正是雨化田定要和他同行的原因。

  第二回 大悲千手督主探阁 沙门隐语公子论禅

  客栈房中,一灯如豆。
  青衫客和白衣人相对而坐。
  缥湘几卷,书页半掩;翠碧两盏,茶香四溢。
  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顾惜朝起身去开门,格扇菱花后是小丫鬟毕恭毕敬奉上的几案。
  案上摆放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器皿周身皆是精雕细琢,通透玲珑。
  雨化田撂下手中茶盏,提起其中某个罐子的圆盖,素白指尖沾取其中玫红色的汤水,细细往手指关节上抹去。
  顾惜朝凝眸看他半晌,复又垂目。
  从仅有的几次试探来看,雨化田内力绝不在他之下,又素闻西厂督主一手子母剑已臻化境。然而这一个自幼被当做杀人机器,在深宫内苑里养出来的人,手上竟没有半点茧子。
  现在看来倒不是没有茧子,只是都像这般小心特意地除去了。
  至于雨化田为何要除去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薄茧,他没必要知道,也根本不想知道。
  一篇书页在他指尖捻过,掩住零乱思绪。
  烛光明灭,照在顾惜朝的侧脸上。
  他未曾察觉就在方才他翻过书页的一瞬间,雨化田凤目微抬,将他眉眼间细小神色尽收于眼底。
  房檐上忽然有一阵轻轻的风声,如同丝绸拂过水面。
  雨化田停下手中动作,下颌轻收缓扬,刹那间仿佛变了个人。
  顾惜朝合上书卷,嘴角也带出笑意。
  这就又是白日里那对珠光玉润的璧人,公子翩翩,闺秀温婉。
  “夜色已深,便不叨扰阿兄了,明日里还有一小段路要走,望兄长尽早歇息。”
  “一路走来多有不便,委屈你了。”
  做戏做全套,“小姐”轻轻施礼,便往出走去。
  “公子”起身,送自家妹妹出门。
  房檐上风声已平。
  雨化田依旧袖手低头,他前脚已经迈出门槛。
  顾惜朝转身欲阖门落栓,孰料雨化田随着脚下迈步的动作伸出右手来,冰凉指尖刚好划过青衫人手上的茧子。
  伴着软玉般的质感一道传来的,还有低低沉沉的声音。
  “我和你,终究不同。”
  顾惜朝蹙眉扭头,却只见鸦翅青丝下雨化田勾起的唇角。
  那自嘲似的笑容同他一起,一晃而过。
  顾惜朝踱到方才和雨化田对坐的榻边,案上还摆着瓶瓶罐罐。
  一汪胭脂般的水中映出半钩银月,和他依旧微蹙的眉。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对京里来的兄妹,说要在这里小住几天?”
  缘识语调有些急,被他问话的小沙弥看见自家师兄这副神情,也有些不知所措。
  “是、是,因为方丈现在还在闭关,那两位施主现在好像已经去找无辨师叔了……”
  缘识手里念珠一滞,急忙起身。
  “师兄……缘识师兄您要往哪里去……”
  缘识回过头来又问他:
  “对了,前不久是不是山门处的匾出了些问题,现在是修好了还是……”
  “哦,您是说匾额剥落的事情吧,因为方丈闭关,最近又是城里车马多来上香的日子,所以那事情还未来得及……师兄?师兄您去哪里啊……”
  缘识走得颇急,寺里最近古怪得很,如果失踪的沙弥不是自己出走而是……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牵连进城里的香客了。
  他打定主意,要用匾额的事情当借口,劝走要求留宿的香客,顺道再把自己心中的忧虑好好跟那位从来不管事的师叔说一下。
  缘识出得禅房,一路向南直奔无辨常常龟缩的大悲阁一带。
  果然他刚到大悲阁前的转轮藏阁,就有小沙弥出来拦住去路。
  “缘识师兄,您现在不能进去,无辨师叔正和京里来的居士在论禅哩……”
  论禅?该论的时候没见过师叔讲话,这寺里最近怪事频出方丈又闭关的时候他倒论起禅来了?
  缘识一想更觉气堵,但是藏经阁乃佛门重地,他又不好高声喧哗,转念一想计上心来。
  “缘识久慕师叔博闻强识,听闻此次前来的居士也是颇具高见,愿于旁静聆,以了心愿。”
  小沙弥一脸难办的表情,正在僵持的时候,转轮藏阁门扇忽开,无辨竟然自己走出来。
  缘识已经三四年未见过这个神出鬼没的师叔,偶尔遇见也多是寺院集会,只能看见个影影绰绰的侧脸,此次一见竟觉得有些陌生。
  无辨做个引路的手势,身后便有小沙弥引着一位女施主出来,一路向后面供奉着千手观音巨像的大悲阁走去。
  无辨后面还站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着银鼠灰锦袍,头发一丝不苟用玉簪贯住,应该就是那位京中来的施主。
  缘识低头施礼,无辨倒是很和蔼,笑道:
  “并非论禅,不过是品茗听泉而已,若是不嫌我这老骨头烧茶难喝,便进来罢。”
  缘识如蒙大赦,又施一礼,方随无辨进入阁中。
  大悲阁实乃一巨型空筒式楼阁,其中供奉着辽时便有的千手观音玉像。
  因为这一玉像的体积出奇的巨大,且以白玉为肌肤,黑曜石为双瞳,七宝金银作璎珞装饰,又裁七重素纱为天衣,庄严宝相栩栩若生,故向来为泠泉寺镇寺之宝。普通香客只能在大雄宝殿、无量寿佛殿上香,并不能进入大悲阁一睹神容,若想亲眼见一见千手观音,须面见寺院住持,得到方丈允许,由沙弥领路,方得入大悲阁。
  西厂督主只是好禅,并不信佛。虽然此次乔装改扮混淆视听,但是对于神佛庇佑这种事情,他一向不屑一顾。
  饶是如此,当迈进大悲阁的一瞬间,他还是对千手观音巨像上那一双眼睛感到惊异。
  早些时候探子回报,泠泉寺内大钟常常半夜自鸣,而且香客间传播着前几天进香时还看见的沙弥,过几天便找不到了之类的流言。因为西山乃皇家寺院集聚之地,泠泉寺虽非皇家钦定,但也是京西数一数二的名寺,故才亲自前往查探。又因泠泉寺内除大悲阁和因住持闭关而关闭的方丈院两处外,其余各殿都是开放状态,所以才特意前往大悲阁一窥究竟。
  阁内光线昏暗,玉像千手如轮又似蜘蛛,每只手雕工繁复机理细腻栩栩若生,而那一双流波闪烁的巨眼……仰头看去竟好似真的一般。
  他像信众一样拜倒在青金石地砖间,凤目阖起双手合十,层层叠叠的白狐裘散在蔚蓝地面,如同花开海上。
  引路的沙弥一言不发看着他。
  雨化田倒很利落,起身后恭敬上香,又双手合十再拜一次。
  “劳烦小师父引路,这便回吧。”
  他声音低低柔柔,沙弥面无表情瞟过他交领小袄上线条平顺的脖颈,转身便往出走。
  雨化田走在前面,沙弥紧跟他的脚步。
  晦暗阁中玉像上面的一双巨眼映着渐行渐远的白色人影,忽然竟眨了两下。
  雨化田脊背微僵,但脚下半步不停,依旧走得不紧不慢。
  他不信怪力乱神,可是方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无辨听完缘识提到的匾额剥落一事,只是笑笑,他转向顾姓施主道:
  “泠泉早年确实唤作聆泉,只是后来改了一字罢了。”
  灰衣男子端起茶盏:
  “依在下陋见,改之一字,确实妙绝。”
  “愿闻其详。”
  “聆泉者,听泉是也,然无论听之与否,泉即是泉。改作泠泉,泉是泉也。境界既空,取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之意,胜于听泉。”
  灰衣人语罢啜茶,一时间一片寂静,却也未听到流泉水声。
  半晌,缘识方正襟道:
  “以寺名而通禅,缘识自愧弗如。”
  无辨也笑起来:
  “居士慧极,老衲日日在这山中参禅,今朝却成井底之蛙了。”
  缘识暗自在袖子里捏住念珠。
  “只是听居士一语,这匾额倒是真该修缮了。”
  他顿了一下,又朝向无辨道:
  “师叔,您难道未曾发现,最近三个月来寺院里已经听不到后山流泉水声了么?”
  无辨闻言面色稍异,侧耳片刻后喃喃道:
  “这……这还真是……”
  缘识趁机又说:
  “千年泉声一朝不闻,不仅如此,近三个月来寺内沙弥莫名不见的也多得很,还有钟楼里的钟虽早有夜半自鸣传闻,但真正自鸣出声也是近三个月的事……”
  无辨惊异道:
  “自鸣钟我也是听到了的,但是这泉声不闻和沙弥失踪之事还是头次听到……空际师兄呢,他闭关到何时?”
  “师父曾说要闭关百天,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无辨蹙眉半晌,而后抬头道:
  “顾施主,您也听到缘识说的了,寺内这些事老衲之前未曾留心过,但是现在这情况……只怕您留宿并不方便。”
  灰衣男子面露难色。
  “既然贵寺有寺务亟待处理,本不应叨扰,只是今天天色已晚,出得泠泉寺走到下一个歇脚处也得半天时间。在下昂藏七尺倒无所谓,舍妹闺秀弱质,怕是难以支持,恳请禅师允我们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在下即携家眷告辞,绝不麻烦禅师。”
  无辨忙道:
  “阿弥陀佛,老衲急中失察,未顾虑到女施主。佛门慈悲为怀,所言不便只是恐处理寺务怠慢了二位。既如此二位施主今晚即宿在玉兰苑西的禅房中罢,晚膳老衲会遣沙弥送至房中,毋须劳心。”
  灰衣男子明显松了口气。
  “在下与舍妹就此谢过禅师,贵寺恩德,怎敢说怠慢。”
  “他二人住进玉兰苑西了?”
  “回禀主上,连人带行李已经都搬进去了。”
  “好,乐土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正愁合适的贡品最近少得可怜,就来了一对龙章凤姿的璧人。对了,今天那千金闺秀去拜那位,然后如何?”
  “属下以为那位应该是相中她了,赶巧上次消化那沙弥时损伤了一些,这次可以补回来。”
  “哈哈哈,这倒好得很,不知道她兄长看见自家妹妹变成那位的一部分,到时又会作何感想。”
  雨化田指点着手下人把行李搬进玉兰苑西,一直贴身跟着他的那个小丫鬟坚持要睡在禅房外间,雨化田拿她没辙,只好应允。
  顾惜朝一直觉得很奇怪,自从雨化田随随便便不知从哪儿倒腾出个有名有姓有籍贯的江都顾家他就觉得很奇怪。
  顾惜朝现在依旧记得雨化田当时答话的模样,他说,只不过“江都顾氏”之于此次出行比较好用罢了。那感觉随意得就好像从路边捡起块石子一般。
  顾惜朝不知道雨化田手下还有多少个像“江都顾家”这样的棋子,平时看起来是再本分不过的老百姓,但只要西厂督主一道密令,转眼就是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死士。
  不,其实根本就无需伪装,因为当一个棋子自从出生之日就是棋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连点成线布成一局时,以往的真实就是最强大的伪装。
  只是究竟需要多少个这样的真实,才能成就一个莫大的棋局?
  千手观音,千手千眼,如同一只织出无限蛛网的蜘蛛,深入尘世每一个缝隙,下贯黄泉,上可通天。
  雨化田只是一个人,但是他背后这样千千万伸出延展不知其貌的手,是否也如同蛛网一般包裹住整个大明帝国?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怕除了雨化田本人,再无人知晓。
  雨化田的背后有一张网,网里的每个棋子都对他忠心耿耿,就如同这个武功不如主人却硬要睡在外间的小丫鬟。
  如果寺院里真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甚至强大到合他二人之力都无法抵挡,那这个小丫鬟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她愿意挡在强大的主人面前承受死亡。
  当时的赫连春水也养着无数死士,顾惜朝见过他们进可化作刀刃寒芒退可变为人盾肉甲的模样。
  雨化田看起来对这些人不在意,但实际上他应该是在意得要命。
  顾惜朝见过他腕子上带着的银镯子,合而化一分而为二,里面可以扯出金色的丝线。那镯子明显不是他惯使的兵器,可他却执拗地戴在手上。还有偶尔从衣领间露出来的红绳,当初雨化田伪装成逃婚的世家公子,在旗亭当店小二。有一次不知是真醉假醉,那红绳坠着的东西掉出来,赫然是一块碎裂的雕花铜片。
  他身上这种一看就不是他的东西,但是叮呤当啷藏了一身的物事还有很多,银剑穗、匕首……顾惜朝不清楚这些东西是不是以前都有个固定的主人,如果每样物事都属于一个曾经的故人,那么西厂督主所失去的究竟意味着什么也可想而知。
  蜘蛛喜欢用网捕获猎物,这张网是它赖以生存的工具,更是它心头如亲似友的珍宝,它熟悉这张网,网上的每一毫厘都好像是它的手它的脚。如果有所损坏,破了的不仅是网,还有蜘蛛的心。
  雨化田布置停当,转身回头的瞬间却对上顾惜朝的眼。
  一双鹰眼。
  顾惜朝就站在那儿,长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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