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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为糖,拐个醋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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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小二的面,罗翠微也不好称呼他“殿下”,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堂中悬挂菜牌的架子,“……你,看看想吃什么。”
云烈随意扭头扫了一眼,又转回来看着她,耿直道:“有肉就行。”
罗翠微抿唇轻笑,简单点了几样热食。
待小二走去传菜后,怕两人再度陷入尴尬无言的沉默,罗翠微赶忙硬聊热场:“没想到殿下如此随和,竟肯亲自到街市上来挑花灯,哈哈。”
“小时住在内城,出入都有许多规矩,想来也来不了,”云烈眸心湛了湛,垂下眼帘,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这些年在临川的时候多些,今日算难得有机会增广见闻,倒也新鲜。”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虽只是随口闲谈,却让罗翠微鼻头微酸。
面前这个人,幼时与这市井风烟隔着一道内城城墙,长大后又与京中繁华隔着千里之遥。
京城原是他成长之处,可这些在寻常百姓眼中平凡的热闹光景,在他眼中竟算是新鲜事。
“殿下在临川,仿佛已有很多年了。”罗翠微强按下心中的波澜起伏,状似不经意地抛出这个话头。
按昨日的腹稿,就该从这里开始抛砖引玉,慢慢再谈到“借道”之事的。
“将近十年。”云烈还是没有抬眼,只是随口漫应着。
“临川,苦吗?”
罗翠微也垂下眉眼,捧了手中的茶杯浅啜一口,看似在细细品味,实则是在掩饰心中骤然而起的细小刺痛。
许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云烈怔了怔,片刻后才答:“还好。只是冬日较京中冷些,也没这样热闹。”
见罗翠微眸中渐有潋滟软色,云烈也不知自己心中在慌些什么,又补充,“仲春以后就不冷了。”
“嗯,”罗翠微点点头,唇角浅笑真挚,语气柔软如老友闲叙,“你们在军中,也像在王府里那样,时常比武对阵做消遣吗?”
这个问题并不在她昨日的腹稿与演练之内,可当下这个瞬间,她就是想问这个。
说起这个,云烈倒是笑了:“军中那些家伙更闹腾,林间打、猎河中摸鱼,年年如此竟还总能乐在其中。”
他说这话时,眼底眉梢都是淡却愉悦的笑,罗翠微却听得想哭。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心中那个“狼狈为奸”的打算,对面前坐着的这个男子来说,是多么荒唐的冒犯与亵渎。
临川军的儿郎们之所以总是对打猎、摸鱼这种事乐在其中,那是因为边塞苦寒,他们没有别的可消遣。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一直都在那里。
忍受着寒冷、饥饿、寂寞,远离故土与亲人,年复一年地守在那里。
不怨,不逃,不退。
顶天立地,风骨昭昭。
虽不知云烈会作何反应,但罗翠微想,若她今日将“借道临川”之事说出口,光只说千里之外那群素未谋面的儿郎们中,就一定会有很多人会被寒了心。
****
罗翠微没有去过临川,却去过几次距临川一百多里外的松原。
通常是在年后刚开春时跟着商队去的。
那时节京中已有暖意,松原却仍是寒风料峭。
她在那里待得最久的一回,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到如今时隔数年,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脸上被风刮到生疼的滋味。
土贫物稀,天寒地冻。
就是这样的一个松原,在那一带已称得上“繁华重镇”了。
松原尚且如此,想来在西北最边关的临川,日子只会更难。
而云烈这个昭王殿下,与他的同袍们并肩,在那样贫瘠苦寒之地坚守国门近十年。
十年。
不论他们是出于领军建功以图将来的雄心,抑或只是为了那并不丰厚的饷银,他们全都实实在在用自己热血之躯,在边关风雪中做了西北国门上坚不可摧的盾。
在他们身后的千里之外,便是这盛世红尘。
可他们中的许多人,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有太多机会亲眼看看,自己身后捍卫的这广袤天地,有多么热闹繁华。
就是一群如此值得尊敬与颂扬的儿郎,她与他们结识的初心,竟只是为了利益与算计。
尴尬、惭愧、心虚、内疚,种种滋味齐齐涌上罗翠微的心头,此刻的她真希望事情可以重新来过。
没有什么“狼狈为奸”的阴暗腹稿,没有什么苟且的图谋算计。
云烈和他的同袍们,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他们应当得到真诚的尊重与敬仰,而不是冰冷的利益和算计。
更不该因为她的一己私念,就被推上随时可能身败名裂,甚至被追责问罪的凶险境地。
****
就这瞬间,悔不当初的罗翠微决定彻底抛开昨日的腹稿,放弃之前那个并不缜密的计划。
恰巧此时店小二前来上了菜,她便趁机平复了心中波澜。
“所以,你们在临川,平日里除了演练军阵和比武对战,就是打猎、摸鱼?”罗翠微取了一双竹筷递过去。
云烈接过,口中应道,“有时也揍揍送上门来找死的北狄人解闷。”
他一本正经的追加上这个项目,让罗翠微忍不住闷笑出声。
盈盈水眸中那层原本带了些感慨伤怀的薄泪,就这样生生变成带了笑意的泪花,偷偷从她的眼角欢快地沁了出来。
云烈不明所以:“笑什么?”
“我忽然想起陈叔方才说,”罗翠微拿出随身的绢子拭去眼角笑泪,软声颤颤,“殿下真的用面团……捏了个‘身中数箭的北狄人’吗?”
云烈眸心烁了烁,迅速垂下脸看着桌上的菜,斩钉截铁道:“菜要凉了。”
强势终结此话题。
二度笑出眼泪的罗翠微清楚地看到,浅铜色的俊颜上分明布满了可疑暗红,都一路烫到耳朵尖了。
****
巷中小食肆的餐食自比不得罗家,可这顿简单的餐食却让罗翠微吃得很是愉悦。
午时半刻,两人从小巷回到灯市正街时,罗翠微每走几步就忍不住转头看看面色凝肃的云烈,再想象一下他面无表情地认真捏着“身中数箭的北狄人”的模样,立刻又会垂下脸抖着肩膀无声笑开。
铁骨铮铮的戍边英雄,私下里竟也是个幼稚鬼,真是越想越好笑,她实在是……哈哈哈哈。
“陈叔这个叛徒,”恼羞成怒又无计可施的云烈瞪人了,“你再笑,我就……”
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威胁她,云烈尴尬卡壳。
罗翠微索性大声笑开:“你就……也捏一个身中数箭的罗翠微吗?哈哈哈哈哈。”
许是因为她已决定抛开算计,坦荡磊落地与他友善相交,便少了往日那般的谨慎与顾忌,没注意自己连“殿下”都不称了。
云烈本因为被她知晓了自己的幼稚行径而轻恼,可望着她笑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的敞亮模样,没防备自己的唇角也跟着飞了起来。
“想得倒美,对你用不着箭,”他没好气地笑瞪她,自暴自弃一般,“惹急了,我回去就再捏一个‘你’,若你再借此笑话我……”
罗翠微笑意僵住,有些惊诧地倒退两步。
见她有所收敛,云烈得意挑眉,徐徐又道,“……就给‘你’蒸成饼,再一口咬掉脑袋。”
凶不凶恶?残不残忍?哼哼。
罗翠微顿时松了大气,拍拍心口,脱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捏个没穿衣……”
意识到自己险些说了什么浑话,她急忙咬住自己的舌尖收了声,两颊绯红地抬眼偷觑云烈的神情。
还好,没什么表情,大约是没听出来的吧?
真是放松过头了,什么瞎话都往外蹦。
罗翠微心虚地垂眸笑了笑,没敢再直视他:“赶紧去挑花灯吧,不然再过一会儿街上人又要多起来了。”
她低垂着眼,就错过了云烈脸上那明显“想很多”的恍惚赧色。
****
虽说之前熊孝义推测过,罗家结交昭王府,或许是想抬抬自家声势,可云烈始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这大半个月来,罗翠微每回登门只是友好走动,与府中众人打成一片,又在无意间解了临川的燃眉之急,却始终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从今日一早见面起,这姑娘有数度欲言又止,其间的紧张与异样,云烈是有所察觉的。
他原本想,就凭她大半个月来的耐心与诚意,只要她所谋之事不是非常出格,他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所以他才答应陈叔出来买花灯,并特意约她一道,心想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她说起话来或许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她倒确实没什么顾忌,可那“没有顾忌”的走向,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回溯今日发生的所有事,他总觉得她很像是……
专程来调戏他的。
第13章
“你瞧这个行吗?”罗翠微指着一盏胖乎乎的小鱼灯。
跟在他们身后热情介绍的店小二机灵得很,立刻转身捧出一盏同样的小鱼灯,恭敬地递到云烈的手中。
云烈微蹙的眉间有一丝不解:“过年时,需要这么……童趣?”
他小时住在内城,逢年节或典仪,布置、筹备、采买等事宜自有少府门下属官与各宫詹事协商督办。
待他开府后,又常年在临川的营中,昭王府里大小琐事全交由陈总管做主,他自己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翘脚主人。
此时面对罗翠微的征询,他暗暗有些头疼,发觉这种事竟比“这回该调哪支队伍去殴打北狄人”更难抉择。
“你是想说‘幼稚’吧?”罗翠微嗔他一眼,笑吟吟地拿指尖戳了戳小胖鱼的身躯,“它模样乖巧,夜里点亮了挂起来就好看的,而且寓意也好啊。”
云烈闻言略垂了面庞,严肃认真地端详起手中那盏小胖鱼灯。
他实在看不出这花里胡哨的小胖鱼和别的灯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毕竟它还是纸扎的,再胖也不能吃。
不过,罗翠微眼里闪着晶亮的笑,拿纤细指尖温柔又调皮地轻点着小胖鱼“身躯”的那副模样,却无端使他喉头有些发紧,心中怦怦,再看向那小胖鱼时,又觉得它虽不能吃,可瞧着似乎真比旁的花灯好看些。
云烈喉头滚了滚,长睫轻颤,应了一声“还行”,将手中那盏灯还给店小二。
“那这个就要十对吧。”罗翠微对店小二道。
寻常人家买灯,同样的形状最多买个一对两对也就够了,小二听她脱口就是“十对”,再瞧瞧她身上那造价不斐的浅碧色霰花暗纹锦袄裙,料想这家人的宅子必定不小,笑容愈发热切了。
“夫人性子真是爽利,开门做生意的商户能遇到您这样的客人,那可算是交了大运。”
小二见云烈那身绀青织锦云纹武袍贵重却不事张扬,心中暗忖这家必定是女主人掌事些,便卯着劲将罗翠微捧得高高的。
对这类并不走心的顺口奉承,罗翠微自己都深谙其道,自然不会当真,不过突如其来的“夫人”二字就让她有些诧异了。
“诶,我不……”
她才要张口辩驳,却被云烈打断。
他转头看向她,满脸正气、毫无杂念:“十对会不会太多?”
“哦,不多的,”被他出声打岔,罗翠微一时也顾不得驳回店小二给的“夫人”身份,侧身仰脸迎向云烈的目光,“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怕少不怕多。”
云烈点点头,眼里偷偷泛起一丝得逞的笑:“还需要挑别的吗?”
“当然要的,”罗翠微没瞧见他眼中的偷笑,见店小二乐颠颠去柜台通知备货,便略倾身凑近云烈一些,小声道,“你那可是王府,这才挑了三种呢,不够的。”
两人原本隔了约摸一臂的距离,此刻她再倾些过来,裙摆也随之轻曳着靠了过来。
浅碧色衣摆虚虚擦过绀青武袍上的织锦云纹,堪堪相触不过瞬间,立刻又没心没肺地跑开去。
像骤雨前的蜻蜓在湖面轻跃,不管不顾地荡起湖心圈圈涟漪后,就扑腾着翅膀,头也不回去地飞走了。
云烈将头撇向一边,握了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看吧,又在调戏他了。
察觉他陡然的别扭,罗翠微忽然想起方才小二那声“夫人”,赶忙悄然退了半步,重新将目光转向店内高悬的各式灯盏。
****
林林种种挑了近十种形态各异、寓意美好的灯盏后,趁店小二去柜台点数算账,罗翠微轻轻扯了扯云烈的衣袖。
“怎么了?”云烈转头,眼眸略垂,对上她的目光。
罗翠微将他带到一旁,从自己的钱袋中取出几粒碎银后,飞快地将钱袋塞到他手中:“早上出门时,我妹妹让给她买些百果糕回去,正好前头不远的巷子里就有,我买好就回来找你,很快的。”
“哦,”云烈点点头,疑惑地拿起手中的钱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这是做什么?”
钱袋是用妆花缎做的,在绰约灯影下泛着一层水华般的光泽,里头的碎银被取走后,就只剩一些面额大小不等的银票,显得轻飘飘,晃动中散出一股淡淡的幽暖甜香。
“你要留下来结账呀,”罗翠微笑着叮嘱道,“记得告诉店小二,你的马车就停在主街口外面,让他们替你把那些灯送过去就行啦。”
说完拎起裙摆,匆匆就行出了花灯铺子,没入重新喧闹起来的午后人群。
****
云烈怔怔目送她离去后,又看看自己手中那枚精致秀气的钱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颗刺儿莓,平日里看着娇辣辣,可于细处总有许多旁人不易察觉的温柔贴心。
罗家的司厨可是上昭王府展示过手艺的,比御厨都不差多少,花样还多,有那样一群司厨在,罗家的小姑娘岂会轻易贪嘴外头的吃食?
她这举动分明就是担心他没钱,也不愿贸然抢着着付账伤他颜面……
这个罗翠微,自打大半个月前突然登门,送钱送物送笑脸,原以为必定是罗家有所图,可到如今她也没有提过任何出格的要求。
只是三不五时地调戏他一把。
她的种种可疑行径,怎么看都像极了某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在试图接近心仪之人时才会做出来的事!
****
待罗翠微拎着两盒子百果糕回到花灯铺子,铺子里的伙计们已将那些花灯成箱装好,送去灯市街口外的马车上了。
云烈原本正坐在铺子里的茶几旁等她,一见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花灯铺子门口,便即刻起身迎上去,“要帮你拿吗?”
他以目光指了指她手上的糕点盒子。
“又不重……”罗翠微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临时改了主意,将那两盒子糕点递给他拎着,“也行,反正也有你的一份,你出些力也是应当的。”
云烈顿了顿,将已到嘴边的那句“姑娘家才爱吃甜糕”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看,连去买个甜糕,都记得要给他带一份!
两人并肩出了花灯铺子,穿过灯市主街拥挤的人潮走到街口外,上了那辆停在街口对面大树下的马车。
待车厢内的二人坐定后,车夫抖了缰绳轻叱一声,马车徐徐驶向昭王府。
“呐,你的钱袋。”
见对座的云烈伸出手将钱袋递来,罗翠微笑笑接过,顺手系回自己的腰间。
“你不用清点数额的吗?”云烈抿了抿唇,抬眼看向车顶。
“往常我同我弟弟一道出门时,若我抢了他付账时的那份威风,他要同我闹气的,”罗翠微避重就轻地笑答,“只是习惯了,殿下勿怪。”
“我又不是你弟弟,”云烈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车顶,似有不满地小声抱怨了一句,唇角却忍不住上扬,“没少,我带了钱的。”
以他开府王爵之尊,面对平民出身的罗翠微,即便是双方以朋友的身份相交,他的自称也不该是“我”。
可他不但自称“我”,字里行间的态度也亲和随意,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样子。
这是真的将她当做了自己人,让她享有了与熊孝义及昭王府中那班临川军出身的侍卫同袍同样的礼遇了。
心虚又羞愧的罗翠微忍不住眼眶发烫,半垂粉颊,满面赧然发红。
虽然她方才已在心中默默放弃了“借道临川”的计划,可那终究是她接近他的初衷。
他与他的同袍在临川忍着饥寒戍守国门,风骨铮铮、俯仰无愧,她却想拉他下水,做一笔铤而走险的交易。
原本以为自己及时打住,没有将那不厚道的交易说出口,就可以在他毫无察觉之时抹去自己最初那种不纯的心思,从此以磊落、单纯的面貌与他友好往来。
可此刻她忽然发现,那太难了。
若将来有朝一日,云烈忽然反应过来,参透这其中的玄机,明白了她最初是带着怎样的意图接近他的,那他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她?
****
罗翠微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安,眼眶发酸,鼻头也发酸。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掉眼泪,又怕抬起头就会被云烈看出异样,便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一个点心盒子,随意拿了块百果糕出来。
红唇才碰到那甜糕的边缘,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她的指尖蓦地一空,甜糕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罗翠微大惊失色地抬起头,正瞧见云烈腮边鼓鼓,满脸理直气壮地望着车顶哼道:“方才不还说是买给我的吗?怎么当着我的面就吃起独食来了?”
“我吃的,是给我妹妹的那盒……”罗翠微惊讶又委屈地眨了眨眼,这事原本蓄在她眼眶里的泪突然成珠滚下。
这泪是为着眼前心中沉重的郁结,与甜糕倒是半点不相干。
可云烈哪里知道她心中的曲折,只听她嗓音有些异样,便赶忙垂眸看向她。
见她面上有泪珠,他顿时也慌了:“同你闹、闹着玩的,不是真的说你吃独食……你别哭啊!那个,整盒、整盒都归你行不行?”
罗翠微这才察觉自己的眼泪落出来了,尴尬地抬了袖子胡乱朝脸上抹了一通。
可许是她原本就心事沉沉,这泪既无意间掉了下来,竟就像个盛满珍珠的斛被打翻似的,一颗接一颗连绵不绝往外滚落。
云烈手足无措,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后无助地指了指自己鼓鼓的颊边,“要不,我把这块也还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呆掉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整块甜糕都在他口中,这要怎么还?难不成还……
“你脑子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罗翠微嗓音冷冷,带着落泪后特有的鼻音。
云烈怀疑自己面上烫得能煎蛋。
不过,面对罗翠微那明显带着羞恼,却又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他还是十分沉着地摇了摇头,道貌岸然地挺直了腰板。
“没有,什么也没有想,一片霁月光风。”
绝对、绝对没有浮现出类似“堵住她的小嘴”、“用舌尖将这块甜糕递回她口中”这样的画面。
第14章
眼前的罗翠微看起来与以往全然不同。
才被泪水浸润过的双眸潋滟莹莹,羞恼透红的粉颊似胭脂暖艳,虽正在瞪着人,却一点气势都没有,倒像晨曦之下盛放的娇花,上有残留的夜露凝珠盈盈欲滴。
“你别总这么瞪着我啊。”云烈扭头面向车帘,弱弱出言。
他实在很担心,她若是继续用这副模样瞪他,那些“霁月光风”的画面,大概就会不受控地从他脑子里蹦出来,当场成为现实……
停止,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要做一个正直的好儿郎。
罗翠微红着脸翻了个白眼,轻轻吸了吸鼻子,倒也没心思当真与他计较什么,只小声嘀咕,“信了你霁月光风的鬼话!这也就是你,若换了旁人,我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毕竟她接近他的初衷绝称不上厚道纯良,即便她今日在临门一脚时悬崖勒马,他对此根本毫不知情,可她终究心中有愧,此刻在他面前本就心虚自责,哪还有脸盛气凌人计较他脑子里小小的唐突。
可她这话落在云烈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解读了。
她这分明是猜到他脑子里都在“霁月光风”些什么,虽羞恼却又不舍得与他计较。
她还说“这也就是你了”!
换了旁人敢在她面前满脑子“霁月光风”,那是要挨巴掌的!
她果然……对他……是吧?
****
满心里偷着美滋滋了好一会儿,云烈忍不住又转回来看着她。
见她低垂着眼帘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再出声,便将长腿略伸出去些,拿脚尖碰碰她的。
“你方才为什么哭?”
先前乍见她掉眼泪,他慌乱之下也没来得及过脑子,此刻定下心来想想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以她平日里的行事做派来说,明明是个爽利娇辣又大方的姑娘,怎么可能因为被抢了一块甜糕就掉眼泪?
罗翠微哽了哽,勉强扯出个笑脸:“不好吃。”
“你压根儿就还没吃着。”云烈眉头蹙紧,对她这明显敷衍的托词毫不买账。
沉默良久后,罗翠微才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开口,“明日我家中会有许多事要忙,就不到王府来打扰了。”
若没有他先前天外飞来那一笔打岔,这话原本也是要说的。
方才那瞬间,她本想索性向他坦白了自己最初的打算,或许能得到他的理解与宽宥,她也就少些自责自厌。
可她到底开不了口。
她终究还是不够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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