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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杀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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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弄伤我了!”霍里斯在门背后大叫,声音气急败坏,他很少受伤,但每次受伤都会激发他的杀人欲望。

  利奥的位置还算安全,但是子弹不够了,

  他忽然举手示意,然后丢掉空枪,从藏身之处出来,霍里斯朝他的头部挥了一拳。

  “你知道自己不会有胜算的。”

  “我知道。”利奥回答,“我只是讨厌那个玻璃缸,而且我也知道你不会杀他,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胜负很难说。”

  “很好。”霍里斯点点头,他的额头受伤了,子弹擦过左额角,他血流满面。

  “你的脑筋动得不错,但你忘了一点,为了让胜负的结果更加明朗,我可以先对付你的手脚,让你没办法走路,没办法开枪,这样就安全了。”

  他们才不在乎会把他弄成什么样,即使留下终生残疾。

  “想想看,当你的手脚都不能用的时候,他就只是件多余的物品了。这也是你头脑里正在想的么?”

  尼克维持着从玻璃缸中摔落的姿势,没有人去注意他,反正他不能动弹。

  所有人都留神着利奥的一举一动,好像他能凭空变出一把机枪朝他们扫射。

  霍里斯朝他走过去,看来他似乎想亲自动手。不过现在还没必要把他弄残,对初犯者先用一些柔和的手段,比如用两头磨尖的钢条,让他一两个星期没法走路。有人交待过先不要太过火。

  就在霍里斯抓住利奥的头发时,他忽然像头猛兽一样整个撞过来。

  这大胆的行为完全出乎意料,他们原本以为他放弃了,他丢掉枪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宣告了自己的投降。但是他们忘了他并不是英雄,为了活下去杀人,他常常诡计多端。

  利奥一下就撞倒了霍里斯,然后是头部一阵剧痛,霍里斯的手紧抓着他的头发不放。

  他们竟然也沦落到使用这种不高级的手段翻滚在一起。谁也不敢开枪,利奥抓住霍里斯的枪把,结果在抢夺中漫无目的地开了一枪。

  还剩下两三个人能够完好地站着,利奥抓着霍里斯的肩膀,他的嘴唇紧闭,冷酷残忍。

  霍里斯一瞬间感到颤栗,紧接着就被拖起来,整个人摔向他的同伙。

  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利奥对子弹毫不畏惧,他有过很多中枪的经验。他把一个朝他开枪的男人摁在门框上,再用力关门。他的身体中了两三枪,但是顷刻间就把所有人都击倒了。

  他站着时摇摇欲坠,就像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的烛光。

  尼克咳出了一口水,鼻腔酸涩得好像有东西正要钻进脑子里。

  他听到的枪声不止一下,但都是瞬间发生的事,如同“砰”的一声过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利奥走到他跟前,这个情景似曾相识,但是他没能替他解开绳子。

  他像一座千疮百孔的废墟一样轰然倒塌。


  【22。 谢意】

  他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哪里也动不了,一动就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感到口渴,到处都像在火烤。

  “他好像醒了。”有人说。

  “他不可能醒,看看他中了多少枪,他就像个靶子。”另一个人说,他的声音有点耳熟,“我不喜欢拼命的人,野蛮、任性、没技巧。”

  “但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怎么办?”

  “你不会动脑子么?”

  “我想象不出来,换作我的话,我会统统招供的,我会说东西在你那儿,而且我会亲自带他们来找你。”

  “太好了,你是天才。艾伦,我不想看到你,转过身去。”

  “他醒了。”

  利奥睁开眼睛,他被一团气味包围着,是酒精的味道,还有他自己的味道。

  “我说过他会醒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你对很多事都深信不疑,以前你还相信过上帝会躲在衣橱里,因为教会的神父说他无处不在,只要你内心想见他。”

  说话的人走过来,低头看看他。

  “你像个睁着眼睛梦游的人。”露比望着他说,“医疗费我会和你算的,你得感谢麦克,他输了血给你。还有,你打坏安东尼最喜欢的鱼缸,他和艾瑞莎购物回来发现地下室都是死鱼,而楼上全是死人。”

  艾伦拿了一杯咖啡说:“但是你不用担心,露比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托尼早该换个门锁了。”

  利奥闭了一会儿眼睛,他像刚从某个隐秘的地下藏身处出来,目光迟钝,畏惧光亮。

  “感觉怎么样?”

  “只要不动就好。”

  只要不动就不会痛,以前他也是这样熬过来的,有时甚至更糟。

  “他呢?”

  “谁?”艾伦想了想,然后说,“你是说尼克?他很好,哪儿都没伤着。”

  “还有……”

  “Agro也很好,受伤的只有你。他们和麦克一起去买药和替换的纱布,我们需要很多东西才能让你快点好起来。这里缺少养伤的必需品。”

  “那是因为这里很少有人受伤。”露比说,“我们才分开几小时,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别这么说,露比,我觉得他干得很好。”

  “你也想这样是么?我知道你早就想这样了。”

  “想怎样?”

  “我怎么知道?”露比冷淡地说,“我在和别人说话时你最好不要插嘴。”

  “好的。”艾伦表示同意,然后退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地下诊所的医疗费很昂贵,不过看来效果不错。”

  利奥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的房东打电话给我,所以我就好心地接收了你。我们算是合作关系,总不能丢下你不管。现在暂时不谈家族的事,这不利于恢复,医生说你需要保持健康愉快的心情静养,这里很安全,有什么问题艾伦会负责解决。”露比看着他说,“我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真的会去做。”

  利奥安静地躺着,看着天花板。他忽然说:“别让人牵着你的鼻子走。”

  “什么?”露比奇怪地问。

  利奥说:“否则你就会死。”

  “这个话题不错,我了解规则,我们可以来谈谈。”

  “可我不想谈。”

  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安静躺一会儿。

  那应该不算什么,只是一种责任罢了,他感觉不到救人的美好,只觉得难过。就像一只垂死的鸽子在心中哀鸣。

  露比好像在思考什么,表情很严肃。

  “我先离开一会儿,工作总是做不完。你可以和艾伦聊聊,不想聊就睡觉。这个房间暂时免费借给你,但是不要弄坏东西。”

  艾伦把椅子挪过来一点,现在总算轮到他说话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露比说免费这个词,你是怎么做到的?”

  利奥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有些茫然。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感觉不一样?”

  “指哪一方面?”

  “你是个聪明人,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我究竟忽略了什么东西?”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利奥躺在单人床上,闭起眼睛,他看起来憔悴而寂寞。

  “也许是爱。”艾伦正经地说,“就是这样。”

  “谈情说爱?”利奥带着厌恶的口气说,“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为什么不?爱有很多种。”艾伦望着他,目光如孩子般直率坦荡,“我们常常会觉得自己很坚强,什么都不需要,但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实际上我们只是觉得高不可攀。因为美满遥不可及,所以就用不需要来保护自己,维护自尊。”

  他说:“当你拥有了它,你就会知道我为何如此推崇它。别那么垂头丧气,你还好好地活着,而且即将开始一段新生活。你可以试着害害相思病,或是想想那些六月新娘的美事。”

  利奥对此不置可否,他的黑眼睛下有两道阴影,即使全身裹满纱布也无法改变他本身的颜色。他将永远身着黑色,在地狱里长大,永远保持沉默。

  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要他忘记过去可不容易。他的两个父亲都是灾厄的象征,身上总是有种巫师般的魔力,某种神秘莫测、令人恐惧的东西。

  雷根·锡德认为他有天赋,他对痛苦麻木,是成为杀人者的好条件。他面对尸体总是面无表情,不管受多少枪伤、鞭痕累累,单独监禁多长时间,那副神情依然故我。

  虽然和他在一起很难做到轻松愉快,但却为杀人提供了无上便利。

  他们都需要一台不易损坏,功能强大的杀戮机器,就像一台平板单调的金属打印机,一遍遍没完没了地执行任务。

  “你认为上帝会允许我这样的人幻想爱么?”

  艾伦“嗤”地一声笑出来。

  “谁知道呢?每个人对上帝都有独到见解,就是撒旦也会照自己的意图引用圣经。别去听教会的神父乱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会照本宣读。”

  “但他们至少懂得爱。”利奥说,“我原以为你是个信徒,因为你至少还会去教堂。”

  “杀人者里没有信徒,但那并不妨碍我们以自己的方式去解读上帝。他有时责怪我们背叛性别,有时又教导我们说谎,我们无从分辨他的真伪,这个谜团想必连忠实的信徒也从未解开过。”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没有烦恼。

  “先把身体治好,然后再治疗迷惑症,我自己就花了不少时间,但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他驾轻就熟地把咖啡和牛奶混在一起,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从门的缝隙间探进一个乳白色的脑袋。艾伦放下杯子说:“看谁来了,一只大狗。”

  利奥把目光转向另一边,他刻意淡化自己的形象,用一种自我隐蔽的方式使自己退居有利位置。很幸运,现在他可以装做虚弱昏迷。

  “怎么样?他醒了么?”麦克放下手中的纸袋,里面是一些外伤药和抗生素,还有替换的纱布、药用棉。

  “他醒过,现在又睡着了。”艾伦说,“我们出去一会儿,有人需要进一步互相了解。”

  “好的。”麦克说,“你终于掌握了谈话的窍门,而且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保持距离。”

  “一点也不错。”

  他伸手揽住麦克的肩膀说:“我们去喝一杯,露比的下午茶又苦又浓,像沼泽里的水,所以我不喜欢这个时候来。”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都不喜欢来,你只喜欢到处跑。”

  “最好是两个人一起跑。”

  “……”

  麦克关上门,把声音隔断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实际上露比把每个房间都弄得像密室,适合密谈和做不为人知的事。这里有一个大衣橱和几张椅子,虽然东西不多,但看起来相当古朴。露比懂得一些别人不懂的东西,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暂且不说,他很懂得人们的身体需要,他本人也喜欢享乐。

  尼克在床边坐下,他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伸手搂住了Agro的脖子,他的爱犬正用鼻子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好像在确认事实的真相。

  尼克漫无目的地用手一下下抚摸着Agro的背脊,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呆呆地在那里坐着,然后忽然醒悟过来,抓住利奥的肩膀,好像要把他摇醒。

  利奥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目光中没有表情,声音却有些恼怒。

  “我还活着。”

  他说:“这点小伤不会要了我的命。”

  “你觉得这是你的优势?”

  “难道不是?”

  利奥的脸在尼克的影子里,看起来却是一种苍白的色调。尼克被吓了一跳,他好像刚从雪地里回来,像一个雪人,两块漆黑的煤块,一些树枝。他在室内立刻会融化,会消失。

  尼克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他是个快淹死的人。

  这种下意识的安慰对利奥来说就像受了侮辱。四肢无力、伤痛、虚弱,这些是他不愿承认的。

  “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就像你看到的,如果你想找个可靠的伴,就去养只宠物。”他说到宠物时,嘴角泛着一丝微笑,“难道你不喜欢么?你已经有一只宠物了。”

  尼克紧皱着眉,利奥把手抽走了。

  “你什么都不明白。”他说,“我并不是喜欢受伤。”

  “我知道,没有人喜欢受伤。”

  “那就不要摆出责难的表情,好像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么?那是我的事,我自己的身体,我的性命,你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人是你救不了的,你从海里捞人,一旦离开了海就不关你的事。没有人能把一切都做到完美。”

  “是的,没有人能把一切做到完美。”尼克说,“我帮不了你,既然你知道,就不应该对自己要求过高。”

  他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开口。

  “你觉得冷么?”

  “不,但我觉得憋气,这地方像个储藏室。”

  “谢谢你,利奥。”

  尼克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那里一片冰凉。

  他说:“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不止这一次。”

  【23。 就刑的衣橱】

  他为何要道谢?

  他根本不需要道谢,这一切都只是附加的结果,他甚至不应该叫他“利奥”,因为那似乎太亲密了。毕竟他是个杀手,他从未认同过自己可以获取一个心灵上的朋友,他就像湖底的硫磺,随时会爆发一场灾难,谁也不能离他太近。

  利奥拨开了尼克放在他额头的手,如果没有亲昵的接触,他就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没人能够分析他了解他,也没人能剖析他的内部。就像一种人类尚未知晓的金属,做好防护措施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去碰。

  尼克不出声,又轻轻搂住Agro的脖子,那温柔的触感令人安心。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如果你要找个伴,不妨去养只宠物,至少它们是单纯率直的朋友。

  他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傍晚时艾伦来叫他吃晚饭。

  这是个安全的地方。

  尼克感到自己似乎被带进了一个陌生的国度,人们都说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那个金发美女总和柜台前的辣妹手挽着手,如同一对夫妻幸福地笑着,温情脉脉。尼克有时觉得他们大概搞错了,或者是一个巨大骗局的受害者,有一次他看见艾伦在和他的搭档接吻。

  当然,他知道并不存在什么误解,对于别人的生活方式谁也不应该指手画脚。

  “你看,这是一种背叛,还是一种勇敢的行为?”艾伦注意到他的目光,并直言不讳地问。

  尼克感到窘迫,最近能让他感到轻松自如的地方实在不多。

  “也许两者都是。”他看着自己的盘子回答,“背叛本身就是一种勇敢的行为。”

  “这是个好答案。”艾伦很高兴地说,“勇敢地背叛,然后寻找新生,这是我喜欢的题材。”

  “可我记得你喜欢沧桑的眼睛和销魂的嘴。”麦克喝着苏打水,朱蒂有时也是个好主妇,她会把胡萝卜雕成玫瑰花。

  “其实这没什么差别,因为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我们可以喜欢很多东西,兴趣所至,但我们爱得专一。”

  “别忘了世上还有博爱的人。”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亲爱的。”艾伦把一块胡萝卜玫瑰挑出来放在一边,他说,“上帝就很博爱,可上帝也不吃胡萝卜,我们没必要为每件事都找个参照物。”

  “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

  尼克想到了凯西,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他现在还爱着她么?是否想到她在新郎的注视下往后抛花球的样子就心痛?

  他们曾经一起努力过,互相迷恋上对方,也曾经有过一段好日子。

  人们相信如果两个人未能长相厮守,那一定是其中一个的观念出了问题。他们之间的确有问题,尼克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现在想起凯西,就像想起一幅画,有点不可思议,反正没什么感情可言。

  现在占据他头脑的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种感觉令人不安,但同时又令人痴迷。坠落的感觉有时就是这样,像飞,又可怕,因为注定要灭亡。

  艾伦给出了一个具体的例子,他和麦克正在热恋中,陷在情网里。

  晚餐结束后,尼克回到那个小房间。利奥仍在熟睡,他需要更多睡眠,需要安静和休息,还需要一些关心。

  这里没有窗户,所以不会有午夜梦回时月光透过窗子的好事。灯光落在利奥熟睡的脸上,阴影使他的眼窝更深。

  谁能说出他的真面目?

  尼克忽然起身把灯关上了。

  他在黑暗中静静坐着,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因为白天让他喘不过气,所以晚上总是睡不好。

  他梦见一场战争,他的梦已经不再是海洋,不再是泡沫和沙砾,而是战场、壕沟、到处都是尸体。城市里没有人,全城的人想必都死了,沟渠里流淌着血水,浸泡着各种赤裸的身体,男人和女人的,猫和狗的,被奸淫和被虐杀的。他们的眼睛一起望着天空,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尼克被惊醒,不停流汗,他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下碰撞声。

  “Agro?”

  不是Agro,它从不会半夜弄出奇怪的声音。

  尼克想去开灯,但是当他伸出手时却听到了呼吸声。

  “别开灯。”

  利奥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还有一些发抖。

  “你怎么了?”

  “我有点冷。”

  “你发烧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冷。”

  尼克听到他打开橱柜,他记得那里有个衣橱,但里面很可能是空的。

  他上去帮他,幸好这个房间不大,只要稍稍往前走几步就能摸到橱门。

  他们的运气很好,衣橱里是过冬的衣服,现在还用不上。有几件裘皮大衣,摸上去毛茸茸的,还有些羊毛织物,对这个季节来说确实热了一点。

  “回床上去,我会替你拿的。”

  尼克抓住他的手臂,但他固执地一动不动,他光是站着就够费力的了。

  “你应该好好躺着。”

  黑暗中似乎没有声音了,如果不是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臂,尼克几乎以为他消失了。他想迫使他往回走,但下一刻利奥的身体忽然往前倒。他支撑不了自己,尼克没站稳,顺着他的方向倒了下去。

  他想用手撑一下,但衣橱比想象得要深,他没能摸到橱壁。

  他们一起摔下去了。

  尼克还试图不让自己压到他,避免把他的伤口弄坏,可忽然间一切全都变样了。

  他感到利奥紧紧抓住他,衣橱里到处都是皮草和樟脑的味道。利奥身上只有纱布,感觉是干燥的,在屋里闷热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消毒水味。

  他受了伤,可力量还是一样强。

  就像一道闪电,紧接着是炸雷。

  利奥脱掉他的衣服,一个用黑暗做成的男人,他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尼克几乎喘不上气来,利奥的嘴贴在他嘴上,还有他的双手,把他牢牢按在衣橱里。

  尼克很想推开他,但却无从下手,因为他浑身是伤。

  “别动。”利奥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种奇怪的鼻音,听起来让人心酸。

  “别动尼克,别动。”他恐怕不怎么清醒,否则就不会如此低声说话、伤感多情。现在尼克终于明白伤痛的用处了,肉体上的痛苦可以得到宽容,可以让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利奥抱住他,动作称得上粗暴。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他感到自己被填满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拥抱更让人痴迷,它是那样美妙动人,可又让人害怕。

  究竟害怕什么呢?

  尼克只要把眼睛睁开一线,似乎就能看到利奥的影子在眼前晃动。他正专心致志地寻找某些东西,那些在他一无所知的年纪里丧失的东西。时光并未静止不动,它像河水一样将眼前的人冲刷得一干二净,如今什么也不剩了。他想不起父亲的样子,忘了母亲还活着,过去就像河里的沙子一样被冲走。

  他需要有个人紧紧拥抱他。这对普通人来说唾手可得,可对他却是妄想。他对女人敬畏有加又嗤之以鼻,异性在他眼中分裂成两个极端。一个代表母亲,严谨、认真、高不可攀;另一个代表父亲的女人,放荡、肮脏,张开腿就能交媾。

  尼克忽然涌上一种奇怪而熟悉的感觉,他感到自己回到了大海,波涛汹涌,他必须把这个人捞上岸去。

  利奥紧紧搂住他,肌肤的热度惊人。他完全迷失了自己,把下颌靠在尼克的肩膀上,泪水慢慢溢出眼眶,源源不断,就像一块挤不干的海绵。一切都消失了,不可能再来,猛然间他痛哭失声。

  尼克伸手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背,就那么托着他。

  皮草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往日的味道,好像时光倒流。

  他们混迹其中,四周一片摇晃的黑影,那些毛茸茸的东西擦着了身体。皮毛意味着野性,织物意味着取暖。半途时,他们忽然又站起来,尼克感到自己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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