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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的恶作剧-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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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当机立断﹐立即拍灭电灯开关。

繁红的殊异体质不能让更多人发现﹗趁梁依露还没回过神﹐他大踏步欺近繁红﹐夺手抱了她就走。

果不其然﹐当他摸碰到她的纤躯时﹐一切已回复原状﹐触手惟剩平滑柔嫩的肌肤。

“你来了。”她埋进它的肩窝﹐委屈地低语﹕“一直找不到你……”

“先回饭店再说。”清俊的脸庞紧绷成寒冰。

◇◇◇“时间不早了﹐今天多谢你的支持。”

在希尔顿大厅﹐他显而易见的送客词阻断了梁依露跟上楼一探究竟的念头。

繁红依然横卧于他的臂弯﹐两人一路直上阁楼的私属空间。

室内乍放的光亮刺激了繁红﹐她揉揉困顿的眼﹐惺松地醒了过来。

“我睡着了﹖”她呆呆地环视熟悉的环境。史宅的特殊景象丝毫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王鑫心乱如麻﹐随手将她搁置于沙发内﹐先到酒吧为自己斟一杯特级醇酒﹐狠狠灌下一大口。

繁红究竟是什么身分﹖他一直想推开这个疑惑﹐以平常人、平常心来看待她﹐可是按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却不容许他继续伪装下去。

──“梭罗”的检验报告指出﹐她的血液中含有犬科因子﹐半人半狐狸。

──每逢月圆时分她会蜕变成皮毛类的“异人”。

一切怪事在在脱出他所能接受的领域。虽然她玉体微恙﹐虽然她需要休息﹐他却无法逼自己再多等一天、一夜。

“繁红﹐你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王鑫旋身盯住她﹐咄咄逼人。

“我﹖”繁红好生茫然。“没有呀。正在等你接我出门……”

“我不是指出席宴会的事。”他低吼﹐既无助又生气。“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和普通人不同﹖发生在你身上的异状从未困扰过你吗﹖”

“不会呀。”公寓的成员都看习惯了﹐她自己当然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繁红﹗”王鑫用力爬过发根﹐简直快抓狂了。“我不晓得该怎么说。你……你很“奇怪”。”

她迷惘地斜视他﹐无法理解自己哪里奇怪。

“正常人决计不含在月圆时变成……变成……”他努力寻思着合适的名词。

狼人﹖不﹐繁红当然不是那种电视影集最爱编写的传奇人种。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你认为我──不正常﹖”繁红低声询问他的看法。

王鑫盼望能找出比较不刺激人的说法﹐可惜未能如愿。半晌﹐他终于把心一横﹐点头承认。

“对﹐我认为你的情况很不正常。”

他们俩针对的重点稍微有些出入。他的强调部分放在她的“情况”﹐而非“她”本人。繁红却没捕捉到这个微小的差异。

王鑫的肯定句飘进她耳里﹐宛如一只无形的怪手﹐剎那间将她的心房掏空了。

“我……不正常﹖”她重复着迷茫的问句。

“听着﹗”王鑫离开吧台﹐单膝蹲在她身前。“我相信任何异象都能找出合理的解释﹐只要你愿意告诉我背景事实。”

“我不晓得……”她绞着双手﹐心头乱烘烘的。“我很正常﹐不是怪人﹐不是怪物……”

翻来覆去﹐她只能不断重复相同的意念﹐彷佛想催眠他或自己。

他想得知真相。然而﹐何谓“真相”﹖当她并不认为自己有所隐瞒的时候﹐如何能将“真相”告诉他﹖“乖﹐冷静下来。”王鑫发觉她的情况不太对劲﹐连忙将繁红按进怀里。“你当然不是怪物。乖﹐没事了。你先上床休息﹐我们改天再谈。”

“我很正常﹐和你一样。”她无力地低语。“为什么需要你的时候﹐你都缺席﹖我今天身体好难受﹐四处找不到你﹐司机先生明明说好了要接我到餐会地点﹐可是到了目的地你又不在﹐只有那个讨厌的史先生──然后﹐你又骂我是怪物。”

拉拉杂杂的开场白比结尾的控诉更具震撼性。

王鑫愣了一愣。“你自愿跳上那辆凯迪拉克﹖”

虽然那个吓掉半条命的年轻人曾经传达过类似的讯息﹐但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为了推卸责任。

“嗯。你为什么派他来载我﹐自己不肯回来﹖”她咬着发颤的下唇。

“谁说他是我派来的﹖”这下子﹐第二波狂滔烈焰窜夺了先前的震惊。

“可是……”她迷惑地眨着美眸。

“繁红﹗”他陡地暴跳起来大吼。“我告诉过你几百次了﹐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行动﹗你晓不晓得﹐如果今夜你乖乖留在饭店内等我﹐这一切冲突和意外都不会发生﹗你看﹐现在小露、姓史的、还有那个神经不正常的男人全目睹了你的奇怪现象﹐怎么办﹖”

“我才不奇怪呢﹗”她也动了肝火。

“别和我争论﹗”

眼前他只担心该如何摆平其它目击者﹐以免她的异样走漏出去。若让“梭罗”的研究人员听见风声﹐前后资料一加印证﹐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美国政府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难保不会临时决定扣留繁红﹐软禁起来做实验。

“我本来就很正常。”她激动地站起来﹐字字句句地强调﹕“承治、房东和风师叔他们都知道﹐我和公寓里的每个人一样﹗”

“废话﹗因为那栋公寓的房客个个都是怪胎﹐你当然和他们一样“普通正常”﹗”他铁青着脸皮。

今天若不乘机让繁红明白世事真理﹐就此学会言行谨慎﹐以后还不晓得会因为她的懵懂无知而闯下多少乱子。

光是这一回的意外恐怕已经摆不平了。

“你──你──”繁红捏紧粉拳﹐浑身不住地颤抖。“你胡说﹗”

“繁红﹐听清楚了﹗”王鑫握住她的双肩﹐毫不容情地灌输给她伤人的真相。“你﹐和平凡人不一样﹐这是铁的事实﹐不值得争论。平常人又不是狐狸精﹐怎么可能验出犬科基因﹖但狐狸血统却存在于你的体内。”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瞠大美眸。

这算哪门子响应﹖王鑫险险为了她缺乏危机意识的态度而脑溢血。

“反正我只要求你记住这一点﹐从此以后谨言慎行﹐别再发生类似的特例﹐知道吗﹖”此刻并非讨论她异状的好时机﹐速速结案要紧。

“乱讲﹗”她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巨力﹐突然使劲挣开他的铁箝﹐甚至推开他一大步。“你才是全世界最奇怪的人﹗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要回台湾﹐再也不要见到你﹗”

“繁红﹗”他迅速抓回平衡感。

可惜迟了一步﹐飞掠向卧室的倩影堪堪滑过他的指尖。

王鑫忙不迭地追上去﹐下一瞬间﹐又被猛然弹开的房门精准地敲中鼻梁。

“唔﹗”他吃痛地败退下来﹐摸着流淌的鼻血。

繁红背起随身小提包﹐马不停蹄地冲出阁楼﹐没有回顾﹐毫无眷恋。

椎心刺骨的激痛干扰了他的行动能力﹐等到回过神来﹐白衣美人已然杳如黄鹤。

这下可好﹐人被他弄丢了﹗血沫滴落大理石地砖﹐侧旁却伴着另一行无色透明的水珠。同样咸涩的﹐赤艳的﹐是鲜血﹔清澈的﹐是玉泪。

第八章

繁红回国了﹐而且回来得天地为之震撼﹐鬼神为之动容。完全符合多情狐女被负心男子拋弃的凄美剧情。

吴氏公寓的成员全都聚集在二A公寓里﹐等待聆闻她的第一手转播。可想而知﹐依着繁红牵东缠西的说话习惯﹐想要将始末交代清楚﹐着实需要旁听者发挥耐性和想象力﹐并且以律师盘问被告的高超技巧稍微加以组织一下。

进门两个小时之后﹐总算大伙儿该听懂的全搞清楚了﹐不该听懂的再追究下去也没用。

“别担心﹐那家伙交给我就好。我一定念咒让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风师叔慷慨激昂的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我就说嘛﹗那个臭男人把繁红骗到美国去﹐哪能安什么好心眼﹖趁着我们不在身边﹐他就把她给欺负尽了。”语凝的老母鸡权威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气呼呼地乱叫。

二A的客厅、主卧室笼罩着七嘴八舌的声讨音浪。

须臾间﹐承治和新房客散步回来﹐齐齐被卷入杀气腾腾的氛围中。繁红去国期间正巧新房客孟祥琴搬进来住﹐短短个把月﹐公寓的头号单身汉兼木头科学家终于得逢美妙的桃花佳缘﹐两人的感情进展神速。

“到底怎么回事﹖”承治试图厘清一团乱麻。

“你听我说﹐繁红被外头的坏胚子欺负了。”

“就是那个王鑫干的好事。”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叽哩咕噜的旁白同时响起﹐人人抢着担任首席主播。

算了﹐孟祥琴的神智稍微清明一些﹐索性自动移驾到闺房内﹐直接向事件的女主角求教﹐留下落单的承治接受众人的炮轰。

一群人叽哩咕噜地围着承治﹐重又述说一遍王鑫的恶行劣迹和繁红的清纯无辜。

结语是──“姓王的嫌弃咱们繁红是怪物、怪胎、狐狸精﹐恶意拋弃她﹐害她在机场游荡了三天﹐连厕所也不敢去才排到后补机位﹐孤苦零丁地从纽约飞回台湾。”

至于其中有多少部分属于真实情节、多少百分比为大伙儿的临时抒发﹐已经不重要了。大家转述得犀利精采比较要紧。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彼此还可以讨教讨教哪个人的创造力最有看头。

“姓王的家伙太可恶了﹗”承治义愤填膺﹐顺利中了他们的人脑病毒。

“我们可以联名签署抗议信。”小路八成是街头运动的新闻看太多了。

“我去和繁红说个清楚﹐明天就把劳啥子的秘书辞掉﹐回来公寓让我们养就好。”承治绝对不容许亲密芳邻遭到任何不人道的对待。

“这么做会不会犯法﹖狐狸好象是保育类动物﹐不能交由私人豢养──噢﹗”沈楚天又被老婆大人拳殴脚踢。

反正他已经被K得司空见惯﹐不打不识相。

承治来势汹汹地闯进美人香闺﹐好死不死地﹐恰好给他捕捉到孟祥琴的片断语句──

“……你应该向他道歉才对……”

“道什么歉﹖那个王八羔子被我遇上了肯定痛揍他一顿。”承治冲口而出﹐木讷的脸孔怒胀成红通通的。

“嗯﹐对对对。”一票公寓成员挤在门口拚命点头﹐支持他的立场。

孟祥琴登时被他突梯的反应吓住了。她刚才听说了繁红单独在纽约和机场瞎逛三天﹐结果让王鑫在出入境处逮个正着﹐劈头自然先给逃犯一顿臭骂﹐毕竟安全问题在纽约是开不得玩笑的。撇开其它方面不谈﹐单就个人保全方面而言是繁红的疏失。

这只呆头鹅﹐也没听清楚前因后果﹐莫名其妙地便对她开骂﹐他算哪根葱呀﹗“人家很关心繁红﹗”浑沌懊恼的闷气如箭如矢地喷发。

“你知道他怎么骂繁红的吗﹖”承治气呼呼地握起双拳。“他骂繁红狐狸精、怪物、怪胎﹐叫她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这种混蛋还跟他客气什么﹖”

曲折离奇的剧情到了他口中又增加几样调味料。

祥琴不甘示弱﹐两个人当场你一来、我一往地对上了。

吴氏公寓成员──包括繁红在内──咸都看呆了。

奇哉怪也﹐今儿个大伙明明把焦点锁定在繁红和王姓恶魔党身上﹐怎么不相干的人物反而抢先掀起第一波战事来着﹖“咱们该先劝开哪一组人马才好﹖”沈楚天搔了搔下巴﹐询问众陪审团的意见。

“静观其变。”繁红拭干脸颊的泪痕﹐先瞧好戏再说。

“有道理。”风师叔表示赞同。

于是大伙儿心安理得地散开来﹐繁红依然楚楚可怜地沉坐在床榻﹐其它人则各自找妥视野佳、风景好的位置﹐开始观赏男与女的戏曲。

战局发展至中途﹐承治的恼火却已冲刷到最高点。

“你根本就坦护着那个男人﹗”

“坦护﹖”祥琴险险被怨气和冤气噎住。

争端从繁红身上拉近为他们本人。叽哩呱啦﹐两人进行下一波更切身的争执。

好看、好看、好看﹗精采、精采、精采﹗剧情迭起的阶段。

旁观者看得聚精会神﹐期待他们发明更出色的谩骂珠玑。

“我去泡茶。”繁红忽然提议。

“不用了﹐当心漏掉精采部分没听见。”风师叔乐不思蜀。

“你们有没有发觉承治的口才越来越进步﹖”这会儿连讲评也端上台面。

又过了五分钟﹐语凝尽管满心不情愿﹐依然得发挥公寓管理员的职责﹐适时中止房客的纠纷。

“老公﹐轮到你出场了。”她顶了顶沈楚天。

“噢──这么快呀﹖”人群间响起依依不舍的长叹。

“每次都这样﹗”沈楚天嘀嘀咕咕的。每回苦差事都交给他负责﹐和事佬通常很容易被盛怒中的两造痛扁的。

情势紧张的波斯湾战圈卷入第三势力﹐大伙儿连眼皮也舍不得眨一下﹐以免漏失精采镜头。

“繁红﹗”忽然有人杀风景地切入。

“不要吵﹐我们很忙。”小路横在房门口﹐头也不回地训斥。

慢着﹗乱烘烘的二A公寓徒然被极地似的静谥覆盖。

既然亲爱的同胞们汇集在主卧室里﹐那么房外的噪音打哪儿冒出头的﹖喑哑焦切的男中音抖落繁红看热闹的好心情。

“王鑫……”晶莹的眸心蒙上水雾。

他追上来了。

二A未上锁的铁门不知何时被打开﹐第二位风尘仆仆的旅人踏入公寓客厅。青湛湛的胡碴形成猖狂阴影﹐强化了来人沧桑忧心的面容。

祥琴首先回过神来﹐一马当先挤出气氛火爆的香闺﹐迎向客厅的访者。

“王鑫﹐你也赶回台湾了﹖”

“慢着﹗”承治怒火炽盛地追出去﹐无论如何不准那个看轻繁红的男人侵入大本营。

“走走走﹗又有好戏可看。”风师叔简直比中了统一发票更乐透。

一伙人七手八脚地﹐再度赶赴第二战场。

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语凝眼看碍事的家伙全走光光﹐反而选取和大家相反的路线﹐直趋向床上的仙灵女子。

“繁红﹐你千万要记得﹐男人呀﹗宠不得的﹐否则咱们被他们吃得死死。”她大力分享驭夫私房术。“无论姓王的待会儿如何解释﹐你绝对不可以立刻原谅他﹐好歹拖上个十天半个月﹐让他尝尝女性冷战的独门技巧﹐先下他一个马威﹐知道吗﹖”

“为什么是“马威”﹐不是“牛威”或“鸡威”﹖”繁红听不懂。

“因为牛和鸡的速度比马匹慢﹐比不上千里良驹的威风。”语凝应付奇问妙答的能力已经出神入化。

房外的吵论声浪蓦然增强﹐其中却少了王鑫的嗓门。

“小孟和承治又吵起来啦﹖”语凝发挥天耳通的本领﹐臆测到正确答案。

果然﹐在此同时王鑫推开房门走进来﹐而客厅的争端依然如火如荼。

扮演坏人的恶魔党已经潜进大本营了﹐旁人反倒自个争得你死我活﹗大伙儿到底记不记得今天的“每日一吵”主题是什么﹖真搞不过那群人。

也罢﹗老公摆不平﹐交给她负责也一样。语凝离去之前再打个小PASS给繁红。

千万别忘记呀﹗房门合掩﹐阻隔了房外的嘈杂呼嚷﹐将五坪大的空间划分成沉重凝郁的世界。

繁红弓起匀称长腿﹐雪絮般苍白的脸颊埋进膝盖里﹐不肯看他。

“繁红﹖”王鑫低唤。从纽约到吴氏公寓门口﹐他们躲了总合十七个小时的迷藏﹐悬着的焦心在看见她安然坐在家里的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

现下他可万万不能再失去脾性﹐否则难保她不会缩了头又藏到哪座深山野岭去。

“走开。”她闷闷地开口。

他那番伤人的话依然留驻心头﹐挥之不去。

在王鑫心目中﹐她永远只能划归为“异类”﹐公寓里的好朋友也一样。如果他无法平等地看待她﹐以及每一位她所重视的亲人﹐她宁愿从现在起断绝一切纠葛﹐长痛不如短痛。

“繁红﹐我……”他抹着烦躁疲惫的脸容。“我很抱歉在机场对你大吼大叫。当时我真的已经急疯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忽尔抬首﹐幽幽地撂下智能的结晶。

王鑫愣了一秒钟﹐再倒带一遍。

不行﹐他仍然听不懂。

“是吗﹖”现下他与她对话都得小心翼翼﹐以免误触了什么大不韪。

“嗯。”繁红坚定地点点螓首。“所以辞职比较好。”

显然她讨论的主题无关旅程问题。他继续追溯着时间的洪流﹐约莫探测出繁红的话意。

想来她已经跳过机场部分﹐溯至希尔顿最后一夜的争端。

“不行。”他断然拒绝。

“非辞不可﹐谁教你骂我狐狸精﹗”她再也忍不住﹐回手捞地一颗胖抱枕扔掷他。“你回头和梁依露培养奸情好了﹐我不要你了﹗”

她去职的原因也未免太牵强了﹐而且“奸情”似乎不大适合套用在他身上。王鑫又好气又好笑。

长途劳顿给她这么瞎搅和﹐全部蒸发成笑气﹐险些呼噜噜地喷冒成灾。

过去几天﹐他已仔细探究过心底最深沉的接口。

繁红的身分特殊是无庸置疑的﹐不容人规避。倘若他大剌剌地放话表示从来不曾在意﹐未免显得太矫情了。凭他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当然不可免俗地产生过猜疑、退却的念头。

然而﹐直到她远遁入纽约街道﹐任他千呼万唤也叫不回的那一刻﹐揪心入骨的忧惧才让他恍然查察到﹐他对繁红的关切眷恋已经深深、深深地超越了抗拒的意念。

他爱她﹐因为她是她﹐萧繁红是萧繁红﹐无论她是男是女、年老年少、变狐变鬼。他爱的从来不是她的身分、她的背景﹐或是她的美貌。

吸引他的特点根植在她的性格里﹐那份漫不经心、温柔超脱﹐以及几近天真的无邪可爱﹐彰显出她魅惑的诱引力。

他爱她﹐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你不能任意弃养小动物。”他连忙屏住微咧的嘴角﹐严肃地警告她。

“你不是小动物。”繁红寻思着回答。“我比较像。”

“好吧﹗”王鑫大方地接受她的论调。“同理可证﹐我也不能任意弃养小动物﹐否则容易造成流浪犬泛滥的社会问题。”

对付逻辑观曲里拐弯的情人﹐除了设法让自己比她莫名其妙加一级﹐没有其它更犀利的解决之道。

“我有地方栖身﹐不会变成流浪犬。”

“辞了工作、没了收入﹐你如何支付生活开销﹖”王鑫向来支持女性经济独立论。

“承治和房东会赞助。”她一点也不担心。

“哦﹖”他很不痛快地哼了一声﹐三两步缩短两人的楚河汉界。“这么说来﹐你想回头和承治培养奸情罗﹖”

这厢繁红被自己的言词给倒打一记回马枪。“……要不然另外找工作。”

她硬是没想到要反问﹐自己和其它男人发生奸情关他哪门子闲事。

“你既然打算另觅新工作﹐不如留在“森尧”的老环境﹐反正大伙儿都处得熟了。”王鑫展开诱哄行动。

她撇开脸蛋﹐无声地拒绝。翻来覆去﹐计较的终归是他恶形恶状的态度。

王鑫为自己感到无奈复无辜。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探手搂近倾心怜惜的珍宝。“你懂吗﹖我不会放你走。”

一话双关﹐其中蕴含无限深意。

繁红怔愕地注视他﹐似懂非懂。

“既然被我抓住了﹐再也不让你飞走。”他紧紧执起玉掌﹐欲笑非笑﹐暖融的情动在其间漫燃。

◇◇◇他们的争执算暂告一段落了……吧﹖王鑫不太确定。

繁红显然打消了去职的念头﹐每天早上准时出现“森尧”﹐而后东飘飘、西晃晃地打发时间﹐每一层楼、每个角落﹐都可能捕捉到她仙逸的衣角影儿。

偶尔她会替钱秘书收发几件档案或公文﹐大部分时间则泡在茶水间里品味她从四处收购而来的芳香红茶。午膳时分﹐公寓一定派出专门人员为她送便当﹐否则就被王鑫挟持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休养生息后﹐下半天的上班时间则以电话和风师叔、小路母子、承治那伙人哈啦打屁闲聊﹐再不济﹐她还能诱拐因跳楼一役而结为死党的林小姐一起跷班﹐同游公司附近的红茶专卖店﹐然后整个工作天就这么消磨掉了。

为了避免员工指责他人事管理不公﹐繁红的月俸早八百年已转成由他的薪水中发放。所以她其实不算“森尧”的正式员工﹐只不过她自己没发现。

大体而吉﹐他们俩的生活节奏已恢复原状──扣除掉繁红大规模减少与他“单独”相处的特例。

“为什么你不能和我出来﹖”王鑫当然抗议过。

“房东小姐说的﹐真正的感情必须经过试炼。”繁红又打起超然物外的禅谒。

“试炼和独处有什么关系﹖”原本他犹对吴氏公寓的大头头怀抱着一丝希望﹐看样子他错得太离谱。

“她又说﹐绝对不可以立刻原谅你﹐要让你尝尝女性的冷战技巧。”

“冷战个哪门子鬼﹖”他没听过比两人冷战更荒谬透顶的建议。“我们已经和解了﹐不是吗﹖”

“以前没和男人冷战过﹐想试试看。”繁红温柔微笑。

“天……”他﹐颓倒在麦当劳的塑料餐椅上。

没错﹐麦当劳。既然天下第一伟人吴语凝示下“禁止独处”的动员令﹐她选在人多口杂的麦当劳和他约会﹐就不算违反“独处”的军令了﹐多么聪明呵。

天才﹗王鑫真是服了她﹐还有那票惟恐天下不乱的吴氏怪胎。

星期日早上十点﹐王鑫干耗在自家宅子里﹐已沙盘推演了大半个晨间时光。

他苦苦思索几个诱拐繁红出门的绝妙借口。无奈﹐星期日终究不比寻常的工作天﹐平时若要拐她刚直接回家很容易﹐亲自上吴氏公寓讨人可就万分困难。

他只要想起公寓那票怪人……唉﹗二言以蔽之──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铃铃的电话声中断他的沉思。王鑫随手探向茶几的通话器﹐“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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