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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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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户部令史,在垂文殿被巫王骂得狗血淋头,连连保证,三日内,必要揪出这幕后黑手,给王都百姓一个交代,否则便辞官让贤。
如此大肆的收购米面,并能悄无声息的从沧溟转运出去,绝非一群普通异域商人就能办到。在巫王面前做出保证后,户部令史立刻带人包围了夜照使团落脚的长林苑,命夜照王子舒靖交出那几个商人。那舒靖王子本就因为夜照公主突然失踪的事心里窝火,对此次沧溟之行多有后悔,一听这事儿,竟是直接动手将户部令史打了一顿,赶出了长林苑。
于是,倒霉的户部令史,直接躺在担架上,让人抬进了垂文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要求巫王严惩夜照使团。
夜照公主在巫国失踪,巫国本就理亏,如果证据不足、贸然抓了夜照商人,两国势必要交恶。巫王正拿捏不定,殿外忽有内侍来报:“子彦公子到。”
子彦墨发之上,尚沾着雪粒,脸也冻得发青,显然刚从外面回来。简单行过礼,他含笑禀道:“父王,夜照公主找到了。”
这喜讯乍然从天而降,巫王大喜,忙问:“在哪里找到的?”
子彦敛眸笑道:“说起来,是个天大的误会。公主只是一个人闷得慌,偷偷溜出长林苑到南市逛了逛,谁知竟然迷路了,一直在一个农户家外的柴堆里躲着。”
“人呢?”
“就在殿外。”
巫王稍稍松了口气,命晏婴将夜照公主请进来。不多时,一个身着淡蓝色流仙裙的少女,蓝纱覆面,从殿外盈盈走了进来。少女身上挂满宝石,每走一步,都叮叮作响,十分悦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好奇的打量着这座空旷的宫殿。
很快,少女的目光被宫殿两侧的烛台吸引住了,她欢快的跑过去,也不在乎满殿人惊愕的目光,直接凑上去,围着那烛台细细打量,打量了一会儿,她愈发感兴趣,伸手就想端起那烛台。
晏婴跟在后面,眼疾手快的挡在公主前面,眯着眼睛笑道:“这烛台乃重铁制成,足有七八十斤,公主拿不动的。”
公主根本听不进去,隔过晏婴肩膀,轻轻一捞,那烛台已被她轻轻松松握到手里。由于太过兴奋和好奇,公主还端着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烛台,欢快得转了几圈。
殿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巫王都用一种十分探究的目光看向这夜照公主。
依照传言,这位夜照公主患了怪病,应当是病恹恹的才对,怎么会如此活泼……还力大如牛……
连长林苑的掌事也时常奏禀,夜照公主每日只对着窗户发呆,如失三魂七魄,似痴似傻。莫非,公主失踪的这一日一夜,遇到了什么江湖不出世的高人,治好了她的怪病?
子彦见状,抿唇一笑:“舒薇公主天真无邪,不懂巫国礼仪,还望父王莫怪。”
巫王缓缓点头,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便墨眸一凛,吩咐晏婴:“你立刻带着孤的旨意去长林苑,告诉夜照王子这个喜讯,并请他入宫参加今夜的晚宴。”
“告诉王子,今夜,孤要宴请整个夜照使团。”
晏婴难得见巫王展颜,忙躬身应道:“老奴遵命。”
子彦沉眸片刻,忽道:“父王,听说夜照使团里,有一位国师,不仅精通天文地理和经商之术,医术也十分高明。当年,舒薇公主突患怪病,夜照医官皆束手无策,可这位国师配的一种药丸,却能助公主舒缓病情,百试百灵。今夜晚宴,一定要讲这位国师也请来才好。”
“哦?竟有此事!”
巫王亦被勾起兴趣,当即嘱咐晏婴,一定要亲自邀请那位神秘的国师来参加今夜晚宴。
晏婴忙应下,犹豫片刻,又问:“王上,可需老奴派人去章台宫,向王后禀明晚宴事宜?”
巫王微微拧眉,扫了眼子彦,却道:“不必了。今夜晚宴,让云妃来操持。”
晏婴目色一闪,躬身道:“老奴遵命。”
晏婴退出殿后,子彦神色一正,肃然禀道:“父王,儿臣有要事要奏。”
巫王知他向来沉稳,见他面色不同寻常,料想定是大事,便问:“可是南山寺之事,查出了线索?”
子彦颔首,从袖中取出一物,恭敬的呈到巫王案前。
那是一张,折着的白纸,巫王展开一看,扫见纸上的青狐标记,陡然变色。
“这是――端木族!”
巫王面色发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忽觉背脊发寒。
子彦道:“不错。父王可还记得,两年前,浮屠岭上,有两个西梁余孽,勾结楚人绑架了含山妹妹,意图谋害父王。”
巫王捏紧那张白纸,脸色阴沉的吓人。那件事,他自然是记得的,那些西梁余孽,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与底线,罪不可恕,可恨至极!
子彦抬眸,缓缓道:“那两个西梁余孽,皆是端木族中的重要人物。”
巫王神色一震。
“你的意思是说,孤在南山寺遇刺,和当年那件事一样,是端木族一手策划?”
“证据确凿,儿臣不敢妄言。若儿臣没有猜错,这两日沧溟城突然断粮,恐怕也与端木族脱不了干系。”
子彦倏然撩袍跪落,眸光坚定,声音清澈有力:“如今,这一族西梁余孽,正集结于沧溟,密谋举事。儿臣已经探查出他们的藏身之处,今夜晚宴,儿臣恳请父王,准儿臣带兵剿灭这些逆贼,保沧溟和稳!”
巫王起身,墨眸深处,迸出凌厉杀气,沉声道:“孤――准奏!”
入夜,已是几十年老字号的西贝商号,在飘摇动荡的沧溟城中,显得格外古朴沉寂。
商号的后面的独院里,有座简朴的二层竹楼,竹楼四周种满兰草青竹,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竟能经冬不凋。
冷风吹过,不断有雪粒从竹叶上簌簌坠落,覆在兰草之上,渐渐埋没兰草踪迹。
二楼雅室内,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美艳女子,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正独坐灯下,细细的研究手中一张绘着细线的羊皮纸。
“嗖――”
一支暗箭破风而来,穿过半开的竹窗,直接射到了江漓面前的案板上。箭上,绑着一根竹管。
江漓一惊,惊魂甫定的行至窗边,向下望去,外面黑洞洞的并无半个人影。她沉吟片刻,便斗着胆子拔出来那支箭,取下上面的竹管。
竹管里,是一张卷纸,纸上,散发着她熟悉的荷香味。江漓一怔,迅速打开卷纸,待扫过上面的内容,却是目光颤动,隐有泪光。
片刻后,她立刻披上斗篷,匆匆步下竹楼。
竹楼下的青竹林里,南隽一袭锦衣,背对着她,长身玉立。
江漓乍见这日思夜想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从背后缓缓抱住了南隽,无声哭泣。
南隽任由她抱着,等她情绪平复了一些,才解开她的手,缓缓转身,眉间异常清冷,道:“带我去见他们。”
江漓断然摇头:“不,此地太危险,若被他们发现……公子会有危险。我……我马上送公子离开。”
“他们不懂我,难道,你也不懂么?”
南隽缓缓笑着,目中带伤:“身为少族长,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去送死,身为人子,我绝不会辜负母亲遗愿。今夜,你若不帮我,我就只能硬闯了。”
说罢,他真作出一副要冲出竹林的形容。
江漓一把拽住他,哽咽道:“我带公子去。”
………………………………
113。第113章
西贝商号昏暗的密室里,刀枪林立,凶光暗藏。二十路商脉的负责人皆换上了干净利落的黑色夜行衣,手边的几案上,搁着清一色的黑金长刀,烛火映照下,闪着烁烁寒光。
此刻,二十多双眼睛,皆警惕而又略带忌惮的盯着站在密室中央、那个突然闯入的锦衣公子。
震惊之下,立刻有人不满的质问江漓:“身为联络使者,你怎能随意将不相干的人带到这里,若计划泄露,你可担得起这责任?”
“没错。万一左相府带着官兵悄悄尾随在后,我们岂有活路?”
江漓正不知如何解释,南隽目光陡然一寒,冷冷逼视着说话的那两人,从喉间溢出丝冷笑:“几日不见,我这少族长,倒成了「不相干的人」。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他从容扫视一圈,丝毫不惧满室刀光,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密室里唯一的主位之上,双手扶着把手,往椅背上随意一靠,唇角一勾,邪魅的笑道:“接下来,就让我这个「不相干」的少族长,来猜一猜,诸位今夜将如何死去罢。”
“公子……!”
江漓听得心惊胆战,果然,方才说话的那二人立刻拍案而起,目眦欲裂的盯着主位上的锦衣公子:“你、你这是何意?莫非,你真是南央那狗贼派来的奸细?”
其余人闻言,纷纷将手按住了旁边案上的刀柄,随时准备持刀跃起,满怀敌意的盯着南隽。有几个人的眼睛里,甚至带上了恨意。
“哈……”
一阵戏谑的笑声,骤然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响起,十分不和谐。
南隽似乎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诧异的道:“何必如此紧张?诸位既愿以卵击石,赌上身家性命来行谋逆之事,我若真带了官兵过来,诸位不应该从容赴死么?怎么看诸位此刻神态,倒像是十分怕死呢。”
室中众人,皆是歃血为盟过的,被他一激,皆露出勃然怒色。
“唉。”
南隽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先猜猜,巫王今夜大宴夜照使团,江族叔此刻,怕是已经带着其余十路负责人,伪装成夜照使臣,陪舒靖王子去巫王宫赴宴了罢。江族叔有夜照国国师的身份作掩护,你们想要举事,可方便多了。”
“按照规矩,这国师是要到御案前向巫王敬酒的。从御案到阶下不过半丈距离,如果国师趁机发难,那巫王毫无防范,恐怕是凶多吉少。到时,你们带人埋伏宫外,和江族叔叔里应外合,趁乱杀入巫王宫,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能多拉些巫人为西梁冤魂陪葬。此等壮举,必将在史册上载入重重一笔,以供后人瞻仰。”
二十人遽然变色,一人面露惊恐,颤抖着问:“你、你怎么知道?”
南隽面露遗憾,摊了摊手:“这等图穷匕见之策,连我这个有名无实、无力御下的废材少族长都能想得到,巫启治国多年,心机深沉,只怕比我猜到的更早。”
他悠然挑眉:“依我看,诸位也不必带领族中兄弟去宫外埋伏了,这接应的信号,你们怕是等不到了。有这时间,倒不如好好的替他们选口棺材。”
“你――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一人拔刀跃起,几个箭步冲向主位,便欲砍向南隽。
江漓大惊,展袖挡在主位之前,喝道:“陆管事,你怎可对少族长不敬!”
陆一白主要负责西部诸国和巫国间的水路商运,是江淹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行事磊落、仪表堂堂,虽然才三十出头,却已在族中颇有威望。
昔时,陆江两家曾指腹为婚,在家人的影响下,陆一白从小就是把江漓当做未婚妻子看待的,只因后来巫国来犯、西梁城破,陆家家破人亡,这桩旧事才渐渐被人忘记。可陆一白的心中,却从未忘记过江漓,在端木族立稳脚跟之后,他不止一次向江淹提起他与江漓的婚事。但因为江漓一直隐姓埋名、跟随在南隽身边做联络使,这事儿才我一直搁置了下去。
此刻,见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如此维护一个背叛了本族的人,陆一白不由妒火丛生,红着眼睛道:“阿漓,当年若非南央那狗贼骗取明姬公主信任,打开城门,西梁怎会国破?陆家与江家怎会家破人亡?什么少族长,他为了荣华富贵,攀附左相府,认贼作父,置明姬公主和整个西梁的血仇于不顾,是彻头彻尾的混账小人!到现在,你还要维护他么?!”
“不!”江漓贝齿紧咬,目光颤动:“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啪、啪、啪――
有节奏的击掌声,缓缓响起。
南隽于半空高举双掌,拍完,唇边溢出一抹寒笑:“陆掌事说的一字不差,我南隽就是这样的人!今日,我来这儿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送诸位最后一程。哦对了,方才来的路上,我见这商号斜对面有家棺材铺,十分合时宜,就自掏腰包、给你们每人都买了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诸位不必承情,也不必还钱,权当我这少族长的一份心意。”
举事在即,众人最忌讳说不祥之语,他却如此肆无忌惮的玩笑戏言,诅咒众人死去,密室里的二十人忍无可忍,唰得亮出长刀,将主坐上的锦衣公子团团围住。陆一白气急之下,一把推开江漓,直接将刀逼至南隽眼前。
江漓被挤到包围圈外面,只见密密麻麻的森冷刀刃,皆对准中间那抹锦衣,不由捂紧心口,惊恐至极。
南隽扬眉,淡然一笑,伸指弹了弹伸到他鼻尖的那柄长刀,泰然道:“陆掌事,若我没有记错,你的爷爷,是昔日西梁常胜将军陆诚,忠君报国,立下战功无数,后来,因为不肯收取贿赂,得罪了西梁王身边的佞臣常喜,被那常喜诬告贪污军饷、假公济私。西梁王听信谗言,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便将他贬去守城门,以致巫军突袭,朝中无将。”
“你的父亲陆秋山,继承了陆家家风,刚正不阿,不懂阿谀奉承,别的考生都在给主考官送礼,他却非要凭才华取胜,国试六次,五次落选,好不容易进了次殿试,没想到,西梁国主竟命常喜来当殿试主考。常喜当着满朝文武和其余考生的面,嘲笑你父亲衣着寒酸,登不了大雅之堂,你父亲羞愧离殿,空有满腹才华,最终,也只是在一个令使手下当个幕僚。”
“西梁城破时,西梁国主只顾自己逃跑,弃满城百姓于不顾。你爷爷陆诚守着北门,不肯放西梁王离去,跪在马前请西梁王留下来,和西梁百姓共存亡,没想到,西梁王恼羞成怒,竟让常喜一刀砍掉了你爷爷的头颅。西梁城破后,你父亲陆秋山带领西梁遗民,隐匿在城内,昼伏夜出、四处击杀巫军,护送西梁王逃跑。谁知,那西梁王鬼迷心窍,为了保命,竟在常喜的挑拨下,去巫军帐前举报你父亲的藏身之处。后来,你父亲被捕,拒不投降,被巫军处以极刑。”
陆一白握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牙关战栗,吼道:“你住口!”
南隽逼视着他,讥讽一笑:“若你父亲和你爷爷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了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国主,去赴汤蹈火、赌上性命,定会十分「欣慰」罢。”
陆一白泪流满面,瞬间崩溃,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刀。
南隽晒然,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个面皮细净的中年男子,高声道:“秦掌事,若我没记错,你的父亲,是昔日西梁吏部的一个小小掌簿,虽官微言轻,却老实勤勉,未尝出过一错。可就因为他带着你母亲参加了一次宫中宴会,你们秦府便大祸临头。西梁国主觊觎你母亲美貌,宴会结束后,竟命常喜暗施毒计,将你母亲留在宫中,强行奸污。你母亲不堪受辱,回府后,用一根白绫结束了性命。你父亲敢怒而不敢言,忍辱负重,尝尽冷嘲热讽。”
那秦管事身体一僵,目中陡然流露出无限悲苦和恨意。
南隽冷然道:“若你母亲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了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国主,去赴汤蹈火、赌上性命,定也会十分「欣慰」罢。”
黑金色的长刀,砰然坠地,年近四十的男人,被揭开伤疤,竟是蹲在地上,悲声长哭。
南隽冷眼扫过围住他的众人,和他们手中的刀刃,道:“诸位都是西梁旧民,还需我一一历数这些西梁旧事么?当年,我母亲以一国公主的身份,创立端木族,游历从商,虽有以商干政之嫌,可她最大的心愿,是让端木族成为庇护自己子民的巢穴。西梁城破时,母亲完全有机会逃出来,带领端木一族报仇雪恨。可她没有反抗,没有逃走,反而坠下城楼、以死明志,就是希望你们能放下仇恨,好好的活下去。”
暗室里的人,皆陷入沉默。一双双眼睛,呆滞而迷茫的望着主位上的锦衣公子。这些话,太过颠覆他们以往的信念,十年来,他们一直活在国破家亡的仇恨里,从来没想过放下仇恨会是什么样子,也从未想过放下仇恨。
他们日日被仇恨压迫的喘不过气,即使个个腰缠万贯,也抵消不了那种痛苦。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成家立业,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以后都是要为国仇殉身的,美满的家庭,衣食无忧的生活,只会令他们愧疚难安,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西梁亡魂。
说罢,南隽自袖中掏出一方白色绢布,于半空用力一扬,铺于案上,凤眸一挑,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劳烦诸位,在这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当着我母亲亡灵起誓,放下执念,再不谈西梁旧仇。”
众人一惊,本能的抵触起来,刚刚松懈的手,又紧紧的握住了刀柄。
这时,密室顶部的木板缝隙里,忽然漏下来一滴滴油腻的液体,伴随着刺鼻的汽油味。众人神色大变,只见南隽定眸一笑,神色铮然:“是我的同伴,正在上面浇油。哦,忘了告诉诸位,那金丝楠木棺材,我也给自己订了一口。今日,若不能说服诸位放弃举事,我便准备和你们一起烧死在这里。”
说着,他以袖掩鼻,笑得凉薄:“今夜风大,待会儿这火一起,诸位恐怕没多少时间思考。”
“你这个疯子!”
不知是谁低声咒骂的一句,众人终于不能保持镇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恐慌之中。他们试图去开密室的门,却发现那门似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机关,任刀撬脚踢,根本打不开。
站在最外围的江漓,却陷入了更深的担忧中,父亲已随舒靖王子入宫,南隽就算能成功说服这些人,谁又能阻止父亲呢?
………………………………
114。第114章
宴请夜照使团,是难得一见的盛事。一散班,那些符合品阶的官员便结伴进宫,向重华殿涌去。
夜照王子舒靖骑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停在文德门前,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百余人的夜照使团。他们手中捧着各种稀世珍宝,红的,蓝的,绿的,色泽纯正,璀璨生辉,令过往的官员啧啧惊叹。
舒靖王子和他的随从都是骑马来的,其他使臣大都徒步跟着,因此使团中间的一辆缀满宝石的马车就格外引人注目。
大家本以为,那车里坐的是夜照公主,谁知过了会儿,里面竟是走出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精瘦干练,长髯及胸,双目炯炯有神。
“国师,这巫王宫大气宏阔,可比咱们夜照的皇宫威风多了。”
舒靖王子慵懒的跨坐马上,端详着巍峨雄壮的文德门,调侃道。
老者悠悠一笑:“九州诸国,属巫人野心最大,这巫王宫每一块砖墙,都沾着异族人的鲜血,哪里能和纯洁无争的天雪宫相比。”
“哦?”舒靖王子捏着下巴思考:“国师似乎很了解巫国。”
老者笑意淡去,寒风中,一身灰袍,格外萧索。
“对面的,可是夜照国舒靖王子?”
尖细的问询声,隔着风雪,远远传了过来。
“我就是舒靖,来着何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个身穿朱袍、头发灰白的内侍,带着一队青衣内侍,从侧门鱼贯而出。
领头的朱袍内侍走到舒靖王子马旁,慈眉善目,躬身笑道:“老奴乃内廷总管晏婴,奉王命来接王子入宫赴宴。”
“晏总管好。”
舒靖客气的做了个礼,左右张望:“怎么不见我妹子?”
晏婴笑道:“我们王后,已经命人带公主去重华殿了,老奴这就带王子过去,让你们兄妹相见。”
说完,晏婴又同江淹躬身作礼:“想必,这位就是江国师吧?”
江淹展袖回了一礼,没有答话,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这已是十分不友好的行为。晏婴见他精神矍铄,骨骼狭长,长相很奇特,料想这世外高人有点脾气也正常。
“有劳晏总管带路了。”
舒靖翻身下马,大手一挥,便招呼着一众使臣呼啦啦朝宫门走去。
重华殿内,百官齐聚,灯火辉煌。
巫王携巫后坐在主位之上,下首依次坐着云妃、湘妃、史妃、吴妃。朝中百官,按文武分坐两列,文臣之首坐着南央、桓冲,武臣之首坐着东阳侯、史岳。
子彦和巫子玉合坐一席,紧挨着桓冲。武臣那边,史岳下首是季剑,季剑旁边,空着一个位置,据说是新任的死士营主帅九辰,因军务缠身,未能参加晚宴。
夜照使团人多,坐了四排才坐满,几个朝廷命妇,正围着夜照公主,好奇的打量她身上挂的那些宝石。唯独桓莼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时朝对面文官末席瞥一眼。那个位置本是南隽的,此刻却因为当事人没来,被一个司礼官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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