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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仙侠)天地洪炉梦里说往昔/遍行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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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住你名你姓住在祠堂,

我不问你名你姓来自何方。

留得你音你容永世不忘,

留得你音你容月照东墙。

吴邪笑了一笑,慢慢地撤下双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张起灵带着几分茫然看着沉沉睡去的吴邪,保持着伏趴在他身上几寸的姿势没有动,花雕的酒劲儿一寸一寸蔓延上来,渐渐地让他有些恍惚。

楼上唱着小曲儿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就变成一片喘息呻吟……

金樽美酒新月楼,醉叹人间稻粱谋。相思不解相思调,告慰平生若许愁。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瓶邪仙侠)天地洪炉12

十二、驰来北马多骄气

这新月楼与寻常的客栈大不相同,在园林中起了数座三层小楼作为上房,每层均有独立的楼梯分开上下,互不相扰,照理说私密性应是极好的,然而张起灵耳力过人,此刻吴邪睡得正香,屋子里静悄悄的,到让他把楼上住客的一举一动听得一清二楚。

那对男女唱罢小曲儿便开始行周公之礼,只听那姑娘叫得勾魂摄魄、百转千回,淫词浪语不绝于耳。

张起灵皱了皱眉,从床上爬起来正打算离开,却发现吴邪不知何时拽住了他一只袖子,就像个孩子一般紧紧攥在手里,一时竟抽不出来。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肠强行去拉扯,只是侧身在床边坐下,静静地抬头看着房梁。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楼上云散雨收,那两人停了片刻,又开始说起话来。

只听那嫖客沙哑着嗓子说道:“下个月我再来扬州,便为你赎身吧。”

那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道:“你有这个心我就已经十分欢喜了,可是进了新月楼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便是要点天灯我也认了,实在是舍不得你。”

那姑娘轻声笑道:“你当点天灯是好玩的么?这新月楼在扬州也开了几十年了,除去当年九门张大佛爷连点三盏天灯娶走了一个未开脸的清倌儿,至今还没有姑娘能在攒够钱之前出得了这个门。”说到此竟又开始叹息,“哎,想我那位姐姐也是红颜薄命,眼看着就要富贵一生了却被人灭了满门,可见做我们这一行的要想有个好结果,不知祖上要积多少德才成。”

后来两人又来来去去说了几句闲话,总无非就是嫖客的甜言蜜语或风尘女子自怜自哀的内容。

张起灵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吴邪,又举起自己的左手仔细端详。当日割开放血的伤口早已愈合,手掌之上完好地连个伤疤也看不见。那时他明知吴邪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看到那人疼得实在可怜,竟然想也没想就那样做了。现在细细想来,会关注这种多余的事情并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果然还是因为这个人与众不同么?不止是吴邪,连那看起来市侩精明的王胖子也会在无关利益的情况下无条件地关心他,那么……

张起灵又盯着吴邪毫无防备的睡脸看了一会儿,默默将袖子从他手中一点一点扯出,起身退到门口,平平挥出一掌,以掌风灭了屋内烛光。

第二天吴邪尚未从宿醉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便被胖子的大嗓门吵醒了。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坐了起来,稀里糊涂地穿戴整齐,趿着鞋走出门外。

胖子与张起灵早就起来了,正坐在隔壁一间屋子里说话,房门大敞着。好在这一层只住了他们三人,就算说些要紧的事情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看到吴邪一脸菜色地出现在门口,胖子忍不住取笑他道:“我说天真吴邪啊,你们这些江南的公子哥儿也太不经喝了,昨夜不过是几坛子花雕,你看看你,居然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吴邪并不理他,走到二人身边坐下,只是用手指不住捏着眉心。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起身倒了一杯浓茶推到他面前:“醒醒酒。”

吴邪道了声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那茶不冷不烫,入口竟是温的,心知定是那人早早泡了,一直为他温着,不由得心中一暖,就连恼人的头痛也好了几分。

胖子等他将茶喝完,才又开口道:“昨夜我与老曹喝酒,打听到了不少重要消息,正打算和小哥商量呢,可巧你就醒了。这也好,咱们三个好好参详参详。”说罢便将昨日与曹镖头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原来那曹镖头不仅多年来稳坐太平镖局的头把交椅,更是这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凡新月楼里进行交易,为防有心人滋事寻衅,总少不了要请他前来坐镇,因此他对这楼里的事情倒也熟悉。据说这新月楼的现任楼主乃是“九门提督”霍仙姑的小女儿,今年已三十出头,仍然未曾婚配。这霍家小姐深得其母嫡传,料理起楼中之事是一把好手,上下关节具打点得妥妥帖帖,因此上新月楼这些年在江湖中的名气越发大了起来。曹镖头为人慷慨,又有意要卖他们个面子,说自己在这新月楼里还有几分薄面,便是于楼主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如果吴邪三人有心,无论是买卖东西还是想见见世面,只要知会一声,便能为他们寻一个视野绝佳的包厢。

吴邪颔首道:“这倒也是条路子,只是你之前也说了,这新月楼里规矩大,就不知要买卖交易还有什么别的讲究没有。”

胖子嘿嘿笑道:“这话你就问着了,这新月楼虽是私人产业,买卖东西的形式却和官府的扑买差不多,楼上每个包厢里都有一盏灯,买主叫价就凭那盏灯,灯放得越高出价也越高。若是有人势在必得,一开始便将灯悬于最高处,这就叫‘点天灯’。若是点天灯的只有一人,那便由楼主出面安排此人与卖主面谈,谈得拢皆大欢喜,谈不拢就重新再来一轮。若是有不止一人点天灯,则由楼里的伙计上来询问出价几何,并同时验过买主身上所携带的钱财,找出出价最高者再与卖主面谈,无论成与不成均要付一笔钱给新月楼。往往当天交易的东西不止一件,每卖出一样,那买主身上的财物便少了一些,下一轮再出价时可就不占便宜了。这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稀世珍宝,那价格岂是天价可以形容?因此寻常的买主交易过一次之后就会耗尽钱财自觉离开。”说到此他又咋舌道,“听说几十年前你们九门的张大佛爷为了给一个窑姐儿赎身连点三盏天灯,被江湖中人传为一段风流佳话,这也算空前绝后的了。”

听他绕来绕去竟又绕回到窑姐儿,吴邪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问道:“你且多关心些正事儿吧,别老想着楼里的姑娘。咱们这遭要出手的东西以前恐怕都没人卖过,到底该是怎么个程序,又要开多少价格,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你也太瞧不起胖爷了,这么重要的事哪有不事先考虑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与老曹说了,吴家小公子身上有件好宝贝要卖,让他费心帮忙打点打点,他已经一力应承。新月楼举行交易在每月中旬,现在不过是月初,咱们便在这里安心住着,又有什么不好?”

吴邪听他说得胸有成竹,又想到那曹镖头也是个老成稳重之人,料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便也放下心来。

三人用罢午饭,又各自回房休息了半日,待吴邪的酒醒得差不多了,那胖子便坐不住了,说什么也要找几个姑娘来乐上一乐,谁劝都不听。

大约黄昏时分,一名中年伙计领着三名姑娘走上楼来。吴邪本来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是看到这三名姑娘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三人都是十八九岁的花样年纪,身穿一水儿嫩绿色的罗裙,个个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到好似一把新鲜欲滴的水葱,便是寻常的小家碧玉也多有不如。

胖子掏出钱来打发了伙计,豪气干云地对吴邪与张起灵一摆手:“来,弟兄们一人挑一个,这几个不满意咱们再换,今儿个胖爷做东,谁也甭跟我客气。”

吴邪心说谁跟你客气来着?不好这一口儿倒是真的。再转头一看张起灵,额头上冷汗就下来了。这些日子他都快忘记那厮还是一身道士打扮,他们居然带着个出家人出入风月场所,还堂而皇之地喝花酒,这要是传扬出去,只怕太上老君都要给气的从青牛背上跳下来。

那三个姑娘也看到了身着道褂的张起灵,对视一眼后均掩口而笑,隐约可听到她们窃窃私语:“好俊的道爷。”

胖子选了个圆脸儿的姑娘,揽在身边坐了,开口便问她姓名。

那姑娘落落大方地笑了笑,露出两颗白生生的小虎牙,甚是娇俏可爱:“我叫明湖,那两个姐姐叫做迎雪和丝雨。”

胖子拍着大腿赞道:“果然新月楼的姑娘就是不同凡响,连个名字也不落俗套。”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摸了骰子出来,要与明湖划拳喝酒。

明湖年纪虽不大,应对起这种场面来却也是个中老手,只将袖子往上卷了一卷,便与胖子“一五、二十”地喝在了一处。

迎雪与丝雨见他们两个玩上了,也笑盈盈地在吴邪与张起灵身边坐下,抬起一双纤纤玉手为他们斟酒。

吴邪生平第一次离一个妙龄女子这么近,闻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气,早紧张得全身僵硬,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好在那名叫做迎雪的姑娘十分善解人意,一直都坐得端端正正与他轻声细语地话说,既不刻意往他身上贴,也不曾怠慢了他。

这新月楼的姑娘都不是庸脂俗粉,不仅容貌身段要一等一的好,每个人还需怀有一技之长,或是琴棋书画,或是诗词歌赋。那迎雪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谈吐举止非常文雅,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吴邪与她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竟也放松下来,只觉得这名女子满腹锦绣,妙语如珠,心中不禁起了那怜香惜玉的念头,暗自可惜这么个知书达理的佳人却是红颜薄命,居然沦落风尘。

酒过三巡,他们这两对四人各自其乐融融,却唯独苦了坐在张起灵身边的丝雨。那人打从姑娘在身边坐下就开始仰头看着房梁,对于咫尺之遥的娇声软语闻若未闻,比寺庙里的菩萨金身还要冷硬无趣,直把个美貌佳人当做透明。丝雨又是温言劝酒又是讲笑话,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张起灵自始至终连看都不曾看上她一眼。最后丝雨也没辙,只得陪他就那样枯坐着,粉嘟嘟的小脸上表情泫然欲泣,定是从来没有伺候过这般不解风情的客人。

从傍晚一直玩到月上中天,胖子一张大嘴咧到了耳根就没合起来过,明湖虽说酒量也是不弱,但又怎么比得了他这样的粗豪汉子,早就被灌得俏脸通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胖子看看时机差不多,一把打横抱起明湖,丢下一句“我先回房,你们随意”就走了,看他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想来那明湖姑娘今夜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胖子和明湖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冷了下来。迎雪一双盈盈杏眼看住了吴邪,双颊微红,眉目含情,个中意思不言自明。

吴邪只慌得出了一身白毛汗,目光闪烁就是不敢去看那姑娘,猛然瞥到张起灵依旧望着房梁发呆,身旁丝雨苦着一张脸几乎快把衣角揉烂了,赶紧站起来抱拳道:“天色不早,二位姑娘也早些歇息吧。”说着拉了张起灵起身,又从腰间摸出两封银子递给她们。

迎雪与丝雨也不坚持,双双道了谢接过银子走了。只是那迎雪好似有些舍不得,又回头看了他好几眼,目光含怨带嗔。吴邪转过身子只当没看见,一直到她们下楼方才松了一口气。

张起灵总算不再仰着头装石像,垂首轻轻叹了一口气。

吴邪料想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景,不禁苦笑道:“都是那死胖子出的好主意,下次再这么着看我不把他捆起来。”

张起灵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去睡吧。”

吴邪点头:“那你也早点休息。”随后两人各自回房安寝不提。

三人在这新月楼里又住了几日,胖子自那夜过后食髓知味,每天按照水牌轮换着叫了姑娘上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纵情云雨,乐不思蜀。吴邪对他的邀请敬谢不敏,整日里就关在房中陪张起灵望天发呆,百无聊赖。他深知这些江湖游侠都是过了今日没明日,讲究的就是一个及时行乐,倒也不好横加阻拦,只是反复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

如此大约过了五天,第六日一早,胖子犹在抱着姑娘睡得昏天胡地,却有个伙计上来敲门,说是楼主有请。

吴邪心知是曹镖头打通了关窍,不敢耽搁,立马踹了门把胖子从温柔乡里拖出来,叫上张起灵一同去面见新月楼主。

那伙计带着他们在园子里兜兜转转走了一刻钟,穿过一丛甜香扑鼻的桂花树,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个波光粼粼的内湖,清澈如镜。环湖建有廊、轩、亭、榭若干,夹岸更有叠石曲桥数座,疏密有致。那伙计脚步不停,穿廊过桥,将三人带到一扇写着“舫轩”的门前站定,轻轻叩了三下:“吴家小公子来了。”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个女人懒洋洋的声音:“进来。”

那伙计推门请他们进入,自己躬身退下,将门从外面带上。

吴邪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异香,紧接着眼前一花,却是屋内挂了三四层珊瑚珠的帘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帘后隐隐可见一张软榻,上面躺着个人,另有一人侍立在一旁,都看不清长相,只能依稀分辨出身形十分窈窕,应是两名女子。

吴邪想到曹镖头说现任楼主乃是霍仙姑的女儿,论起来算是自己的长辈,他不愿失了礼数,忙行礼道:“小侄临安吴邪,拜上楼主。”

“嗯!”软榻上的女人应了一声,吩咐道,“既然是吴家贤侄,横竖不是外人,这些虚礼就一概免了吧。秀秀,你去把帘子打起来,咱们面对面说话。”

另一个较年轻的姑娘应了声是,随后珊瑚珠的帘子就被一层一层撩了起来,不多时便露出一张年轻的娟秀面容。那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生得清纯精致甚是美貌,眉梢眼角更带着一股媚意,却是令人看了十分舒服。

吴邪听霍玲叫她秀秀,又看到了这张面孔,心中明白这就是他幼时的青梅了,当下便对她微微一笑。

那霍秀秀显然也认出了吴邪,嫣然一笑后又对他扮了个俏皮的鬼脸,这才退回到软榻旁站好。

软榻上的女人正是新月楼主霍玲,看她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身材娇小,少女时代定也是个乖巧甜美的可人儿,只是不知现下是病了还是怎样,脸色略有些苍白,到为她又添了几分弱不胜衣的娇美之态。

霍玲盯着吴邪看了一会儿,忽地笑道:“那年在潭州看到你,还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可见岁月不饶人。”

吴邪对霍玲全无印象,听她这样说一时没了词儿,只得含笑应道:“一别经年,楼主还是风采依旧。”

霍玲咯咯娇笑道:“你这张嘴倒是真甜,说吧,这次到新月楼是要出手什么东西?”

“不瞒楼主,小侄这些日子确是得了东西。晚辈见识粗浅,还望楼主有以教我。”说着,吴邪对胖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那份文书拿出来。

胖子会意,忙从怀中摸出那张羊皮双手呈上。

霍秀秀走过来取了羊皮递给霍玲,她粗粗扫了两眼便敛去笑容,坐起身来正色道:“吴贤侄,这样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吴邪道:“此物来得意外,恕小侄不能细说。虽说至今为止还未与人结下仇怨,但也在日前险些遭人窃取,想来觊觎之人不在少数。小侄心想留在身边总是个麻烦,因此便拿到新月楼来,看能否将之变卖,以绝了贼人的心思。”

霍玲沉吟片刻,颔首道:“只要吴贤侄能保证此物来路正当,我也不多问。只是此物恐与近几个月来喧嚣尘上的武林宝藏脱不了干系,可以当做个消息卖,至于能卖出多少价钱来,我也不好说,只能听凭天意罢了。你们可愿意?”

吴邪与胖子一听能卖出去自然是百般愿意,当即与她约定了交易的时间,又闲话了几句家常,便出言告退。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霍秀秀忽然扯住吴邪的袖子说道:“吴邪哥哥,你一回临安好多年,连封书信也不捎给人家,真是无情。”

看她迁怒薄嗔的样子异常可爱,吴邪不禁笑道:“你们家这不也搬到扬州来了么?却让我把书信送到哪里?”

霍秀秀顿足:“我不管啦,小花说你一直和他书信往来,我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好不公平!你这一趟既然来了就不许走,等卖了那东西,定要和我回家好好住上几天。”

吴邪现在满心满脑都是中旬的交易事宜,哪里还有心思去细想之后的事情,只得胡乱应了两句,拉着胖子与张起灵匆匆走了。

转眼到了九月中。

新月楼每月一度的买卖都要持续三日,第一日那份文书并不在在列,三人托曹镖头找了个包厢进去坐了,权当看看热闹长长见识。

进了包厢吴邪才发现,那盏灯并不是寻常的明瓦灯笼,而是个玲珑剔透的琉璃盏,内中一汪半透明的油脂并一根棉芯,到好似佛寺里的长明灯。放灯之处是一排向上排列的木格子,粗粗一数有十数格之多,边上放着根带钩的竹竿,方便客人点灯之用。不多时有个姑娘走进来,先是向他们施了一礼,拉上窗帘,又掏出个火折子把灯点上,放进最下面的木格里,随后便垂手侍立在琉璃灯旁,低眉顺目地很是规矩。那灯点燃之后散发出一股子淡淡的玫瑰香气,到与这脂粉之地的气氛十分契合。很快每个包厢里都点上了灯,火光摇曳中只见一个个五彩斑斓的光点悬于壁上,恰似漫天星子落入人间。想来那霍玲也是个有心之人,竟将这充满铜臭味的交易场妆点得如此别致风雅。

又过了片刻,楼下的花厅变得灯火通明,有个女牙人端坐在一条长案之后,案上放了三个盒子,远远看去也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

那牙人先打开了其中一个半尺见方的盒子,只见里面一片珠光宝气,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更显瑰丽,牙人开口便说:“这匣红货新月楼中请行家估价约值二万贯,只是卖主说明此货来历蹊跷,故起价八千贯,其中有一粒径村珠能夜放豪光。”说完她拿出珠子托在掌中展示片刻,又将珠子放回盒中盖上盖子。接着打开第二个盒子,这盒子有两尺来长,宽约三寸,内装一把宝剑,牙人也不将剑取出,只说:“此剑名为“绕指柔”,连柄长两尺一分,可卷做两寸之球握于掌中,其故主平日以此剑为腰带,欲用之时将其展开,斩钢截铁不逊于真腊番剑。第三个则是朝廷上一个消息,诸位若无兴趣,第二件宝物卖完即可离去,若留在此处等那第三场买卖开始,每人便要先交五百贯的消息钱。”

胖子一听这话就直咋舌:“五百贯?便是买个不入品级的小官也够了。能值这样的价格,恐怕不是朝廷要在哪里大兴干戈,就是要更换哪一路的封疆大吏。”

吴邪笑道:“那这第三场,你是看还是不看?”

胖子撇了撇嘴:“五百贯?老子便是在这里连吃带嫖一个月也用不了这许多,何苦为了个没用场的消息花这笔冤枉钱?”

他们三人本就无意竞价,因此一面说了几句闲话,一面看着另外的包厢里许多琉璃盏起起落落,倒也有趣得紧。

那匣子红货大约也是因为来路不正,价格一直抬不上去,只在一万贯左右便成交了。倒是那柄名为“绕指柔”的宝剑颇受追捧,有两家一直把灯点到了第十层,买下之后也不是由伙计送上去的,而是一个年轻的富家公子亲带随从下楼取了来,直接就佩在他身后一名美貌侍女的纤纤细腰上。

当日吴邪三人只是看了场热闹,并不曾亲身参与,次日便到了买卖那文书的日子,三人准备妥当,就要亲自上场。

这一日买卖的东西也有三件,前两样均是珠宝珍玩,那份文书被排到了第三场,一应流程皆与前一日并无二致。由于牙人说了文书中的消息与近几个月来喧嚣尘上的武林宝藏有关,因此那些卖家都对于前两样宝物兴趣缺缺,就等着搏那份文书。

吴邪三人对于此物要如何开价一直没个定论,便事先定下一个不许点天灯的条件,任凭卖主竞价。

此刻他们坐在花厅一侧的一间名为“拂柳轩”的小厅里,不仅能近距离看到今日所卖之物,亦可将楼上包厢中的灯火尽收眼底。霍玲早派人来吩咐过,若是他们有意要买东西,可以直接令厅中侍女告知牙人。

三人眼看着前两样东西流水一样从案上撤了下去,胖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说道:“接下来就到我们的了,但愿能卖个好价钱,也不枉费我们辛苦这一场。”

他这边话音刚落,便看见上面包厢里的琉璃盏宛如飞花逐月般一格一格往上升,不过片刻之间均已抬到了五层以上。

胖子一见此情形就乐得眉开眼笑,不住拍着吴邪的肩膀:“小吴,这次咱们兄弟可发达了!”

吴邪心中自然也是欢喜,回头想要看看张起灵的反应,却发现那人仍是一脸无悲无喜,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楼上的一个包厢。吴邪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暗道此人平日里发呆都是双眼放空看着房梁,现在对着个包厢看得如此专注,莫非是有什么蹊跷?想着便也抬头去看,目之所及却是一片模糊的黑暗,除了琉璃盏的微光什么都看不见。

“小哥,有什么问题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指着那包厢说了两个字:“阿宁。”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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