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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人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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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捂脸大笑



☆、第一章

雨点啪啪打在车窗上,被雨刷扫出一片模糊的水痕。前灯射出的光芒被大雨淹没,只留下一道虚影,闪烁的路标飞速后退,像一条条可怖的幽魂。

“沈建坤你给我说清楚!”

声音很大,很熟悉,充满了愤怒。身体在微微发颤,眼前一片漆黑,冰凉刺骨。

“我说过,钱我们可以一起还!有消息说印花税马上……”

车轮猛地碾过减速带,强烈的颠簸伴随着吱吱的橡胶摩擦声。

“玩不起了?你什么意思?!”

攥紧了手机,粗重的呼吸声在车内回荡。

“30岁?我就没30岁吗?!你他妈还有个弟弟呢!……别他妈扯宋局,别他妈扯那笔钱,你告诉我!你他妈给我说个准话!!”

咆哮声换回一句低语,轻柔苦痛,饱含着歉意……嘟嘟的盲音在耳边响起。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滑落,一道亮光突然穿透了雨幕,穿透了眼前的朦胧,直直向自己撞来。耳边传来了尖叫,还有轮胎打滑的锐鸣,玻璃瞬间粉碎,铁条插入了颅骨,双膝和肋骨被碾压撕裂,剧痛铺天盖地袭来。

“呜……”

一阵轻颤,陈远鸣睁开了眼睛。疼痛如此逼真,如影随形,冷汗顺着脊背滑落,粘湿了身上的衣物,他艰难的喘着气,想要从梦魇中逃脱,然而沉重的棉被压在身上,像是一块巨石,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他喘了很久,任痛苦扫过周身,直到另外两道声音从寂静中传来。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粗重的那道微微打着酣,不时吧唧一下嘴,牙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另一道则轻柔很多,只是平稳的鼻息,一吸一呼,像任何一个陷入甜美梦乡的人那样安详宁静。在这两道声音的伴随下,陈远鸣终于放松了身体,从噩梦中逃了出来。

臆想中的疼痛全部褪去,只剩下粘腻的汗湿感,秋衣秋裤全部都湿透了,身上冷的跟浸在冰水里一样。犹豫了一会儿,陈远鸣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悉悉索索的脱起衣服。现在是一月初,早过了送暖时节,然而房间里没有任何暖意,寒风透过窗户缝扫进来,飕飕的刮在脸上,屋里跟室外温度相差无几,身上那床被子里塞得都是老棉花,又厚又沉,总也捂不热,再被冷汗一浸,更是让人煎熬。

在寒意的影响下,脑子逐渐恢复了清明,但是动作却变得更加缓慢。这间房只有十来平方,身下小床挤在窗边角落里,离另一张大床仅有三、四步距离,一不小心就会惊醒床上的两人。秋衣很宽大,但是脱下时领口还是蹭到了头上包扎的纱布,带来一阵真实的痛楚。陈远鸣没发出任何声音,轻轻把两件湿衣放在了枕边。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了进来,像街灯一样明亮的银色光芒洒落在枕边,映出一条细瘦的手臂。肤色有点黑,腕骨上几乎找不到肉,手指很长,中间的指节干巴巴的凸起一块,只有从这里才能看出点大人的样子。看着这只手,陈远鸣却有些恍惚,在他的印象里,这只手应该更大、更加有力,手背上布满青筋,因为早年操劳关节有些变形……那本该是一只男人的手,而非男孩的。

冷风顺着手肘钻进被子里,让本就不暖和的被窝更加冰凉。荞麦皮枕头发出一阵沙沙声,硬邦邦抵住了头顶的伤口。陈远鸣慢慢把手缩回来,掖紧了被子。已经第七天了,自从打完那场架后,脑袋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很多人,相反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像是离开了几十年一样遥远模糊。他一度以为自己被打坏了脑袋,得了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是连续不断,又真实无比的噩梦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梦里的是一场车祸,一遍遍的慢放,精确到秒的惨烈车祸。他现在依然能清晰的记起自己开的车是牡蛎灰的奥迪A6L,正沿着318国道向成渝高速进发,那条路他开过很多遍,熟到闭眼都能照开不误,但是那通电话,那场大雨,那辆失速的载重卡车毁了一切。在车祸里,他死了,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然而一切都如此的荒谬。因为现在,此时此刻,是1991年。

在这个年代,他的记忆里就不该有奥迪,不该有“一汽…大众”,不该出现“318国道”、“成渝高速”之类的名词。但是脑海中的记忆却又如此逼真,真实到让人毛骨悚然,他似乎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只是像一盘老旧的磁带,被飞速倒转回了A面。

是什么脱离了正常的轨迹,让他陷入无休止的噩梦,死去的究竟是谁?是他自己吗?如果那是真实的,现在的自己又是谁呢?

脑中的思绪繁杂满溢,头上的伤口隐隐抽痛,在这片疼痛和混乱中,陈远鸣慢慢蜷起了身体,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注:1991年2月6日,一汽和德国大众合资成立一汽…大众,2005年奥迪A6L出产。

成渝高速1995年通车。

嘿嘿~~窝又回来啦!这次走真实向重生流,考据依旧有,不过由于鄙人完全不是金融专业出身,所以如果有啥不靠谱错误的话,都是百|度的错!(逃

还有本文会涉及一些真实的企业和人名,国内那些窝会用假名代替,国外就照用啦,金手指爽文,感情线略狗血这样吧XDDD

PS,标题和文案又无能啦QAQ谁来救窝!!!!【泪喷

☆、第二章

“豆豆!快起床!”

被一把粗暴的推搡惊醒,陈远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人叫了自己的小名,寒风顺着敞开的大门涌入,他打了个寒颤,从床上爬了起来。

飞快穿上还有些潮气的内衣,再套上厚实的毛衣外套,转身看向身旁,小圆桌已经在房间正中支开,上面摆着几个碗,米汤稀的可以照见人影,咸菜只有3、4块,是自家腌的萝卜条,一个男人正窝在桌前稀里呼噜喝着粥,大口嚼着馒头。发觉了陈远鸣的目光,他把眼一瞪,大声骂道,“发什么呆!赶紧洗脸吃饭!”

“快去吧。”身边的女人也推了他一把,顺手把一个煮鸡蛋搁在桌上,“等会鸡蛋就凉了。”

陈远鸣一声不吭拿起毛巾,向门外走去。出了门右拐走廊尽头就是公用厕所和水池,这时已经过了早上抢厕所的高峰期,没花多大功夫,他就解决完个人卫生,扭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把一捧水泼在脸上。

冬天的水冷的要命,黢黑的水管上还有灼烧的痕迹,显然是夜里又冻上了,不知被哪个邻居折腾开的。洗脸只是短短几秒,手就被冻的通红,小指和手背上的冻疮开始抽痛发痒。在身旁长而狭窄的走廊上,一股由柴火烟味和饭菜香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袭来,楼道里的每户都一片吵杂,这里是本市最大国有企业L市轴承厂的职工宿舍。一层八户,一共三层的宿舍楼,每天早上都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整整21年,熟悉这里的一切。

然而现在……狠狠拧了一把毛巾,他活动了下已经冻木的双手,抬起了头。然而现在,他只有15岁。

“洗个脸都这么磨蹭,又想迟到吗?”

走进屋时,呵斥声劈头盖脸砸来。陈远鸣默默放下毛巾,在桌前坐下。一个馒头塞进手里。

“快点吃,都6点半了!”两只手利落的剥掉鸡蛋皮,把白嫩嫩的水煮蛋扔进了米汤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别成天没精打采的,该期末考了吧?”

“还有一周。”啃了口馒头,呛人的碱面味刺激着味蕾,自家蒸的,永远都是这个味道。用筷子拨拉了下碗里的鸡蛋,陈远鸣突然觉得眼中冲上股涩然。“妈,别煮鸡蛋了,我都好了……”

“瞎说什么呢。”女人利落的把几个空碗收到锅里泡着,“咱家不差这俩钱。”

这次男人没说什么话,只是发出了一声冷哼,大步走出门去,关门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陈远鸣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加起块萝卜条,就着米粥吃了起来。

看着还在冷战的父子俩,王娟忍不住叹了口气,穿起外套挎上提兜,冲儿子打了声招呼,“我去上班了,你也赶紧吃完去上学,走时记得锁好门。”

大力咀嚼着嘴里的东西,陈远鸣点了点头。门被关上了,却阻不断门外的嘈杂声。6点45学生到校,7点整工厂开工,这两个时间点就注定了早晨的慌乱繁忙。自行车叮叮当当的按铃声、孩子们大呼小叫的吵闹声、还有一些家长扯着嗓子的怒骂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年年如此,日日如此。

在这声响的伴奏中,陈远鸣吃完了早饭,把碗搁在锅里,提起书包走出门去。1月夜长,门外还是黑漆漆一片,冷风像刀一样飕飕刮在脸上,呢面的外套也挡不住刺骨寒意,他吸溜了一下鼻子,把双手□兜里,快步向学校走去。

渡过几天的茫然期,如今记忆如同被擦去尘埃的镜子,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从家到学校是一条慢下坡的土路,坑洼不平,一到下雨就泥泞的拔不出鞋子。整段路上连盏路灯都没有,早几年路边还种着一些玉米和蔬菜,后来被私自扩建的民宅挤了个一干二净,有些不讲究的还直接把垃圾扔到路边,让这条小路常年散发着腐臭味。

就是这条路况复杂的土路,陈远鸣却走的毫无磕绊。无他,太熟了。从小学走到初中,每天两点一线,15分钟步行,就沿着斜坡往下走去。坡下拐角处毗邻着厂里的第五小学和第三中学,在这两所学校里,他渡过了自己的整个少年时光。

作为早年的大型国企,L市轴承厂的在职职工和职工家属人口足有超过十万,拥有十几个职工宿舍区,学校、医院、俱乐部、澡堂等等附属设施齐备,他所就读的轴三中更是远近闻名的重点中学,自从施行9年义务教育和分区就近择校制后,掏高额择校费挤进来的跨区生就成了三中的一大景色。

只是这个景,却成了陈远鸣最初的童年阴影。

踏进校门时,第一遍上课铃已经敲响,陈远鸣并没有加快脚步,只是扫了眼二楼的教师办公室,就转身上了楼。初3一班在新教学楼的三层最西头,紧挨着走廊,当推开教室门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向他射来。

好奇、鄙夷、惊讶、木然……少年少女们远未到会掩饰内心的年龄,这种天然的态度就显得愈发刺目。陈远鸣脸上一片空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直的走到第七排的空位处坐了下来。同桌的女孩微微咧开身子,似乎想跟他拉开点距离。

把书包塞进抽屉,掏出课本纸笔,陈远鸣扫了一眼身边表情不屑的马尾辫小姑娘,她叫什么来着,王茜?王婷?记不清了。别说现在他脑袋怪的厉害,就是原来没发疯时,他也跟这些同学没什么交集。

刚刚坐定,清脆的高跟鞋声就在走廊上响起,一个中年女人走进了教室。高跟皮鞋,黑色的齐踝羊毛裙,鲜红的短款羽绒服,在90年代初称得上时尚的打扮,然而她的面部表情却破坏了一切,长发高高盘在脑后,银边镜框下一是双锐利细长的三角眼,若有若无的冷笑挂在嘴角,跟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傲慢气息相映成彰。

坐在第二排的班长刷的站起身来。“起立!”

桌椅挪动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全班人都站了起来。

“老师好!”

声音整齐响亮,标准的课前仪式。站在讲台上的女人矜持的点了下头,“同学们好。”

又是一片稀里哗啦的桌椅响动,但是这次安静的飞快,一班的班主任韩倩是全校闻名的纳粹式控制狂,在教师决定一切的年代,根本没人胆敢挑衅她的权威。

当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后,看着台下乖的跟鹌鹑一样的学生们,韩老师用眯起的眼睛扫过后排,毫不客气的开口,“马上就要期末考了,该怎么做我就不废话了,只是有些人不要总想着当锅里的老鼠屎,不想学就赶紧滚蛋。混日子,迟到早退、打架闹事,把班里搞的乌烟瘴气。你不想上高中没关系,不是那个材料没人逼你,别耽搁其他人!”

几道目光偷偷扫过来,陈远鸣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翻开了面前的英语课本。

韩老师发出了一声冷哼,把手里的教案往课桌上一扔,“现在抽查作业,背诵上节课的课文,陈远鸣!”

被喊到名字,陈远鸣站了起来。这间教室并不算大,每排九个座位,一共七排半,像种土豆一样塞进足足65人。因为这两年家里条件不好,陈远鸣的身高离班级平均水准还差一线,有些偏科,成绩到也拿得出手,但是现在他站在教室的最后方,和那些混日子的吊车尾们比邻相伴……

握紧了双拳,陈远鸣面无表情的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怎么,背不下来吗?力气都花在打架睡……”韩老师张口就想训斥,却被一句英文突兀打断。少年开始了背诵,发音不算特别标准,背的也不快,但是内容没有任何错漏,一字一句,清晰洪亮,像是在嘲讽她无端的责骂。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韩老师的脸色变得铁青,怒视着站在教室最后的男孩,一篇课文只有几百个单词,很快就到了尾声。在背完后,陈远鸣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撇了眼前排的某人。

“我背完了,其他打架的要不要一视同仁呢?韩老师。”

窝在前排的几人顿时把头埋在了课本里,噤若寒蝉。韩老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大声喝道,“坐下!开始上课!”

一阵悉悉索索的翻书声响起,陈远鸣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坐了回去。头上的伤口还在一跳一跳的胀痛,他用手抚平了卷边的书角。这两天脑袋上是缝了针,也过得混沌不堪,但是多出来的东西却改变了他,如今初中课本对他而言简单到可笑,任何科目,包括自己最偏科的英语。同时,改变还不止这些,曾经让他百思不解、痛苦煎熬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陈远鸣抬起头,向教室前方看去。前三排,左右两边全部都是厂长的女儿、市领导的儿子,和那些科科满分的尖子生们瓜分了优等席。中间几排则是规规矩矩的教师子弟和普通高价生们,有着不上不下的成绩,坐着不上不下的位置。后两排变成了顽劣到实在不可救药的插班生们,花着钞票,用着关系,学业和性格却一塌糊涂,统统被塞进角落,任其自生自灭。

在这个特殊的小社会里,只有四类人:有钱的、有权的、有关系的,还有真正学习出类拔萃的尖子生。而他,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他不过是一只误闯入猴群的公鸡。

多简单的答案,可是在原先那段被搅乱的记忆里,幼年的自己从来没有懂过。他的家庭,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不足以让他发现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他的父母把老师的话当做金科律例,只会打骂训斥,为他的“顽劣”失望透顶……

耳边传来了整齐的诵读声,陈远鸣低下头,看着放在课桌上那双长满冻疮了的手。突然间,几天来让他混乱的恐惧感消失了,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他开始接受脑海中那个更加年长、干练,却已经死去的自己。如果这是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试试呢?

陈远鸣无声的笑了起来,捏紧了双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哦=w=

不过这次还是木有存稿,窝争取把更新时间稳定在上午吧……躺倒~~

☆、第三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期末考就结束了。这次陈远鸣没再跟那群垃圾干上,而是集中精力突击了几天课本,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满脑子只有无谓自尊的少年,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公平,不想被人歧视,就要拿出点让人无法轻看的东西。

答完最后一张试卷,再认真检查两遍后,他终于呼出口气,缴卷走出了考场。期末考结束后是两天的休假,供老师们阅卷评分。跟协助批卷的优等生责任向来无缘,陈远鸣就早早开始了自己的寒假预热。

这两天在学习之余,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对于记忆的整理和梳理上。如今虽然接受了自己还魂尸的身份,但是脑中的记忆太过繁杂,更重要的是,陈远鸣无法确定脑中的东西是否准确真实。这年头书报亭还是稀罕物,报刊、杂志的稀缺注定了直送订阅的销售模式,找不到可以查阅的报纸,家里没有电视,连收音机都被管制无法准时收听新闻,想要把脑海中的记忆和现实对上可不容易。在没有依凭的情况下,他宁肯多花些时间放在筹备上。

在考完试第二天的一大早,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陈远鸣揣上钥匙和辛苦攒下的两块钱,走出了家门。

今年冬天还没下过雪,整个城市看起来都灰蒙蒙的,市里的主干道目前只有单车道,一半马路上走的都是自行车,偶尔有一辆拖着电缆的公交车懒洋洋驶过。路边3、4层的住宅楼都还崭新明亮,估计都是近两年才建起的。L市也算是中西部有名的重工业城市,除了轴承厂外,拖厂、钢厂、铜加工厂之类厂矿也都挤在市区周围,在国有大型企业还未曾没落的90年代初,这个城市还焕发着一股子冲劲和堂皇的骄傲气息。

但是对于陈远鸣而言,这座城市却是陌生的。在他的另一段人生里,初中毕业后成绩并不理想,最后没有上高中而是选择就读于厂里的职高,两年半工半读后直接通过关系进了厂里工作,然而94年正赶上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其后几年厂里效益江河日下,工作不到一年他就毅然辞职走上了北漂的道路,之后辗转北上广,搬过砖头、开过大车、中关村里卖过电脑,04年股市大跌时开始研究股票,05年1000点大底前后入市,折腾了两年才闯出些名堂。

在他那段人生里,前半是压抑苦闷,后半则颠沛流离,根本无暇仔细观察自己身旁发生的变化。如今用全然陌生的眼光观察这个城市,他才发现自己对家乡的印象少到可怜,只剩下了青春期那段儿对零食的刻骨铭心。叹了口气,陈远鸣转头离开了还没搬迁,门口也没有报刊栏存在的市政府大院,向几站外的广州市场走去。

1991年L市刚刚迎来第一波开发热潮,在离人民公园不远处兴建了一条商业街,还起名叫“广州市场”。只是现在的广州市场还没有后世的配套设施,青年文化宫还没盖好,新华书店和小吃一条街也不见踪影。只有一栋三层高的钢筋混凝土大楼,鹤立鸡群的矗立在一片空地正中。自从80年代后期电视票、布票之类票券消失后,商场也渐渐开始有了人气。

走进了百货大楼的门厅,陈远鸣打量着面前的景象,那时的建筑结构跟后世还相差甚远,一楼也不是化妆品、珠宝专柜,而是各式生活用品,死板的陈列在货架上。站在柜台后的营业员们还保持着供销社时代的傲慢,只是瞥了眼一身穷酸样的少年,就扭脸继续和身边人唠起嗑。

陈远鸣也没搭理她们,沿着货架一排排仔细端详起来。前排是最热门的学习用品专柜,书包、铅笔盒、卡通造型的橡皮和本子,价格十分不讨喜,但是班里同学可谓人手一份。再靠后点是表类专柜,一排挂钟大大咧咧悬在墙壁上,每一只都擦的光鲜闪亮,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外壳是塑料制品。柜台里放的则是手表,一半是各式各样的电子表,另一半则牢牢锁在柜子里,看起来像是石英表。

陈远鸣挨个看了过去,电子表价码普遍在50…100元,还有一些标注着防水、按钮特别多的直接卖上了150。虽然已经过了电子表最流行的时节,但是这种玩意仍是青少年们的最爱,前几天他跟前排那群混蛋打架时,其中一个还带着那种最贵的款式。石英表就是另一幅样貌了,便宜的也要200多块,还有几只贵的,卖到了1000以上,上面打着双狮和西铁城的标签。

“看什么看?!你能买得起吗?”

才站了几分钟,柜台后的营业员马上不耐烦了,冲陈远鸣喝道,让个穷小子戳在柜台前不是影响生意嘛!

陈远鸣没理她,依旧认真的看完了整排货架,又转身向其他柜台走去,在商场里后世常见的牌子基本没有踪影。跟当时100元左右的工资相比,每一件东西价格都高到离谱,倒是没坠了“百货商场”的名头。

逛了一圈后,陈远鸣心中有了个朦胧的想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从80年代到90年代中是个体私营最为辉煌的年代,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进货渠道……

“豆豆?”

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陈远鸣转过头,只见一个男孩站在背后,跟他差多不大,却高出大半头。穿着一件深色外套,毛线围巾是亮绿色,但是色泽搭配相当不错,也衬得他虎头虎脑可爱了几分。这孩子的双眼睁得很大,睫毛跟小马一样纤长浓密,手里拎了一大兜毛线团,正诧异的看向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帮家人买东西吗?”

这是谁?觉得有些熟悉,却又完全想不起对方的名字,陈远鸣尴尬的站在原地,回了他半个笑容。发觉对方没认出自己,那男孩哈的一声扑了上来,搂住了他肩膀一阵猛揉。

“好小子!才两年不见就把二哥忘了?!”

啊,有了这句话,陈远鸣脑中突然一亮,“孙朗?”

“废话!不是我是谁?!”

这次陈远鸣真的想起来了,这男孩是他原先的邻居之一,3年前也和家人一起住在职工宿舍,后来父母按工龄抽签抽到了新建的家属区,才阖家搬了出去。孙家一共有两个小孩,孙朗排行老二,比他大半岁,小时候就一直二哥二哥的叫唤,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只是后来因为交际圈不同,慢慢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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