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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蘑菇吗-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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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来来生了场小病,沈歆就只能窝在家里指导纪知云玩手机游戏。
  纪知云呆在家里的这段日子,经历了与沈歆成人之初一样的网瘾时段,从浏览小视频到观看电视剧,最近还玩起了手游。他几乎每天伏在电脑桌前或是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好像里面装着一件名贵的宝贝。
  沈歆回想起自己那时不光憔悴还脱发的状态,仍然心有余悸。于是她自觉担任起当初金来来在自己身边的角色,每隔两小时就跑去他身边催促。
  他通常会听话地放下电子产品踱去阳台转一圈,喝杯水,透透气,再重新回到原处捧起手机或电脑,谁也拦不住。
  想着纪知云从前大概也是个成天抱着手机不放手的网瘾男孩,失忆后也本性难移。抑或是他只是想假借大把的虚幻之物度过无聊的探索时间罢了。久而久之,沈歆也就放弃了让他戒掉网瘾的念头。
  此刻,习惯了家里暂住着一位网瘾少年的沈歆抱着曲奇饼干的铁罐头,看着时间差不多,像个准点报时的小机械鸟似的跑到纪知云身边同他说:“你该休息了,十分钟以后才能再看手机,不然眼睛要看坏的。”
  她瞥见纪知云正在浏览的页面,正是一张俯瞰角度的实景地图。她头一回看到他摒弃了游戏干些正事,不住好奇问:“你看荻水镇的地图做什么呀?”
  纪知云关闭屏幕起身,闻言愣了一刹那,而后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或许能够恢复一些具体的记忆。”
  每当涉及有关纪知云失去记忆的问题,沈歆总不由自主地感到愧疚。她摸了摸后脑勺,停下咀嚼的动作,心虚地塞给他一块饼干,“那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纪知云捏着饼干,没放进口中,只避开她的视线来到窗前,望着丝线般细密下坠的雨,“我的确可以想起很多事,很多……能证明我是纪知云的证据,可那些事对我来说就好像重生后的前尘往事,很远很远。我总觉得心里空虚,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站在他身后的沈歆冷汗涔涔,她故作轻松地拨弄了一下他耳朵上挂着的一排银圈,扯着嘴角道:“什么前世今生的……你看,只要这些银耳环还在,你可不就是纪知云吗。”
  他的神情隐匿在有些长的栗色碎发后,看不明晰。他忽地捉住她一截手指,反问:“是么?”
  沈歆抽出手指,没有吭声。
  有些时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了。
  在她眼里,从前的纪知云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孩子,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烦恼都能拉着随便一个什么人唠叨很久。如今这个纪知云,像是心里装了许多事,不再愿意与人诉说。
  可他不是纪知云的话,又是谁呢?
  约莫是知晓从她这里得不到答案,他回身缓缓问了她另一个问题,用的是很平淡的语气:“你不是人类吧?不仅你不是,这屋子里除了我,都不是人吧?”
  沈歆一愣,紧张起来。
  “别担心,就算我向全世界宣告,也没几个人会信我。更何况我们是朋友。”
  沈歆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他笑笑,“那只生病的小狐狸总忘记在我面前藏住耳朵和尾巴,你那……相公又成天一口一个蘑菇地叫你,一口一个骚狐狸地叫韩夕,是真的不拿我当外人啊。”
  沈歆扯着嘴角,“你是我的朋友,当然不是外人。”
  “是吗?”他眉飞色舞地问,“你是妖怪吧?你们妖怪可以随意变换模样吗?可以永驻青春吗?可以活很久吗?”
  沈歆在他脸孔上看到许久未见的生动表情,眼下十分欣慰,便一一作答:“我是一个蘑菇精,前阵子才刚刚修得人身。我们妖怪修了一副身子就只能以那副脸孔示人,若是要换脸需要重新修一副人身,要是想偶尔变换容貌,可以戴上面具。通常呢,我们妖怪也是会老的,不过比你们老得慢一些,会老,会生病,自然也会死。”
  “妖怪死了以后,也会变成鬼吗?”
  “是的呀。万物身死以后,都是要去冥界转世投胎的,除了……神明。”
  “世界上存在神明?”
  “存在的哦,”她想起什么,低眉一笑,“神明很厉害的,可以活很久,比六界其他生灵都要久。”
  纪知云的眼睛在逆光中亮得分明:“神可以得永生吗?”
  沈歆摇头。
  “那为什么,神明死后不会化成鬼呢?”
  她望着窗外如丝雨幕,轻声说:“神明乃是天地法则的化身,死后无转世,是又回归天地法则去了。”
  ***
  晏方思如这段日子里的每一天一样,差不多到晚饭时间才踩着点进门。胳膊上挂着一件沾湿了半袖雨水的外套,他随意地踹了沾了泥土的鞋,摘下黑口罩,慢悠悠地晃进客厅,捏起一个橘子在手心里把玩。
  他似乎很冷,已然回暖的时节里还套着宽松的针织毛衣。他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挨到沈歆身边,往她颈窝处蹭了蹭,轻咬她耳垂,“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跟我说说。”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后最为敏感的肌肤上,令她的耳廓不住发热。她拨开瘙在颈间的一簇碎发,略微别过头,“没什么呀,就是纪知云想回他长大的地方看看,我就和韩夕一起带他去荻水街头转了一圈。”
  晏方思闻言不满地啃了半个橘子,漏了满室清香,“那小子忒不要脸,成天就只知道缠着你。改天我把他丢到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去。”
  沈歆知道他就只是逞逞嘴上威风,没跟他真生气,只掰开他握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挠了挠,“他是我朋友呀,况且来来病着,我也不好找钱多多带他去。我知道你小气,怕你不高兴,我还特意带了韩夕呢。”
  他幽怨地盯着她,“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个小气的男人。”
  她不知该如何补救,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地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谁知尝过更大甜头的男人早就对这等小恩小惠不屑一顾了,仰着头,泼皮无赖似地向她讨要更大的奖励。
  沈歆一见韩夕从厨房里出来,慌忙把晏方思推离自己。通红的脸埋进掌心,羞赧地说不出话来。
  晏方思仰面摔在沙发上,余光瞥见韩夕,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骚狐狸,你又坏我好事!”
  韩夕何其无辜,端着砂锅的手一抖,差点洒了满锅的鸡汤。
  果然,老实狐狸韩夕在饭桌上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待遇。每一次他捏着筷子要夹菜时总被爱记仇的某人半路截胡,送到沈歆碗里献殷勤。
  沈歆自然吃得酣畅,一桌子大鱼大肉半数都进了她的肚子,连驱寒祛湿的药酒都喝了好几碗。酒足饭饱后,她脸上泛着深色的红晕,不掩醉态,笑眯眯地揉着肚子。见晏方思过来了,她歪歪扭扭地起身往他身上扑,“相公相公,你真好看呀。”
  “喝不了酒还卯足了劲往嘴里灌,喝成个不省人事的小醉蘑菇,见谁都笑成这般,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他好不容易抓住她胡乱扒拉的小爪子,扶她站稳。
  然而她歪在他怀里吃吃地笑,扯住他衣襟便不肯放手。
  他叹口气,打横抱起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这是饱暖思|淫|欲|啊。”
  回房的转角处正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纪知云打一照面。纪知云侧身让过他们。晏方思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一眼。
  他怀里的沈歆瞥见纪知云,高高兴兴地挥舞着手臂同他打招呼,边笑边嚷嚷,“哎,纪知云,一起喝酒哇!”
  纪知云没有回答。他仍站在原地,保持贴着墙根的动作,视线不曾离开。
  晏方思把醉醺醺的小脑袋拨回怀里,挑起眉梢凝睇片刻,轻嗤着走入房间。
  房门开阖,点亮一室暖光。
  沈歆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央,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相公。”她不满地唤他,挣扎着滚下床,滑坐在地毯上。冲撞让她清醒了些,她扭头去寻晏方思的身影,见他端着一杯水向自己走来,不住咧开嘴,又叫他一声,“相公。”
  “几秒不见就想我了?”他放下水杯,捏捏她的脸颊,抄起她的胳膊把人抱上飘窗的软垫,裹好毛毯。
  她在毯子里嘿嘿傻笑,头重脚轻地往他身上靠,捉住他的衣服就往下扯,毛衣被她拽下几根线头,一圈圈地脱下线来。一件好端端的毛衣被她抓成这般,她丝毫负罪感也没有,反而笑得更开心,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胸口戳戳点点,“相公,你这黑圈圈,怎么又大了许多?”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朦胧了小镇灯火。
  他握住她的手,“自然是因为我对你的喜欢又深了许多。”
  她想起他曾说他胸口这纹路好像烟花,于是抬头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烟花?”
  “等梅雨过去了,我们找一个晚上去空旷的郊外,我放给你看。”
  她喏喏点头,在他胸口勾画那圈黑色的纹路,仿佛是要弄清什么似的,描摹得格外细致,额头都要撞上他了,被他点着眉心支开。
  “小醉蘑菇,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她眯着眼,嘴角弯成一道大大的弧,“相公生得这般白嫩,我着实嘴馋,想舔舔……看是不是甜的。”话未说完,她便张嘴啃上去了。
  两道清晰的牙印拓在他肩膀,迷迷糊糊中听他轻哼一声,她便松口去舔,舔完又笑,乐不可支。笑过一阵后,她躺在他臂弯里看雨幕夜色中的荻水,“我真喜欢这里呀。”
  他捧起她的脸,“有多喜欢?”
  她高扬手臂,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捞星星,“说不清的喜欢。”
  “那我呢?你对我,有多喜欢?”
  她扬起头亲亲他的下巴,“比喜欢荻水,还要喜欢。”
  雨势愈盛,隐隐有闷雷。
  星星点点的灯盏渐次被夜吞噬,唯有一处发着光。
  ——此灯名为长明,亘古以来守卫荻水,守卫人间与妖界,不曾熄灭。
  沈歆依偎在晏方思怀中睡去,晏方思抱着她,倚靠在飘窗墙边,长久地注视那处亮光。
  而后,那亮光跳动了一下。


第52章 花火
  雨下了一整夜。
  沈歆醒来时头痛欲裂,喝下床头一杯水后才感觉好些,迷迷糊糊躺回去。
  晏方思还在睡。
  他在睡梦中并不安稳,眉头渐渐地蹙起,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她清醒了一些,忍不住屏着呼吸,伸手去碰。她在几道褶皱上按了按,却没能把他眉心熨平。他睡得很沉,沉到沈歆偷偷摸摸靠过去偎进他怀里,也没能弄醒他。
  “你梦见什么了呀?”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被褥和他臂弯的间隙,她悄声问。没听到回答,她便大着胆子挑开他的衣襟,睁大眼睛细细瞧他胸口蔓延的纹路。
  黑色的纹路不仅向外扩展,也同时向内延伸,像是镌刻在他苍白皮肤下的铭文,随血液流动,若隐若现。
  之前询问他时都被他草草带过,其实沈歆仍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她觉得自己大概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靠谱的答案,索性打算起床后去问问韩夕。正谋划着,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低醇耳语从头顶上传来:“你这小色蘑菇,是想趁我睡着吃我豆腐呢?”
  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沙哑,下意识带点尚未转醒的慵懒,因此也更具诱惑。
  好在沈歆与他朝夕相处,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中,沈歆锻炼出一副厚脸皮,至少敢在他面前信口开河:“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吃你豆腐就什么时候吃。”
  “是是是。”他懒洋洋地挪了个位置,拿下巴刮过她的侧脸,嗓音含糊,“你说得对极了。”
  沈歆察觉不对劲,伸出手摸到他的额头,竟然蹭得一掌濡湿黏腻,“你怎么冒了满头的汗?”她紧张起来,捧着他的脸探了又探,果然温度比寻常要高一些。
  他慢悠悠摘下她贴在自己脸颊的手,温言间显露疲态,语气却是不以为意:“好像是昨天淋了雨,感冒了,晚上又做了个不好的梦。”
  “不好的梦都是与现实相反的,”她急忙说,“你不要慌张。我……我去给你冲包药。”
  嘴上安慰着他,心里倒是她更慌。她见他眼底两道乌青,喂完整整一杯苦药后死活压着他去睡个回笼觉,并强硬地遏制了他意欲出门的企图。
  他感冒,需要吃几天药?管用吗?会好吗?
  曾在师父门下听得的药理到此时才恨太少,她想起他胸口的纹样与他遮掩的模样,心中惴惴不安,隐隐担忧他得的根本不是什么感冒,便匆匆忙忙去找了韩夕。
  韩夕刚整完领带,正准备出门办公,便被沈歆不由分说拦住。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电话向妖管会告假。“怎么回事?”韩夕掐掉随后响起的手机铃音,夹着公文包,扯松领带,在门口问她。
  她环顾四周,把他拉去书房。房门“砰——”地闭合,使得整个房间的摆设都跟着震动。
  动作一气呵成。
  手机又响了三次,来电显示皆是妖管会。韩夕被她的气势震慑,竟也将手机调成震动放在一边。他一声不吭地入座,缓了缓,才开口:“你要问我什么?”
  沈歆手脚并用地比划,有些语无伦次,“那个……就是他胸口有一圈黑色的……图样,大概比我的手还要大一点,不知道是什么。从我初得人身那会儿起就有了,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韩夕扶正眼镜,“你别着急,再说清楚点,是什么样的纹路?”
  沈歆用她贫瘠的措辞尽可能地对韩夕描述:“是……藤蔓状的花纹缠绕而成的黑色空心圆,在皮肤表层的下面,零零碎碎地显现的那种。”
  韩夕紧抿着嘴唇陷入沉思。默了片刻,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提电脑,打开来接通妖管会的百科。他盯着屏幕搜寻许久,有些不敢正面迎视沈歆的焦灼目光。
  “我不久之前曾见过这种纹样,”他犹豫着把电脑屏幕调转到沈歆面前,“在你收留过一阵子的小阿福身上。”
  屏幕上的花纹与她看见过的如出一辙,此时此刻皆幻化成乌烟瘴气的利爪扑向她,沈歆的大脑“嗡”地宕机,眼前一黑,整个人蓦地垮散,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才站定,视野慢慢恢复清明。
  无论韩夕在耳边说些什么都再听不见。
  当时她的认字水平有限,因此那两个对她来讲十分生僻的字眼深深烙在她的印象里,使她记忆犹新。
  ——“诅咒”。
  故此,由这两个字引发的因缘际会,渐渐地在她脑海中成为一条清晰的脉络。
  晏方思谈论起陨落的穷神时神色着实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半点无关联的事,“他作为神明,是因守护天地法则而存在,不该与法则庇护下的某个生灵产生过多交集,否则会被视为不公,受到诅咒。”
  而他说出后半句话时候的眸光却又不掩阒静温柔,几乎要将她融化,“但也……会有一些神明,即便受到诅咒也会想要与对他来说‘特别的某一位’相遇。”
  彼时,她无法理解他话中含义,尚且只对其中蕴含的情感有一个简略而模糊的认知,所以才会对他口中那句“我不会爱上谁”耿耿于怀,甚至一再莽撞甚至蛮横地逼他检视自己对她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
  他明明早在相遇的初始就对她说过,“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要吃糖,他便予她糖。
  她想被爱,他便给她爱。
  到如今,被问起胸口黑色纹路,他绝口不提关于“诅咒”的任何字眼,只说:“当然是因为爱你啊。”
  倒是不算撒谎。
  ——你见过烟花吗?
  ——烟花嘛,原先只是一颗窜上天际的一颗细小火星,拖着小尾巴,升到足够的高度便能绽放在黑魆魆的天幕,刹那间无比开颜,也转瞬消散成烟。
  沈歆捂住嘴巴,溢出喉咙的话语依然颤抖得不成样子,“韩夕……这个诅咒……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韩夕面上仍然保持着他惯常的冷肃与镇定,但犹能从他说话的语调里窥见迟疑:“这个诅咒如同内建在身体里的一个吞噬境界,吞噬的是身体的生机与精元。”
  沈歆紧咬后槽牙,压抑全身涌起近乎疼痛的酸涩,一字一顿地问:“他会怎么样?”
  “生机耗空而亡。”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刻被抽离,沈歆再也支持不住地瘫软在地,被韩夕搀起。
  “但这样的诅咒至少在阿福身上已然存在数千年,是一种慢性的消耗,”他扶稳沈歆,不自然地露出一点和颜,“按照你的说法,晏方思身上的诅咒尚在初发阶段,那一天不会太快来临。他朋友不少,门路多,我们都会帮他……”
  沈歆一根一根掰开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她扭头望着韩夕,泪水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落下来,“他没跟任何人说过,我问起,也仅是半遮半掩地带过,我怕他不会跟别人说。”
  一时静默,两人相顾无言。
  韩夕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了好几回,他不得已接起,被听筒里传来的大嗓门吓一大跳。
  “韩处长——你怎么才接电话!不好了!长明灯又闪烁了!”
  韩夕一听,眉头越皱越紧,迅速收拾好摊开在桌上的电脑,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匆匆出门,“晏方思的事等我回来再议。现在我得请示仙庭……”
  沈歆死死抓住他,一手抱着门框,“你去没有用。”她斩钉截铁,“荻水镇的长明灯,是由神明守护明灯不灭。上一代守灯的神明是穷神爷爷,这一代的长明灯没有神明来守护,出现闪烁是迟早的事。”
  韩夕道:“不,上一代的神明陨落前,长明灯一度闪烁数次,但之后,有新神接下了守灯的任务,或者说……以一己之力守卫长明灯不灭。不知那位出了什么问题……”
  说完他与沈歆不约而同地愣住,思绪聚焦在同样一种可能性上。
  ——晏方思。
  因神界神丁凋敝,近百年来鲜少有新神诞生于世,其余五界皆流传着一种说法,道是:“老神陨落,新神无继,神道将衰。”
  穷神陨落后,因没有新神来继,晏方思念着故人的情谊代替穷神守护荻水镇长明灯。而如今他感染风寒,或是身负诅咒,长明灯又一次闪烁,如果他不见好,那么荻水镇的长明灯又有谁来守卫?
  韩夕与沈歆各有隐忧,谁也不清楚下一步该是如何。
  “长明灯守卫的不止是荻水这一小小的镇落,它维系的更是妖界与人间千百年来日益坚固的纽带。若是长明灯熄灭,妖界与人间千百年来建立起的联系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人类会忘记与自己产生过交集的所有妖怪。若是人与妖怪孕育出子嗣,那么……这些极小几率诞下的生命也将不复存在。”
  好似经历一场荒凉大梦,梦醒后一切成空。
  “喂——”晏方思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他仅披了件罩衫,眼睫半敛着,苍白的脸颊上泛着些许病态的红,“不会到那一步。”
  韩夕哑然,“你……”
  “我只是得了场感冒。”


第53章 花灯
  “荻水不会出事的,别怕。”晏方思走至沈歆面前,抬手揩去她眼角的泪光,随便挂在肩上的罩衫因他的动作滑落,他撇着嘴捡起,想要再次搭着,被沈歆逮住袖口。
  思忖着他究竟将她与韩夕的对话听去多少,沈歆双手绕过他的腰身,把他的胳膊塞进袖管里,再将拉链一路拉上最高处,“你不能受凉了,感冒加重怎么办?”
  “都听你的。”他应着声,偷偷扯了两下拉链环,好让呼吸顺畅一些,而后别过头对韩夕摆摆手,面上尽是嫌弃,“长明灯目前的确是由我在维持其灯火不熄,但也不完全是由我。如今灯光闪烁是因我得了感冒,远不到将要熄灭的程度。仙庭都没动静呢,你们妖管会自然也不必担心。你赶紧给我去上班,别总赖在我家。”
  这一番话落在沈歆耳中,她猜测着晏方思该没有听全。
  韩夕欲辩无言,只好在心里叹气,拎着公文包往外走。
  见韩夕走后,沈歆心忧晏方思病情,便踮脚摸起他的额头,左右摸不出什么名堂,扳正他的脸庞又要再试。
  晏方思一把握住差点要戳向他眼睛的手,喉结滚动,“探热度可不是这么探的。”
  沈歆“咦”了一声,恐自己毛毛躁躁地是哪里让他不适了,急忙收手,可他不放,便瘪着小嘴问:“那我应该要怎样?”
  他俯身低头,将她的手搁在自己肩头,再撩开她细碎的刘海,直接拿额头抵上去,笑道:“夫妻之间何必动手,直接靠过来不是更快?”
  睫毛刮到她的,他还恶作剧似地乱眨眼,不停问:“你看,还烫吗?”
  她红着脸推开他,被他一闹倒是自己额头上的温度略微高一些,“你这会儿怎么不发烧了?”
  “你当我是那些随便病一场就要死要活的病秧子么?”他笑嘻嘻抓起她的手,“我只是有些嗓子疼罢了,不碍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你今天也不许出门,外面一直下雨,天闷得慌,回头又着凉了可不好。”
  他夸张地垮着脸,眼中露出点难耐的失望来,“到傍晚,雨差不多该停了。我本来想今晚带你出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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