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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乡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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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麦地到坟地边沿这段距离完全暴露在敌火力下,必须以最迅速的动作通过。易远方决定由他和李恩宽首先通过,占领了坟丘再掩护其他人通过。
他和李恩宽一跃而起,扑向坟地。当敌人突然醒悟一齐掉转枪口射击时,他们已经扑到坟地边沿,占领了坟丘。
他们立即向敌人射击。
与此同时,麦地里的人向坟地冲过去,有人被击中倒地,没倒的人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终于越过了开阔地。
利用坟地的一隅作支撑,队伍舒展开来。
“易队长,不能叫李朵死……”易远方听到身旁的李恩宽说。他的心不由一颤。
“李朵有功,得叫她活,她不能死……”
易远方呆呆地盯着月下的小石屋。
战斗打响了,一切都不由人。
然而应该有起码的公正。她让全村人活下来,而换得是自己走向死亡,这不公平!
他看到身旁的李恩宽也定定地盯着小石屋。
他下令停止射击,自己向前面的一座坟丘爬过去,身下全是柔软的迎春枝蔓,花早已凋谢,却似乎闻得见残留的清香。他占据了那座坟丘。匪徒似乎有所察觉,向坟丘扫射一梭子弹。他不在乎,爬上坟顶,大声向小石屋方向呼叫着:“你们不要射击,听我喊话!不要射击,听我喊话!……”
坟地里的枪声果然消失了。
易远方呼喊:“你们已经被包围,抵抗只有死亡,你们赶快投降,我们一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匪徒又开始了扫射,这是他们的回答。以往的经验:还乡团匪徒心如铁石,至死不降。
卡宾枪子弹纷纷钻进坟丘前面的地里,发出扑扑的声音。
民兵的步枪与匪徒对射。双方都有良好的掩护,战局呈僵持状态。
待枪声稍减,易远方又开始喊话,他是向李朵呼叫:“李朵,李朵,请你离开坟地!赶紧离开坟地!……”
枪声完全停止。显然对方在听他的呼叫。
易远方继续呼叫:“李朵,你赶紧离开坟地!现在,我告诉你走出坟地的安全路线,你首先站到石屋南面,拍三声巴掌,然后一直朝正南方向走,走出坟地,听见了吗,李朵?我再说一遍……”
他重复一遍刚才的呼叫。
小石屋在月光下伫立着,像一块惨白的巨碑。
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石屋,紧张地期待着。
小石屋依然孤独地站立着,静无声息。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很蠢很蠢。
他知道用不着继续呼叫和等待了。
不知什么时候李恩宽从后面上来,趴在他身旁。
“李裕川那狗日的不叫她出来,够歹毒的!”李恩宽愤愤地说。
他觉得李恩宽也很蠢。
从石屋前面的一座坟后射出一梭子弹,落在他和李恩宽隐身的坟前,子弹的入土声很沉闷,很凶狠。
民兵开始还击。
“易队长,我救她出来!”李恩宽望着石屋说。
“救?怎么救?”
“绕到石屋后面,把她从李裕川手里抢出背回来……”
“不行!”他断然否定。
“能行,我背得动,她的身子真轻真轻……”
“不行!”
“她有功,不能见死不救!”
“不准胡来!”
话音没落,李恩宽已开始行动。他跃到右侧的一座坟丘后,稍停又向前面的坟丘跃去。他的动作很敏捷,像一只猫。易远方叫苦不迭,他想呼喊,叫他停止莽撞愚蠢的行为,但又怕引起匪徒的注意,只得命队伍加强射击,吸引匪徒们的注意力。此刻李恩宽仍在不断跳跃前进,巧妙地利用庞大的坟丘作自己的掩体。易远方感到奇怪,月光下李恩宽的行动匪徒们能看得清晰,却为什么不向他射击?这种明显的放松定然暗藏杀机。他忧心忡忡,怔怔地望着前面。这时李恩宽已占领离石屋只有几十米远的一座坟丘,他看见他先藏在坟前石碑后面,然后挪到坟后。这是一个极好的位置,他希望李恩宽就此停止前进,在那里支持后面的队伍向石屋接近。但他无法把他的命令传递。此刻李恩宽把身体移向坟丘的右侧,探头看看,然后猛地向前扑去。这时只见一道鲜亮的火舌从前面的黑暗中伸出,朝他的腰间从容地一舔,未熄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身体在半空一旋,然后落在地上,离手的步枪撞击在石碑上发出“咔嚓”的脆响。他完蛋了!易远方怔怔地盯着无声无息的黑暗,他就这样古里古怪地送了性命。这时从坟地东北角传来骤起的枪声,他知道那是李茂生和小贾开始向石屋包抄。现在必须尽快将石屋包围。他率这边的队伍向前推进,匪徒疯狂地扫射着,一阵阵火光把坟场照得雪亮,不时有人被击中倒地,不论死伤都无法顾及。队伍一个坟丘一个坟丘地占领,丢弃,再占领再丢弃。手榴弹已开始发生威力,爆炸火光中看见匪徒开始后退,向石屋近处的坟丘后退。李茂生那边也在向石屋压迫,渐渐形成一个半圆形包围圈,他只是不解匪徒为什么要固守坟地,而不向海边夺路窜逃。要尽快将敌包围,迫使投降,一定要迫使敌人投降。战斗已接近白热化,火光闪闪,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连成一片。匪徒终于支撑不住,弃了坟地奔向石屋顽守,从石屋顶上伸出枪口,把弹雨泼上坟地。这时,易远方方才看清,原来石屋并没有屋顶,只有四面露天的石墙,这是一座完美的工事。匪徒居高临下地射击,队伍被狙在坟地难以再向石屋靠近。他突然感觉到队伍的攻势减弱,枪声渐渐稀疏,他脑中迅速闪过一个不祥的阴影:队伍耗尽了弹药。弹药本来便不充足,而战斗开始时又没关照大家注意节省,以至出现这种在战斗中最为可怕的处境。他拼命地向石屋射击,万万不能使敌人有所察觉,否则将不堪设想。他恐怖地射击着,忘记了一切。这时李茂生从左侧向他靠近,后面跟着贾金余。“必须马上结束战斗,”李茂生靠近他便气喘喘地说,“子弹打光了,不赶紧结束战斗要大祸临头!”他当然十分清楚,只要匪徒发现队伍没有了弹药,就会大摇大摆走出来杀人,就像黄大麻子血洗小黄庄那样。易远方突然醒悟,匪徒固守抵抗的目的或许就是为耗尽队伍的弹药,因为只有出现了这种情况他们才有可能杀人、逃跑。“赶快集中所有的手榴弹!”李茂生又说。坟地里的枪声几乎完全停止了,这是最危急的关头。手榴弹集中起来,总共才不过十几颗。最有效的使用就必须在敌人冲出石屋前把手榴弹投进石屋内,如此才能转危为安。易远方挑选了十几个人,由他带领向匪徒盘踞的石屋投掷手榴弹。他们匍匐前进,寻找可以准确投掷的地点。这时匪徒也停止了射击,似乎在思索面对的有些怪异的局势。易远方在烟尘弥漫的昏暗中向前爬去,蛇样地越过一座座柔软可人的坟丘。整个坟场死一般的沉寂,使人心惊肉跳无所适从的沉寂。“他们没子弹啦!”黑暗中突然爆出一声森人的嚎叫,“杀出去呀——”“弟兄们杀出去呀——”这时易远方从容站起身来,挥臂将手榴弹掷出。他的投掷动作非常规范,就像在训练场上的训练投掷那样。投出后,他没有卧倒,只是定定的望着前方那座白色小石屋。他听见了手榴弹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与此同时看见石屋上面升起一个红色屋顶……
12
若干年后参加过这场坟地战事的人依然惶惑地记得当时小石屋被烈火吞噬时出现的怪异:在劈劈啪啪的燃烧中人们听见从石屋墙内传出久而不息的低声碎语,偶尔还有几声咳嗽和笑声。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时有人竟就分辨出哪是李裕川哪是李朵哪是吕福良,又好像在谈论着同一件事,因为声音中不断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如此而已,如此而已……”没人肯相信在这般强烈的爆炸中会再有活着的人。为慎重起见,又从匪徒的尸体上搜寻到一批手榴弹手雷投掷进去,爆炸迭起,火势猛增,说笑声依然。人们又搬起石块向里面掷去,然而声音有增无减,叫人毛骨悚然。后来终于有人记起先前对付李金鞭鬼魂的手段,从村里取来纸钱对着石屋烧了,里面的喧闹声才渐渐消失。
易远方不相信会有这种怪异事情,对人们采取的措施却不干涉。然而在天亮后打扫战场时,他自己却发现一件天大的奇事:他没有找到黄大麻子的尸首,查遍石屋、坟场及追击途中都没有发现黄大麻子的尸首。甚至所有毙命的匪徒中没有一张麻脸,而那时他分明无疑地看见了一张麻脸,他对着那张麻脸开了头一枪,而如今却没有麻脸,他惊愕不已。
朝阳照耀着千姿百态的死者。
袁升火、李恩宽还有另外九名民兵静静地卧在麦地边,很快便要把他们抬回村子去,在接受了村人隆重而沉痛的悼念之后将被安葬于烈士墓地。
石屋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匪徒们包括李裕川、吕福良和赵祖辉的儿子赵吉星在内的三十六具尸体。
还有李朵。
易远方默对着她。她死在她父亲李裕川的怀抱中,人们好容易才把这父女的尸体分开来。此刻她平卧在地上,面孔对着天空。易远方看到她的颈部被血染红,弹片从后颈打进,从前面穿出。血流在她白色的学生旗袍上留下一道喇叭花状的艳红。
李朵身边卧着小婉——疯女人小婉。她的身旁站立着眼神呆痴的卜正举。易远方已经知道了小婉的死因:当匪徒刚刚走进村子时,卜正举和被他看管的人在村西狭沟里也听到村子的骚动声。这时小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跳出沟去,在黑暗的旷野中边跑边叫。卜正举迅猛追去将小婉抱住,并用手捂住小婉的嘴,小婉疯劲愈增,极力挣脱、反抗,咬他的手。卜正举不敢松手,捂得更紧。后来小婉渐渐不动不咬了,卜正举松手发现她已死去。卜正举当场昏厥过去。当陈努力把卜正举和小婉背回沟里,发现小婉的背后被血湿透。经严厉盘问,孙永安的老婆告发了小婉的婆婆赵杨氏:刚才赵杨氏在暗处用针向小婉猛刺过去,小婉才尖叫逃走。原来赵杨氏已从偷潜进村的吕福良嘴里得知她的儿子赵吉星也要随还乡团进村,把她接走。她希望儿子能知道她此时的下落,于是便施展起这刁钻狠毒的手段。陈努力就把她堵了嘴扔进沟内的一座枯井里。她的计谋使她比儿子更早些下了地狱。卜正举苏醒后战斗已经结束,晨曦映白了原野。他背着小婉在野地里不停地走,谁也不清楚他为何要这般不停地走。后来他在石屋旁找到了易远方,他放声大哭起来,说是他杀死了小婉。哭过,他要求允许他把小婉带回家乡安葬。易远方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英烈们的遗体被护送回村后,石屋旁已挖掘开一个巨大的墓坑,这里是匪徒们的最后归宿。
易远方没有让李朵在这里下葬。他让小贾找来一副担架,两人把李朵抬上,离开了这片坟场。
他们把她抬到胭脂河边……
他们让她在这里伴着桃花长眠了……
·10·
尤凤伟作品
不要问为什么
1
“操他妈!”李树棋停下锄,抬头向天空望望,骂了句。
刚进五月,日头就火辣辣的毒,烤着在地里作活的男人和女人。
风还是五月的,刮过来就使人感到凉爽爽,只是刮来的时候不多,许是怯于日头的淫威。
田野上不时飘扬着一支怪里怪气的歌词:
早晨起来出了大门口
头朝上脚朝下腚在后头
走三步退三步等于没走
伸出手不多不少十个指头……
这从老辈子传下来的歌调像一只幽灵,不知从哪儿来,不知到哪儿去,在田野上游荡,弄得庄稼人心里怅怅的,哭笑不得。
“操他妈!狗臭屁!”李树棋又骂了句,这次不是骂日头。
他心里比别的庄稼人更烦。他不安本分,从乡村出去当兵尔后又回到乡村的人大都不安本分。
他时常向西面那座威武大山望去,久久地凝望,却不是看山,是看在山下公路上奔驰的车辆。他在部队是驾驶兵,开了五年解放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最终还是回到了这圆圆的天空下。属于他的还是当兵前所拥有的三间房三亩地和一个要他奉养的爹。
三亩地不够他一个整劳力作。
他不知向西望了多久,又把视线转向南面地里,那是他看得多的另一个地方:地邻李树生和他的新媳妇冯美丽。冯美丽像她的名字,长得很俊秀苗条。李树棋并不多看她,而是看她的男人。好花插在牛粪上,冯美丽嫁的是个瘸子。李树棋养成一种癖好:看李树生在田垅里前进时像舢板一摇一晃的身子。其实并没有恶意,他和他俩口子相处得还可以。他只是愿看他这副有趣的身态,如同他愿看汽车奔跑一样。
地里的玉米长得半腰高了,肥满的叶子筑成一片海。一阵风过,浪涛滚滚,他觉得李树生此时更像漂在海涛中的一条船。
他想笑,却没有笑。
他看到那条“船”停止了摇摆,随后便听到一声吆:“树棋,天晌了。”
“嗯,天晌了。”他应了声,抬头向头顶望望,天是晌了。
一阵马达轰鸣又把他的视线引向西方,公路上行驶着一辆红色客车。这是国营班车,每天这时候从山下经过。
李树棋目送着直到变成一个红点消失在青黛色的山脚下。
李树生两口已来到地头上,冯美丽从一只柳条篮里拿出饭菜,摆在田埂上。
冯美丽向李树棋望望,喊道:“树棋兄弟,过来一块儿吃吧!”
李树棋挥挥手,抬声说:“谢了,我爹一会儿就送来了。”
请过了,谢过了,礼数到了,就两便了。
李树生和他的媳妇冯美丽默默地吃着饭,都不说话。日头从头顶照下来,冯美丽的脸泛着玉样的光亮。
他俩的婚姻般配吗?有人说是,有人说否。各有各的理。
李树生的爹是本乡乡长,在乡间这也算不小的官了。但平心而论,冯美丽并非为此屈就。李树生取胜靠的是他的一点小狡黠。相亲那天照例在集上,男方的姨女方的姑把他们带到约定地点,李树生先到,推着一辆自行车,穿戴模样都过得去。冯美丽看了一眼没有反感。分手时李树生跳上车子,一溜下崖远去了,不显一丝瘸相。李树生事先看好的地形,也事先做了演习,演习有成功有失败,有一次往车上跳时跌下来差点截气。但关键时刻他成功了,这就是运气,或者说是天意。
在农村,婚姻就是这么一锤定音,婚前双方往往就见这一面,下一次见面就该在洞房里。
然而在洞房里李树生表现很不佳,此时要靠硬功夫,而不是靠运气。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无济于事。他踏不上那座门槛,只能两眼凶凶地盯着喘息,他头一次明白那一桩是人生最倒楣的事。他后悔事先也该找个什么人演习演习,却没有,结果露了马脚。
冯美丽想过离婚,却始终没有提出。她听说即使她提了,乡长也不会让人批。
李树生只得面对现实,人不是他的,老婆还是他的。炕上派不上用场,就在地里派用场。本地人多地少,婚后的女人多不下地,李树生率先改革旧观念,让老婆跟他一起下地。冯美丽并不计较,日复一日地在地里劳动。
只有在夜里李树生才彻底地放她的工。两人一人一个被筒,笔直地在炕上排列着,像一双摆在供桌上的木筷,纹丝不动。
正午的日头也似乎纹丝不动,炙烤着两个默默吃饭的人。李树生从头上摘下草帽在胸前扇着,他不及他老婆耐热。
“没烟抽了,树生,给我支烟。”李树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向李树生讨烟。
“我不吸烟,你忘了?”李树生抬头向他望望。
“哦,忘了。”李树棋笑笑,“还是你行啊,吃喝嫖赌样样不沾边儿。”
也许是这个“嫖”字使李树生敏感起来,一阵红脸,不由朝冯美丽瞟了一眼,随之低下头,轻轻咳了声。
显然那个字同样也使冯美丽有些窘迫,但她尽力掩盖着自己的神态,埋头吃饭。
李树棋却没在意这些,继续骂骂咧咧地说下去:“他妈的,人倒楣喝凉水也塞牙缝,昨晚差点把家底输光了。”
李树生问:“树棋,你赔钱了?”
李树棋无可奈何地笑笑:“阔小姐开窑子,不图钱图个痛快。你没见李兴华那狗操的在他厂门口贴的那份集资告示,说要乡亲们投资为股,扩大厂里的生产,每百元为一股,预计每股年终可分利是股金的两倍,有厚利可图,所以人人都想投,没有钱就赌。他们知道我有几个复员费,非拉我去不可。罢罢罢,赌就赌,该死该活鸟朝上。”
李树生摇摇头:“我看李兴华的酒厂不保险,早晚得出事,我劝你还是别入他的股。”
“入个毬,复员费全输了还入个毬!昨晚赌红了眼,幸亏没老婆,要有老婆怕把老婆也押上了。”
冯美丽笑笑:“瞧你说的,有老婆真能押老婆?”
“绝不客气。”
冯美丽又吃吃地笑。
李树棋:“所以也没人敢嫁给我这号的,听说女人嫁人都希望有个安全感,我看嫂子就很安全,树生绝不会把你押出去。”说罢,大笑一阵。
冯美丽却不再笑,抿嘴不语。
李树生说:“树棋,以后别再赌了,划不来呢。”
李树棋:“怕啥,咱李树棋输得起也赢得起,就是输了老婆,攒点劲儿再把她赢回来。”
李树生摇摇头:“再赢回来的老婆能和原来的一样吗?”
李树棋说:“差别不大,还不是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眼儿的么?”
冯美丽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李树棋:“可不是嘛,中国人现在改革,我看首先得改改观念,啥都喜欢原装的,原装电视、原装冰箱、原装老婆……”
这次,冯美丽和李树生都没有笑,默默地望着前方在日光下辉亮的田野。
良久,李树生忽然想起什么,向李树棋问道:“树棋,你在部队不是开过汽车吗?”
李树棋不屑地反问:“开了又怎么样,我还是驾驶技术标兵呢,又怎么样?”
李树生说:“你有这技术,干嘛还在家里拉锄句子?”
李树棋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老爹年老多病,我咋离得开家?”
李树生两眼异样地盯着他。
李树棋给他看怔了:“你——”
李树生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开车咋样?”
李树棋这次真怔住了,问:“你?给你开车?你买汽车了?”
李树生说:“眼下还没买到手,我爹正和有关方面联系贷款及购车事项,估计没问题。顶多十天半月就能到手。”
李树棋问:“买啥车?”
“买‘客棚’跑个体客运。现时政策允许,让赚就得想办法赚啊,这不比入别人的股保险吗?”
李树棋点点头,说,“嗬,树生,你的本事不小啊!”
李树生苦笑笑:“咱这号人能有啥本事,还不是一靠政策二靠老子。树棋,你要愿意,就给我开车,早出晚归,不耽误你照顾老人,工资嘛,咱乡里乡亲的好商量。”
李树棋思索着,显见得,李树生的提议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他,五尺男儿,又有一手技术,怎能安心永远在田地里劳动?他从懂事时起,爹妈就在他耳边没完没了的嘀咕:好好念书,长大出去吃公粮。吃公粮,几乎是每一个农村孩子为之奋斗挣扎的光辉目标。他念书没念成功,初中升高中时落榜了。他的学习并不差,只是乡里只有一座有高中的中学,招生数额太少,八个取一个,他不是八个中最优秀的,只有落榜务农。他开始死心塌地的在地里干活,后来生活又突然透出了曙光,他应征入伍了。然而这也没最终改变他的命运,仍然在这天空下受着风吹日晒。
这一刻,李树生的提议又使他看到了一丝新的曙光。他渴望回到他热爱着的驾驶室里,闻那股清香的汽油味,听那迷人的马达轰鸣声。
他能不干吗?不能。尽管一个健全人给一个瘸子当差不是件十分让人痛快的事。
2
说成也就成了。五月二十六日这天李树生带着李树棋去乡里找到他爹,又由他爹带着去接了车。崭新的国产“中客棚”,油成淡蓝色。汽车进村时全村人倾巢而出看新鲜。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事件。如果说先前庄稼人对改革这个词儿还仅限于土地承包以及可以去集市出售农产品等等范畴的认识,那么眼前这辆崭新的大客车开始使他们有了更开阔的视野。自然,认识还只限于认识,谁也知道除了李树生这个腿脚不方便的人之外,恐怕没人能把这事做得成。车是由农行提供的低息贷款购买的,交通部门又根据要求提供了一条十分便利的运营路线。出于对客源的考虑,又撤消了原先在这条线路上运营的国营班车,这就成了李树生的独家经营。唯一不如人意的是李树生由于身体的原因不能够学习驾驶也不能跟车售票。这才雇佣了李树棋,这才让他的老婆冯美丽担当售票工作。鉴于他和他老婆之间的实际状况,这不是他所情愿的。无奈世事无常,谁也不能夜夜都看月儿圆,抓主要矛盾,挣钱。
汽车在大门外停了一夜。世事太平,民风纯朴,没有人会想到盗窃和破坏,于是天明时汽车安然无损。朝霞从村子的一边由暗色渐渐变鲜,汽车淡蓝色的躯体显得愈加可爱。李树生心情异样地注视着这辆整装待发的汽车,注视着刚刚坐进车里的李树棋和他的老婆冯美丽。
“开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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