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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宫旧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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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进去,那里是怨念的集合一进去就算你法力再高也得蜕层皮。
十三岁……
古清叹口气,把身边的卷册一卷卷的整好,叠起。
一张张满是清秀的蝇头小楷,一天不落的记录着小菊的成长,就像歪歪扭扭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踩在古清的心上。
只不过想看着她健康地长大。
然后有一天,能亲手帮她穿上嫁衣,盘起黑发,看着她幸福的笑容,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怀里。
那时候的自己,或许也能微笑吧。
再然后……或许,为了孙子忙碌也会很充实……
这样的理想,为什么就成了奢望呢。
又为什么,从眼前,忽然就消失了;昨天还在手边,今夜就遥不可及……
“算了,忘了吧。”不知什么时候,有只手拍了拍他肩头。
古清一震——果然疏忽了,竟连有人走到他身边都不知道——抬头一看,少林方丈观慈。
“收养的孩子啊,难免的……”观慈蹲下身来,帮他整着一地乱纸。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谁说只是你呢,我那小六子前儿个也被亲娘领了回去。”观慈叹口气,递过来一个酒葫芦,“想开点吧。”
“和尚也喝酒?”
老和尚二话不说,拔开瓶盖一仰头闷下去半壶。
——当夜,少林方丈和狐宫宫主酊酩大醉。
(八)夺女
“爹协”特地派人来安抚,说是养女养子回家就像家养兽归林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好事,为了让小菊能够适应回家生活,让古清在第一周不要上门探访。
古清一咬牙,忍了三天。
第三天夜里,古清看着小白兔枕套,忍不住了。
一眼就好,只看一眼就好。
这么想着,古清循着小菊的气息,趁着夜幕,一步一躲,悄悄来到村里。
竟然是间红砖白瓦的大房子。
古清站在屋顶上犹豫了——难道说,是小菊亲爹发了财,想起把小菊接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对。
古清想到那天,那人的装扮。
低头看看脚下的瓦,有青苔,是十年以上的房子了。
——不是吧……
古清一个翻身下了屋顶,直寻着小菊的气息而去。
找不到。
屋里屋外寻遍了,就是找不到。
古清急了,手往墙上一放念起了咒语。
——三天前。
“我瞧见了,那丫头没死,前两天在山上玩呢!”
“看你傻的,把那丫头卖给周太爷家,不就盖上瓦房了?指不定,太爷一欢喜,小拴娶媳妇的钱也有了呢!”
“我家女儿十三岁了,颇能供爷差使,爷就收了她吧。”
“二十两,足足二十两啊!白花花的……”
——为什么,这种男人,你却愿意叫他一声爹?
古清的眼角,慢慢的,慢慢的,滑下一颗清泪。
电闪雷鸣。
这夜狂风大作。
这夜霹雳惊雷。
周太爷家的门被风“砰——”地一声吹开。
一个白发及腰的男子在门口,负手而立。
“你是谁?是人?是鬼?”众卫院紧张地聚在一起,手扛长枪指着那细长的身影。
电过。
骤然的强光下,一双金色的眸:“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那人进一步。众卫院退一步。
忽然,为首的卫队长跌坐在地:“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众卫大惊,不明就里,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却见他抖着手,指着男人走过的地方——每一块青砖上,都有一个下陷三寸的脚印。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什么事啊?嚷成这样?”
周太爷穿着睡衣腆腹而出,才下楼便吓了个屁滚尿流:“鬼啊!鬼啊!快把他给我弄出去!”
那男子二话没说,飞身上前,轻飘飘地落在周太爷面前半寸,悠然道:“我女儿呢?”
“我……没……没见过……你女儿……”周太爷的裤子湿了。
“你前天,买来的那个女孩儿呢?”
“在,在地牢……她不听话……咳,我不是……我不知道她是您……”
“睡吧。”男人的嘴边,一个充满寒意的笑容。
站在地牢门口,古清的牙咬紧了。
小菊身上丝面的小花袄早不见了,梢寒的初春,只穿一件破的单衣,缩在角落里打着抖——凑上前一看,脸上身上横七竖八都是血痕,一张小脸竟伤得像花猫一般。
古清默默脱下外衣给她包上,把她打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外走去。
“古……叔叔?”小菊的睫毛抖了两抖,想睁开眼,却没力气。
“是我,没事了,是我。”古清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三天,只有三天,被自己养得红扑扑圆滚滚的小脸就这么凹了下去……
“古叔叔,我害怕……他们打我……好疼……”小菊闭着眼,眼泪顺着眼角哗哗而下。
“乖,没事了,没事了,叔叔在……”忽然,一顿,“小菊,叫爹。”
“……不叫……爹是……好可怕的……”小菊一提到“爹”,竟抖成一团。
古清忙搂紧她,终于明白——爹,在小菊看来,是那个舞着砍刀,冲向她的男人。
“不叫就不叫吧。”抚开她额前的乱发,古清低下头,在那额上一吻,“我们回家。”
猛地,小菊拽紧了他的衣襟。
“嗯?”古清停下脚步。
雷过。
静。
怀里的孩子动了动——轻轻的,轻轻的……
“阿爸。”
屋外是大雨倾盆。
古清把小菊用外套包好,横抱着,一步一个脚印,向雨里走去。
村民,庄丁,院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院子,拿着刀、枪、剑、棍,见古清出来,一拥而上——却在一米处,齐齐停住了脚步。
银色的发丝在空中凌乱地飞舞,金色的眸子在眼眶里凝聚着杀意,全身上下都散出戾气来:“我只是来带走我女儿,我不想伤人。”
大雨中,古清的话像是闷雷,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人群知趣地散去了。
忽然,有一个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窜到古清面前,劈手就夺:“谁说是你女儿?分明是我丫头!”——小菊的亲爹。
古清狐目猛地瞪溜圆:“你说什么?!”
狂电。
怒雷。
那人哆嗦着后退了一步,古清眯起眼盯着他:“你——再说一次?”
“我……我……”那人一软,跌坐在地,两腿空蹬着向后退,“不是,我没说,我不要了,二十两不要了……”
古清别过头,连一眼,也没再多瞧。
瓢泼大雨浇得他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精湿,银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上、脸上、身上,水顺着眉边流下,流成两条渠……
古清全不在意,依旧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村外走去。
前额发上的一滴水,落在小菊脸上,小菊下意识地动了动,古清忙低声向怀里问道:“淋着么?冷么?”
怀里的脑袋微微摇了摇。
于是古清满意点点头:“还好,穿了天织锦的外衣。”
雨还在下。
村里的人目送着古清远去,谁都,没有动。
回到狐宫,古清顾不上自己满头满身淋漓的水,把小菊放在床上外套一脱就上起药来。
“你还把她带回来?”身后,男人的声音。
古清一滞,没有回头:“与你何干?”
“朕说过,‘在每一个选择的契机,她都不会选择你’。”男人墨黑的瞳,幽幽地,沉在浓黑的夜里,锁着古清的背影,一晃也不晃。
“便是,又如何?——她是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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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清,难得让你帅一回,笑
(九)忙碌的春天
“我说你啊,有你这么笨的狐狸吗?感冒!我今天才知道狐仙也能感冒!”
狐宫总管米小麦今天很郁闷。
原因无它,自己家的笨宫主居然感冒了。
“这都什么狐啊……”小麦手上换着冷毛巾,嘴上不住唠叨,“我不过出去两三天,这可好,一个被打成花猫脸,一个感冒发高烧……我说你们也消停消停哈?不带这么折腾的……”
古清脑门上顶着毛巾,嘴里含着药膏,身上裹着两床被子动弹不得,只得任他摆布。
好一会儿,小麦总算是唠叨完了,停下来喘口气,古清嘴蒙在被子里,弱弱地接上去:“小菊她……”
“你给我好好睡!那边我自有安排——有你这样的吗?有你这样的吗?你知不知道辛岛主今天早上发了慰问信来了,还有汪家老爷和傅家少爷——这是嘲笑啊,这是□□裸的嘲笑啊……”
古清连忙闭上眼装睡,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连着十天,狐宫上下为这一父一女折腾得鸡飞狗跳,找药的找药,寻偏方的寻偏方,熬粥的熬粥,连着按摩、拔罐、针灸……十八般武艺一般没落下。
十天之后,小菊已能下地了,古清却一直不见起色,眼看越病越重,竟说起胡话来。
小麦、奢蛇几个轮班守着,却只是一筹莫展。
第十夜。
风轻轻地吹开了一条门缝。
小麦的头一点一点的,终于,溜到床下去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黑发的男人一甩衣摆,跨过门槛走进来,三两步来到古清床前,呆呆地站在床头,看着古清那张烧得通红的脸,许久,摇摇头:“你这又是何苦。”
轻轻地拂开散乱在古清脸上的发丝,男人伸出手去,探了探古清的额头:“还这么烫,真是……”纤长的手指忍不住地滑过古清的鼻梁,脸颊,唇……拇指停在下巴上,轻轻托起,男人弯下腰,伸出舌头,品尝似地来回仔细地舔,舔,舔……好一会儿,古清干裂的嘴唇变得湿润润,红艳艳,男人方直起身,满意地点点头:“口感没变。”
说着,回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枚丹药,放进口中嚼烂,卡上古清的下巴,再次伏下身,喂进古清嘴里。
“嗯……”古清不安地扭了扭。
男人抬起头来,轻声唤道:“清儿,醒来,清儿?”
见古清又睡实了,不禁哑然失笑,趴在古清胸前,听着他的心音,一下,两下……手指不安分地向下游走:“清儿?再不醒的话……”
“我说,”古清的声音终于响起,“你趁人之危也有个限度。”
“切,这么快就醒了~”男人抬眼望望他,却依旧伏下身去,密密贴合,“现在是朕为刀殂,你为鱼肉,你可怎么办?”
“你……”古清的脸刷地一下又红了,别过头去,咬着牙不说话。
“哧——”男人笑了,“我明儿一早早朝呢,”话音刚落,已飞身到了门口,却又身型一滞,转回头来,“法戒,嗔戒,泪戒——日破三戒,你要还命不要了?”
古清面朝墙壁,一言不发。
“罢,当朕没说——续命丹给你放了两颗在里衣,可别赌气不吃……”
古清睁着眼不说话,似乎面前的墙上凭空开出一朵花。
“你啊……‘在每一个选择的契机,她都不会选择你’,朕可是……”
“你走。”
“清儿……”
“你走。”
男人长叹口气,转身,带上门。
屋里暗了。
所以,谁也不曾看见,古清的眼眶红了。
“哎呀,宫主你醒啦?”第二天一早,小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古清床上横着,古清已在门外小空地上做早操了。
“你还是个公鸡呢,”古清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小麦的真身,是只五彩大公鸡,“等你起来一打鸣,人都直接吃中饭了。”
“呵呵呵……”小麦理亏,抓头傻笑——谁让自己昨天守夜,守着守着竟不明不白地睡了呢?
“得得得,醒了就快下来吧,要明昀心血来潮过来一转悠,见你在我床上趴着,不掐死我才怪。”
“我要能掐死你早掐死了。”明昀的头一探,“说!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说你病得快死吗?为什么我过来参加追悼会就见里活蹦乱跳地把我的人放在自己的床上?!”
“哎……说人人到,说鬼鬼叫……”
于是准备开打。
谁知侧里窜出一个小人儿来,拿着铜脸盆“砰”地一声往明昀头上一扣:“阿爸病刚好,不许你欺负阿爸!”
古清定睛一看,瞬间乐开了花——小菊举着跟擀面杖,叉着腰,摆出个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横在自己跟前。
“说!你还敢不敢欺负阿爸了?”小菊横眉怒目。
“哎哟……小音你在哪?阿爹我被欺负了……”明昀把铜盆揭下来,四下里张望。
屋顶上,一个红衣小女孩架着二狼腿,扬了扬眉:“小菊姐姐,不用给我面子,往死里招呼!”
——明昀织纶,魔教教主,由于没有及时加入爹协,家庭教育进行得比较失败。
就这样,狐宫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古清又开始了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早操,晚上七点开始陪小菊做功课的规律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平静,安宁。
仿佛总也,不会有个头。
(十)爱恋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快。
转眼四年过,小菊已十七。
王裁缝家的裙子,今年定了藏蓝色——孩子大了,竟不喜红不爱粉,偏挑着偏门的色穿。
古清那个写着“嫁妆”的箱子里,存货一天天地多起来,终于装不下了,便有了“嫁妆二”、“嫁妆三”,一路编号到二十八。
有一天夜里,想起当年带小菊回来的时候,忘记给她埋坛女儿红,老父心一内疚,连夜踹开了杜康家的门,愣是磨回来一坛过百年的好酒才罢休。
古清热衷其中——漂亮的首饰,鲜艳的绢匹,新奇的古玩——积累,于他,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乐趣。
当小菊在狐宫众人的帮助下,把那个重伤的少年扛进大厅里的时候,古清第一次清晰地了解到,“嫁妆”两个字,对于父亲来说,是怎样一种残酷的付出——小菊无名指上,分明生出粗粗的红线,一圈圈地,就绕在那个少年身上。——后悔当初和月老混得太熟,否则这番景象,或可眼不见为鸵鸟……
“你叫什么名字?”古清问那少年,不动声色地。
“梵晔。”
夜晚,小菊睡下了。
古清推开了梵晔房间的门。
梵晔倚在床上,望着自己肚子上染血的绷带发呆,见古清进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想牵动伤口,疼得龇牙裂嘴。
古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动,拉过张椅子自坐下,道:“节约时间,我直话直说。”
“嗯。”
“你是当朝二皇子?”
“是。”
“手足相残?”
“是。”
“失利了?”
“是。”
“现在黑白两位无常就站在门外,能保你活命的,这天下除了天帝,怕是就只有我一个——我只问你,你想活不想。”
“想。”
“想登皇位不想?”
“想。”
古清细细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两个条件。”
“请说。”
“第一,服蛊,立毒誓,勤政爱民,体恤下情,兼听纳谏——若行苛政,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戮骨扬灰。”
“可。”
“第二,娶我女儿。”
“啥?”
“娶我女儿。”
“这……”
古清眯起眼来细看他无名指上的红线……
——月老你色盲吗?为啥是绿色的?!
“这……”梵晔犹豫了。
“怎么?”古清望着他手上绿色的情线,追问道,“你已心有所属?”
“这个……”梵晔苦苦一笑,“若我真能登基,则后宫佳丽有三千,个个非能由我选——家世背景是首要的,上面有太后太妃们,下面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大臣,哪里就轮得到我自己定?”
古清一愣,也只得点了点头。
“再说,”梵晔接道,“后宫倾轧,岂是凡人挨得过的……古宫主,你在江湖上固有盛名,然则朝堂上那群文武,未必就买这个帐——后宫自有定制,上位者多是官宦小姐,家中法度规矩,是从小不乱的——然我看着半日,便知令千金素是自由惯了,养下这天真烂漫的性子,你却真忍心由她入宫?”
“这……”轮到古清迟躇了,“罢,我再想想。”
古清深深地望了那梵晔一眼,见他五官秀丽若女子,谈吐间却自有一般从容不迫的皇家气度,不由勾起了唇角:“你且歇吧,这事……我自有道理。”
“谢宫主收留。”
古清转出门去——少年老成之人,古清素是不喜,然而这个少年,却是例外。
助他争天下吗?
“娃啊,”第二天一早,古清来到小菊房里帮她梳头,“你喜欢上梵晔了?”
“阿爸~~~”小菊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娇羞一笑埋下头去,“这话你……”
古清看着她那张泛了红晕的脸,心不由揪紧了:“菊啊,你可知道他是谁?”
“哎?”小菊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古清。
“他……是以后要当皇帝的人啊。”
古清进宫偷桃吃的时候,曾与三位皇子有一面之缘,对大皇子的印象,是学识渊博却不擅变通,可为治世之能臣,为开国奠基之君王却委实是勉为其难;小皇子武功卓绝,是习武的天才,若在武林之中,定能成就一番奇伟大业,可朝堂之上,却容不得如此意气用事之人;独二皇子梵晔,深藏不露,让古清无法一时定论,如今一见,三人之中,只属他有皇者气象,不由地打定了助他之心。
“啊?”小菊愣了,“这……”
一入侯门深似海,已是令人头疼,何况是皇家后宫。
“不如算了吧……”古清将小菊的头发挽好,缀上珠花,轻声劝道。
“阿爸,”小菊猛地握紧了拳,“我想嫁他——不为主持后宫——我只是想嫁他而已,纵然只在后宫中居一偏殿,朝晚未必能相见,只要能嫁他……”
“好了好了,”古清怕她发出毒誓来,忙止住她,“阿爸知道了,嗯。”
天要下雨,女要嫁人,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算古清,也只能郁闷着吞了两盅小酒,顶着一头乱发去月老家修理他一顿作罢。
然后就是风云突变。
梵晔坐上王位的那刻,对着梁上的古清深深一揖。
“我的女儿,你可对她好。”
“定然。”
(十一)嫁女
出嫁日半个月,下午四点半,古清依然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被埋没在物品之海洋中,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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