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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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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子寒临走时带着一支小手电。看看月光也够用,就没有打开——这也是为了避免把校巡逻队招惹来更麻烦。
  两人对照着书本边看边记,半个小时后,总算把这个教室里的标本看完记完了。
  安静,异常地安静。两人低声商量一下,决定再到第三解剖教室看看。谁会知道自己被抽到哪个教室啊,还是有备无患好一些。
  等他们再从第三解剖教室出来,十二点早已过了。夜色越发地浓郁。空气中弥散着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气味。走廊里一直亮着两盏荧光灯,把两人的脸都照得惨白。
  为了不枉此行,他们再次决定牺牲睡觉时间,继续看下去!推开第二解剖教室的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两人噢地失声叫了出来!骨架就放在离门口不到两米的地方——竟还略微摇摆着——也许,是风吹动的原因吧!
  严浩的心狂跳不止!回过神来,他和沈子寒互相看看又都觉得不好意思。沈子寒低声说:“谁奶奶的开这种玩笑,成心放这个位置。看吧,明天准有一批女生晕倒。”
  第二解剖教室中,头与颈部的骨骼肌肉标本占有相当的比例。颅骨中的额骨,枕骨到下颌骨一应俱全。还有个个剥皮分离标记好了的头面部肌肉标本。这也使得这个教室要比那两个已经看过的可怕多了。严浩嘀咕着:“格老子以后宁愿去太平间守夜也不想上这个地方来了。”
  那些酱褐色的头面部肌肉标本无一不是面目狰狞,轮匝肌包围着的空的眼框和龇牙咧嘴的牙床让人都要透不过气来。骷髅头在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尽管你知道它们是无生命的,但毕竟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啊!严浩的背后如同针扎,觉得这些标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紧盯着他们。
  教室里一共六张长条桌,他们已经看完了三条。刚要转到第四条,两人同时听到了走廊里传出两声轻响。像东西的跌落,像走过的脚步,但可以肯定不是幻觉。
  两人紧张地对望了一眼。但那声音已经消失了。他们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子寒皱着眉说:“没事儿,继续吧。”等看完第六张桌子上的标本,他们再次听到了同样的声响,还是只有两下。像是东西跌落,像是人走过。
  两人又屏住呼吸停了一会儿,沈子寒终于轻轻拉开了第二解剖教室的门。外面的走廊还是亮着白惨惨的灯,寂然无声,空无一人。
  不知道这声响竟是从哪里发出的。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即然来了,总不能这么轻易撤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又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第一解剖教室的门。
  这个教室最靠近解剖教研室的大门,这里的标本显然没有第二解剖教室的可怕。严浩轻轻舒了口气。快完了,就快完了!
  一样地是刚看完第三张桌子上的标本,他们又听到了奇怪的声响。这次可以判断的是很像脚步声,似乎是从走廊的极深处传来。而走廊的顶端——是那个用于焚烧残尸和废弃标本的小院子。严浩想到这里,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有人?”严浩低着说。他尽量让声音显得轻松些,平静些。
  “别瞎说,可能是外面马路上的人走过去吧。”沈子寒的声音一听就是心里在发虚。
  于是二人又继续。
  一样地还是刚看完第六张桌子上的标本,那奇怪的声响再次出现。这一次,离他们似乎更近了些,也更像是脚步声。但只有两下,然后又寂静一片。
  严浩这次可以肯定的是声音绝对不来自什么外面的马路上!
  二人正紧张地愣征着呢。又有吱呀一声像是门或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声音寒碜得他们都要打哆嗦了。
  “没事儿,是风把哪扇窗户推开了。”沈子寒压低了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安慰严浩,更像是在自我安慰了。
  二人对望一眼,严浩一摆头说:“大傻,咱们还不快走!”
  两团黑影再次从基础医学部大楼一楼最东头的窗户里飘然而出。
  月光冰冷。风把一些楼上的窗户刮得噼哩啪啦乱响。
  “你听,我说是风吧。”沈子寒的声音听上去底气稍足了点。一路上严浩没吭气儿,时间已过两点,他困得眼皮儿都要打架了。
  两人回到宿舍时,里面已是呼噜声一片。
  严浩脚都没洗,倒头便睡。
  严浩又看到自己孤身一人立在解剖教研室那条深不可测的走廊前。走廊里空无一人,只传来一声声:“过来……过来……过来……”声音低沉而忧郁。他就那么一步一步往里走啊走,却总也走不到头。而那一声声“过来”离他的耳边越来越近,直接震荡着他的耳膜,每走一步那声音就更加清晰,慢慢地,一声声“过来”变成了在他耳边一口一口哈气的声音,听上去,又像是有人在念叨着什么。
  “不,不是哈气,绝不是哈气。”严浩突然这么想。
  他猛地从床上惊醒坐起来,内衣后背早已汗涔涔一片。沈子寒、廖广志和李元斌他们全都睡得香着呢。严浩看看表,四点还不到。也就是说,他只睡了一个小时,却做了如此清晰的一个梦。
  坐在床上的严浩还有些恍惚。可是刚才的梦境还宛在眼前。他的嘴里喃喃地念着:“不是哈气,不是哈气。”他觉得那是某个暗示和暗语。某个他还不明白的,存在于解剖教室中的奥秘所在。
  早晨醒来时,严浩和沈子寒脸上的黑眼圈分外招摇。这也招致了廖广志和李元斌一早晨的盘问,非得让他们交待昨晚干什么好事去了。
  这二人当然打死了也不会说,沈子寒只是胡编说去理工大了,他的一个老乡过生日请客。
  李元斌瞪着他特有的大眼睛说:“乖乖你们真逍遥哇,今天你们是不想活了吧,有标本考试嘿!”
  沈有寒晃晃脑袋边刷牙边说:“那就比比看,我可不一定比你和雪菜包子考得差。”
  严浩他们班有一百二十来人。分成了四个组。严浩与沈子寒所在的一组是最早进考场的。沈子寒分在了第四解剖教室,而他分在了第二解剖教室——也就是头颅标本最多的那个。
  在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时,严浩又一霎那回想起了凌晨的梦境,梦里的一切竟是如此逼真。他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现在究竟是在现实?还是,仍在梦中?
  在后面同学的推掇之下,严浩已不自觉地来到了第二解剖教研室里面。
  里面狰狞的人头与阴森的骷髅依旧用同样的目光凝视着他。
  除了这些标本,就只有一个监考老师和分在同一个考场的另外五名同学。
  因为事先都已看过,严浩没费什么力气就第一个交卷了。他想二十分里拿到十五分以上肯定没问题。
  他最早出来的另一个原因是再也不想在里面多呆上哪怕一分钟。
  严浩前脚刚跨出门槛,沈子寒后脚几乎就跟上了。他冲着严浩咧嘴笑了笑,举起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大楼外面是嘈杂的人声,白花花一片站得全是等待考试的学生。他们俩立马被还没进场的廖广志和李元斌扯到一边提供情报去了。
  解剖标本考试后的第二天,严浩高烧不退。
  而那天晚上在406宿舍也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廖广志后来回忆,其实考完的当天晚上他们宿舍四个人还在 “听雨轩”聚餐吃“杜婆鸡”,以庆贺度过这次考试难关。吃饭时严浩的情绪不太高,喝了两杯啤酒就把杯子推一边,只是闷头夹菜。虽说有些怪怪地,但吃喝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回到宿舍,不到十点他就洗洗脚拱到被窝里睡了。
  廖广志他们仨儿在严浩睡下后,又趁着酒兴打了几圈“斗地主”。一直挨到公寓楼十一点熄灯才纷纷爬上床。
  后来廖广志给沈子寒和李元斌描述说:“我正睡得香呢,嘿嘿,一泡尿憋醒了。一睁眼,我的娘哎,就见一黑影子站我床前边。我以为是小偷,就没声张,奶奶的想看看下面他想干什么。哪知那影子站了有半分钟,一动也不动。我正要喊,他又一转身给走了——就是那走路不正常,两臂向前平伸,膝盖也不弯曲。看没看过电影里僵尸走路?就挺像那个——像在摸索什么东西。走啊走,他就一直走到咱们的阳台上。我再也忍不住了,边喊‘是谁’边拿着手电筒冲出去。那人的脸就慢慢地回过来,是严浩啊!他脸上一点儿表情没有,眼还是闭着的,再加上头发乱蓬蓬,我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后来的情节沈子寒和李元斌都共同参与了。廖广志那么一大叫,他们全醒了。到了阳台上就看见严浩只穿着内衣内裤站在洗手池边。嘴里还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廖广志全身冻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在梦游。”
  沈子寒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浩子!”严浩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三个只能冲上去,抱头的抱头,抬脚的抬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回了房间。
  好不容易按到椅子上坐下后,李元斌说瞧他都冻得冰冰凉啦,从床上扯了床棉被给严浩捂上了。
  严浩还是闭着眼嘀嘀咕咕的。神色极为古怪。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沈子寒说:“这瓜娃子怕是中了邪吧。”他跑洗手池接了一碗凉水,含了一嘴后对着严浩的脸卟地喷了一口。
  严浩“啊”地一声大叫,猛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你,你们干什么?!”
  “我们还要问你在干什么哪?”沈子寒吐掉没喷完的水,对着严浩咬牙切齿地。
  严浩左望望右望望说:“你们把我拖下了床?”
  “浩子,你是不是从小有梦游的毛病啊?”廖广志问。他的表情看上去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严浩摇摇头。沉默片刻后说:“睡吧,对不起,打扰你们啦。”然后他自己爬上了床,一头栽在枕头上又呼呼地睡着了。
  剩下的三个面面相觑一番后,李元斌说:“他倒像没事儿的一样哦!”沈子寒说:“改天问问那只母耗子就知道了。”母耗子是沈子寒他们给小惠儿取的外号,但也就当着严浩的面叫一叫图嘴上快活。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十五分了。
  后半夜相安无事。
  严浩发烧是早晨沈子寒发现的。这天是周五。都七点四十了严浩还在床上没挪窝儿呢。沈子寒推搡了一把他的肩膀,大喝一声:“浩子,还不出洞?”严浩没应声儿,却把身翻过来脸朝外了。
  沈子寒看他额头一层密密的细汗,嘴唇干得起皮,脸也赛过了“高原红”。就一摸额头——好家伙!烫得像个暖手炉儿。
  幸好廖广志和李元斌也还没走。三人七手八脚地把严浩扶下了床。廖广志说我力气最大,背起严浩就一溜小跑直奔校医院。
  他们仨儿告诉医生的起病诱因是昨晚严浩梦游——然后着了凉导致的发烧。
  沈子寒说:“你们上课去吧,我上午在这儿看着。”又嘱咐外星仔别忘了课间时给母耗子打个电话。
  严浩一直沿着这个长长的昏暗的走廊走下去。他的两边是各种各样的标本和骨架。
  他只听得见自己脚步声的回响。他只看得见远处有白茫茫的一片光,光里好像有人。
  他听到了他曾经听到的那个声音。低沉地,召唤地。如潮水般一阵阵涌过来。“过来……过来……过来……”
  声音里有巨大的魔力吸引着他一步步前行。
  有时他感觉双脚好像不是踩在地板上,而是在飘浮着前进。
  “你是谁?”严浩问。
  那熟悉的如在耳边哈气的声音又再次响起。“HA——”……“HA——”……
  不,不像哈气!更像一个单词,一个暗语。严浩边走边想。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还是哈地一声。那声音缓慢而绵长。却又阴沉而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是在说“Heart”?
  四周一片沉寂。严浩看到了光里的人。他的头脑越来越清醒了。
  那个人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就是沈子寒!
  沈子寒此时此刻正坐在校医院的病床旁边,照顾着严浩打点滴。看严浩吃力地睁开了眼,凑上前用半生不熟的四川方言说:“格老子你个娃娃可把我们整惨咯。怎么会烧到四十一度嘛,太弱不禁风咯。”
  严浩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头痛欲裂。闭着眼又休息了一会儿,突然问:“大傻,心脏的英文单词怎么说?”
  沈子寒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真行,做梦还在准备四级。烧糊涂了?连这个单词都忘了。”
  沈子寒张大嘴,发出“HA——”的声音。
  严浩似乎点了点头。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周六和周日一直是小惠儿在医院陪着严浩。沈子寒他们仨儿则轮流给他们俩送饭。沈子寒只要一进病房就嚷嚷:“瞧把你们小两口儿给伺候的,动物房儿里的也没这么舒服啊。”然后小惠儿的一阵笑骂就会追着他的话尾子过来。
  从小惠儿嘴里得知,严浩从小并没有梦游的毛病。别说梦游,连梦话他都很少有。小惠儿说:“他妈说了,睡着了他就是属猪的。”
  可是严浩始终神情淡漠,若有所思。时不时还会自言自语两声“心脏”的英文发音。小惠儿就对沈子寒说:“你看你看,八成是烧糊涂了。也不晓得他嘴里在哈些什么”
  等到严浩完全退烧出院,已经是周一了。
  周一上午的一二节课又是“老处女”的生理。上课铃声响过后,走进教室的却只有抱着一堆挂图的夏老师。
  她神情自若地上了讲台,微微一笑说:“今天罗教授有个科研课题要到省里汇报。所以由我来代上这节课。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夏,夏天。”看教室里一片耳语声,她又接着说:“我就叫夏天,毕业于这所大学。和大家算是校友了。”
  坐在严浩一边的沈子寒低声说:“比那个老处女耐看多啦。很养眼的哦。可惜同校不同班哪!”
  “这节课,我们上第三章——血液。”讲台上的她,把大大的“Blood”写在了黑板上。沈子寒又凑过来嘀咕着:“声音也很爽耳哦。”
  严浩本有些心不在焉,让沈子寒这么一来二去地鼓捣,倒是留意了一下这个曾有一面之交的夏天老师。的确,讲台上的她即有气质,普通话也非常之标准。
  “血液由plasma和悬浮于其中的blood cells组成。”看大家听得有些发愣,夏天老师笑着说:“上课时,对关健的词汇我们主要用英文阐述。你们的教材是人卫版的吧,如果是北医版的话会有更多的英文。大家学西医,英文基础一定要打好啊。”
  不用说,她的英文说得真是very good。
  而严浩自从夏天老师在黑板上写下blood这个单词以来,脑子里旋转的就是那天早晨洗脸池里旋转的血水,还有血水里的那张脸——夏天老师的脸!
  “血浆的基本成分为晶体物质溶液,包括水和溶解于其中的多种电解质、小分子有机化合物和一些气体。”这么长的一段话她竟然一气呵成,看来备课时下足了功夫。
  严浩想:在医生的眼里,血液真的就是一种液体物质而已。而现在的自己不再认为血液真的仅仅是血液。所以,自己是不可以成为一个医生的。
  严浩眼睛盯着讲台上的夏天老师。她举止得体,那身白大褂让她多了几分学者的气质与知识女性特有的风度。但严浩此刻心里想着的却是在解剖教室窗下徘徊,神情凄楚的那个夏天老师。
  这两种形象在严浩心里有着天壤之别——她们是一个人吗?或者说还是一个人的两面呢?就像血水中旋转着的那张脸,和眼前有着淡淡微笑,略施粉黛的脸——多么的吻合!却又多么的格格不如!
  严浩的胡思乱想是被沈子寒打断的。他狠掐了一把严浩的胳膊,低声说:“老师让你站起来哪!”
  严浩一下慌了神儿,忽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夏老师。
  “这位同学,我刚说正常成人的血液总量相当于体重的7%到8%,你告诉我,如果一个人体重60公斤,血量大约有多少公升?”
  “啊,二三十公升吧。”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
  严浩一脸的雾水。
  沈子寒在座位上急得直叫:“你这个笨蛋,六十乘上百分之七,是四点二公升嘛。”
  夏天老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是四点二到四点八公升。以后上课要注意听讲,善于思考。”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严浩一眼。
  严浩郁闷地坐下来。闷闷地想这么多人,怎么就把我给抓住了。
  “还是你海量啊!中午就放点儿血吧!第二食堂有小砂锅哦。”沈子寒挤眉弄眼地凑过来说。
  夏天老师一口气给他们上了三次课,把第三章的“血液”部分全部讲完了。从大家在课堂上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的课很受欢迎。李元斌就说:“希望那个变态的老处女永远永远不要来了。”
  理论部分讲完,就是实验课程。血液部分最重要的实验就是血型的鉴定。
  进生理实验室,远不如进解剖教室那么刺激。它看上去和普通的物理与化学实验室没什么两样。这里不用尸体,只用活口——比如那些满地乱爬的蛤蟆和精灵古怪的小白鼠。
  第一次做生理实验就让严浩觉得十分乏味——研究所谓的细胞生物电现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静息电位与动作电位,还有什么虚无缥缈的极化、去极化、复极化一大堆孪生兄妹般的概念,让他对期末能否通过“老处女”的鬼门关深感绝望。
  不过这次做实验让他的精神又重新振作起来,其中一半原因是血型鉴定中抗原与抗体的反应是肉眼可见的,另一半原因是夏天会担任指导老师。
  尽管夏天老师上课时故意找了他的碴儿,但严浩还是对这个年青的女老师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
  生理实验室里阳光明媚,给这个冬天增添了不少暖意。也把严浩心中的阴霾暂时抹去了。身着白大褂的医学生们兴奋而好奇地拔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夏天老师讲了实验的步骤和注意事项后。就是学生们独立实验的时间。
  用酒精棉球消毒中指,再用注射针头扎破指端,接着用微量吸管吸出血液。
  不少女同学都发生嗲嗲的疼痛的叫声。
  严浩的动手能力是不错的。他比较讨厌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他想就算当医生他也只会考虑外科医生。
  他继续打开试剂瓶。很熟练地在载玻片上分别滴加了一滴抗B,一滴抗A和一滴抗A、抗B血清。然后在每一滴血清上加上了一滴待测红细胞的悬液。再双手拿起玻片轻轻晃动着,看着红细胞和血清混匀。
  他的动作很麻利。他注视到了走过他身边正巡视指导的夏天老师赞许的目光。
  但应该出现的凝集反应一直没有在任何一滴含抗体血清上发生。
  严浩等了大约十分钟,怀疑地想:“难道我是O型血?”只有O型血才会出现这种无凝集反应的结果。
  但事实上严浩的妈妈早就告诉过他的血型是B型——爸妈都是医生,这个绝对不会弄错!
  更何况初中那次踢球骨折后住院时,严浩输了一次血。输血前要做交叉配型实验,他分明看到后来的单子上血型一栏写的是B型!
  问题在于,根据教材中血型鉴定的方法——B型血的待测红细胞应该与抗B血清和抗A、抗B血清都发生凝集反应才对!不发生凝集反应的就是O型血!
  严浩取出一张新的载玻片,把实验又重做了一遍。
  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凝集反应!他都急得有点冒汗了。旁边桌子上的沈子寒已经在得意地宣布自己是A型血了。任雪菲看上去也得到了结果,正和夏天老师讨论着什么。
  严浩实在无法认同这个结果,更不愿意在实验报告中写下自己是O型血。
  他硬着头皮举起了手。夏老师很快看到了,走过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严浩讲了自己的实验结果和自己的疑感。然后在夏天老师的要求下,他又把实验重做了一遍。凝集反应还是没有发生。
  “我保证我绝对不是O型血。”严浩斩钉截铁地说。
  “但你肯定也不是B型血。”夏天老师低声地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你也不一定仅仅是O型血。”夏天老师又很快地补充了一句。
  “啊?”严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把你的血样一会儿留一份下来吧。我想你有可能还属于另一种血型系统。”夏天老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只是说有可能,如果不是的话——你就一定是O型血了。”
  严浩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老师的话简直让他摸不着头脑。
  “明天下午两点你过来吧——因为我还需要一些特殊的试剂才可以最后做出断定,这个必需拿到附院检验科去做。”
  严浩走之前,把自己重新抽取的一份血样交给了夏天老师。
  走出实验室后,沈子寒问他:“浩子,你是什么血型的?我可是A型啊,冲动型的。据说将来容易得冠心病什么的,奶奶的!”沈子寒边说边亲热地把手搭到严浩的肩膀上。“看你那么蔫儿,我估摸你是B型的吧?”
  严浩目前在学校也就只有沈子寒一个交心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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