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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蝠魔箫-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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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儿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痴痴地想着心事:

“大哥哥在那里一定受了许多苦,他那么倔强的人,肯定会惹恼那些坏人的……待我救出了他,我要好好亲他,帮他治伤,然后,然后呢?我就和他躲起来,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就我们两个,……”她不愿正视风淡泊被辛荑迷住这一事实。她反复告诫自己,大哥哥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他不会喜欢那个坏女人的。

但无论她怎么否认,都无法赶开那种可怕的念头。她亲眼见过辛荑的绝世容貌,也亲眼看见风淡泊痴迷地伸手要去抱辛荑。

如果风淡泊真的已被辛荑迷住,而且做出了对不起影儿的事,影儿该怎么办呢?

“……那不能怪大哥哥,是那个坏女人会摄魂术,大哥哥虽然会被迷住,但心里一定还是爱我。……待大哥哥回来了,我绝不怪他,要待他更好……”

往日的欢爱情景刹那间涌上心头,影儿只觉心头痛得厉害,只想大哭一场。

在分离后再回首相聚时的崎旋风光,岂非更增凄凉、更添痛苦?

*** *** ***

王毛仲突然说道:“尹世兄,老夫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尹世仁怔了一下,奇道:“王老前辈,现在咱们已在湖上整个太湖都有蝙蝠坞的人,让他们发现了可不太好。”

王毛仲冷冷道:“尹世兄,老夫知道,话音在水面上传得远。但对于内家好手来说,目力和听觉都该是一流的,他们若已听到话音,必然早已发现了我们。说不说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尹世仁不敢得罪这位“大凶”,赔笑道:“王老前辈请讲吧!”

这当口讲故事,也真亏王毛仲这凶老头子能想得出来。

再说了,有什么故事,王毛仲非得讲给尹世仁听不可呢?

好古怪的王毛仲!

王毛仲坐在船头,冷冷地盯着摇浆的尹世仁,用他那种能冷死人的声音说道:

“从前有两户人家,世代交好,至于姓名,咱们这里就不提了。其中一户人家有两个女儿,另一家则有一个儿子,两家的老人就决定再结姻亲。那个小伙子和大女儿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两人情投意合,十分相爱。两家已互换过文定和生辰八字,就等着洞房花烛了。两人从小就在一起荡秋千、斗草、抓蛐蛐儿、读书……尹世兄,你在不在听?”

尹世仁点头哈腰地道:“在下正听着呢!没想到王老前辈的口才竟这么好,在下十分佩服。这必是个缠绵哀怨的故事,对不对?你老别瞪眼睛,请接着往下说。”

王毛仲冷冷道:“你听着就好。”

他闭上眼睛,慢悠悠地道:“那一年,那个小伙子十八岁,姑娘十六岁,两家都已在准备办喜事了。不料想,瓦刺国师也先率兵攻破紫荆关,妄图再主中原。那时权倾天下的不是皇帝,而是司礼太监王振。战事一起,王振好大喜功,说动皇帝御驾亲征,结果在土木堡大败,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王振被一个金吾卫士愤而杀死,皇帝下马投降……

“当时京师人心惶惶,乱成一团,岌岌可危。兵部侍郎于谦于大人当机立断,拥立景泰帝,守卫京城。也先挟持皇帝,兵临城下,战火大起。这个年轻人报国心切,不愿随家人逃避他方,便告别了亲人,加入了抗击瓦刺的义军,杀入京城,协助于大人守城,立下不少战功,并曾朝见过景泰帝,颇受重用。

他最善于使用各种毒药,往往使瓦刺兵马不战而亡……

“也先久攻京城不下,便决定退兵,这个年轻人孤身一人,千里相随,暗中伺机救回皇帝,但终于未曾得手,只探知太监喜宁是也先的密探。是以于大人得以斩杀喜宁,以绝瓦刺野心。第二年,瓦刺将皇帝放回,那年轻人也一直护送皇帝至京城。他不愿为官,悄然返家,准备成亲……”

尹世仁大声道:“乱世则出,太平则隐,此人真是大丈夫。

真豪杰!尹某若得一睹此人英风神采,生平无憾!”

王毛仲冷冷哼了一声,又继续往下讲:

“这年轻人兴冲冲地一路往回赶。就近先去那姑娘的家,走到围墙外,却听到园中一阵笑闹声。其中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是那姑娘的,而另外一个声音,则颇为粗重,显见是一年轻男子的……

“他跃上树枝,隐在叶间偷偷看去,却见花丛之中,两个青年男女正在互相追逐打闹,那女子穿的是大喜之期的吉服,挽着髻头,正是那个姑娘、他的未婚妻子。而那个年轻男人,则是新郎打扮。男的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取笑,那姑娘则紧追不舍……

“这年轻人看得傻了,待到那姑娘终于追上新郎,扑倒在草地上时,更是心神鼓荡,竟从树上跌落下来,落在园中。”

尹世仁冷笑道:“这年轻人好没出息。若是换了我姓尹的,早就闯将过去,一刀一个,杀了干净。”

影儿跳起来喝道:“你胡说八道!”

尹世仁昂然道:“男人、女人并无区别!男人负心,自然该杀,女子负心,难道就不该杀么?”

影儿气得直哆嗦:“你……你知道个屁!”

王毛仲低声喝道:“影儿,闭嘴!”

影儿愤愤地坐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尹世仁。

王毛仲干咳了一声,干巴巴地接着往下说:

“那年轻人跌落下来,惊动了园中的两个人。那姑娘只叫了一声‘大哥’,便跳起身想迎上去。她已认出那年轻人正是她那征战在外、两年未归的未婚夫。可那年轻人却飞快地撕下一片衣袖扔在地上,飞身跳出墙外。那姑娘追到墙外,已不见了那年轻人的影子,急怒攻心,晕倒在地,那新郎也吓昏了过去。”

一个船夫骂道:“真没出息。”

另一个船夫也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一吓就昏了算什么?”

另两个也同声笑道:“脓包、脓包。”

尹世仁笑骂道:“你们几个乱吵吵些什么?静下来,听王老前辈讲下去。我听出些味道来了,看来这里边还有许多古怪呢!”

影儿一句骂人的话涌到了嘴边,却忍住了没骂出口,只是瞪着尹世仁,看样子真恨不能杀了他。

王毛仲还是用他那种一成不变的冰冷的声音接着往下说:

“那姑娘的父亲也追了出来,叫起庄中上下人等,向各个方向搜索,结果却都没找到那个年轻人……

“那个新郎这时也醒了过来,却是那姑娘房中的一个丫头,名叫‘阿鸽’,生得方面大耳,体格魁伟,嗓音也很粗重,而且生性也极顽皮。

“这天,那姑娘正在房中,对镜偷试吉服。那年轻人曾托人捎书回家,说不日即可归来,那姑娘心中自然十分喜悦。不料阿鸽竟也偷偷穿上新郎的衣衫,笑嘻嘻地跑去臊她。那姑娘自然羞急,便一路赶着要打阿鸽,追到花园里,被她的未婚夫看见了……”

影儿呜呜低声哭了起来,哭得伤心至极。哭声在迷茫的月光水波间流动,让每个听见的人都感到了哀伤。

四个船夫都开始叹气,开始发表他们的见解:

“妈的,这种事儿谁也怪不上。”

“那年轻人在外征战之日,想必日夜将那姑娘挂在口头心里,一旦他看见那等情形,自然会跑。”

“换了我,只怕更糟。”

“这他妈的就是命!”

“王老爷子、柳姑娘,适才我们兄弟四人多有冒犯。还请两位见谅,大人不记小人过。”

影儿哭得更伤心了。

柳红桥长叹一声,道:“影儿,别哭了。”

谁都明白,王毛仲讲的“那个姑娘”,就是柳影儿的姐姐柳依依。

尹世仁一直没有说话,但他摇桨时的动作已变得僵硬了。

王毛仲没有理会周围的喧闹,他还是闭着眼睛,慢慢地讲他的故事:

“那年轻人不见了,两家人都快急疯了,那女子更是米水不进,寻死觅活的。她父亲只好发下水陆英雄帖,照会天下英雄,帮其查找此人,但未曾说明原因。她父亲终日不敢离开女儿,怕她寻短见。那年轻人的父亲为了寻找儿子,更是走遍了北疆南荒、西域东海……

“那个叫阿鸽的丫环,虽然没人责骂她,她还是在某天深夜,摸到花园里,投井自尽,从此这口井就被封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年轻人。那姑娘的心也死了,于是就到上万山寻了一家尼庵,出家为尼。年轻人的父亲万念俱灰,中风偏瘫,不能行走……”

影儿泣道:“华平你这狗贼,我饶不了你!抓住了你,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尹世仁悚然一惊,喝道:“你说的那个年轻人,难道是华平兄?”

柳红桥沉声道:“不错,正是华平。”

尹世仁怒声道:“真没想到!他妈的,他竟是这么一个冷血恶棍!怪不得他总是闷闷不乐的,原来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不过,不过……”

王毛仲冷冷道:“不过什么?”

尹世仁叹道:“华平早已改名叫华良雄,浪迹扬州、苏州的花街柳巷,已经十几年了。现在他不过是个替妓女拉客的皮条,你们再找他,又有什么意思呢?想来他也是早知己非,但既已成浪子,便无法回头。唉……”

王毛仲恶声恶气地道:“华平不忠不孝、无情无义,该杀之极!我们没耐心等他回头。”

一个船夫叫道:“华大哥是你们的仇人,却是我们的恩人。

你们要想杀他,先得问问我们哥几个同意不同意。”

话音刚落,五条船上各腾起一条人影,跃进了湖水中。

湖面泛起了轻微的月波,仿佛方才不过是有几条大一点的鱼儿跳了几下。

谁也没料到这五个人竟会突然翻脸,弃船而去。船上的人都来自北地,或是不谙水性,或是仅会扑腾几下狗刨,一时间急得没了主意。

影儿气得尖叫起来:“华平、伊世仁,你们两个混蛋——”

小船居然开始移动了,立在船上的人身形晃动,无法站稳。

“不好!”

“他们要凿船!”

顿时兵刃、暗器一个劲儿地往水里搅,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小船仍在飞快地滑行着,十分稳当,船上的人束手无策,影儿更是破口大骂,直将华平和尹世仁骂得拘血淋头。

不多时,前面就是湖岸,隐隐竞似是万才出发的地方。

小船停了,离陆地尚有两丈,众人都不知尹世仁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转眼间,十数丈外的水面冒出了五个人头来,尹世仁大声叫道:“怎么样,够意思吧?华良雄让尹某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识相的,赶紧北上回家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北人骑马,南人行船.干这水道上的活,你们不行。至于风淡泊,尹某和华良雄定会救他出来,你们尽可放心。走也,走也!哈哈哈哈——”

笑声淹没在水波之中,秋水平静如镜面。湖中的月亮,还没有圆。

*** *** ***

没有船,众人又不识水性,找来的船夫又都说不知道太湖中有这么一个叫“蝙蝠坞”的地方,即便是知道其名,也都说不知道该怎么个走法。

柳红桥一行人,急得一筹莫展。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得回扬州去找禇不凡。轻功最好、内力最深的王毛仲自然是这次任务的第一人选,孟天王随行。

如果禇不凡也请不来的话,众人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但是禇不凡将不得不来。王毛仲会告诉他,他那美貌如花的夫人掌握在众人手中。柳红桥等人坚信禇不凡知道去蝙蝠坞的路,就因为禇不凡是乐无涯的惟一好友。他不可能不知道。

柳红桥的焦急之情,绝不下于影儿。他此去蝙蝠坞,是要去找华平和风淡泊。而这两个人,又都关系着自己两个女儿的一生幸福,他怎么能不忧心如焚呢?

白蕖整日闷闷地坐在房中,像一具冰冷的石像,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不理。

吴敌、白野、赵无畏三人也都愁眉苦脸的。但他们仍在坚持练气打坐,准备和蝙蝠坞的人作殊死搏斗。

他们如此甘心为柳红桥分忧卖命,所为何来?他们真是为柳红桥拼命吗?

影儿整日沉着脸,常常陷于恍惚之中,才十来天时间,她已经憔悴多了,好像也成熟多了。

客栈里的气氛十分沉重,让人憋得发慌。

结局只可能是两种:要么是爆炸,天崩地裂;要么就是死亡,沉入永恒的寂静之中。绝对没有其他的选择。

*** *** ***

八月十三。清晨。

四个服饰奇异、长相独特的男人前来拜会柳红桥。他们自称是云南“七圣教”的四大护法,要去蝙蝠坞找乐无涯算账,请柳红桥千万帮忙。

柳红桥自然肯帮忙。只要来人是副坞的冤家对头,柳红桥都一概殷勤接待。

早饭还没吃,又有河南“龙门派”的掌门龙刚领着女儿来找柳红桥,也是要去蝙蝠坞找乐无涯算账的。

他们都没提到自己找乐无涯算账的原因,更绝口不提“女人”、“摄魂术”一类的字眼,但柳红桥心里清楚,他们来此的目的,和自己的完全一样。

此后,陆续有人到达,各门各派的都有,当然也有一些不愿意透漏身份的人。

最显眼的是女人,很年轻的蒙面女郎,而且人数不少。这些蒙面女郎们都和白蕖、影儿一样,冷冰冰地不睬人。

到吃晚饭时,四下客栈里、酒店里、附近渔夫家中,都住上了来自天南地北的武林中人。柳红桥粗粗一数,竟不下百人之数。当真可说是声势浩大。

柳红桥越来越吃惊。如果这些人都是为寻找迷失本性的年轻高手而来,那么近年来江湖上被乐无涯网罗的人也太多了。

当然,也有笑嘻嘻地赶来的,但不多,只有六个。

六个都是很年轻很美丽的女郎。她们都没有蒙面,个个花枝招展,恍若仙子。她们的笑脸像新开的百合花那么迷人。

领头的女郎约摸有三十上下,浅笑盈盈,风韵万千,正是苏灵霞。

艳名远播的“高邮六枝花”也要找乐无涯的麻烦吗?她们也有情人被囚在蝙蝠坞吗?

她们一路嬉闹着,亲切地朝她们见到的江湖朋友们飞媚眼,好像她们是准备去游湖的。

她们好像很快活,一点心事都没有。这真让那些忧心忡忡的人们气得够呛,也羡慕得不行。

她们都是些游戏人生的女浪子,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充分地展示着她们美丽的容颜,充分享受她们美好的青春。

她们从来就没有心上人,男人在她们心目中只是过客。

她们从不为情所累,活得又潇洒,又快乐。

至于她们是不是也会感到寂寞,这个世上是不是还有她们关心的人,她们是不是也渴望嫁人生孩子,就没有人知道了。也没有人想知道。

她们去蝙蝠坞干什么?

柳红桥皱着眉头,懒得理她们。左右也不过是多安排条小船就是了,反正附近的大小渔船都被重金租来了,不在乎多她们几个人。

柳红桥担心的是,这里闹得这么“红火”,会被蝙蝠坞的人察觉。若是因此而使乐无涯改变了囚人地点,或是动手杀死被囚之人,岂不是更糟糕?

奇怪的是,蝙蝠坞方面似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柳红桥已派人严密监视湖岸,防止有人乘船去报信,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人去湖上,也没有发现什么扎眼的人物。

柳红桥有点疑惑。

*** *** ***

八月十三日。深夜。

如果说,那些失去心上人的蒙面女郎无法安睡而且暗暗饮泣的话,谁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如果说,“高邮六枝花”中也有人愁坐灯下,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了。

偏偏苏俏就在犯愁,而且愁得一点睡意都没有。

娇俏可人、笑靥如花的苏俏,怎么会有心事了呢?她怎么会愁得睡不着呢?

苏灵霞翻了个身,笑嗔道:“俏妮子,你这是怎么了?这大晚上了还不挺尸,叹气叹得我都没法睡。”

苏俏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大姐,你睡吧!我不叹气就是了。”

苏灵霞也叹了口气:“俏妮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苏俏有点慌乱地道:“没有的事。我能有什么心事?”

苏灵霞啐道:“没心事的人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苏俏不说话了,头也低了下去。

苏灵霞低笑道:“到我床上来睡吧!咱姐儿俩好好谈谈心。”

苏俏吹熄了灯,慢慢脱了罗裳,钻进了苏灵霞的被窝里,轻声轻气地道:“大姐,你说,假如我心里……真的喜欢上了某个人,该怎么办?”

苏灵霞笑道:“还能怎么办?用你的本事把他缠昏头,让他自觉自愿、死心塌地地跟你走,但是……”

苏俏柔声道:“但是什么?”

苏灵霞叹道:“但是时间一长,你们就会互相大烦对方,怎么看都不顺眼,这时候你们就最好还是分手。但是……”

苏俏急了:“怎么这么多’但是’啊?”

苏灵霞道:“因为人世间的事,很难一概而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但是’。但是如果有一方仍痴心不死,而另一方又已移情,那可就麻烦了。”

苏俏半晌没说话,好象已经睡着了。苏灵霞打了个哈欠,正想好好睡一会儿,苏俏却又开了口:

“那,大姐和他,也是因为害怕日后会伤心,才……才像现在这样不离不即的?”

苏灵霞苦笑道:“也许是的。”

苏俏道:“其实我看大姐和他挺般配的,你干吗不干脆嫁给他?”

苏灵霞幽幽地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好了,咱们不谈这些事了。俏妮子,我告诉你,为情所苦,为情所累,实在并不明智。女人都很容易老,为情所苦的女人老得更快。”

苏俏道:“可有时候,我看到那些乡下大嫂们奶孩子,或是看见老奶奶逗孙子玩的时候,总是很羡慕她们。那时候,我就会感到自己像片浮萍,随风飘荡,一点儿依靠也没有。”

苏灵霞沉默了。苏俏的感觉她不仅有过,而且越来越强烈。

自从她十四岁那年被继父奸污后,她就成了女浪子,她对自己的身子也不再看得那么重要了。她虽然一直很注意保养自己,但绝不是为了某个男人才这样做,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很快就通晓了男女之间的秘密,知道了自己的美丽,也知道自己美丽的胴体可以为她带来些什么。

她学会了高超的武功、学会了杀人、学会了骗人、学会了赚钱。

她的武功绝对不在当世一流高手之下;她杀的人绝不比江湖上几个著名的杀人魔王少;她骗过各行各业、各式各样、各种年龄的人;她赚的钱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也足够买下一座城池了。

苏俏这些女孩子,都是她收留的孤苦无依饱受欺凌的浪女丐女,是她训练她们,教她们武功,教她们如何利用她们的魅力,教她们享用男人但又不迷恋于某一个男人。

她们组成了著名的浪女小组织,她们在江湖上很容易就混出了名头,闯出了万儿。那些日子苏灵震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现在她已不愿再去回忆,不仅是不愿,而且还有点不敢。

她只记得当时她认为自己想怎么样活就可以怎么样活,没人可以管她。

就算是许多荒唐得出奇的事她都做过,而且做得兴致勃勃。也许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当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对生活的报复,但这确确实实是一种报复,一种绝望的报复,一种永远不可能获得成功的报复。

她早已经后悔了,三年前就后悔了。可后悔了,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晚了”。

当她三年前碰见那个人之后,她就再也安不下心来胡闹了。她极力想忘掉他;拼命去干各种荒唐的事,可她已无法让自己“兴致勃勃”了。

现在,苏俏也遇到麻烦了,和她遇到了同样的麻烦。苏灵霞知道,苏俏的“那个人”是谁。

她已不想再劝苏俏什么了。她认为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必要去强迫别人。

苏俏喃喃道:“大姐,我该怎么办呢?”

苏灵霞柔声道:“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俏妮子。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过问太多,要不然弄到后来,你会怪我的。”

苏俏急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怪大姐呢?大姐说什么,都是为我好呀!”

苏灵霞微笑:“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想插手。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才不管你们的事呢!”

苏俏轻轻捶了她一拳:“真是的!你是人家大姐,人家跟你说心里话,你还取笑人家!”

苏灵霞忽然轻叹道:“其实这回去蝙蝠坞是对是错,现在也还真的很难说。”

“怎么了?”

“你要找的人是不是真在蝙蝠坞,难说得很。”

“为什么?”

“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我只是很有点担心。”

“担心?”

“不错,我担心我们这回会白跑一趟,而且会大大开罪蝙蝠坞。乐无涯那个老王八蛋可真是不太好惹呢!”

“我们有这么多帮派这么多人一起去,就算乐无涯再不好说话,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吧?”

苏灵霞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苏俏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地道:“你这回去蝙蝠坞,会不会……会不会也遇到那个人?”

苏灵霞不答,似乎已睡着了。

苏俏等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好吧,我不问了。可……

可是,大姐,我的事,你总得给我想个办法啊?”

苏灵霞睁开眼睛,苦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那不行。你是大姐,你不管我谁管我?”

苏灵霞盯着她的眼睛,凝视半晌,才叹道:“你已决定了。”

苏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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