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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为糖,拐个醋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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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也都很识趣,没有拿琐碎事务来惊扰他们的宝贵的相处。
  云烈牵着罗翠微的手,一路与她说着府中的许多杂事,领她将昭王府中她从前没去过的殿院都去了一遍,让府中所有人都知道——
  罗翠微已是昭王府的女主人。
  而罗翠微也没有辜负他这无言的心意,“合着你从前就是个吃粮不管事的翘脚掌柜,什么事都丢给陈叔一个人?你也不想想,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哪那么大精神头顾得过来所有事?你瞧后殿的廊柱都掉漆了,还有那墙……”
  还真像个寻常人家中操心又絮叨的妻子。
  云烈垂脸抿唇,摸了摸鼻子,撇嘴咕囔:“能住人不就行了?那墙又不会垮。”
  “对了,还有那些乌七八糟扯不清的账,”罗翠微朝他乜斜一瞥,嫌弃中带着警告,“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可是要细查府中账本的。”
  云烈无端心虚地咽了咽喉头,小声嘀咕,“看、看就看,我又没有花天酒地、搞三搞四……”
  鬼知道为什么时不时就银钱拮据了。
  “你可闭嘴吧,没花天酒地都能把日子过成这德行,还想搞三搞四?”罗翠微冷冷浅笑,“如花似玉的姑娘也会被你给饿成青面獠牙。”
  方才听云烈大致说了府中的财务状况,又粗略扫了几页账本后,她已约略能估到,昭王府的间歇贫穷,除了时常垫付临川军被拖延的粮饷这件事之外,根本就是因为这位殿下心性过分豪爽,账目乱得一塌糊涂。
  他不喜亏欠别人,素来只管记清楚自己欠别人的账,却不耐烦去记别人欠自己的细账,这般动不动就有出没有进的,不穷才是出鬼了呢。
  “我才不信你看看账本就能看出余钱来。”云烈白眼望天,小声哼哼着不服。
  “我还真就能从那账本里捋出余钱来,”罗翠微气笑了,伸手在他腰间揪了一爪子,“等你回来时,看我拿那些银子砸你一脸。”
  她这一爪子闹得云烈面上骤红,忙不迭抓紧了她的手,倏地往旁边躲了两步,轻恼瞪人,“不想回寝殿就别、别动手动脚的!”
  这下轮到罗翠微脸红了。


第38章 
  午间用膳时,罗翠微望着桌上的菜色,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云烈。”
  “嗯?”云烈停下手中的筷子,转头看向她。
  “我真想从我罗家的厨院聘两个司厨过来。”罗翠微没精打采地喝了一口汤。
  昨日陈总管见她忙得不可开交,便派了人将餐食送到她看账本的那间偏院中去,她最后却只是就着热茶吃了几口点心,一则是太忙,二则是……
  昭王府的餐食,实在不怎么对得上她的胃口。
  以往她到昭王府来时,多是从罗家自带司厨来的,并没有认真尝试过昭王府大厨的手艺。
  往常见熊孝义他们饿得一见肉就两眼放光,她还单纯以为只是昭王府没钱的缘故。
  从昨日起她才深刻地明白,不管昭王府有钱没钱,膳房大厨的手艺和品味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想来云烈是在军中习惯了餐食简便,只要是熟的、热的,对他来说就不难吃了。
  他这个昭王府的主人都没有什么苛刻要求,大厨们自也就不会有在厨艺之道上力求上进的心。
  “你从前提过,你家司厨领的薪饷很高,”云烈率先耿直地表达了自己的贫穷,转念一想,又让步道,“只聘一个可以吗?”
  罗翠微垮下了肩膀,“不管一个还是两个,想从我家大宅带走司厨,必须得我父亲首肯。”
  罗淮性子疏阔豁达,在许多事上都能做到折中、随缘、不强求,却唯独在“吃”字上非常执拗;这几年虽因养伤而只能吃药膳,可他的药膳那也不是寻常粗糙随意的药膳。
  他就是天生一张老饕嘴,对吃食挑剔得很,非但在家中专门辟出一整个小院落做了厨院,厨院中的司厨们还都是被他一个个天南海北亲自重金礼聘来的。
  即便罗翠微是他最为爱重的女儿,想从他手底下“虎口夺厨”,那也不是随便撒娇说两句好听话就行的。
  “要怎么做,岳父大人才会同意呢?”云烈蹙眉,心疼得看着食不下咽的罗翠微。
  罗翠微遗憾地皱了皱鼻子:“等你回来时再说吧。”
  前日她与云烈去宗正寺递交婚书时,在场的礼部官员就提过,因事急从权,许多仪礼待云烈回来之后再照章程一一补过,此前不能胡乱来。
  譬如,在她向帝后及云烈生母执礼拜见之前,她是绝不能先带云烈去拜见自家父母的。
  而从寻常市井人家的礼数上来说,若在云烈还未正式拜见过她的父亲之前,昭王府就冲罗家要个司厨,会显得云烈失礼又倨傲。
  为了替云烈在自家父亲面前留个好印象,罗翠微只能忍着嘴等他从临川回来再说了。
  “等你回来,去见过我父亲……”
  话说一半,她猛然又想起自己嫁的是位殿下了,于是幽幽地轻瞪他一眼。
  云烈被瞪得一脸无辜:“你这眼神的意思是,岳父大人对我有所不满?”
  “你岳父大人什么也没说,不满的人是我,”罗翠微娇娇哼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是说,按礼部说的那规矩,还得我父亲来拜见你才对,是吧?”
  哎,她一定是十辈子没做过好人,才会喜欢上一位殿下。
  连累她的老父亲不能安生养伤不说,还得要她的老父亲向女婿执礼……她这冲动的性子真是要不得,当初答应云烈时完全想过这许多。
  “若真是这样,那我只能……”罗翠微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拉了几颗米饭,顿了顿。
  原本她是打算调侃一句“那我只能将你踹了,重新挑个人嫁去”,不过她立刻就想到云烈出征在即,若他将这笑闹之语当了真、悬在心头,那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于是赶忙住口。
  云烈似乎猜到她在烦恼什么,坚定应道,“寻常人家是怎么样,在咱们这里还怎么样,自然是我去拜见岳父大人。”
  “可是这样,礼部的人会不会找你的茬?”
  想起前日那两名礼部官员古板严肃的神情,罗翠微立刻就替云烈担忧起来。
  云烈挑了挑眉:“想找我茬的多了,礼部算什么?他们喜欢讲道理,我又不讲。”
  ****
  今日并没有安排做旁的事,用过午饭,又在府中晃了一圈当做消食后,罗翠微便打算去午歇片刻。
  “你……你自己睡,”云烈强行克制着满心躁动的野望,艰难地做出这个决定,“不然我怕你根本没法睡。”
  “哦,”罗翠微笑红了脸,怕他反悔似地,脚步匆匆独自进寝殿去了,“那我就睡半个时辰。”
  这几年她不常出京,在家中时作息还算有规矩,午间小憩也不需人特地来唤,半个时辰后准时就醒了。
  待她梳洗好出了寝殿,侍女告知她云烈在后殿书房,她便背着双手晃晃悠悠往书房去了。
  结果在通往书房的回廊下碰见多日不见的熊孝义。
  都是老熟人了,两人也没什么客套寒暄的必要。
  打过招呼之后,熊孝义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听壁脚后,他才压着嗓子对罗翠微道,“殿下他会对你很好的。”
  罗翠微不明白这么朴实的一句话,为什么要神秘兮兮地压着嗓子讲。“我想,是的吧。”
  “我们明日子时一过就要出发了,”熊孝义严肃地望着她,似是请托,“他不在京中时,许多事需你多担待,是很委屈你的。但请你一定要扛住,等他回来,莫听旁人花言巧语……”
  “什么旁人?”罗翠微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花言巧语?”
  熊孝义见她像是一无所知,斟酌了半晌后,决定向她透露一点点:“‘有些人’总喜欢抢殿下的东西。”
  “啊?”罗翠微指了指自己,“大熊哥,你的意思是,我是东……”
  呸呸呸,这话要怎么说?总不能讲自己不是个东西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翠微蹙眉觑着他,“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算了,你自己问他吧,”熊孝义挠了挠头,大黑脸上有些义愤,“总之,之后如若有人在你面前说殿下坏话,你千万别信!若是有人花言巧语骗你改嫁,你千万不要上当!”
  罗翠微听了想打人。
  若不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头熊,真想捡块石头将他拍成饼。
  “这位朋友,我和你口中的殿下这才新婚呢,你能不能别触霉头?”
  ****
  罗翠微才走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倒是先开了。
  “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云烈笑着将她拉进去,“正要去叫你。”
  一进去就见窗下的长条花几上上摆了五个大冰鉴,罗翠微疑惑地看了看云烈。
  “这才初春,又不热,你拿冰鉴出来做什么?”
  “冰鉴自然是用来贮东西,”云烈将她的头扳过来,从背后拥着她往书桌前走去,“别管冰鉴,先看这个。”
  桌案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罗翠微眼中闪了闪,唇角弯弯地回头仰面,“你竟懂得偷偷摸摸去三禾居买点心哄人,真是很稀奇啊。”
  那三禾居独有的点心盒子。
  三禾居是京中大名鼎鼎的点心铺子,那可是几百年传承的老字号,出的点心花样繁多、口味独到,连罗家的司厨都是比不得的。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有多傻?”
  云烈笑着伸自她身侧探出手去,替她将那点心盒子揭开盖。
  当罗翠微看清盒子里的点心样式后,竟难得震惊到呆住了。
  “玉兔雪花糕……”罗翠微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云烈,又指了指长条花几上的那五个冰鉴,“那里头……全是吗?”
  “十盒。”云烈献宝成功,得意地抿唇抬了下巴。
  “玉兔雪花糕”是三禾居的镇店之宝,虽主料是牛乳、栗粉、麦芽糖之类,却又有祖传秘方;再用模具做成小兔模样,通身滚一层椰蓉细粉,瞧上去毛茸茸,尝起来甜绵绵,是降服小姑娘、熊孩子们的利器。
  三禾居的点心虽花样众多,可偏只这“玉兔雪花糕“是每日只做三百盒的,还规定每位客人只能买走一盒,这就显得愈发奇货可居了。
  每日天不亮就排在三禾居门口的长龙,几乎都是为了“这玉兔雪花糕”去的。
  “这都下午了,你上哪儿买的?”罗翠微惊讶极了,“还能一口气买到十盒?!是今早让府中的人都去排队了?”
  云烈淡淡睨她:“并没有排队。”
  “哦,”罗翠微茫然喃喃,“是以‘昭王殿下’的威势压人,强买来的?”
  云烈乌眸中有些不屑:“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么?”
  或许你是。罗翠微的眼神似乎在说。
  “就一个时辰前让熊孝义带了几个人,蒙面去的三禾居,”云烈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刀架在三禾居东家脖子上。”
  逼人家一口气卖了十盒,还是现做的呢。
  罗翠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给钱了吗?”
  “当然给了,又不是真的劫匪。”云烈不可思议极了。
  “这玩意儿,不便宜,”罗翠微百感交集地回身,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又好气又好笑地软声叹道,“你只需给我一盒,我就会很欢喜了。”
  可算知道昭王府为什么那么穷了,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在她的低声惊呼中,云烈将她抱起来,放她坐在桌案边沿,使她能略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曜黑如玄的眸心闪着歉意,或许还有他自己并不知晓的温柔。
  “我不知你喜欢什么,”他的嗓音有些困扰,“听说许多姑娘都喜欢这个玩意儿,我就想给你。”
  这笨蛋。
  罗翠微眼眶又红,嗔恼一笑,垂首环住他的肩颈,将头垂在他的颈侧。
  “以往都喜欢些什么,等你从临川回来,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她忍住眼中热甜的泪,扭脸在他耳畔轻咬一口,“如今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云烈的耳廓顿时红得像起了大火,一路烧到脖子根,连带浑身都跟着轻轻颤栗。
  他偏过头去,看着那张靠在自己肩头粉似芙蓉的脸,嗓音轻哑,似乎是委屈控诉,又像是藏了某种隐秘的希冀。
  “罗翠微,这可是你先动的手,不是,是你先动的口啊。”
  既她都说了最喜欢的是他,且他也会对她很好。
  所以,她一定会好好地等他回来,不会被别人骗走的……吧?


第39章 
  三月初四,天幕墨黑,戌时近尾,夜阑月淡淡,春风正缱绻。
  其实自昨日下午听了熊孝义那番半截子话,之后又发现了云烈极力掩藏的不安,罗翠微心中是有许多疑问的。
  可既云烈什么都没提,她便什么也不问,只是顺着云烈的话头与他说说些琐碎闲事,甜蜜笑闹着将这别离前宝贵的时光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上。
  毕竟,今夜子时一过,云烈就要启程去临川了。
  神思恍惚地沐浴过后,罗翠微自净室出来,被环臂倚在外头廊柱旁那个颀长人影惊了一下。
  定睛看清了那人是云烈后,她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你不是去……”
  就在她说话间,云烈已沉默地走了过来,将她打横抱起。
  仓促之下,她只能慌张地环臂抱住他的脖颈。
  云烈像是笑了:“不会让你掉地上的。”
  罗翠微右手握成拳,在他后背轻轻捶了一下,却没再说话,只是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任他步履沉稳地抱着自己向寝殿走去。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两道轻柔的呼吸之声,在回廊下的灯影斑驳中徐徐相触。
  本是截然不同的阳刚与娇柔两种气息,却就此奇妙和谐地交融到一处,于沉默绵长中藏着道不尽的离情别绪。
  进了寝殿,一路绕进内间后,云烈稳稳将她放到床榻上,却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此刻他还未去更换战袍,身上穿的还是白日里那身常服。
  烛火荧荧中,宽袖窄腰的素青深衣勾勒出他肩宽厚,腰精劲,姿仪挺拔如白杨参天。
  修长健硕,力中透美。
  罗翠微跪坐在床榻上,仰面怔怔望了他好半晌。
  浅铜色的面庞英朗肆意,带笑的瞳底火光灿耀,目光专注似要灼进她的心里。
  那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暗夜月下的迷路小兽,被夜巡捕食的猛虎盯上的那种。
  罗翠微面颊倏地烧烫起来,垂眸轻抿笑唇,怂且飞快地缩进被中,周身紧绷地面朝内墙侧躺下。
  听着身后的人悉悉索索似除去外袍的声响,她莫名其妙地吞了吞口水,这下是浑身都烫起火了。
  片刻后,她感觉背后有热到发烫的重量沉沉,未几便长臂横来将她圈了去。
  她轻颤的背后被嵌进那坚硬的怀抱中,耳畔有轻哑沉嗓低笑——
  “若我说我什么都不会做,你信不信?”
  罗翠微红着脸看着墙壁,轻声笑嚅,“还有一个时辰,你能做什么?”
  身后的人似是被噎住,默了片刻,气势汹汹将她扳过面来。
  “一个时辰,能做的事可多了,”云烈虽是笑着,那咬牙切齿的笑意却又像怄着火,“并不知我家夫人可敢一试?”
  罗翠微红脸闷笑,回抱住他,“你家夫人怂,不敢的。”
  ****
  启程在即,云烈倒也不至于荒唐到当真在这时候胡来。
  连亲吻都是极克制的。
  轻啄怀中那潋滟的红唇后,他沉嗓沙沙地叮嘱道:“我知罗家那头有许多事要你去忙,若你想回罗家暂住方便做事,记得先知会陈叔。”
  这样,他回来时,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该去哪里寻她。
  “好。”罗翠微将脸藏进他的肩窝,不愿给他瞧见眼中突然泛起的泪意。
  “若是内城有诏,你也不必惊慌;我与云沛说好的,凡你进宫时,她定照应你周全。”他又道。
  事实上,如今两人未行大婚之礼,罗翠微尚未正式获得陛下册封,若无必要,无论是帝后还是云烈生母,都不会如此草率地召她进内城觐见。
  可云烈还是不放心,早早便与云沛达成交易,绝不肯冒一丝让罗翠微受委屈的风险。
  罗翠微闷在他怀中,嗓音软濡似一朵即将落雨的重云,“好。”
  “还有,”云烈的下颌轻抵她的头顶,踌躇片刻后,才闷闷不乐又惴惴不安地道,“你说过,现下最喜欢的就是我。不会变吧?”
  罗翠微回抱住他腰身的藕臂紧了紧,抬起红脸看着他,无比认真,无比坚定。“不会。”
  “若是有人许给你……比我能给你更……”
  听上去,他似乎有某种很深的心结。
  “闭嘴,”罗翠微软声笑斥,将额头贴在他唇上封了他的口,“我生来最会油嘴滑舌,所以旁人的花言巧语是骗不走我去的。”
  “唔唔。”
  她又道,“我罗家府库堆金积玉,我打小在钱堆里跑大,旁人便是挪来金山也迷不着我的眼。”
  “唔唔唔。”
  “虽说罗家富而不贵,可毕竟是从开朝帝师罗堇南那里分出来的血脉,虽是旁支,骨气却在,”罗翠微接着道,“如今你又将半枚金印交付给我……”
  她缓缓抬头,松开他唇上的封印,“所以我什么都不缺,旁人拿什么都拐不了我去。”
  你别怕,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云烈觉得自己在这女人面前实在没什么出息,就这样被她闹得眼眶发烫了,真是一点也不威武。
  他稳了稳激荡的心中热浪,这才玩笑似地抱怨:“可你方才没有提到美色。”
  “什么美色?”罗翠微迷茫地瞪他。
  “若有哪家矜贵俊秀的男儿郎美色惑你,你会不会就跟人走了?”他哼哼磨牙。
  罗翠微在被下踹了他一脚,惹得他闷笑出声后,才恨恨道,“我运气不好,偏就喜欢了个连我上妆没上妆都分不清的笨蛋。”
  其实她还有许多事想问他的,也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给他听。
  可他出征在即,她不能在这时表现出太多的不舍与牵念。
  这种时候,她必须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好让他心无旁骛、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他该做的事。
  她甚至没有叮咛一句“要平安回来”这样的话。
  因为她深信,他一定会平安,一定会回来。
  子时的更声一响,便是三月初五了。
  云烈走时,按照两人的约定,罗翠微并未起身相送。
  她仍就那样侧卧在榻上,于一室黑暗静默中,感受着枕畔属于另一个的气息渐淡。
  ****
  三月初六,罗翠微回到罗家大宅,准备继续与罗风鸣一道处理家中堆积的事务。
  这种时候,她惟有让自己忙得昏天黑地时,就不会有精力再去东想西想,也不会杞人忧天去惊惧一些自己根本帮不上忙的事。
  这日才与夏侯绫并肩踏进游廊,就与迎面跑来的罗翠贞相遇。
  自打二月里那次,罗翠贞背着她去找徐砚来劝她之后,她就没再与罗翠贞说过一句话。
  “姐,你回来了,”罗翠贞圆圆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说话间气息略略起伏,“你、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叫厨院给你做!”
  “不必,多谢小妹好意。”罗翠微笑得不咸不淡,客气得令人寒毛直竖。
  说完,举步又往前行去。
  夏侯绫还不知罗翠贞是怎么将罗翠微惹恼的,见状也不敢多话,赶紧跟上罗翠微的脚步。
  罗翠贞眼中浮起泪,急急旋身又追上去,伸手扯了长姐的衣袖。
  “姐,我错……”
  罗翠微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要哭就回自己院里去关上门哭。”
  长这么大,罗翠贞还是第一次被长姐如此冷漠相待。
  她是真的慌了,另一手赶忙抬袖胡乱抹去决堤的泪,“没、没哭的。姐,我认错,你别再生我的气,好吗?”
  “事情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我若与你计较,会被人说欺负小孩子,”罗翠微平静地望着自家妹妹,低声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可我若半点不计较,平白受了你给的这委屈,那也没这道理。”
  罗翠贞猛地摇头,将她的衣袖揪得更紧:“没欺负。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阳光照在游廊的廊檐顶,斜斜打下小片阴影。
  “在你想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之前,你什么都不必做,”罗翠微立在廊下光与影交汇之处,似披了一身灿金铠甲,“做了也没用。”
  “阿绫,带三姑娘回去休息,让罗风鸣来我书房。”
  她对夏侯绫交代完后,从罗翠贞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与罗风鸣将许多账目与商情细细又核一遍过后,日头已是近午。
  罗翠微长舒一口大气,双手交握举过头顶,动了动酸疼的脖子。
  罗风鸣赶忙倒了一杯温热的果茶递过去,“哦对了,姐,徐砚递了好几回帖子来,似乎有急事想见你。”
  见罗翠微蹙眉看来,他忙又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愿见他的,都压下来了。想也知道他找你不会有什么正经事。”
  罗翠微抿了一口果茶,揉了揉眉心,笑道:“这回或许还真是正经事,帖子拿来我瞧瞧。”
  之前她已当面将徐砚拉她联姻的算盘挑破,回来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定了与云烈的婚事,想来徐砚还不至于傻到旧事重提。
  接过罗风鸣拿来的帖子看过,她略略沉吟,心中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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