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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兽的故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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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人以为他在回应自己的问题,十六的清泠泠的目光却针一样地刺了过来。飞觞忍不住别过脸去,他自己心里明白,摇头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不行”。
  不管有什么理由,带小麒麟走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想过……也绝对不会答应。
  他只想早早拿了拓牡下山,努力说服师父别在和这座山有任何瓜葛,这个地方这些石头都太匪夷所思,当初第一次下山时做出的决定,他并不打算改变。
  “你给了它名字,它给了你灵气,”石人似乎并没有察觉飞觞的心思,顿了一下继续道,“约定便成立了。”
  “约定?”飞觞立即道,“我何时……”
  “一体同心,休戚与共,”石人说出这八个字自己也是一怔,半晌才又道,“所以你能上山,所以麒麟会哭……”
  “他会哭和我……”飞觞下意识道。
  “你其实不愿上山对不对?”石人看了他一眼,突然道。
  飞觞语塞。
  郁焱师兄断手的刺鼻血腥气、被师父推过界限时蹿过脊背的寒意、一个人上山时的诸般不愿,这些感觉他刻意不去细想,但并非不存在。
  “你上山之前,麒麟哭了,”石人看着他缓缓道,“因为它感受到了恶意……对你的恶意。”
  十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飞觞有些无措,他心里隐隐有所触动,但是麒麟它是石头,他总不能带一块石头回去……师父不会愿意的,他自己……也不会愿意。
  麒麟的确很可爱……但它对于自己,终究只是可爱罢了。
  就像路边遇到的小猫小狗,再讨人喜欢,也逗逗就算了。
  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他本想摸摸它来个善意的告别什么的,却在低头的刹那被震在当地,许久无法言语。
  朱华临夜不知何时绽出了最后一片花瓣。
  入骨的奇香突然强烈起来,却又转瞬没入麒麟的身体里,不留一点踪迹。连同花香一起消失的还有复瓣重叠的花朵,仿佛一开始就在的青丝被晨风吹得一缕缕飘动起来。
  初醒的少年伏在浅草上,睁开了眼睛。
  十六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抽泣了一声。
  麒麟茫然地转向十六的方向,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毫无焦距,他犹豫了一下撑着起来,却因为不再是四只脚,一个失衡便软倒在地。
  即使变成了人,他依然是看不见的。
  “他是这阵势的一部分,我也不愿让他走,”石人看着有些茫然的少年,解下外袍盖在他赤/裸的身体上,“但是现在,你别无选择……”
  “我……”飞觞僵立在一旁,半晌才吐出一个含混的音。
  小麒麟听到他的声音,挣扎着想起来,但几次都摔倒了。草地很软,但他的手臂上还是摔出了几块淤青,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人的少年疼得眼睛湿漉漉的,趴在草上低声问:“我怎么了?”
  飞觞心中一软,忍不住俯下身扶他。
  “飞……”闻到熟悉的气息,小麒麟开心地伸手去抓他,却在下一刻被剧烈的痛楚淹没,他张着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飞觞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出鞘的长剑,顺着剑锋滚落的血珠颗颗分明,好像一旦摔在地上,就会发出细微的呜咽。
  剑锋冷利,正穿过小麒麟纤细的肩膀,将他生生钉在地上!

  十九、眼睛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
  十六呆住,然后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但下一刻它已经疯了一样扑上来,张口咬向飞觞。石人的剑比它还早半分,飞觞的手腕被石刻的牙深深嵌入时,背后已经已经感受到冰冷的痛意。
  他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闪避间手往旁边一撤,小神兽的石牙立时在皮肤表面拖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飞觞顾不上痛便下意识地拔剑自卫,却忘了剑还嵌在小麒麟的身体里。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力道无比之大,满身是血的少年被随着剑一同拔起来,然后又落在地上。
  锋锐的剑身擦过筋骨,血涌出的时候好像会发出嗖嗖的风声,吹得人心里发冷,小麒麟却一声不吭。
  他已经痛得不会叫了。
  十六见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把嘴边染的血都冲淡了。石人看了它一眼,长剑改作斜挥,一剑削向飞觞的脖颈。
  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没必要再留余地。
  飞觞伏在地上,刺向后心的第一剑他并没有完全躲开,后背被剑尖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手边的剑滴血不沾却散着极浓重的血腥气,他颤了一下,居然再也举不起来。
  就这样死了么……他看着明晃晃的剑锋向自己扫过来,速度太快落在眼中有些虚影,他忍不住闭上眼,撑着地面的手被血浸过,惊得他又把眼睛睁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半山腰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声响,好像有什么突然裂开,整座山都在瞬间晃了一晃,然后便危险地沉寂了下去。然而不过片刻就有数道火光腾空而起向山顶袭来,周围的温度陡然上升许多,呛人的烟气阻隔视线,几步之外便是一片模糊。
  但顾长松上山的时候,还是能看见他的徒弟倒在地上死死地闭着眼,半身染血,一双手血红血红的,分外显眼。
  睁开眼又闭上,这血……他不想看见。
  “觞儿,你做得很好。”
  师父隔着污浊的烟尘说话,声音好像也真的遥远了起来,飞觞只觉一股寒意在脊背上迅速蔓延,胸口有个地方却开始发热。
  石人看了眼他下意识捂住的地方,眸色微变,才放下的剑又迅速向他心口划去。飞觞没有动,只略带迟钝地把手挪开,任他划破了衣服。
  一团紫色的藤蔓在皮肤上纠结缠绕,而藤蔓的中心……有一只眼睛。
  石人想也不想就像那眼睛刺去,“呲”的一声如同破了个气泡,飞觞却并不觉得疼,抬眼却看见师父缓缓举起一只手,手心里也是一只眼睛。
  那眼睛已经随着藤蔓一点点隐入皮肤,看不见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飞觞下意识道。他记得自己上山前师父曾经拍了拍他的胸口……就是那时候么?这又是什么法术,他竟从来都不知道。
  顾长松没理他,他一双眼睛只是牢牢地盯住石人,眼中跃动着不知名的光彩,石人却只看了他一眼,说:“滚下去。”
  顾长松笑了。
  笑到一半他就停了,笑容换成一种奇怪的神色,因为石人掏出了一块玉牌。“我不想与玄门中人为敌,”他冷冷道,“你该认识这块牌子。”
  顾长松继续以这种奇怪的神情打量着那块嵌着“却月”两字的玉牌,半晌他缓缓道:“认识。”
  说完这两个字,他的脸上浮现出分外愉悦的神色,不等石人开口就继续道:“我还认识你,翁将军。”

  二十、断剑

  石人攥住玉牌的手依然稳稳的,但指节已经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色。
  天光已经大亮,但冲天的烟尘几乎遮蔽住绵软的日光,玉牌上金丝嵌成的字似乎也被污浊的空气浸染,原本温润而冷的光彩变得有些含糊了。
  石人的眼睛却很锋锐。
  “你说什么?”他直视顾长松,一字一句道。
  “我并不知道你叫什么,”顾长松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异,笑了笑,“我只知道你姓翁而已。”
  越来越多的朱衣堂弟子爬上山来,持剑站在他身后,气氛一派肃杀。而远处众神兽所在的地方一片安静,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石人知道,它们一定也在听这边的动静。
  “我知道你姓翁,”顾长松的声音没有之前烧山时响亮,在这一片静谧里却足够清晰;“因为在玄门历代掌门才能看到的一份手卷中,却月就是为了一位翁将军背叛正道,成为令人不齿的……弃徒。”
  最后两个字被刻意拖长,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这安静仅仅维持了一刻,接下来就是众人发出的惊疑交加的声音,连飞觞都忍不住开口道:“师父……”
  顾长松却只是淡淡地笑。
  他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因为却月在玄门弟子中,在修行之人中,甚至在外面那些普通百姓传说的故事中……是近乎神一样的存在。
  这反应太过正常了,因为当年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份手卷时,也不肯相信。
  却月是玄门的神呢……顾长松脸上笑意淡去,略带嘲讽地哼了一声。
  拓牡的花瓣是瑰丽的蓝紫,汁液却是淡淡的水红色。十六用稀疏的石牙费力地咀嚼着,淡红的花汁混着之前沾染的飞觞的血,一起被挤到小麒麟的伤口上。
  他痛得轻轻抽搐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十六只觉得心也狠狠抽搐了一下,下一刻这抽搐化作绵绵的痛,直到下意识地看向立在那里的石人,它才突然明白这痛不只来自身边的同伴。
  它很早就发现,自己能感知石人的心思。只是自己是石头做的没有心,它原本以为不会痛的。
  那么……他呢?
  石人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他神色如何,但十六就是模模糊糊地觉得,他现在心里很难过。却月不是故事里神仙一样的人么,这里不是却月的墓么,什么叫做背叛,什么叫做弃徒,而他……又为什么伤心呢?
  十六从没有这么悲伤过。
  它看了千百年的乌衣山正被脏污的烟尘笼罩,熟悉的同伴忽然变成了人却又满身是血的躺在身边,而他看了千百年的人此刻变得无比陌生。
  所有的平静都在瞬间被打破。
  “你要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石人忽然道。他比之前问飞觞的时候更加无悲无喜,不动声色。
  “我要……”顾长松的眼微微闭上又睁开,状若轻松道,“整座山。”
  话音未落,石人的剑已经点在他的咽喉处,四周朱衣堂弟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剑,顾长松却似毫不在意。
  他本来年近花甲,头发白了大半,更兼脸上总是一副倨傲神情,不笑的时候更添凶狠之气。就算是被划作正道的修行之人,但他们谁没沾过妖物的血,几十年来身上杀气深重,早就不是一般老人。
  “紫麟城有一柄剑,只有排行前十的弟子才能有幸看上一眼,”脖子上搁着明晃晃的剑,顾长松却恍如不知,自顾自道,“因为这柄剑,紫麟才成为玄门第一大派,而那剑……仅仅是却月留下的残次品。”
  “所以我要整座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太过势在必得,连门下弟子想起之前防御阵势的可怖,都不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话音刚落,石人手中的剑就真的断了。

  二十一、灵

  剑尖落在柔软草地上,悄无声息。
  四周的朱衣堂弟子目瞪口呆,连顾长松自己也有些惊讶。“我没想到这么容易,”他右手在空中虚虚划过,“只是试一下而已。”
  那一指真的只是一般程度的攻击。
  “可惜了……”他盯着石人手中剩下的半截剑,目光在剑柄上反复流连不去,“这也是柄古剑呢,说不定便是却月……”
  石人死死地握住剑柄,那里用各色细碎宝石镶嵌成不知名的图案,闪着繁复而华贵的光芒。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断剑,将玉牌收回袖中说:“你不配说他的名字。”
  语声很冷,也很平静。
  “不过是个名字,”顾长松笑了一声,抬起了右手。他的动作很慢,看起来一只手却仿佛有无数虚影,影子瞬间暴涨三尺,并不太快却无比准确地向石人的脖子抓去!
  十六惊呼一声,想都没想就要冲过去,却赫然发现自己如陷泥潭,身上的力气以惊人的速度流失,等它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连头都无法转动了。
  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着,却还是坚持看着石人的方向。
  朱衣堂的弟子已经开始露出略带轻松的表情,不只他们,整个玄门都知道顾长松的杀手锏不是剑不是符纸,而是他的手。
  那手上的每一寸皮肤下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禁咒,无论多强大的妖邪,被这只手扭断脖子的时候,都会立即魂飞魄散,干脆得不会发出一点声息。
  包括石人在内,除了飞觞胸口诡异的眼睛,他们还忽视了别的事。
  而这件事情是致命的。
  如果十六有力气,它一定会叫出声来。
  可是连嘴的张合都似乎由不得自己,喉中勉强溢出一声比小麒麟还微弱的呜咽,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手一寸寸靠近石人。
  它知道,他也不能动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它就是知道。就像小麒麟能感知到对飞觞的恶意一样,它和这个赋予自己名字的人之间,从来没有停止过联系。
  尽管他似乎并不想要这种联系,尽管小麒麟能变成人而自己不会,他都是十六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
  它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而就在小神兽被巨大的恐惧和伤痛淹没时,一道雪亮的影子切入那团混沌的虚影,眨眼之间血舞弥漫,片刻之后顾长松倒退两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手掌被明晃晃的剑刃洞穿,以一种分外诡异的姿态被钉在自己的胸膛上,手臂扭曲得快要断掉,胸口的伤极深,大量的血正随着呼吸泉水一样涌出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十六有知觉以来乌衣山最大的一次劫难,就这样突然结束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强烈的血的味道,十六在草地上躺了很久,直到天色好像血一样烧起来的时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
  它起身转头,飞觞居然还在。
  他并没有跟着那些乱成一团的同门下山,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麒麟安静地躺在他身边,身上盖着严严实实地盖着飞觞的外袍,脸上也有了点血色。
  十六松了一口气,歪歪斜斜地向石人走去。
  他正在看半截断剑。
  乌金缠绕宝石嵌错的剑柄被夕阳镀上了一层血红色,雪亮的剑刃上已经看不出血的痕迹,但的确是这半截剑穿透那只手,插入顾长松的胸口。
  他当时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但这剑就好像有生命一样。
  “却月……”低声说出这两个字,他脸上出现了一种惊讶和脆弱混合的神情,仿佛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
  十六呆住,不知为什么,它听出石人的声音里竟然有一点点细微的期待。
  “却月,是你么……你还在这里?”
  然而夕阳如血,碧草如海,山上山下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二十二、故事

  那天的夜晚好像格外长,十六醒了几次又睡着,每次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冷白的月亮,空气中未散尽的烟气和血腥被湿气浸了,好像都坠在了地上,像某种很苦的小草上的露水,有种黏滑的苦和涩气。
  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它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向石人待的地方走过去。
  自从石人喊出却月的名字,它就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窥破了什么。那个名字和这座山的联系、和这个人的联系好像呼之欲出,但它就是不想知道,想逃避。
  直到它再也睡不下去。
  石人独自跪坐在一片青石上,肩背挺直,如同一杆竹,侧脸在微明的月色里如同雕像,好像回复到以前做石头的日子,重新静默下去。十六看得心里一慌,想也没想开口道:“翁……”
  石人回头看它。
  十六在瞬间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忘记好久的不好记的名字。“翁仲……”它怯生生道,见没人应又重复了一遍,“翁仲。”
  这两个字如此陌生,它说出口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石人看了他一眼说:“我叫翁楷。”
  十六呆呆地走近:“翁楷……那翁仲又是什么?”
  石人看着它好奇又有些害羞的样子,心里柔软了许多:“翁仲是古时候的人,后来所有守墓的人像都被称作石翁仲,而翁楷……”
  他笑了一下:“翁楷也是古时候的人……”
  “那却月呢?”十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人深深的看着它,眼睛就好像他头顶的天空,虽然缀着星月却还是分外清冷,十六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却拼命克制着想转身逃走的念头。
  它还是想知道那个答案的。
  良久,石人长出一口气:“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石人的故事讲得没头没尾。
  他上来就说“我不知道他会法术”,然后摩挲着手里的断剑发呆,过了很久从剑柄里扯出根头发,十六只看了一眼,那头发立刻就碎成了尘埃。
  故事没听几句,十六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小麒麟的方向。麒麟清醒的时候最爱听故事,从前飞觞被缠得没辙,半夜不睡守着它天南海北得讲,若它现在没事多好,肯定会凑上来一块听的。
  十六不想一个人听这没头没尾的故事。
  可是石人还是说,说他有次上战场之前却月交给他这柄剑,说要是他有危险了他会知道的。可是他上过那么多次战场,有时候受伤却从来不会失败,换了柄剑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直到他死的时候,一直都这样想。
  “我不知道他会法术……”石人的眼神有点迷茫,“他说过有危险一定会救我,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十六不说话,他知道石人不是说给它听的,也就没有试图接话。
  它只是低头去看那截断剑。
  剑柄上复杂的图案应该是某种咒语吧,它在这山上待了这么久多少知道一些,那么之前救了石人,救了整座乌衣山的……就是一根头发?
  却月的头发。
  而这里是却月的墓。
  十六很聪明,它不明白很多事,却可以很快学着去明白,所以再没头没尾的故事,听明白了,也就很简单。
  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
  年轻的修行者做出一柄剑,抽出自己的一线灵力依附在头发上,嵌在剑里。剑若断掉就说明主人遇到了危险,剑上的灵力会被触动,自己做出反击。
  所以他把剑交给要上战场的人时,并不担心。
  他是玄门中的佼佼者,却并不懂战争。战场上拔剑的机会不多,那个人死于一只带毒的冷箭,这柄剑却始终沉睡着。
  “我不懂法术,也不知道他懂,我以为他在说笑,”石人轻声说,“直到我醒来之前,都是不相信的……”
  十六听着他翻来覆去地说,把这个故事听到不能再明白。
  不过是一句话。
  不知道他会法术,不知道他为什么救自己,也不知道他……喜欢自己。

  二十三、这是你欠他的

  喜欢到底是什么,那天晚上之前十六没有想过,而那天晚上之后,它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它听着石人说过去的事,虽然那故事里都是别人,但是这静默的天地间,此刻只有他和自己。后来石人不说了,它试着把头放在他腿上,轻轻蹭了一下说:“翁楷。”
  石人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摸了摸它的头。
  十六呆了一下,然后安心地躺在他腿上,又蹭了一下。
  他们都没再说话。天亮的时候,石人睡着了。
  十六咬着衣服把人拖到草比较软的地方,然后趴在一边看他。石人睡得很沉,眉梢眼角都带着倦意,可那张脸也真好看,线条秀挺而精致,好像一笔墨字似的。
  当然那时十六还不知道什么是墨字,“楷”这个字,还是后来石人抓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教他写的。
  “翁楷。”十六静静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
  石人醒来之后,十六跟着他去巡查整座山,走到竹林里的时候,竹叶和脚踏上草的声音一样,都沙沙的,听得人心里分外安静。这时节已经没有竹笋,十六有些遗憾,石人像是察觉了它的沮丧,蹲下来拍了拍它的头。
  这动作他已经做得很习惯了。
  十六睁大一双眼睛抬头看他,皱了皱鼻子,哭了。
  初遇飞觞也是在这林子里,那时石人也是这样拍了拍自己的头……那时它只顾着高兴,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几天之间,自己和石人的距离就变得这么近了。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该有多好……
  十六哭的声音不大,石人却着实有些无措,他想了想,又拍了拍它的头。石头雕刻的小兽却活灵活现,会下意识地在自己手上蹭蹭,他不觉有些恍惚,好像突然回到了醒来的那天晚上。
  满目苍凉,一身孤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要去找第十六尊石像,那是却月的声音……却月却不在这里。
  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回忆在小神兽睁开眼睛的一霎被一声惊呼打断,石人猛地站起身来,向十六所指的方向看去。他们已经到了竹林边上,一道漆黑的裂缝横在地上,不太宽却深得看不见底。
  十六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立刻带他走。”
  飞觞闻言,有些惊诧地抬起了头。
  十六闻言立刻扑到麒麟身边,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满脸都是不同意。飞觞的手原本下意识地抚摸着小麒麟的头发,十六看着,也恨不得在那手上咬出个洞来。
  “带他走,”石人目光灼灼让人无从逃避,“不然他会死。”
  飞觞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乌衣山本是聚灵之地,他原本可以自己吸收灵气慢慢恢复……”石人看着仍旧昏睡的少年道,“但这山上的灵脉断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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