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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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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当众调戏她、侮辱她、捉弄她的是食堂里的大师傅,他们的侮辱确实像出苦力者干的那些活儿,一锤子下去,一砸一个坑……直到多年后,一个男同事竟还轻薄地用手指撩她的下巴。而吴为偏偏不像有些偷过人的女人那样,从此以后任人轻薄,哑巴吃黄连地受着;或撕破了脸皮,从此大开偷戒,正中下怀地发扬光大。

她真不明白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怎么下得了这个手,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跟别人睡都睡了,我摸一下都不行?”可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挺着腰板,追逐着他的眼睛,一追上就牢牢铆住,“你这样做就太不对了,‘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你被冤打成反革命,停发工资,被人专政,关在牢里,那时候谁也不理你,是我母亲照顾着你老婆和孩子,有我们一口饭吃,就有你老婆和孩子的一口饭吃……后来就是放了出来也没人理你。到了干校,人人都能回北京探亲,你却没有权利享受探亲的机会,是我问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带给你老婆和儿子,你交给我一个三十多斤的樟木大菜墩。千里迢迢,还要换两次火车,我除了背自己的行李,还得背着你那个三十多斤的大菜墩……那是为什么?因为我不相信你是反革命,因为我想给你和你老婆一点儿同情和安慰。你倒相信我是‘破鞋’,是个拆烂污的女人!”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可是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还有韩木林的那个同事鄂百灵也来找她。

当时吴为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忙忙地起来招呼:“请坐,请坐!”来不及找抹布,用自己的巴掌把凳子擦了又擦。

可是鄂百灵不坐,背着手在她屋子里走来走去,就像在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公厕那样,无所顾忌地平膛过来又平堂过去。

吴为只好讪讪坐下,仰头看着鄂百灵来回踱步。

鄂百灵脸上的皮肤又细又光,是命好的女人那种脸。这张脸让吴为觉得她的小板凳太矮,洗衣服的大铁盆太破,煤炉子不够暖和,屋子里灰尘太多…….“你也要闹离婚?”鄂百灵不看吴为,而是仰着头把屋子里几扇光秃秃的墙面看了又看,好像墙上挂满了镜子。“我觉得这个关系再维持下去没什么意思。”“那你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办手续?”

“我要禅月的抚养权。”

“你要孩子的抚养权?”“孩子”两个字是从嗓子里旋出来的,每个字的尾音都高不可攀地向上回旋,“这就怪了,你既然那么舍不得孩子,干吗把那个私生子给人?”

吴为就明白了鄂百灵到这里来没有别的,只是为了对她说这句话。女人干起女人来,可能比男人干女人下手更狠。这可能是日后吴为总否认自己是女权主义者的一个原因?那时候,谁都可以站下来,对着吴为的脸问这个问题。虽然他们和鄂百灵一起早就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吐出来、咽进去地嚼成了渣儿。

直到那时,吴为还不后悔自己的坦诚。她还很清纯,还不够坏,只是觉得人生和她想像的有点不同。

后来才知道,很多人不但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一个个都非常地圣洁:有。

当吴为继续成长,有时难免不像白帆与胡秉宸核对杨白泉的“着陆点”那样,歹毒地想起枫丹的“着陆点”。

不知哪位高人给韩木林出的点子,有一阵儿韩木林从外地出差回来,总是先将她的晨尿偷去,在医院做过妊娠反应才与她交欢。

偷尿在技术上是个相当困难的事情,不知道毫无心计的韩木林是怎么完成的。

那时吴为还是一点渣滓也没有的人,放到哪里也是一个不张扬的节妇,根本不在意他的蚍蜉撼树之举,还乐得他被这种证明击得铩羽而归,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对女人的奇耻大辱,只说:“你再这么干,我就让你好瞧。”

“这叫什么话?”

“这叫‘勿谓言之不预’。”

韩木林也没往心里去,吴为是个不成熟的女人,喜欢装疯卖傻说些吓唬人的话。可反过来说,吴为也觉得韩木林不是个成熟的男人。的确,换了胡秉宸,肯定不会让吴为知道偷查她晨尿的事,这可能是吴为总觉得韩木林并不坏的原因。等到吴为真的出了事,韩木林偏偏没有查出来。

多少次韩木林费尽心机偷取吴为的晨尿,又不辞辛苦,起早贪黑提溜着一玻璃瓶子尿,到医院去化验,节骨眼儿上却偏偏来了个万一。要么是医院的化验有问题,要么枫丹根本就是他的孩子……

可是吴为一口咬定,枫丹不是韩木林的孩子,心里还坏坏地想:要真是韩木林的孩子,这份儿报应才叫痛快!

6

世界上的事有一还就有一报。这就是吴为看完那封信之后,两眼呆望窗外那片混浊的天空时想到的。

吴为知道这封信早晚要来。

现在它终于来了,在她已经不太在乎人们知道她有一个私生子的时候。

也正是在她所预料的、差不多的时候。

枫丹,吴为念着这个陌生的、十几年毫不相干,实际上又紧贴着她的、形影不离、没有一日忘记过的名字。

枫丹还站在门廊的暗影里,吴为就觉得她非常像自己,比禅月还像,一不过只是形式上的,也一眼看出底层社会给枫丹的烙印。为此,吴为的心又愧疚地一缩。

尽管在这一场人间悲剧中,本不应该有观众,吴为和枫丹还是把她们攒了多年,单等这个时刻一泻的眼泪流泻出来。那眼泪来得十分急骤,如狂风暴雨,但煞得也像来时一样急骤——

也许在社会的挤压中,她们已经历练出一副铁石心肠。

也许因为一旁坐着胡秉宸。

也许因为吴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人生的根本经验在于恰如其分,而矣为恰恰在不该抑制的时候抑制,该抑制的时候又发泄得淋漓尽致。

胡秉宸可能是好意,怕吴为上当受骗。谁都可以骗吴为,在没了解清楚之前,他得在旁助她一臂之力。同时也不想放过这个了解吴为过去的机会,尽管在与胡秉宸热恋时,吴为对自己的过去已交代得一清二楚。他不是不相信吴为,也不完全是为了刺探吴为过去的奸情,而是经验使然——无论什么,都以亲自掌握为好。枫丹带来了自己的照片,也许想用这些照片来填补她们之间的空白。

有几张差不多是半裸的,或用换头术的办法,将自己的头像安在模特儿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枫丹和眼前的很不一样。如果不仔细看,眼前的枫丹还是一个甜丝丝的小女孩,而看过照片,再回头看眼前的枫丹,就发现这个甜丝丝的小女孩,已是在社会上真真假假周旋过的成熟女人了。真是太早、太早了。

这自然也是自己的过错,还不是她亲手把枫丹扔了出去!

“私生子”这三个字,本就是一种宿命的暗示。“私生子”意味着生命伊始就被扔进了没有一丝光亮的野地,只有一星鬼火在闪闪烁烁。“私生子”们非得跟着那一星闪闪烁烁的鬼火走到底不可,走进这个社会为私生子准备的那座地狱。

地狱大门上镌刻着这样一句话:你,私生子,是你们淫荡无耻的母亲,将你们送人了这个地狱,因此你们注定要遭受世人的唾弃,只有少数幸运者才可以逃出这个劫数。

在她们终于把彼此几十年不着边际的空白接上之后,枫丹说:“让我看看姐姐的照片好吗?”

这是一个比较,枫丹早就想要在这个比较中了解作为吴为的私生子和一直跟随在吴为身边享有母爱的另一个有什么不同。

社会给一个私生子的伤害枫丹早已熟知,现在她要探知的是吴为给她的另一种伤害。

这才是让枫丹伤心断肠的时刻。照片上,吴为和禅月相依着,心有灵犀的样子。在罗马,在巴黎,在维也纳……在世界上的一切好地方。

她们的脸上,有种从苦海挣扎出来到达彼岸后的宁静。尽管这宁静像烧伤者刚刚长出的嫩皮,一时还遮不住皮下痉挛变形的肌肉。

这一切偏偏投有她的份儿——既没有分享这份宁静的份儿,也没有分享那痉挛之痛的份儿。

而那个可以称作姐姐的人,用不着刻意装扮,一眼就能看出是长期生活在西方,又必定是有学养的、上等人家出身。

养父养母待她虽然如同己出,把一个小户人家的小日子所能给她的满足,一分不剩地给了她,可是一看他们的举止,一听他们说话的腔调,就知道他们是大杂院里的人。

就是眼前这个可以叫妈又不能叫妈的女人,不顾一切地把她扔进了那个大杂院,让她费尽心机,怎么抠哧也抠哧不掉那个大杂院的烙印。就是这个女人,把私生子那不名誉的身份给了她,使她从小就备受世人歧视,她所有的不遂心、不满意全是她的赠与。

正因为狠心扔了她,这女人才得以功成名就,她们如今的好日子,难道不是牺牲她来换取的?换了任何一个大杂院出来的女孩,都会毫不迟疑地把这些话,吐在吴为那作家的、文雅的、有教养的假面上。可枫丹不会,无论如何,她是吴为生的。

她是吴为生的。

有那么一会儿,枫丹又像回到五六岁,相信自己就是养母所生那样天真了一会儿。

有那么一刹那,枫丹真有了那么点依恋的感觉,可是很快就闪过去了。

那句话吴为说了好几遍:“要是你有困难,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一百块钱……”

听起来就好像给她了一千、一万那样隆重,还是有条件的“要是你有困难”,还是“我可以”,而不是“我一定”。吴为以为“要是你有困难,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一百块钱”,就能补偿她的罪过吗?亏她说得出口:对她那成千上万的稿费来说,一百块钱值得一提吗?

枫丹当然不知道,吴为的月工资不过三百多元,还要支持两个家。

吴为当然不知道,枫丹的收人已是中产阶级,如果她知道,还会说出这寒碜的一百块吗?

吴为也没有像枫丹想像的那样,作为一个行为不端的女人,将私生子抛弃多年又终于见到时,抽风,下跪,昏厥,悲痛欲绝,心脏停跳……而是稳稳坐在沙发上,流几行迟迟疑疑的泪,——就是这几行泪,可能也是计划之外的。

她的老丈夫也坐在一旁,拐弯抹角地问这问那,以验证她是否冒牌。

她的家具也很寒碜,穿着也很普通……本以为如此辉煌的吴为,该是何等完美!

如果一直不见吴为,也许她还有点让人琢磨的地方,现在枫丹很有些失望。送枫丹离开时,吴为问道:“你去找过你的生父吗?”

“没有。”

“你不打算去找找他吗?”

没回答。

“那么我能不能知道,你找我的原因?”

“有那么一点儿血缘上的原因,也因为你是一个名人。”

非常率真。亏心的吴为有时也想关心一下枫丹的生活,试着给她换来换去的地址打个电话,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枫丹你的电话。”

社会给一个私生子的伤害枫丹早已熟知,现在她要探知的是吴为给她的另一种伤害。

这才是让枫丹伤心断肠的时刻。照片上,吴为和禅月相依着,心有灵犀的样子。在罗马,在巴黎,在维也纳……在世界上的一切好地方。

她们的脸上,有种从苦海挣扎出来到达彼岸后的宁静。尽管这宁静像烧伤者刚刚长出的嫩皮,一时还遮不住皮下痉挛变形的肌肉。

这一切偏偏没有她的份儿——既没有分享这份宁静的份儿,也没有分享那痉挛之痛的份儿。

而那个可以称作姐姐的人,用不着刻意装扮,一眼就能看出是长期生活在西方,又必定是有学养的、上等人家出身。

养父养母待她虽然如同己出,把一个小户人家的小日子所能给她的满足,一分不剩地给了她,可是一看他们的举止,一听他们说话的腔调,就知道他们是大杂院里的人。

就是眼前这个可以叫妈又不能叫妈的女人,不顾一切地把她扔进了那个大杂院,让她费尽心机,怎么抠哧也抠哧不掉那个大杂院的烙印。

就是这个女人,把私生子那不名誉的身份给了她,使她从小就备受世人歧视,她所有的不遂心、不满意全是她的赠与。

正因为狠心扔了她,这女人才得以功成名就,她们如今的好日子,难道不是牺牲她来换取的?换了任何一个大杂院出来的女孩,都会毫不迟疑地把这些话,吐在吴为那作家的、文雅的、有教养的假面上。可枫丹不会,无论如何,她是吴为生的。

她是吴为生的。

有那么一会儿,枫丹又像回到五六岁,相信自己就是养母所生那样天真了一会儿。

有那么一刹那,枫丹真有了那么点依恋的感觉,可是很快就闪过去了。

那句话吴为说了好几遍:“要是你有困难,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一百块钱……”

听起来就好像给她了一千、一万那样隆重,还是有条件的“要是你有困难”,还是“我可以”,而不是“我一定”。吴为以为“要是你有困难,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一百块钱”,就能补偿她的罪过吗?亏她说得出口:对她那成千上万的稿费来说,一百块钱值得一提吗?

枫丹当然不知道,吴为的月工资不过三百多元,还要支持两个家。

吴为当然不知道,枫丹的收入已是中产阶级,如果她知道,还会说出这寒碜的一百块吗?

吴为也没有像枫丹想像的那样,作为一个行为不端的女人,将私生子抛弃多年又终于见到时,抽风,下跪,昏厥,悲痛欲绝,心脏停跳……而是稳稳坐在沙发上,流几行迟迟疑疑的泪,——就是这几行泪,可能也是计划之外的。

她的老丈夫也坐在一旁,拐弯抹角地问这问那,以验证她是否冒牌。她的家具也很寒碜,穿着也很普通……本以为如此辉煌的吴为,该是何等完美!

如果一直不见吴为,也许她还有点让人琢磨的地方,现在枫丹很有些失望。

送枫丹离开时,吴为问道:“你去找过你的生父吗?”

“没有。”

“你不打算去找找他吗?”

没回答。

“那么我能不能知道,你找我的原因?”

“有那么一点儿血缘上的原因,也因为你是一个名人。”

非常率真。亏心的吴为有时也想关心一下枫丹的生活,试着给她换来换去的地址打个电话,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枫丹你的电话。”

然后听见枫丹问:“谁呀?”那种声音让吴为觉得自己很不礼貌,好像窥测了不该窥测的他人生活。

得知叶莲子过世的消息,枫丹也曾写信给吴为——吴为:

刚刚听到姥姥故去的消息,想你心情一定很怆然,又得知你得了很重的病,我便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极想去看看你,为你做点能做的事,但是想来想去,怕你仍然不希望见到我。所以还是决定写信,权且把它算做我的一份挂念吧。

有时候,我觉得活着真是无可奈何的,那么多无从意料的事情,说来就来,逃也逃不过。八八年,我曾经历了最绝望的事,就是我老母的死。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我被带到大平间,看着她从冷冻箱里推出来,我用从家里带来的温水最后擦了擦她的手和脸,送到八宝山火化,然后我们把她装进那个小盒子……在我想她的时候,常常出现这一幕。我想,无论我们在这个世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奔奔波波,悲悲乐乐,最后,都会被烧成灰,放进一个小盒子里。小盒子放在一屋子同样的小盒子中间,你不知道你周围的人对你好不好,他是善良还是不善良。

我知道你想起姥姥会多难过,人这一生,谁能像母亲对我们那样好呢?但是你如果想她,别老想姥姥这一辈子受了多少苦,你不妨想想那些好过的日子,想一想姥姥看着你写出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姥姥看到了你的成就。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我真的希望你活得好好的,我不怀疑,人活到一定的境界,一定是能用较为超脱的心态面对世事了吧!

不觉要提起我去找你的那年,至今还有点后悔,那时仍是一个心智尚未健全的孩子,而想到你每次都能善待我,心里也温暖过一阵。我还记得你给我做过一条鱼,还有我爱吃的汤圆,你说是特地跑到东单去买的。我给你带去一大堆很烂的照片,想起来脸红。我也送过你两本小孩子才看的书,我想你一定特别看不上。,…今年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可以说,我是真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我一直工作着,很有责任感,人际关系也很好,同事间不是离得那么远。

我想告诉你,我们不是陌生人,即使你永远不想再见到我,我仍然是你的女儿,我心里怀揣着对你的爱,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

今年我去度假,中途路过一个寺庙,我在庙里烧了香,我想到了你,觉得应该替你许个愿,我不知道灵不灵,我祝你将来的生活里多好运。

写来写去,就让这句话作为这封信的结尾吧,真的,如果你什么都指不上,记住,你还有我。

枫丹

看完枫丹的信,吴为凄绝地想,她不是不希望见到枫丹,她是没脸见枫丹。枫丹这份爱,她有什么资格坐享其成?

一个女人不管自身有多少缺陷,但作为母亲,应该是个十全十美、无所不能牺牲的。

既然当初她没有对枫丹尽到母亲的责任,反倒把枫丹扔进不见树木、不见房舍、不见河岸,天连地、地连天的一片茫茫浊水,也就差不多是毁了枫丹的一生,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当一个现成的母亲?!……

坐而论道,吴为和枫丹相亲相近,真要建立起骨肉之情,却是梦想。

她们之间隔着太多的创伤、距离和误解,以至她们无法走近对方。

于吴为是隔着对枫丹的罪过,且是无法补偿的罪过。枫丹所有的不幸,说是应该由她负责,怎么负呢?她再不能给枫丹一个白纸一张的人生,让她和枫丹都从头开始……所以吴为的负责不过是一句空话。如果世上有什么惩罚,可以切实有效地抹去、改善枫丹因她而致的不幸,吴为愿意以身试之。之后再谈她们的亲情,相信那时她才可以心安理得做枫丹的母亲。

可是没有!

惨就惨在这里,没有!

吴为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面对这个由她残害,而又没有了救赎之道的女儿呢?

于枫丹,对吴为的感情大部分是理论上的,特别当她在生活中遭遇挫折而又无法诉之于人,的时候。然而也正是这样的时候,对吴为的怨怼也不禁而生。

她不能不想,作为母亲,吴为没有对她伸过一个指头,呵护过一分一毫。

如果吴为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女人也就罢了,但她知道,吴为不仅在国内,就是在国际上也是有名声有地位的人了。

为什么这一切都有禅月的一份,却没有她这个女儿的一份?她不是更应该得到吴为的补偿?!

得机会就宣扬自己是吴为的私生女,倒不一定是炫耀有这么一个著名的母亲,而是让许久没有什么话题可供人谈论的吴为尴尬一下。

在文坛这个多事、好事之地,除了对胡秉宸那份坚贞的爱情,多少年来让人没有话题可说的吴为,显得太正经了。

难道不就是这个现如今顺顺当当地过着上等人日子的吴为,把她一下子扔进了大杂院?又何止是扔进了大杂院啊!难道吴为不该支付她为从大杂院里挣扎出来所付出的艰辛吗?

枫丹看到的,只是吴为熬出苦海的情形。要是让枫丹像禅月那样,和吴为一起在拔不出腿的沼泽里挣扎,感同身受人们给她们的那些凌辱,枫丹受得了吗?

吴为、禅月、叶莲子,也没想到她们能挣扎出来。

要是那时让枫丹选择,是和吴为一起遭人歧视、欺凌,还是跟她的养父养母过宁静的小日子,枫丹会选择哪一种呢?

哪一种都让枫丹无所适从。

凡此种种,都是吴为一手制造的人间悲剧。

 《无字》

第三部 第二章

 1

如果那天吴为不回头,是否就不会有后半生的那场大戏?那么她也就可能逃过那一劫,她的后半生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可惜这样的“如果”是没有的,她那个句号必定由胡秉宸来画上。

2

直到来年秋天,胡秉宸才和吴为接轨。无论何时,想起这一天,吴为仍然会联想起那个老掉牙的童话《红帽》,虽然已是另类版本,后面还是万变不离其宗地跟着一只老灰狼。

如果吴为知道厄运已经踩上了她的脚后跟,她还能这样头碰头地顶着秋日的一个朝阳,背着手作逍遥游吗?还能这样心无旁骛,妄图一解既然秋天已经来临,山林里的来风为什么还残留着绿意?……那是谁?自得其乐,仰面朝天,向山而行,好像在赶回自己的家,而不是去负重劳动。

步伐里有种不寻常的动感,而且走路的样子很像他,背着手,步履轻捷。哪有女人背着手走路的!哪有女人步履竟如男人似的轻捷!胡秉宸不觉加快了脚步,等到距离近些就发现,前面走着的女人,就是那个独自在雪寰中优哉游哉、声名狼藉的吴为。

到了此时,胡秉宸对吴为的所知已不算少,首先在记忆中涌现的却仍是那个雪日的经历。

在这之前,胡秉宸与吴为不是没有过接触。

当时他政治上还没有得到“解放”,每日在造反派的监督下劳动改造,又病得很厉害,一面咳着一面埋头扛着一根电线杆前行,极力稳住颤抖的脚步,万万不能让自己在“革命者”面前跌倒。举手擦汗的工夫,见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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