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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颜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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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余氏一直教育高君琰要懂得藏锋敛芒,韬光养晦。

高君琰从小就假装事事不如哥哥们。其实每次师傅讲书,年龄最小的他都先于哥哥们听懂,但他却总是装作一问三不知,将师傅气得要命,跟高寒朗说他这个儿子智力有问题。

跟哥哥一起习武,高君琰同样装笨。平时哥哥们若欺负他,他就忍痛挨打,从不还手。

从那时起,高氏的亲友们就流传着“高寒朗的小儿子是傻子。”提到高君琰,往往说“高家的那个傻儿子如何如何”。

这样,到了十六岁,高君琰开始结交三教九流,混迹花街柳巷。哥哥们越加觉得他没有出息。

余氏虽得宠,但因儿子不争气,这些年倒没少被高寒朗数落。同时余氏对高寒朗的正室一直卑躬屈膝、刻意逢迎。就这样,余氏母子总算是在强大正室及其四个儿子的威势下,平安度过来了。

直到冯翊王谋反,高氏起兵,在这个有关高氏兴衰的关键时刻,高君琰才突然开始崭露头角。

一阵风动,烛火摇闪,在殿中缭绕出流动的光影。

高君琰眨眨眼,从回忆的深海浮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大婚之夜,想起这么多的往事。

自嘲地笑笑,那双修长乌黑的剑眉,重新扬起。

这时,庆生悄无声息地进来,趋步靠近高君琰:“陛下,太后召见。”

高君琰来到母后寝殿,先行礼问安。

阶上,余太后倚在镶金嵌玉的豪华独坐榻上,坐榻四周飘洒着金光熠熠的华丽纱帐。摇摇曳曳的烛光投影于朦胧如烟的纱帐,将余氏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

她的容颜非常年轻,神色间有难言的清冷高贵。一袭天水碧绣百合的大袖连裳,微微左倾的高髻上,斜插两枝青玉长簪。此外别无饰物。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质,似乎连她周围的空气,都是冷森森的。

见了儿子,余太后的神色更加冰冷:“当初哀家让你不要娶北卫公主,你不听哀家的。如今倒好,北卫当真以为我们是臣属之国,太也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这番话听得高君琰莫名其妙。他剑眉一轩,觉得有些好笑:“母后息怒,皇后刚才到底跟母后禀告了什么,惹得母后动这么大气?”

“你的新婚妻子,说她的婚车被吴越世子劫持后,她的人也受辱于吴越世子。然后,路上又被色目国王子劫持,然后又失身于色目王子。一国之母,居然两度失节,岂能为妇德表率,母仪天下?”

余太后冷冷地说完这一通,高君琰带着奇怪的表情看着母后,仿佛在极力忍住什么。突然,终于实在忍不住了,放声笑开来。

余太后黛眉深深一颦,“琰儿,你笑什么?”

笑声收尽,高君琰脸上仍残留一点嘲弄的笑意,“母后,这位沁水公主,当真可笑。这段话里全是漏洞,母后就没有听出来?”

“哪里有漏洞,你说给母后听听。”

“其一,吴越国世子几年前就扬言非沁水公主不娶,虚正妻之位以待她。何况吴越世子口碑甚好,即使为情所乱,做出抢亲之事,也断不会玷污沁水公主。其二,儿臣听说,吴越世子让北卫晋王萧辰,亲自送沁水公主到我国。那北卫晋王何等人物,南征北战未曾一败,百万军中取敌人首级易如反掌。又怎会让色目国王子将亲妹妹从自己手里劫走?”

说完,高君琰看向母后。令他微感奇怪的是,母后似乎没有听进去,凝视着殿中袅袅浮升的熏香,高贵明艳的容颜似乎散发着忧伤的气息,眼神里透出几许恍惚。

“母后……”高君琰轻呼一声。

余太后这才猛醒,眼神一凝,恢复了平日的冷冽,“琰儿,宁信其有,勿信其无。如果这女子果真已非完璧,就该让其禁闭冷宫,以免秽乱宫闱!”

“禁闭冷宫?”高君琰笑起来,神色冷嘲,“母后,她可是北卫公主。您觉得我们现在有力量跟北卫决裂么?若北卫大兵压境,国内刘汉余孽再里应外合,刚建立的国家就将危如累卵。”

“不是哀家要禁闭她,而是她自请禁足。她跟哀家说,失身于他人,无颜侍奉皇上,请哀家降懿旨,将她禁闭冷宫。”

高君琰闻言,唇际的笑意加深,那笑容带着讥讽、嘲弄和犀利,也有一点点戏谑和好笑。末了,他说:“母后,这个沁水公主,大概是心有所属了,所以想逃避侍寝。这门亲事,是她哥哥萧羽和她那个天后嫂嫂所订,她本人未必情愿。”

“这且不去管她。她跟哀家说过了,她是自请责罚,所以不会将她被打入冷宫的事情,传到她哥嫂那里。所以你不用担心北卫那边。既然她自甘受惩,我们不妨成全她。如果她真的已经失身,那么罚得其所。如果说她竟然自毁名誉来诓骗哀家,那么也该罚她欺君罔上。”

高君琰眼里突然有一星邪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母后,儿臣倒是觉得,对其最好的责罚,不是打入冷宫,而是强令侍寝。”

“琰儿!”余太后骤然厉喝,神情急怒,“不可胡来!既然是她不愿意,你强令其侍寝,惹怒了她岂不获罪于北卫。”

高君琰扬眉一笑,眼里流转着淡淡的冷酷,“母后,北卫天后有懿旨给儿臣。让儿臣一旦接到沁水公主逃婚的消息,就快马传讯给她。这说明,北卫也是一心要结这门亲事。所以,他们绝不会因为我强迫沁水侍寝而愤怒。”

“不行!这女子心思叵测,诡计多端,为娘不愿意你与她牵扯过多!她既自请禁闭冷宫,索性就让她禁足不出,你也不要去她殿中。这样,她不过就是我们安抚北卫的一颗棋子。免得她在你的后宫兴风作Lang。”

高君琰不语,微微侧眸,久久地盯视母亲。

余太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忽然,高君琰笑了,他的笑容让人不安,“母后,怎么儿臣觉得,似乎是你不希望我近她身?”

余太后眼底悸动了一下,神情倒还镇定,“是的。母后不喜欢那女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余太后的神色倏然凝重,“哀家曾经到大鸿胪寺要来那女孩的生辰八字,让慈航道长跟你的生辰八字一算,二者竟势如水火。若相结合,必有血光之灾。琰儿,你应该知道你我母子这些年的艰苦。为娘绝对不敢拿你的性命冒险。”

“是吗?”高君琰唇际浮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浅笑,眼里闪烁着锐利的锋芒,“母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迷信了?”

☆、第五章 南帝北后

红色的帷幔重重高挂,粗大的喜烛滋滋燃烧。

沁水紧张地坐在布置成洞房的未央宫椒房殿,忐忑不安地等着。交握于膝上的两手已被汗水浸湿。

眼前浮现出余太后的姿容。那流转着冰雪般清冽光辉的容颜,让她深深难忘。

听说高君琰也是二十几许的人,那么余太后应该不年轻,但是远远看去就像二十七八的女子,年轻,高贵,冷冽。沁水长于后宫,绝色佳丽见多了。却不知为何,第一次看见余太后,会那样震撼。

或许是因为,她从没见过目光如此之冷的女子。依稀间,她觉得余太后与舒雅姐姐,似乎有某种神秘的相似性。

但是舒雅姐姐的冷厉中,依然带着娇娆和柔媚。而余太后,她的冷是像千年玄冰那样,没有一丝一毫解冻的可能性。

最难忘的是,自己说出两度失身的事后,余太后的表情。

多么奇异的表情啊。沁水几乎不敢相信,到此刻都还怀疑自己当时出现了幻觉。

甩甩头,不愿意去想这些诡异的事。沁水低低地呼唤:辰哥哥,辰哥哥,沁水一定会尽全力,保住完璧之身。沁水的身子,只留给你一个人。辰哥哥,我爱你……

嘴里反复无声地说“辰哥哥,我爱你”,仿佛给了她无形的勇气。不管发生什么,有这份爱的支撑,她将不会惧怕人世间的风刀霜剑。

这份爱,是她人生全部的信念。

听到脚步声,沁水赶紧将扔到一边的红盖头扯过来,胡乱罩上。

“皇后娘娘,皇上今夜不过来了,请您自己安歇吧。”是一个太监的尖利嗓音。

沁水长长舒了一口气。竖耳听着脚步远离,才猛地扯掉盖头,一跃而起。刚想欢呼,忽觉不妥,连忙捂嘴。

蹑手蹑脚到殿门边,将门掩紧,然后将窗户一一检查,最后拉合所有帷幔,这才开始在寝殿内快乐地蹦跳:“辰哥哥,沁水得逞了!沁水得逞了!辰哥哥,啊,沁水多么爱你……多么爱你……”

在沁水欢呼雀跃的同时,她的新郎高君琰,独自一人呆在含元殿,手里玩转着笔杆,正在写一封答书。

“天后阿姐……”看着华贵的金花纸上,自己写下的这个笔酣墨饱的称呼,高君琰英俊的脸上,不知什么样的表情掠过。

南楚倚靠北卫的兵力立国,北卫对南楚提出四个要求。除了割地,最耻辱的要求,莫过于要南楚帝王除了以兄礼事北卫天帝,还要单独称北卫皇后为阿姐。并且每年南楚对北卫的进贡中,要有一份单独给阿姐。

此番沁水出嫁,舒雅专门有诏旨给高君琰,如果沁水逃婚了,他要在第一时间禀告她。而当沁水顺利抵达,与他洞房花烛之后,也要立刻报讯给她。

高君琰决定亲自来写这封答书。

天后阿姐……

这个耻辱的称呼,让高君琰脸上反而起了笑意。

这是自嘲的笑,亦是凌厉阴狠的笑。这男子,俊美夺目的笑容里,藏着一朝奋起直冲云天的狂傲之意。

这情景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画。他正在写一封语气卑微、恭谨的书信,对“阿姐”表示感谢和赞美。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阴鸷冷狠的。他正在写的,与他脸上流露的,竟形成了如此可怕的天壤之别。

信写完了,盖上玉玺,他拿起金花纸,吹了吹墨迹。然后身子往后,仰靠在凭几上,微微闭目。嘴角,慢慢地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

这张华美的金花纸,数月后,呈在了舒雅面前。

形状美极的蓝紫色眼眸,盯着纸上的字迹看了许久。眼睛深处,缭绕着震惊,迷惘,悲伤。

这字体为何如此熟悉?

刹那间,一种久远的疼痛慢慢地弥漫开来。

“怎么了?”萧羽关怀的柔声在耳畔响起。

舒雅摇摇头,似乎想要把脑海中的某些回忆甩掉,失神的表情立刻转变为柔媚,“没事,只是突然脾胃不适。”

说着,她抬手摁在胃部。

萧羽一面关怀地搂过妻子,一面浮上一层喜色,“你这几日都说脾胃不适,吃东西也没有胃口,是不是有了?”

“什么?!”舒雅低低惊呼,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会吗?”

“怎么不会?你独占朕的雨露,早该麟趾在腹。”他眉间逐渐洋溢出殷殷的期盼。

然而,她并无喜色,神情里反而透出几许恍惚,眼神凄恻而遥远。

他却只顾着高兴:“朕这就宣召太医院最擅长胎产的周太医。”

周太医很快就到了,给舒雅诊脉的时候,萧羽在一旁充满紧张与期待地盯着。

然而,看周太医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萧羽以为没有希望了。谁知,周太医突然起身,深深一躬:“恭喜圣上,确是喜脉。”

“真的?!”萧羽喜极而呼,扑过去将舒雅紧紧搂在怀里。

而舒雅似乎仍难以置信,整个人还是呆呆痴痴的。

“启禀陛下,关于皇后的胎相,下官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您说。”周太医的声音在一边冷静地响起。

萧羽心里顿时一凛,不好的预感迅速扩散。

他轻轻揉了揉舒雅的发丝,“朕过去一下就回啊。”

萧羽随周太医来到外间。萧羽据案而坐,“周卿请说。”

周太医站在下面,垂目躬身,“启禀陛下,从脉象看,皇后过去曾经服用某种药物,以致宫内虚寒,不易得孕。如今虽得了胎,但胎相极为不稳。以后必须每日煎服下官所开药方养胎,且不能过劳,不能动怒,须百般保养,稍有不慎,就会滑胎。”

周太医此话说得甚是隐晦,但萧羽心里明镜一般。只觉一股难言的伤痛流遍了身体:某种药物……

周太医开了药方下去后,萧羽慢慢踱步回到内室。舒雅托腮倚靠在榻上,唇际含着惨淡的冷笑,“怎么?是不是我这一胎保不住?”

萧羽坐下来,握着舒雅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从今日起,你不许再陪我上朝,不许再替我批阅奏折,不许再过问朝政。安安心心在后宫养胎,听见没有?”

她不语,只是望着他,双唇微微颤抖。渐渐地,那双美丽的眼睛蒙上一层眼泪,犹若雾中的紫莲,凄美到极致。

“真的吗?我真的还会有孩子吗?”她仿佛不相信,只痴痴地一再呢喃,凄清的泪水滑下绝美的脸,“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孩子……”

蓦然间,初进淮南王府那日,被淮南王妃强灌红花的情景,再次浮现于脑海。

“王府里所有的舞姬都要喝这个!你别以为王爷给你付了这么高的赎身费,你就可以例外!”在她拼命嚎哭挣扎的时候,淮南王妃怒声喊道。

如同第一次**那晚,她又一次被几个壮汉摁住,强行撬开牙齿,鲜红的药水带着微苦的味道,滑进口腔。

那一刻,对这个世界强烈的憎恨,和着深彻入骨的绝望,占据了她整个灵魂。

后来,兰韶云逼令她喝避孕的药汤时,她每次都是笑一笑就喝了。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不喝那个,也很难怀孕。

就在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孩子的时候,竟得到了这样的喜讯。她突然觉得,权力,朝政,什么都不重要了。除了自己肚子里的生命。

“好,皇上,臣妾答应你。从今日起,不再过问朝政,安心保胎。”舒雅一向凌厉狠冷的眉梢眼角,此刻平添了几许柔软与温婉,美艳的容颜笼罩在母性的光辉里。

她从来,从来没奢望过,像她这样的女人,还能有孩子!

上天真是对她太好了!

应该说,是这个男人对她太好了,这个孩子,是他带给她的啊!

蓦然间,浓烈的爱意如海Lang般拍打她的心扉,击打得她又甜蜜又痛楚。

“今日的奏折朕就带到德阳殿去批阅,不带回来累你了,朕晚些回来啊。”他爱怜地捏捏她的脸,正要起身。

她却骤然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起身,声音凄厉,“不!皇上,别离开我!”

他叹了一口气,又再坐下来,揽住她后颈,将她的头摁入胸间,“好,朕再陪你一会儿。”

他安抚了她好一会儿,看着她睡下后,才离开。

如此,萧羽不再将奏折带回昭阳宫,而是改为在德阳殿独立批阅。他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做了几次人事调动,将兰氏倒台后由舒雅一手提拔的大臣名升实降。舒雅自得了孩子,大喜过望,果真安心养胎,再不问一句朝中之事,这样,萧羽没有惊动舒雅,缓缓地收回了政权。

一日,在德阳殿批阅奏折的时候,他传唤替他草拟圣旨的给事中沈俊驰进殿。他一壁口述圣旨,沈俊驰一壁在他下首的书案上记着什么。

殿中除了他们两人,只有萧羽的内侍总管汪海。萧羽一直记着当年父皇的心腹总管王弼,被母后收买的教训。他不知道汪海是否被舒雅收买,但是宁信其有,因此对汪海并不信任。

口述完毕,他拿过沈俊驰草拟的那张黄纸,伏案看着。

从汪海那个角度看,皇帝正在校对拟好的圣旨。

但是萧羽手拿的黄纸上却写着:兰家来客,为梁王府吏。护军将军张敬海之子犯死罪,乃免。姐夫醉后有言,乃他之子……”

看到最后一句,萧羽的瞳孔猛地收缩。

注释一:麟趾在腹,古语,对怀孕的雅称。典出《隋炀帝艳史》。

注释二: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文物中有《胎产书》,是现存的最早妇产科专著,本文便据此将“妇产科”称为“胎产”。

注释三:中医上关于红花能否避孕还有争议,但是过量的红花水好像真会导致不孕。

☆、第六章 谁的孩子

但只是瞬间,他神色不变地将黄纸递给沈俊驰,“很好,无可改之处,交付尚书台颁旨吧。”

沈俊驰拿着这张黄纸下去了。

沈如湄的弟弟沈俊驰,自任给事中以来,经常将萧羽所颁圣旨,透露给兰韶云,以此取得兰韶云的信任。

当然他所透露的,都是萧羽故意让他透露的。

他下去后,萧羽往后仰靠在凭几上,阖目沉思。他清俊如雪的脸,被一片阴沉的暗色笼罩。

沈俊驰密报的三件事,应该都是沈如湄给他的情报。那么,最后一件事,应该是沈如湄亲耳听见的。

“姐夫醉后有言,乃他之子”……

既然,兰韶云并不知道沈如湄是自己的人。那么,他说那句话,就不是为了挑拨自己跟舒雅的关系。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醉后说孩子是他的?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一股恶寒从萧羽心底猛地升腾而起。

他的思维一直绕在这最后一句话上,心里一阵阵发冷。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龙案上慢慢地收紧,有淡淡的青筋凸显。

沉淀在心底深处不敢去想的回忆,霎时撕裂胸臆。

那晚,在昭阳宫后苑东侧们,他从后面抱住妻子,妻子下意识地惊呼:“韶云!”

随着这一记忆,妻子那条长约丈许的宽幅腰带,倏地绕上心来,一层一层绕紧,绞得他心脏剧痛。

“是不是兰韶云给你解开的?”

当时他问出这句话时,妻子眼中滑过的慌乱之色……

“羽哥哥,你将她新婚前一晚还与之共。度。云。雨的男人,依旧留在她身边,你觉得她会忠。贞吗?”沁水的话倏然回响在耳边。

“朕相信她。”曾经,他扪心对沁水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然而此刻,当他深深叩问心扉,发现,在内心里有另一个清醒而阴戾的声音在说——不,我不相信她。

从小看见母后与父皇伉俪情深,却又亲眼看见母后与情夫激情云雨。

从小看见母后与父皇相敬如宾,却又亲眼见证了母后与情夫毒害父皇。

这样的阴影其实已经深深烙在他的性格里,只是他直到此刻才发现。

母后那样的世家闺秀尚且如此,何况她这样的女人,有那么复杂的过去,和那么多的男人有过瓜葛!

心里顿时像咯着一块棱角尖锐的坚冰,又冷又痛的感觉让他的牙齿都不自禁地打颤。

如果真是兰韶云的孩子……

他简直不敢想象!

“兰家来客,为梁王府吏。护军将军张敬海之子犯死罪,乃免。”

联想到这两句话,一种深彻入骨的悲怒和愤恨攫住了他。

这两件事看似不相关,但是沈俊驰将它们放在一起。说明他跟他姐姐一样,很聪明。而同时,他们姐弟对萧羽的智力也很有信心,所以才无须说得那么明白。

后来萧羽招来廷尉一问,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护军将军统领守卫京城的那部分禁军,包括所有城门的防守。如果梁王萧隽谋反,与护军将军里应外合的话,那么京城极易陷落。

而兰韶云,本来在舒雅与萧羽的共同商议下,迁为大鸿胪卿,封武安侯。

大鸿胪寺是管外交和礼仪的,是个肥差,可以捞金银之利,但是没有什么实权。而封侯拜爵,更加是挂了个虚职。从对皇权的威胁来说,比以前当个后宫里的小小十里尉还不如。

这是让兰韶云享有厚禄荣衔,但无谋反重起的机会。

可是如今看来,兰韶云虽然无实权,却靠舒雅的恩宠,收买了不少朝臣。

譬如这个护军将军张敬海,儿子犯了死罪,兰韶云替他向舒雅求情。舒雅在萧羽面前当然不会说是兰韶云求情,而是说自己与张敬海的夫人关系不错,请求萧羽驳回廷尉署判定的死罪,从而救了张敬海的儿子。

这样,张敬海就依照之前的交易,替兰韶云卖命。

既然,兰韶云与梁王萧隽联系的同时,还收买了负责京城防卫的护军将军。那么,兰韶云的谋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但是,自己不可能就这样去跟舒雅说。舒雅会向他要证据,而他绝对不能暴露沈如湄这颗棋子。

舒雅一直以为,由于她将沈俊驰从边地召回,沈如湄姐弟对她感恩戴德。所以,她绝对想不到沈氏姐弟是萧羽的人。兰韶云更加不会想到。

因此,沈氏姐弟这条线索绝对不能暴露。

那么,有什么办法让兰韶云的反迹显露,同时又不暴露沈氏姐弟呢。

萧羽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在龙案上,疏淡清逸的细眉,微微凝蹙。许久,许久,他秀气的眉宇舒展开来,眼里有雪亮的光芒闪过。

过了几日,萧羽在昭阳宫陪舒雅用膳时,随口说了梁王萧隽那里跑出来一个长史,来京告状。一路几度遭到杀手追杀,幸而这位长史之前在给牧京的儿子写的家书中提到梁王有反迹。长史的儿子将用暗语写成的家书呈报给萧羽,萧羽就联系了碧霄宫,在路上救了该长史,一路保护长史抵达牧京。

鸟形烛台上烛光点点,摇曳着朦朦胧胧的幽光,照耀着食案上精致的各色菜式。

光明虾炙,将大虾灼得透明金黄。黄金豆腐,将极嫩的水豆腐,炸得外焦里嫩。山水饤,熟肉与蔬果做成花式拼盘,看上去就像是山水图。御黄王母饭,是经典的宫廷菜,将鸡蛋和油脂盖浇在饭上。最后还有一碟醋芹,是舒雅怀孕以来必备的开胃菜……

舒雅自怀孕以来,很少问政。萧羽主动说起,她一壁用玉箸轻轻夹了一块山水饤里红焖的兔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一壁随口问了句:“陈长史告梁王谋反,可有证据?”

“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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