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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为妃之世子爷请绕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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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三小姐容色极佳,又知道孝敬嫡母,好好培养,将来出息了,夫人也跟着体面,对家中兄弟姐妹也是助力,这样家族才能兴盛啊。”同知府温夫人也接口劝着宋氏。
温同知虽位在苏定文之下,可这温夫人刘氏却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又自诩诗礼大族出身,最重规矩,此刻自然不会顾及宋氏的颜面。
她这话简直是直接骂宋氏虐待庶女,不配做嫡妻,宋氏何曾出过这样的洋相,丢过这样的人?面上怒色渐起,登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若此刻宋氏再对客人发火,那才真是雪上加霜,苏瑛玥见母亲眼看就要失控忙跪了下来,哭道:“都怨小女,前些时日病的狠,累的母亲又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我,竟是累倒了,疏忽了三妹妹……”
到底今儿苏家是主,客人们要留几分情,也不好多议他人家事,加上多半客人不像黄夫人乃是三品诰命,更不若温夫人有尚书府做后台,听苏瑛玥如是说,她们便也尴尬地附和劝慰了宋氏几句,这才算给了宋氏台阶。
经此一闹,还听什么戏,过什么寿?宋氏借口要亲自去瞧苏璎珞,众人也都识趣儿的纷纷告辞,苏府夫人的寿辰宴以隆重热闹开场,却已仓促奚落收场,徒惹了一场笑话。
回到梅院正房,宋氏便恨得将博古架上的物件砸了个粉碎,待将火气泻出三分,她才坐在拔步床上喘着粗气歇下来。出了这等事,庶出的姑娘哪里敢往宋氏身边凑,唯嫡出的二姑娘苏瑛玥和六姑娘苏瑛珍围着宋氏,苏瑛玥见母亲大怒,也未多言,只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一番,而苏瑛珍却已愤声骂了起来。
“母亲,那小娼妇坏了您的寿辰,女儿这便撕了她去!”
她说着便欲往外冲,苏瑛玥拦住她,却道:“妹妹稍安勿躁,还嫌今儿不够丢人的吗?!那贱蹄子就在府中,还能跑了不成,早晚便宜不了她的。”
苏瑛珍知道二姐是个有主意的,也素来听她的话,闻言虽面有不甘却忍了下来,忿然地坐下。
苏瑛玥见此,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这才冲宋氏道:“母亲且先让三妹妹过两日舒服日子避避风声吧,不管她今儿故意与否,都还是捏在母亲掌心的小庶女,母亲为这么个小东西生气不值当。何况母亲已为她定了那么门亲事,又给她服食了那种药,还怕她将来能翻出浪来?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挽回母亲的体面,挽回父亲心目中母亲的形象。”
宋氏非是蠢的,要不然也不会虐待苏璎珞多年都没出过纰漏,还贤名在外,她今儿不过是骤然遭受重击,失了理智,这会子听了女儿的话,她已平静了下来,当即站起身来道:“你说的对,你速带珍姐儿去给那贱蹄子弄些补品端到落英院,母亲这便亲自去好好照顾她!”
宋氏将好好照顾四字咬的极重,眼中阴厉一闪已起了身,苏瑛玥也劝着依旧愤恨不平的妹妹随着出了屋。
璎珞先前和云妈妈所住的破落院子不过是宋氏为惩罚她自裁临时关押她的地方,宋氏出了梅院,压下怒火,亲自将晕厥的璎珞安置回她的闺院落英院。
苏定文听到内院发生之事,怒气冲冲地从外院回梅院质问宋氏时,却被告之宋氏正在落英院,他又大步冲进落英院,瞧见的却是宋氏坐在榻边满脸心疼垂泣着为晕厥的女儿上药的情景。
他怒骂质问声堵在喉间,宋氏瞧见他却一愕后起身跪了下来,道:“妾身没有管好内宅,竟养出了欺主刁奴来,妾身有罪,愧对老爷,已无颜面见老爷,妾身自请下堂,请老爷成全。”
宋氏进门十余年,为苏定文生养了三个女儿,两个嫡子,又持家有道,且她是苏定文的母亲,京城定安侯府老夫人嫡亲的侄女,有娘家和老夫人撑腰,莫说是宋氏虐待了庶女,即便她弄死了庶女,苏定文都不可能休了她。
宋氏拿定了此点才如是说,为的就是消除苏定文的猜疑,维系自己贤良的形象。
躺在床上装晕的璎珞心里冷笑,宋氏这女人能这么快压下怒火,积极应对突发状况,倒也不算个蠢货。
见宋氏如是,苏定文果然面色稍霁,想到表妹从小性情便温婉贤淑,待人宽和,进门后虽是独霸了他几年,可自生下了一儿一女后,没出月子便主动为他纳新妾,还主动停了姨娘们的避子汤,而且这些年也从不叫姨娘们立规矩,又从不为难庶出子女,苏定文神情又缓了两分。
他上前两步虚扶了下宋氏,道:“夫人这是作何,咱们苏家岂容休妻这样的事儿发生,你这可是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该说的话?!快起来。”
宋氏这才起了身,苏定文见璎珞脸侧包裹着纱布,面色惨白,瞧着确实可怜,想到今日丢足颜面,到底忍不住狐疑,探究地道:“周大家的是你的心腹,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宋氏眼泪如珠串一般往下坠,又跪了下来,哭道:“三丫头不明白我的苦心,不愿嫁给刘大人做继室,竟是做出了自裁的事儿来。老爷气恼她如此忤逆嫡母,不顾苏家女儿的名声,便罚三姑娘到荒院闭门思过,礼佛抄经。许是周大家的以为三姑娘失了宠,这便自作主张欺凌主子……也怨妾身,这些日忙着老爷回京等事,疏忽了三丫头。”
☆、008 爹爹救我
苏璎珞上吊的事儿苏定文是知道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着这女儿竟敢以死威逼嫡母,且还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他便认为是苏璎珞忤逆嫡母,并允了宋氏略惩小戒。
想必是周大家的自作主张才酿成了今日之祸,苏定文想着便蹙眉道:“三丫头年幼不懂事,有什么你好好劝她,她也不至误解之下做出忤逆嫡母的事情来。”
宋氏忙福身,道:“妾身知错了,三丫头是庶出,若想嫁人做正室不过是些寒门子,这嫁过去,以三丫头的容貌,只怕并非幸事,再说寒门子想出头着实不易,妾娇养的女儿怎忍心她跟人吃糠咽菜?若想嫁那高门府邸,便是给人做妾室,即便是庶女,我也不愿那般委屈她,将来孩子也要低人一头。
刘大人虽是年纪大,可大一点知道疼人,三丫头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没有翁姑,更没妯娌,内宅她一人说了算,那原配又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还早已出嫁,三丫头只要生下嫡子来,刘大人还不疼如眼珠?
更何况刘大人此次立功,眼见就要升迁,三丫头嫁过去就能得个诰命,比妾身都要体面。刘大人露了想结亲的意思,妾身念着这些觉着可行,本是想慢慢和三丫头商量的,可偏她自己个儿跑出来给刘大人瞧见了,刘大人一眼便看中了当下便要我允诺,都不容我推脱的,这些老爷也都是知道的……
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意思,等三丫头醒来妾身会慢慢和她说的,三丫头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必能明白妾身和老爷的一番苦心。老爷,有何话咱们移步暖阁再说吧,三丫头晕迷,本已受尽委屈,莫再扰了她。”
见宋氏如此关心璎珞,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想的到,又想着确实是苏璎珞不检点叫刘大人瞧了容貌,宋氏才不得不匆匆给了刘大人口头承诺。苏定文的面色便愈加缓和了,已经完全相信宋氏是被刁奴所骗,根本不知苏璎珞受虐一事。
璎珞躺在床上,心下为宋氏喝彩,只差没顶礼膜拜了。这宋氏当真好口才,被她这么一说自己都要以为嫁给个老头子当继室是高攀了,既然这门亲事如此好,宋氏怎不定给自己的女儿。
拜托,大了足足四十四岁叫就大了一点?这苏定文还是官身,居然如何好糊弄,还是这个世道庶女的命运就是如此?苏定文是当真觉得宋氏在为她考虑?
不管怎样,今日她划自己一道,却不能叫宋氏这样轻易便揭过去。
“啊,别过来……呜呜,别打我……母亲,我听话……六妹妹饶命……云妈妈,妈妈救我……”
璎珞突然哭喊起来,本已转身的苏定文回头去瞧,只见原本晕厥的女儿似被梦魇了,满脸的惊恐,身子瑟瑟发抖,双手正伸出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
那身上穿着宽袖白绫亵衣因她高举手臂滑落到了腋窝,露出一些上臂肌肤来,那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遍布了深深浅浅的伤痕,阳光下尤为刺目。这些伤痕色淡的瞧着已有些年头了,那小臂上虽伤口少些,可也有两道明显的!
苏定文目光盯着女儿的手臂,本已平和下来的面孔又升满了怒火,他不置信地盯向宋氏,怒声道:“你骗我?!”
宋氏面色瞬间惨白,见苏定文瞧向她的目光充斥着从未有过的不信,愤怒,伤痛,甚至寒意森森的厌恶,她张大嘴一时心慌之下竟找不到辩白的说辞。
她这模样瞧在苏定文眼中更是坐实了虐待庶女的事实,苏定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便将她狠狠拖到了床前,指着璎珞身上的伤疤,横眉冷目地道:“你敢说你不知道?!敢说这是周大家的最近才误解了你弄出来的伤?!”
“老爷,妾身真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宋氏只能哭着摇头,表情尽量无辜,哀求地瞧着苏定文。
“云妈妈救我……娘……我怕……爹爹救我……”
苏璎珞的哭喊声仍在继续,苏定文听到她哭着喊娘,又喊起爹爹来,只觉那声音破碎颤抖,又充满了依赖无助。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便想起了她的生母,那个温柔动人,因给他育子血崩过世的可怜女人,想到她去时拉着他的手将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
这些记忆被唤醒,他一颗心都软了,又悔又痛,慈父心空前泛滥,瞧着辩白无词的宋氏便愈觉厌恶,狠狠地用力甩开本抓着宋氏的手,宋氏踉跄两下后背撞在床棂上,痛呼一声,满脸受伤地盯着苏定文。
苏定文却不搭理她,已上前握住了璎珞在空中挥舞的手,另腾出右手安抚地拍着她,口中喊着,“莫怕,爹在,都是爹不好,以后有爹为你做主,谁都别想欺负你,莫怕……”
宋氏在一旁看着,直气得银牙紧咬,恨不能扑上去撕碎了苏璎珞,再劈头骂没良心的夫君一顿。
而床上的苏璎珞却极给苏定文面子,被他安抚,瞬间便安宁了下来,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苏定文的手,那依赖儒慕的动作登时令苏定文内心极度满足,觉着自己无比高大,越发坚定了以后要好好弥补女儿的决心。
见璎珞安静地沉睡,苏定文才给她掖了被子,起了身,宋氏见他竟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登时心里一凉,神情微慌,踉跄着爬起来匆忙追着苏定文出了屋。
苏定文怒气腾腾出了屋,恰见苏瑛玥姐妹端着汤药过来,两人见苏定文满脸怒气冲出,后头跟着鬓发散乱,一脸泪痕的宋氏,苏瑛玥倒还好,苏瑛珍已是面露气愤,尖声道:“父亲,你怎么能为那贱……”
苏瑛玥岂能不知嫡妹的脾气,见情况不妙,不待苏瑛珍说出难听话便上前将她扯到了身后,道:“六妹妹住嘴,三妹妹还病着,莫在此吵闹!”
言罢冲苏定文福了福身,面露关切,道:“父亲,三妹妹的药刚熬好,父亲不瞧着三姐姐用药再走吗?”
苏定文目光在苏瑛玥关切而恭谨的面上一扫,落在一脸忿忿不平的苏瑛珍脸上,狠瞪了一眼,见苏瑛珍一个瑟缩,想着方才苏璎珞喊的那声六妹妹饶命,登时目光便又锐利了几分。
苏瑛珍何曾被父亲这般盯视过,吓得往苏瑛玥身后藏,一副心虚模样,苏定文这才冷哼一声,冲宋氏怒道:“你养的好女儿!”
言罢,一甩手,大步而去。
宋氏追了两步,眼见苏定文已出了院子,根本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心知此刻自己说什么苏定文都不会相信,故便不再追,而是眸光一闪冲苏瑛玥使了个眼色,迅速地转身悄无声息地又往屋中而去。
她绕过博古架回了内室,目光锐利直盯床上的璎珞,见璎珞眉宇微蹙,长长的睫毛却剪影般搭在眼睑上,纹丝不动,显是沉睡着并未有一丝不妥,她眯眼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起来吧。”
床上璎珞却依旧闭着眼眸,一点动静都没有。宋氏见此,不觉狐疑。这小贱蹄子方才梦魇的太过凑巧,她怀疑这贱蹄子是在给她下绊子,难道是她多心了?
苏瑛玥紧跟着宋氏进了房,见此,她快步走至床前,竟是拔掉头上的鎏金镂空嵌蓝宝蝴蝶发簪抬手便用尖端隔被狠狠扎向璎珞的腿。
她用的气力不小,即便是隔着被子也有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璎珞闭着眼眸,神态不安的动了下,却未曾睁开眼睛,瞧样子分明是晕迷之中。
苏瑛玥见此,目光微敛,转身和宋氏对视一眼。很快,有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室内恢复一片宁静,是宋氏母女出去了。
床上璎珞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今日她闹了这一场,短时间内,宋氏当会给她安宁,可待流言消弭,人们都忘记了今日之事,宋氏必会狠狠地报复。作为这内宅主人,宋氏要收拾自己太容易了。在宋氏还击之前,她必须得利用苏定文被唤醒的一星慈父心为自己谋条出路,谋个依持才成。
璎珞想着,到底抵不住身体的疲累和虚弱,又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柏芝院的正房中叶宇轩已听闻了发生在落英院的事儿,他勾起唇来,难得的面露不解,道:“你说她身上果真有很多旧伤?”
“遍布上臂,抓、烫、刺、勾不一而足,一个闺阁女子身上有这样的伤,倒显触目惊心了。”小白平板的声音响起。
叶宇轩不由就挑了挑眉,抚着手中羊脂麒麟玉雕道:“这便更奇怪了,这三小姐既有如此能耐何故会隐忍多年被弄的满身伤痕?有意思啊,有意思……”
叶宇轩说着唇角勾起了兴味的笑意,小白生生打了个寒颤,爷竟对这个苏三小姐上了心,而想到寻常令爷上心的那些人,小白心里为苏璎珞默哀了两息。
☆、009 硬气起来
苏珞一觉醒来,屋中已燃起了羊角灯,竟已夜幕沉沉。她刚起身,趴在脚踏上打盹的云妈妈便被惊醒了。见璎珞已下了床她慌忙地从一旁的梨花木春凳上拾起一件姜黄色外衫给璎珞披上,道:“姑娘莫着凉了……”
璎珞见云妈妈神情有些局促,瞧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自然明白云妈妈心中所惑。本尊从小便是云妈妈照顾长大,突然性情大变,原本怯弱如兔一般的人儿突然敢做出大闹寿宴的举动来,只怕云妈妈不怀疑她是鬼上身便是好的了。
这般想着,璎珞眼眶一红,神情戚戚地道:“云妈妈,你知道吗,我病重时见到娘了,那时候我感觉都快病死了,以为娘是来接我到黄泉路去,我欢笑着想扑进娘的怀中去,可娘却劈头盖脸将我骂了回来。
娘怨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更没尽到当姐姐的责任,丢下弟弟竟要懦弱寻死!娘骂我不孝,不肯认我……云妈妈,若非娘将我骂醒,我兴许真就去了……可我如今才十四岁,我不甘心就这样病死,不甘心啊!就是这股心劲儿叫我又活了过来,乳娘,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不会再叫任何人欺我,辱我!从今儿以后,谁都别想再压迫虐待咱们半分!”
许是这具身子还残留了本尊的情感,璎珞说这些话竟有股悲凉和愤恨涌上心头,令她不知不觉淌了泪。这一席话便更显声情并茂,合情合理,让人动容了。
人大难不死,性情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云妈妈被欺辱多年,她也想改变处境,只无奈没有手段罢了,如今三姑娘性情坚毅,有主见了,这都是好事,云妈妈只有欢喜的,又怎么会多疑?她当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都怨奴婢没用,姑娘才受了这么多的苦……”
见云妈妈自愧不已,璎珞又安抚了她几句,才道饿了。云妈妈忙去吩咐摆饭,大厨房倒没敢再苛待璎珞,晚膳八菜两汤,另有几碟精致的糕点,新鲜瓜果,颇为丰盛。
璎珞并不意外,不动声色地用过膳,听云妈妈说宋氏病倒了,她便不置可否地一笑。宋氏今儿从她这里走时虽是被气的不轻,可全然不似被打击到的样子,只怕病了是假的,装柔弱才是真的。
她这一病,苏定文难免心软,而府中下人说不定还会觉着是自己这个庶女气倒了嫡母。
见云妈妈神情有些惶恐,欲言又止的,璎珞便率先开了口,道:“妈妈若觉今日我莽撞,想劝说我任打任挨便不必多说了。”
云妈妈见心思被璎珞说中,这才有些不安地道:“姑娘今日将夫人得罪的狠了,老爷瞧在老夫人和夫人所出的二子三女的面儿上是不会真将夫人如何的,老爷也并不管内宅之事,这以后……姑娘可怎么办啊……”
璎珞却是一笑,扬眉瞥向云妈妈道:“乳娘以前也总是这般说,叫我多忍忍,忍到出阁也就好了。可最后咱们换来的是什么?我差点就孤零零地病死在那荒院里,到底我也是这府里的小姐,竟连个大夫都请不来。乳娘,人善被人欺,我算是瞧明白了,乳娘以后莫再说容忍,就算以后我都顺着夫人,日子也只会更差。”
云妈妈一愣,可宋氏的手段她知道,自家姑娘哪里是夫人的对手,她又欲言,璎珞却敛了笑,黑曜石般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瞥了过来,语气轻柔,道:“倘若乳娘腰杆子直不起来,我可请了夫人送妈妈出府荣养,妈妈不必再跟着我,也省的彼此所累,伤了昔日情分。”
璎珞这话说的轻,语气却是毫无商量的冷硬果决,云妈妈瞧着眼前的姑娘,姑娘还是那般眉眼,可那脸上再也找不到半点昔日的怯弱无助,那张面容上不经意流露的矜贵,不容拒绝的风华气度,简直像她生来便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一般,这样的神情即便是在老爷的身上她都没有看到过。
这般的姑娘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光芒,摄人心魄,令人胆颤,这……这还是她的姑娘吗?
云妈妈浑身一颤,接着已无意识地跪了下来,道:“奴婢再也不说了,奴婢都听姑娘的,以后定不给姑娘添乱丢脸。”
见云妈妈瑟瑟发抖,璎珞却未出言安慰,倘若云妈妈还如以前软弱胆小,那确实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而且以前的苏璎珞和云妈妈与其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母女,苏璎珞处处听云妈妈,依赖云妈妈,如今她取代了本尊,虽是会敬重庇护云妈妈,但却是要换种相处模式。
片刻,待云妈妈要哭出声来,璎珞才起身扶起了她,柔声道:“非是我心狠,而是我们如今处境堪忧,再像以前那般被撕碎也无人会怜,妈妈再想想我的话,今日妈妈受了伤,早早下去歇着吧。”
云妈妈被璎珞拉起,听璎珞话语中自带一股关切和亲昵,便又觉着姑娘明明还是那个姑娘,兴许姑娘是对的,想到姑娘性情大变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没用,云妈妈一颗怯弱的心便硬气了几分,道:“姑娘的话奴婢都记得,奴婢头上的伤并无大碍,今儿还是奴婢守着姑娘好。”
原本落英院的丫鬟们都被宋氏以未照顾好主子的理由给关到了起来,宋氏临时调过来的几个丫鬟不过是冲个场面,她们在形势不明之前,自然不会到璎珞面前巴结,没得再得罪了宋氏。
此刻除了云妈妈,也无人能照顾璎珞,故而璎珞闻言便只点了下头。云妈妈退出去,似到外头吩咐了几声,接着外头添漆床上便响起了云妈妈躺下的窸窣声音。屋中彻底恢复了宁静,璎珞这才有功夫打量自己的闺房,房间不大,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一式家具都是花梨木所制,靠窗放着一张雕工精美的软榻,中间摆着紫檀木的炕桌,靠东墙摆着一溜衣柜,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并两个春凳,西边四季花卉虫鸟的博古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装饰品,将内室和外间隔开,留下的门廊上挂着琉璃珠子穿成的帘子。
拔步床的左边通往净房,外头放着衣架,脸盆架,并一个莲花底座足有一人高的穿衣镜,再过去是一张长条桌,上头供着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小香炉,靠桌的墙上挂着老翁垂钓图,再过去是梳妆台。
单单看这屋中的用物全然看不出是个失宠庶女会有的,宋氏并不愿意留下虐待庶女的明显把柄。自然,宋氏也很清楚,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造了册的,苏璎珞只有使用权,根本就没有支配权,所以她并不介意在此间充充慈母。
而苏璎珞身上的伤多半都在背上,上臂,大腿这样的私密处,根本无法示与外人看,加之本尊胆小懦弱,宋氏才敢肆意让下人欺凌体罚她。今日若非机缘巧合,她也无法叫苏定文那样凑巧地看到本尊这一身的伤痕。
宋氏要脸面,还顾及名声,这很好。
璎珞想着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一人高的穿衣镜上,想到今日宋氏说以她的容貌嫁个寒门子弟未必是幸事的话来,这才想到自己还不清楚本尊的模样。
说也神奇,这具身体虽然留有记忆,可这记忆却像是一本没有图画只有文字的书般,她凭借着记忆根本就想象不出本尊的模样。所以当璎珞站在穿衣镜前,瞧清楚镜中人儿的身影和模样时,饶是她性情还算沉稳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半响才五味杂陈地咒骂一声,“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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