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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世奢靡-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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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忽明忽暗的光,又听见嘶嘶兽叫及水流之声。刘蝉感到害怕,抓着左手的手更加紧了。她抬起头来,对左手说道:“左手弟弟,我求你别再过去了,我总觉得,那边有不好的东西,也许,是野兽也说不一定……”
  左手迟疑道:“我……”刘蝉的话不无道理,然而好奇心又促使他一探究竟。他道:“这样吧,蝉蝉姐,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一下……”
  “这……”也不待刘蝉同意与否,向来独断专行的左手便自己一个人往前探去。刘蝉心中几分不悦,然而她崴了脚,跟也是跟不上去的。也只能静静的留在原处,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
  左手这一去,整个世界也就多了一份精彩——见、那密林深处有一汪碧湖。枫叶铺满了一片碧绿的湖水,就那么静静的,躺在碧水之上。略微有些小雨点,洒在湖水之上,泛起银光。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左手一边沉浸在这恍然的独舔的喜怒哀乐中,一边循着那光源兽嘶声而去……
  越往里走,那湖水便越来越碧,红枫与青松共舞,遮盖了半个天地。远远的紫雾不休,朦胧了整个世界。左手再一送目,见前方是一大片的桃花林,中央一碧湖水,而湖边的醉粉色蔷薇灌木丛旁,停靠着一艘木船,那木船之后,半水之腰,一棵枫树下,一只莹澈的白色小驹被一条红色带子捆在树干上,半膝没入水中。这小马儿虽配了雕鞍,但似不喜拘束,在那水里腾疯嘶吼个不停,声音未成真音,远远的倒听着像似野兽在闹,又加通体雪白,湖光碧影反射在它雪白的肉身上,泛着明亮闪夺之光。
  “原来是匹俊逸白马,好家伙。”左手不禁舔舔嘴唇,露出调皮的笑容,他悠哉悠哉的走向白马,希翼抚摩这调皮的小家伙,然后骑着它在这开满粉色桃花的世外仙境纵情驰骋,在这微弱的期待中,忽然听得一稚声哭腔蹄破了长空:“为什么你不听话,你这么不听话,我可饶不了你!”
  左手听到孩童雀音,愣在原地,心中饶是有喜,到底这里边还生着有人呀!但见那白马身旁的灌木丛中,烟水茫茫处,钻出了一名绿衫童子,一袭薄绿袈裟裹着柔软玉身,若不是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他就这么浮在这绿松灌木之中,倒是让人识不出是人是物。
  无声的花瓣落下,安静了时空,而这绿衫童子手里拿着一条柳条,猛得一下抽在这马驹身上,也划破了长空,他年龄尚小软手无劲,这一下抽搐得倒不叫人疼,但这马驹却也受了惊,嘶叫闹腾得更烈。这一鞭折到那粉蔷薇花丛上,蔷薇一捆一捆的凌乱着,鳞鳞之水,被花瓣惊动得划出一圈圈完美的涟漪。点点花瓣刹那抽离落在湖面上,随水逐去。
  左手见这绿衫童子这般发狂,倒是惊心,他距离饶远,又加双目近视,也见不真切。只听得这绿衫童子抽得性起,索性半踩在河床上边哭边抽:“臭马,臭马,才不过几个小时没看着你,你就到处撒尿,瞧我给你好看!”他被马儿惊蹄的浪花打湿了全身,薄软青纱衫沾在柔软小巧的躯体上,下摆浮在河床上,通透无暇的粉白双腿赤在水里。
  可怜那一旁的野蔷薇,早就被这绿衫童子打得花散叶落,再不留下半点香甜了,小马儿吃了许多鞭,身上的银色毛发也终究是散了欢了,惊啼个不休!左手心中尤是不悦,想这脾性暴烈的小和尚真是焚琴煮鹤!他喜那白马少有,又自来盛气凌人,才不管人家的闲事与己有无关系,只知道要做什么便是什么,当下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将上去:“小和尚,住手!”
  他离得远了,又加马啼声不绝,这绿衫童子一时似听到呼声,手上的柳条似缓了一缓,他愣了一愣,又觉得似是听错了,再举起柳条来。左手加快脚步,微卷的秀发在风中漫舞中……
  绿衫童子等着柳条“啪”一声响起,然而这一回柳条却无声!因为他的手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握住了!他只觉得手像要裂碎了一般,不觉失声怯叫:“啊,我的手……好疼啊!”
  左手已然站在他的身后,紧抓住他细小的手腕,如此走到近处,方觉这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虽然有以大欺小之嫌,然左手才不原谅他抽他喜爱的小白马驹之罪,哼一声道:“臭小子,让我给你洗洗你的脏手!”
  他话音未落,便将那绿衫童子的纤纤玉手猛的往侧一拽,将其拽入碧湖之中,可怜这童子一双未成熟型的小手,这般曲折漫入湖中,柳条已脱了手。两个少年,一匹马,竟然这样喧嚣热闹。童子疼得满脸泪水得回过头来质问:“你……是谁呀?”
  这童子不回过头来倒还好,这一回头,左手便是呆了一呆,见这童子生得弯眉楚目,尖脸柔唇,眸中银泪闪闪,野蔷薇的花瓣零落于他粉白的锁骨上,更增了几分俏皮女儿相。他的眉色是那样的——真正的乌黑,如果他有头发,想必也是像夜一样黑了。那是用世间最好的笔扫过的眉,而他的嘴唇——真正的粉红,叫人欲亲,欲吻。还有,他有一双凤凰的眼睛,那一双眼睛,眼尾向上直扫入鬓,大大的眼珠子含在眼眶中,眨一下,便叫人如痴如醉。左手一时睁大炯目,倒是愣了片刻,这童子再问一句:“你……是谁?”左手一时入神,倒也不答他,童子又再唔了一声:“你……到底是谁?”他如此问了三声,始终无人答他,这童子气极,也不再问,只欲挣脱他手,如此急骤间,左手被他一扯,整个人往前跪了下来,倒也落了湖水里。
  他这一落入湖中,手也就松了,本来满身便是泥泞伤痕了,这下又被湖水弄湿了身子,自是不舒服至极,又见这绿衫童子摸索着想上岸,忙拖他手将其又再次拉入湖中,这童子才不过十岁左右,哪有他力量雄浑?轻便的身子一拉便落入了水中,挣又挣脱不得,急的直哭:“别碰我!”
  左手不知此童子是金童还是玉女,万一是个小尼姑,又待如何?他的眼睛被水给弄湿了,面前的小童子的影子就变的模糊了,然而就算他的影子变成了黑夜的颜色,他也记住了他,记住他怯粉色的肌肤,一辈子不会忘记了。
  而此刻,他见小童落入了水里,更起了玩弄之心,笑道:“小东西,你害我给你跪下了,还想跑么?”这童子听着是个少年人的声音,急道:
  “原来是个坏小子,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
  左手自来逆行,人家越是要他说,他越是不乐意说,因此便也只是看他,不答他。这童子见他又不理他,白柔柔的手胡乱舞着,张嘴急道:
  “你告诉我你是谁呀,我们这桃花湖今天可是禁了游客的,可不是能随便乱闯的,你私入禁地,待我告诉方丈,小心他罚你!”
  桃花湖?左手心中诧异,原来这里便是桃花湖!他来此栖霞寺为高蛮集团礼佛布置打点时,倒也在这寺中游玩些许,只是因忙碌而少上山别处,听这里的僧人讲,这栖霞山中有一处湖曰桃花,乃是孔尚任《桃花扇》女主角李香君隐居之湖。多好的风景呀,只是一沾上《桃花扇》,就有几分阴惨惨的气氛,桃花,桃花,那些幼稚的、仓皇的、病态的、年轻的命。
  也不知是桃花美呢,还是这小童子美,左手那热衷于思考的大脑又再次胡思乱想了去——见这童子的绿衫衣上,画着一朵朵白色桃花——不,这不是画的、不是绣的,而是用电脑印衣的机器“唰”的一下印上去的。所以,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当然是这小童子好看,否则,让左手激动的,为什么不是他那件绿衫衣上的桃花,而是穿着这绿衫衣的人儿呢?为什么见到了这小童子,就让他再也没有留恋那四周的桃花树林呢?啊,那些桃花花瓣,陨落在草丛里,峭石上,留下一滴滴粉红色的梦欢来,岂不叫人迷恋——可为何,他的视线只随着这小童子左右?左手,他似乎自来恃才傲物,能入他眼的就没几个,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满满是这童子的倩影,他知道,盯着人看是不好的,然而他就是忍不住要仔细得看他,愈看愈觉得他好看,不免觉得那妖冶的桃花,和满山的枫叶,都不是最叫他喜欢的。真真千叶白莲数枝盛开,“争如我解语花?”
  这小童哪里知道他心里头的胡思乱想?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吓住了,哭闹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吧,快放开我,快放开我!”然这左手的手却越抓越紧,小童到底年幼心怯,颇有几分忌惮,叫喊起来:“师傅,师傅……”左手见他那双迷离的宝石般的眼睛透露着害怕,心下也有几分不忍,手便慢慢的松软了,只是听他念起别人,呼喊起别人,一颗心又在烈烈的燃烧——连他都意外。可是,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谁能在他的面前,念起别人的名字呢?毕竟,他已经是一个有地位的少年人了,谁也不应该,在他面前呼喊起别人的名字才对。哪怕这地位充满了污垢与血腥。
  这小童见他手劲软了,又忌他力气颇大,怕他欺负于他,边哭边道:“你欺负小孩,你都不害臊,不觉得残忍吗……你没有小时候么?你小的时候,可也有大人这么欺负你?师傅……”
  听他连声喊“师傅”,左手俊郎出尘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不,不行,在这蓝色的湖水中,只能有他们两个人,不可以再出现别人呢:“你别喊了,明文方丈还在礼客之中,哪儿救得了你?”听他这么一说,这小童眼泪流的更快,嘴巴张得更大,脸上的表情也越怯。他美虽美,却扑满了人间烟火气,与那传说中的姑射者相距甚远。这样反倒好些。左手将他的手——隔着轻薄的衣衫抓起来,蹙眉道:“你说我欺负你,我哪儿有欺负你,我……是你在欺负小马,我路见不平罢了。”说完他温柔的抚摸这小童的手,对他道:“我诚心诚意与你做好朋友,好不?”
  这童子迟疑着,用手心接触着他手心传过来的温暖,渐渐的,他那双柔腻嫩滑的红酥手慢慢的抚上左手的胸,左手的脖颈,左手的脸庞,他的手是那样的小,他的手掌心是那样的暖和,而他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左手心懵的一动,这让他惊为天人的小小童子,就这般逐个逐个的摸他……忽然,这小童的眼睛俏然流转,“啪”的一声,前一秒还是那么温柔的一只手,下一秒却无情得给了他一巴掌!
  左手吃痛,一时之间,长长密密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使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小童脱离了他的掌控!喝道:“你走开!你走开!”如此说着,他往湖边漫去,想要逃离这蓝色的湖泊,左手一时愣在原处。
  这般受了一巴掌,左手人生中倒还是头一回,心里涌起乱七八糟的念头,又见那小童跌跌撞撞的往岸边跑去,慌忙间撞到枫树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就那样跑在夹岸的春色里,就是那样模糊的跑着。
  左手心里念着:这该死的小孩儿竟然拂了我的好意,他都这般没意思,我干嘛还认得他?然而尽管心里这般念着,终究好奇之欲和想亲近的欲念——顺着方才这孩童抚摸他脸庞的那一瞬间,停留于他心的温度,这纷乱的色相诱惑着他,使他不免惆怅,不忍心关闭他们中间的那一扇门,啊!终有一日,他要抚摩这小童子圆圆的、胖胖的、柔柔的脸,并且在他的唇间留下自己的印记。他说到做到。终究意犹未尽的追了上去。“小和尚!”
  绿衫小童听着他喊着他,心里一跳,更是慌不择路,左手心中犹豫,走三步停两步,两个人的距离一直没有拉近。
  桃花坠落的更加纷飞了,忽的,左手见这绿衫童子一张玉脸上泛着银光,那光一明,一暗,左手心下一愣,再一回眸,见那匹如碧玉一般光洁的白色小马驹已不知何时被人放了来,马背上一名俏丽女子正襟危坐——正是刘蝉!
  那马儿没有马鞍,亦无马绳,然她自在驾于其上,并无不安。这刘蝉此时一张俏脸却不复初时对待左手的和睦温柔,炯黑的眸子中满是危险的光芒,傲唇亦被勾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也吹拂着她身边的桃花树,雪白的骏马于她胯下闪着幽光,幽光一点一点的蔓延在这绿衫童子雌雄莫辨的清白小脸上,他却似一无所知。
  刘蝉的手忽然垂在腰前,停了马在绿衫童子的面前,高声责问他:“小和尚,你缘何要打他?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他,就等于伤害了我?”
  她折下身旁的一根桃花枝条,将其含在嘴里,再猛的一下举起手来,拍打马儿的屁股,这马儿吃痛,开始往前边撒起野来,这绿衫童子听闻马蹄声步步逼近,花容失色,“师傅,救命呀!”他连忙往那密林中蹿,刘蝉骑着马儿颠簸,却是哈哈大笑,并无惧意。却说她御马之才倒也是妙极,密林狂木之地,马儿却未失前蹄。
  绿衫童子仓皇逃窜,脚下时有羁绊,跌跌撞撞的,左手面上风云变色,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去。

第二章 玉花与佛婆娑事 兰舟春忆随旦生上
更新时间2011…5…26 20:41:24  字数:6369

 他不顾自身安危,快步冲向这绿衫童子,“怎么样,没受伤吧?”他见这绿衫童子身上脚上手臂上多处被树枝划伤的伤痕,想他年纪尚幼骨头尚脆,怎的惊得住马踩?连忙将他拦腰抱起,他大声质问刘蝉:“蝉蝉姐,你在做什么?”
  刘蝉万没料到左手竟然会冲出来护他,连忙将马停住,气喘吁吁的瞅着他。这绿衫童子被他搂于怀中,睁着水汪汪明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你们是自己人?”这刘蝉自来温柔和美,惟独在情关上,半点受不得委屈,听他说自己与左手是自己人,若是换了别人讲着,倒是心存欢盈,然此时他怀抱着这绝色丽人,阻了自己好马前行,心头气苦,那艳丽无双,风采逼人的玉脸,竟是双眸汪盈醉水流下。
  原来她在那密湖之外久等左手不回,听见里面传来人声,终究忍耐不住,寻了进来。
  一且进来,便见得这美貌童子给了左手一巴掌,饶是愤然,便骑了骏马,拿他是问。
  此刻见左手护他,心里如何不气?
  她与左手一般无二,也未可分清他怀里的小尤物,究竟是个小和尚呢,还是个小尼姑?介怀不已,喝道:“你抱着她做什么,你走开!你走开!”
  左手见刘蝉又流了柔泪,心里也是一软,然软玉在怀,不知何故,起了风流之心,就宁死不撒手了,刘蝉见他就是不撒手,气急攻心,当即驾马扑来,左手倒是不急不忙,对着这绿衫童子道:“我护你,你还不谢我?”这绿衫童子睁着一双炯黑眸子,正是不答话,但满脸喜色,倒是掩饰不来的。左手见他这般不听话,真是又爱又恨。
  他还沉浸在混乱如潮汐的心动中,马蹄儿声叫他醒转,抬头见得刘蝉骑着骏马来如疾风,左手连忙怀抱着小不点儿,往那湖岸跑去,湖边静悄悄停靠着一艘木舟,便跳上船去,惊得浪花四起,再驾船往湖心而去,巧然回眸,见得刘蝉赶到湖边,那湖水深不见低,马儿终究进不得,嘶鸣半声,尤是进退两难。刘蝉见左手抱着这绿衫童子在湖中愈行愈远,终是看不见了,心头气苦不迭,两行清泪在脸上难以消控,她自觉浑身乏力,从马儿上退将下来,双膝倦于地上,乱身伏于马身上,埋首痛哭自断肠!这美人,与白马,消不尽的万般奚落。
  绿衫小童被左手带于木舟之上,这厮伸手四摸,半点儿不安分,险些落入湖中。左手一边要划动的船桨,一边要照看着这小不点儿,连忙用船桨拦他:“小心,这是在船上,快坐好。”绿衫童子悻悻得,只得一动不动得在那里停着。其时微风抚过耳畔,左手心如明镜,试探问他:“小……和尚,你眼睛看不着么?”这绿衫小童睁着一双澄净美目道:“我的眼睛的确不好,打小就看不着。”
  左手心头激起千丝万缕的可惜——人无完人!不免道:“真是造化弄人呀,你这般石破天惊的容貌,偏偏自己却看不见,若你自己看见了,一定会心喜的,我若是你父母,怎么也不送你来做和尚,你该是留头发的人,额前留一排兆,合适你这年纪。”绿衫小童不解:“造化弄人?那是什么意思?”左手回他:“就是缘孽不分的意思。”见绿衫童子天真质朴,似懂不懂,又道:“小孩子还是别懂好,其实,你看不见,怕的东西便少些,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喜事儿。”他又直视着他,心里想着:我看得见你,你看不见我,说来我这么盯着你,你也不知道。又见他的确是面如桃瓣,饶不住的多看几眼,终究忍不住说:“我从小到大,见得你这么漂亮的小孩儿,那还是头一回,就好象古画中的凤凰一般……”
  绿衫童子疑惑道:“凤凰长什么样儿啊?”左手方想着他眼睛看不着,自然不知道凤凰有多美。又目光往下移,见他的一只鞋已经在逃跑中丢失,光着粉白的小脚丫子,脚底布满了泥巴,顿觉不忍心,便将两片船桨轻轻往船里一放,蹲下身来,用手舀起清澈碧水来,再用另一只手握住绿衫童子的小脚丫子……
  绿衫小童大声吱呼:“你做什么呀?”左手笑道:“我帮你洗洗臭脚丫子。”绿衫小童忙把脚抽回:“什么臭脚丫子,我的脚可香得很哩。”然而他摸摸自己的小脚,上面确实沾满了脏乎乎的泥土,这污泥遍布的脚,哪里香得了?他又想洗干净,又看不着怕掉到湖了,又觉得别人给自己洗脚确实是一件美差,这优柔寡断的小人儿啊,不由自主的将脚伸了出来……
  左手轻轻的替绿衫小童擦洗干净脚上的污泥,当他肤如凝脂的粉脚抹去粗泥,更是水灵至极!左手当然不能让他太得意,笑道:“嗯,简直臭得要人命了!”绿衫小童摇着脚,一派天真烂漫:“我才不信你的话哩!”左手看着他道:“我帮你洗了脚,你也该帮我做件事吧?”绿衫童子狐疑道:“哎呀,帮人家洗脚,怎的还要报酬呀……”左手看了看手上的表,此时已是十八点左右了,离礼佛时间差得不远了,自己还在这桃花湖中打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去得了了,便是着急:“你可不知道,这桃花湖可不是我刻意闯进来的,是和蝉蝉姐在上头不小心摔下来的,可痛死我了,我们俩左找右找,就是找不住出路……”绿衫童子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抱头痛叫:“啊……原来那个欺负我的坏女孩是你姐姐!”他心性倔强,想那坏女孩和这左手是姐弟,那自然他也不是好人。他本来看不见得,这下为了表达生气的情绪,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只是不到一会儿,他又把眼睛睁开了:“那你们长得像不像啊,要是长得不像,那我还可以考虑和你做朋友。”
  左手盯着他,心里思考:既然你看不着,那我和她就是生得一般无二了,又有什么不可以?绿衫童子把手摸向左手的脸蛋,用手指尖感触他的皮肤,他的眼睛,他的鼻梁和嘴唇,左手心里砰砰乱跳——
  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跳。
  只觉得自己对这年龄不过十岁的似男非女的小可人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实在是该死!难道这是恋爱的情绪?然而就算是,那也是畸恋!他怪他自己,更怪这孩子是个鬼,是只狐狸精!大约在古时候,那些能够叫帝王丢掉三通四史肆意作乐的狐狸精,就是这般模样罢。
  谁料绿衫童子摸着摸着,竟是哭了起来。
  左手实在未曾想到他会哭,忙道:
  “你又怎么了?”
  绿衫童子转过头去,双肩伏下,明媚的眸子里,花泪一滴滴滴答在船体上,抽涕声时断时续……
  左手由不得恣意怜他,连忙上前凑近,谁曾想,绿衫童子一把将他掀开:“我不要,我不要见不着你!”他哭的伤心至极:“我从小到大都看不着,我真想见见太阳,见见小鸟,到底长什么样!”末了,他垂下头来,“哥哥,也许我不配见到你,所以老天爷叫我见不着你……”
  左手抱紧他:“不要哭了,美好的东西,总归有几分残缺,虽然你看不见我,但幸好我看得见你……”这么近的拥抱,使他更能好好得看他,愈发觉得他不同,“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中国人……”他摸着他的脸,更加细细的看他,紫雾渐渐袭来,使他的脸似泛着一层纱,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他的手上,也滴入他的心里。绿衫童子抬起头来,褐色的眸子毫无焦距,然而却是那么清晰,那么明亮。绿衫小童轻轻问他:“如果我不像中国人,那我像哪里人?”左手道:“我跟你说,你的脸是小巧的瓜子脸,嘴唇这般朱红,那都是我们汉人的标志,但你的眼睛深凹,鼻子这般挺,眼窝又这般黑,你有异国血统么?”又见绿衫童子胸膛起伏,肤膏有一种别具一格的巧粉,更觉所识无误。
  绿衫童子幽幽道:“我奶奶是美籍意大利人,在二战的时候来到中国,和我爷爷相识结成连理,后来,我爷爷死了,她便带着子女回了美国去。我奶奶本是迦楼罗世家的女巫,我也是要继承我们世家的传统做一个巫师,但是,我生来眼睛就看不着,自己都照顾不好了,怎么去拯救别人呢?有一回,明文方丈与我奶奶相会,知道了我的情形,说我双目虽然失明,却并非病理,乃是因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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