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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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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蒋伯宇边来回焦灼走动边在心里默念。
  正胡思乱想间,方丈室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从半扇门板后透出那个小和尚的脸,他把一碗米饭、一双筷子和一碟白菜豆腐放在门槛外说:“请施主用过餐后就回吧,天色已晚了。”
  蒋伯宇几乎是大叫起来:“见不着方丈我今天不走!”话音未落,门已经砰地关死。蒋伯宇沮丧地在门槛上坐下来,他也的确是饿了——闻着饭菜的香味也只好不管不顾地吃了再说。
  暮霭四合。白日里雄伟的古刹渐渐隐于浓密的阴影。一切变得阴森可怖起来。蒋伯宇早就听母亲讲过,寺庙是阴气比较重的地方,一般人居家最好不要住在寺庙附近。何况像云谷寺里还有骨灰堂——专用做骨灰的寄存,亦会在内举行超度亡灵的法事——平常人想想都要背心发凉了。
  几声老鸹的鸣叫划破了凄冷的夜空,蒋伯宇缩脖子跺脚觉得越来越冷,连手也全笼到了袖子里。
  根据佛教僧团的规定,出家人过午不食。当然蒋伯宇也看不到方丈室里有人出来吃饭。他就在往来僧人疑惑的眼光里等待,再等待……
  不知不觉已到晚上八点。蒋伯宇听到禅堂里传来僧人们做晚课时的诵经声,四处昏黄的灯光点点——这里的夜晚比市区要清静上几百倍,以至于有一刻蒋伯宇坐在门槛上都要睡着了。
  当那扇门再一次打开,已是晚上十点。“你真要等一夜啊。方丈说了,他不会见你!快走吧。”小和尚面无表情地说。
  蒋伯宇急了,干脆横下一条心。“方丈不见我,我,我就在这儿一直跪下去。”话音落,蒋伯宇真的卟嗵一声跪在了室外的青石板上。
  小和尚无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砰地把门关上了。
  蒋伯宇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月光下,他的背影在身后拉成长长的一条。后来,连禅堂里的颂经声也听不到了,唯有的几点灯光开始陆陆续续无声地熄灭。
  “起来吧!”蒋伯宇恍惚中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慧能法师站在了他的面前——蒋伯宇竟然跪在地上打起了盹儿。
  “年青人,你随我来。”慧能法师转身跨进了门槛。蒋伯宇站起来时偷偷地看了下表。时针刚指向十二点。
  他的双腿麻木得完全没有了感觉。歇了一会儿才抬脚跟上。
  “你这么虔心效仿‘程门立雪’,又不是为出家,找我究竟还有何事?”慧明法师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问蒋伯宇。
  “我,我有心理上的问题。”蒋伯宇低声说。
  “哦?如来讲,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何问题之有呢?”慧明法师似在自言自语。“多是世上之人自寻烦恼,自断菩提种性啊。”
  蒋伯宇没吭气儿,方丈的每句话在他听来——比教哲学的那个老头儿有水平,但也难懂多了。
  他随着方丈走进正厅,又在上次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远处站立的小和尚似乎还冲他笑了笑——蒋伯宇猜那也许是嘲笑他的愚痴吧。
  “记得二祖神光向达摩祖师求法,神光说我一直不能安心。达摩祖师云,把心拿来,我给你安上。就此神光二祖大彻大悟。非心不能安,实在是你妄加分别,不能明心而见性呵。”慧明法师说完这段话,看蒋伯宇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摇摇头道:“本想点化,但天命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蒋伯宇坐那儿心慌慌的。他想了想干脆直奔主题算了。“方丈,我只想,只想请你把后两句的解释告诉我。我不想痛苦下去,也不想,让别人再为我痛苦下去。”
  慧能法师沉默半晌。缓缓地说:“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抽得这签子的,我只见过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你。”
  蒋伯宇忙说是。“那么,另一个人是你所不认识的。但你可以听听她的故事。也许,会有所启发吧!”慧明法师向小和尚招招手,“去把那匣子拿来吧。”
  “我让你看一样东西!这尘世如梦,而梦中人还在追逐着梦中之梦,却不知自己仍然身在梦中啊。”慧明法师的脸庞隐隐现出一丝悲怆之色。
  小和尚抱着一个一尺来长的胡桃木色的匣子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慧明法师提提衣袖,双手轻轻揭开了箱盖。“你过来看看”
  蒋伯宇站起身转到慧明法师旁边。这一看把他的三魂都要吓飞两魂——木匣之内,黄色的绸缎之上竟放着一颗三分之二拳头大小的心脏!蒋伯宇虽然刚学过系统解剖学,心脏标本也是见过的——但那都是在玻璃瓶的防腐液中——标本早已浸泡成了灰不溜秋的熟猪肝色。哪里像这木匣子里的活灵活现!
  更没想到的是,慧明法师接着不动声色地用双手捧起了那颗心脏。
  “这就是另一位抽中此签的人所留下来的。”慧明法师平静地说。“不过,它是一枚心舍利。也是本寺的镇寺之宝!外人知道不多,即使知道——见过这舍利子的人,世界上不会超过二十个。”
  蒋伯宇定了定神,才发现它不是一颗新鲜的心脏。看上去相当的坚硬,比正常心脏也要小得多。但外观却栩栩如生,十分逼真——或者说它本来就是真的,只不过是固化干燥了而已。在慧明法师的手上,它宛若一颗鲜红的玛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方,方丈,什么叫舍利子啊?”蒋伯宇十分感兴趣地问。
  慧明法师重新把心舍利小心翼翼地放回木匣之中。“凡是高僧在圆寂火化后,他们的骨灰里一般都能发现高温下的结晶体。多则上百颗,少则十几颗。名之为舍利子。而心舍利——当年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弥足珍贵。它是佛法真实不虚的最好证明!”
  蒋伯宇都听呆了。“那,那它是哪位大师留下来的啊?”
  慧明法师重新回到座位上去。缓缓地说:“它是我的师妹,慧月法师留下的。当年,正是她在抽中此签后出家,修行四十余年,并在六十五岁圆寂前留下誓言,说‘我唯将此心留给世人’。火化时,这颗心是自动地从骨灰中滚出的。”
  蒋伯宇的心也咚咚跳得厉害。“方丈,难道说,抽中此签的人都必须要出家吗?”
  慧明法师拔动着手中的念珠摇了摇头。“那倒不一定!只是抽中此签的人,都必定会留下一颗心吧!”
  蒋伯宇听得头皮都要炸开了,但他对慧明法师所说又不敢不信。
  “不过,同样留下此心,却还是有区别的。此签不分上中下签,是因为此签另有名字。”慧明法师扭过头,凝望着蒋伯宇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心、煞!”
  “啊?!”蒋伯宇失控地叫出了声。
  “这‘心煞’也是那四句古体诗的名。抽中此签,即是大凶,但大凶亦又同于大吉。我师妹出家后修行有成,留下一颗心舍利,点化世人,可谓大吉。而大凶,则意味着此人必定不会正常地离开人世,只能是早夭、自杀,或冤死。且煞气凝聚于心——佛经中描述为‘妄有缘气,于中积聚。似有缘相,假名为心。’——令其死后不得正常轮回转世。反而坠入‘中阴身’,十分可怕。”
  蒋伯宇的背后升起一阵又一阵寒意。“可否请教方丈,什么叫中阴身?”他硬着头皮往下追问。
  “根据密宗典籍记载,‘中阴身’其实是由一种很稀薄的物质组合成的,被称为‘细五蕴’。我们正常人死亡后,在进入轮回之前,都会在中阴身有短暂的停留,最长不过七七四十九天,也即凡人所讲的七期,然后才进入六道中的任何一道。”
  “方丈,中阴身真的……很可怕吗?”蒋伯宇沙哑着嗓子问。
  慧明法师面露忧色。“岂止可怕,若长期坠入中阴身不得转世,在佛家经典里,它将会受到四种极大恐怖的威胁。而且他们的状况其实很糟糕,远远要比我们可以想象的要糟糕。中阴境界有很多种恐怖。比如巨大的声音,恐怖的幻觉,漂流的无定,对各种光线的敏感等等。这些恐怖会使他心意散乱。这种散乱、痛苦、恐惧、惶悚的体验,反过来更会加重煞气的凝聚,形成恶性循环!”说到这里,慧明法师双手合十,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蒋伯宇听得为之色变,不由偷偷地朝那个木匣子里又溜了两眼。
  慧明法师微皱着眉,半闭着眼继续往下讲。身边的小和尚大概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东西,正听得入神。“命带心煞之人往往又是根器极利慧根深厚之人。若是修行,必有大成就。只是因缘不同,自会选择不同道路。慧月她修行多年,圆寂后当不会转入中阴身——故能留下这神圣的心舍利。若是平常之人,在非正常死亡之后,煞气足可以令心脏多年不死不烂。其本人处于‘中阴身’状态,深受痛苦的煎熬,就如同——基督教中所述的炼狱!”
  “可是,我,我太爱她了!方丈,我不想出家!”蒋伯宇的十指叉进了头发,脸深埋在了手掌之中。“我和她,真的不可能吗?我指——你说的那个名字中带有‘红’字的姑娘?我们真的要错过吗?”
  “泪痕三更犹未尽,心存千结浪天涯。阿弥陀佛!”
  蒋伯宇慢慢抬起头,已是泪光盈盈。“明白了,我明白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吗?”
  “恩爱和合者,必归于别离——年青人,这是佛祖释伽牟尼在圆寂前所说的话啊。更何况是因缘未到和合地步者。”
  院外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光泼洒在那颗赤红的心舍利,还有蒋伯宇苍白的脸上。
  蒋伯宇那天晚上是在寺庙里留宿的。慧明法师给他在客堂安排了一个小房间。环境清幽,他睡得倒也踏实。只是第二天四点多钟他被僧人们集合上早课的声音吵醒后就睡不着了,于是干脆爬起来到寺里面到处走走。
  深冬清晨的云谷寺,由于远离市区而能呼吸到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湿漉漉的雾气打在脸上甚是舒爽。山上的雾气重,蒋伯宇穿行于朦朦的晨雾中,感觉像在天宫中神游。蒋伯宇漫无目地地走着,穿过了大雄宝殿、观音阁、万佛楼,径直闯入了云谷寺的后院。后院是一片塔林——僧人们火化后的骨灰都葬于此处。里面密密的尽是或高或矮、大小不一的白色灵塔,它们在缭绕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突然,蒋伯宇看到前面三四十米处有一个人站在一尊灵塔前。他吓了一大跳。“这么早,会是谁啊?”蒋伯宇心里纳闷着。那人背对着蒋伯宇寂然不动,似乎在低头默思。几分钟后他转过身来,蒋伯宇差点要失声叫起来——竟是慧明法师!他一阵慌乱,忙隐藏在一尊灵塔后。还好慧明法师并未朝他走来,而是从旁边的小路出去了。
  在慧明法师转身的那一刻,蒋伯宇看到平常面色澹泊恬静的方丈——竟有几分凄楚写在脸上!
  看着慧明法师走远了,蒋伯宇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样——那正是慧月法师的灵塔!灵塔前的石碑镌刻着慧月法师的生卒年月,只是年月均用佛历记载,蒋伯宇也推断不出慧月法师卒于何年。不过前后数字相减,正好是六十五。
  蒋伯宇肃然起敬。双手合十向着灵塔深深地拜了三拜。“这塔中之人,和自己一样抽中了心煞之签,可是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抛弃红尘之路。是什么让她下那么大的决心啊?!”蒋伯宇默默地在塔前沉思。
  从塔林出来,蒋伯宇回到客房里又呆了半个小时,平定了情绪后他准备到方丈室向慧明法师话别。
  “方丈,伯宇感激不尽您的指点。我,我该回去了。”站在慧明法师面前的蒋伯宇轻声地说。没有答应法师出家——让他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不好意思。
  “放不下,那你就担起来吧!”慧明法师长长地叹了口气。
  “担起来?”
  “是啊,坦然地活着,不是比矛盾痛苦更好吗?珍惜人生,爱你所爱,认真过好每一天,这也是佛家的真谛!佛在哪里?佛就在你的行止坐卧,一言一行里啊!”
  这番深入浅出的点化深深地打动了蒋伯宇。他默不作声,垂手而立。
  “你,今早去过塔林吧?”
  蒋伯宇吓了一跳,没想到慧明法师知道了这事。“你虽然在我背后,但我已经感觉到你了。还用藏么?”慧明法师目光犀利,但也非常慈详。
  “是的,方丈,我是无意中闯进去想看看的。”蒋伯宇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想,你也看到了慧月法师的灵塔,也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在那里吧?”慧明法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蒋伯宇点了点头。
  “说来无妨——她虽是我师妹,也先于我脱离四大之苦。但在我们年青都未出家时,她却是我钟爱之人。在她抽中了这支‘心煞’后,便离我而去,剃度皈依了佛门。从此青灯古佛,终其一生。”慧明法师缓缓地说着,似乎陷入了悠远的回忆。“自从她走后,我也深陷于思念的痛苦不能自拔,也恨过她绝情无义。后得高僧指点,来到这云谷寺出家为僧。现在,她把这颗心舍利留给了世间,也留给了我。亦是要以此点化世间的痴男怨女,明白人生如梦幻泡影,爱恨如露如电,不可以假当真啊!”
  蒋伯宇目瞪口呆,神色为之动容。这大概是他所听过的最为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吧。
  “慧月在圆寂前留言,若在她走后,有人抽得此签,均要我来解签,并示之以心舍利。渡化众生。但她说恐怕无人再能留下第二颗心舍利!‘心煞’之厉害,非常人所能克服!”
  “方丈,我,我……我不想逃避!”蒋伯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竟这么脱口而出了。
  慧明法师点点头。“你,走吧……记着,今生今世不要再来找我。定数如此,否则会给你带来无穷的后患。缘聚亦有缘散,我们都尽心而为吧。”蒋伯宇听到,慧明法师把那个‘心’字咬得特别地重。
  蒋伯宇沉默片刻,双手合十向慧明法师深深鞠了一躬后,退出了方丈室的正厅。他刚转过回廊要出大门时,那小和尚叫住了他。“施主留步!方丈说还有一物要交给你!”
  蒋伯宇愣住了。只得再转身回去。
  “慧月在圆寂前,留下了一封手谕,要我交给抽得此签之人。你若遇到什么凶险,可将这封手谕交给你最深爱的人保存。也许,还能对以后煞气的化解有所帮助!要想看,你也可以打开看看吧!”
  从慧明法师手中接过一个长方形的信封,蒋伯宇颤抖着手打开了它。淡黄色的宣纸上面用毛笔小楷写着两句话——“草浸秋霜将入愁,人立舟静白沙鸥。”
  “方丈,就,就这两句话啊?这好像是古诗吧!”蒋伯宇本以为是什么护身符一类的东西呢。
  慧明法师缓缓地点了点头。“你不必多问,只管按我所说去做。”
  “方丈,我太过愚钝,不能进入佛门。但,但我真的不能再见到你了?”
  “施主,佛与众生本无分别,菩萨与众生本无分别。虽然你不能再见我,但你身边亦有人点化你,只看你的悟性与机缘了。佛在心间,菩萨只在眼前呵!”
  蒋伯宇微张着嘴发愣。“身边有人?方丈,那人会是谁呢?会在我身边吗?”
  慧明法师缓缓颔首。“不错!《金钢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好好悟悟吧!”
  见蒋伯宇似懂非懂,慧明法师叹了口气。“泪痕三更犹未尽。保重!施主!阿弥陀佛!”话语间,法师已双手合十起身向室内走去。
  临出云谷寺,蒋伯宇来到大雄宝殿后的观音阁。这里贡奉着中国最大最高的铜塑千手千眼观音。也是云谷寺有名的一处景点。
  空荡荡的殿内只有一个看护的僧人。蒋伯宇缓步迈入殿中。这观音阁通高三十五米,人需把头后仰到九十度才能看到最上方的藻井。塑像金碧辉煌,气势非凡。观音千手张开如莲花绽放,千眼熠熠如繁星点点,让人顿起景仰肃穆之心。
  蒋伯宇在供桌前跪下。低头在心中默念:“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若我有难,我愿把此心留给我最爱的人!只求让她知道!若我有难,我不想逃避,我愿承担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幸,只要她能幸福!若我有难,我……我不后悔!”蒋伯宇的喉头哽咽着,两行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滑落下来……”
  然后他慢慢弯腰下去叩头。
  清亮的磬声响起。是那个站一边默不作声的僧人敲响的——在佛家仪轨里,这代表佛菩萨已经听到了善男善女们许下的愿望!
  为了尽快还上王丹阳借他的一万二千块钱,蒋伯宇疯了似的天天看报纸找工作。但校外能够让他去做兼职的工作实在少得可怜。去面试了几家可以业余做药品与医疗器械促销的——人家不但要求有工作经验,还要求出示英语四六级证书。而蒋伯宇除了医科大的学生证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
  脑力劳动的工作找不到,蒋伯宇就降低标准——是体力活儿的也行!工资少点儿就少点儿吧!从云谷寺回来的第三天,他去了一家专门送鲜牛奶的物流公司面试——蒋伯宇身体不差,也会骑自行车——没费什么周折就面试上了。工作时间是早晨五点半到七点,把当天牛奶送到订奶户家门口就可以,一天二十五块钱。
  蒋伯宇算了算,学生食堂的活儿加上送牛奶的活儿——每个月他可以挣到一千多块,这样有一年的时间,他就可以把王丹阳的钱全给还了。
  蒋伯宇重新变得雄心勃勃起来。虽然上次去云谷寺抽签影响了他的情绪,但时间长了也就渐渐淡忘了。现在有多少事情摆在他身上啊——马上要面临的各种结业考试;校足球赛中他是队里的主力要参加训练;学生食堂里打工再加上送牛奶的活儿——他的生活突然变得充实而忙碌起来。段有智笑他是“神龙不见首尾”——每天早晨四点五十他就必须起床,然后骑上二十分钟自行车,赶在五点二十分前到物流公司签到,领奶,再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图和送奶订单一家一家地送到。能在七点半钟赶回学校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大多数时候他都请申伟把他的课本直接带到教室。
  蒋伯宇在打工的这段日子不吃早餐或是在九点半下第二节课时去吃一点点。中午在教室里复习功课。然后下午上完课继续在食堂忙到六点半钟,七点再赶到自习教室或是图书馆。等他头顶着星星月亮回到宿舍,申伟他们已是鼾声四起了。
  这是有规律的大学生活,一切都看起来不错!虽然披星戴月地累了点,但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蒋伯宇更急于恢复到这种安全的、规律的和理性的状态。
  除了爱情——他已经急于把爱情这两个字从大脑里抹去了!
  他知道何继红有男朋友了。甚至从云谷寺回来后,他有更多的次数看到那个叫雷鸣的男孩在黄昏时分站在食堂门口等待何继红下班。那时他已经平静多了——有时他还会冲那个比他大很多的男孩礼节性地点头微笑。何继红给他了太多帮助,特别是找夏市长这件事——更让蒋伯宇感动和震惊!她是如此不动声色,之前没有任何人——包括校方会知道她是堂堂副市长的外甥女。但另一方面也让蒋伯宇慢慢明白了他和她之间的鸿沟有多深——中国人的话叫做门不当户不对!
  他不敢再嗜求什么。他已经学会在心里默默祝福何继红了——那个叫雷鸣的在读硕士挺不错!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儒雅斯文。学历又高。家庭背景想必也不差。他和何继红走在一起是和谐的般配的——他能听到何继红有时在擦桌子的时候会小声地哼那首《Right Here Waiting》,那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泽!
  蒋伯宇这样想通了,心反而安定下来了。慧明法师的话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至少他不想再强求一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只有一点蒋伯宇不能肯定——那就是他是否还是爱她。
  但即使是,蒋伯宇也要刻意地把它压抑到心底最深最隐秘的地方去——这样对大家都好!
  王丹阳她们的球队顺利地晋升到了决赛,那场比赛何继红也参加了——但最终还是实力不济败在了96级临床医学系女队门下。不过第二名的成绩已经不错了。开庆功宴的那天蒋伯宇答应了王丹阳一定参加后又悄悄开溜了——结果回宿舍后被喝得醉薰薰的申伟一通臭骂!
  申伟大着舌头说:“老……老蒋,你……你不是人!王丹阳对你那……那么好,你还躲别人!王丹阳喝……喝了好多好多酒,哭了……”
  听着申伟絮絮叨叨地骂,蒋伯宇嘴上虽没有吭气,心里却有所触动——也许以后应该对她好一点吧!依照慧明法师的话,他必然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像大多数人一样正常地离开。那么在剩下的时光里能让更多的人感到幸福是应该的——这里面包含王丹阳也未尝不可!再说,她也并不属于“恐龙”级的女生!
  的确,一个人做一件事总是要有个动机,要给自己个理由先。就像蒋伯宇对王丹阳态度的变化也是如此。自从庆功宴开溜后,蒋伯宇倒是对王丹阳不再那么冷落了。
  申伟有次就对王丹阳嚷嚷说:“师姐,我看那头犟牛的鼻子快要被你牵住了。估计是何姑娘有了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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