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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红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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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抛红豆
  作者:煓梓
  男主角:衣冠勤
  女主角:崔红豆
  内容简介:
  自从衣冠勤来到金陵城后,崔红豆便每天噩梦连连。
  她从没见过这样蛮横无理的人,
  拿着据说是她老爹写的字条,声称十七年前救了她老爹,
  强逼她要以“毕生所学”代父报恩;
  不但要她即刻上山下海为他寻龙穴、建阳宅、阴宅连合八字都要一手包办?!
  嗟,她才不依!
  想她可是金陵城中远近驰名的风水师,
  哪个人请她看风水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然而他却像吃定她似的,
  不管她再怎么躲,总会被板着副棺材脸的他堵到,逼得她只好乖乖就茫。
  呜,听说曾是海寇的他是个人坏人,看来传言不假……
  但在一起寻龙穴的旅程中,她对他的印象竟逐渐改观!
  她总算明白,若非幼时生活困顿无依,他不会铤而走险;
  如今来到金陵城,就是他决定洗心革面的开始,
  而找寻龙穴的目的,则是为了完成他亡父迁葬的遗愿……
  唉,原来他这样有情有义,她不禁暗暗倾心于他……
  正文
  序
  明世宗嘉靖四十四年,户部主事海瑞冒死上“治安疏”,文中引用当时人对世宗名号“嘉靖”的解释——
  “‘嘉’者,家也;‘靖’者,尽也。‘嘉靖’的意思是说‘家家皆尽而无财用’。”这就是嘉靖四十四年当时的写照。
  对于“少安村”这个接近东南沿海的小渔村而言,大明朝长达几十年的内忧外患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明世宗由于深居宫内,荒于政事,大权长期落在高官严嵩的手里。严嵩致力于打击异己,大肆招财纳贿,从而造成嘉靖朝政腐败、边防空虚的局面。整个大明朝的西北边不断受到蒙古贵族俺答的入侵,东南沿海则到处有倭寇流窜,居民不堪其扰,“少安村”就是其中之一。
  嘉靖四十四年的某天清晨,这一天曙光还没有完全自云层里展露,海面上的风浪还没来得及掀起涟漪,衣冠勤就被父亲匆匆忙忙的摇醒。
  “勤儿,快起来!”
  年仅十岁大的衣冠勤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推开满是补丁的被子,赤着脚下床。
  “爹,我好饿。”外表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衣冠勤一起床就跟他爹要吃的。昨儿个夜里他饿得睡不着,一直熬到快天亮才勉强自个儿入睡,这会儿正饿得头晕眼花呢!
  衣冠勤满怀希望的看着他爹,然而衣冠勤的父亲却只能撑着同样消瘦的身子,悲伤的看着儿子。
  他已经死了三个孩子,不是饿死,就是死于倭寇的突袭,勤儿是他仅剩的命根子,说什么也得保住。
  “快收拾行李,倭寇就快来了。”尽管衣冠勤的父亲也想给他找吃的,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逃过倭寇的洗劫。
  衣冠勤一听倭寇来了,顿时顾不得肚子饿,连忙跳下床,慌慌张张的同他父亲一起收拾细软。
  他们父子俩的行李并不多,仅仅找到几件缀满补丁的破旧外衫,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少安村”由于倭寇长年来的掠夺,早巳穷得一贫如洗,可这些个海上土匪犹不满足,仍是一再进犯,几乎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从后门逃!”
  随意拎起了包袱,衣冠勤的父亲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整个“少安村”能走的早就走了,留下的,不是没地方去的贫民,就是去外头绕了一圈又选择回家的游子,每个人的看法都相同。
  大明朝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状况!
  士大夫之间的党争日益严重,边境上到处都是敌人,尤其是东南沿海,更因为长时间实行海禁而使得海防松弛,海上随处可见武装的倭寇,这些倭寇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极尽掠夺之能事。
  “动作快一点,勤儿,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衣冠勤的父亲拉起衣冠勤的小手拼命的往村子的另一端跑,只见海潮带来倭寇嚣张的叫喊声,显示那些海寇们已登上陆地。
  “爹,您能不能跑慢点,勤儿跟不上爹的脚步。”衣冠勤满头大汗的跟着他父亲匆忙的脚步,有些承受不住的要求。
  他跟爹一样怕倭寇,可他实在已经跑不动,更何况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这会儿昏眼的老毛病正犯得紧,险些不能呼吸。
  “跟不上也得跟,难道你想被那些倭寇追上?”衣冠勤的父亲也舍不得孩子受苦,但倭寇杀起人来可是不讲道理的,他们只能逃。
  逃,这个字已经成为嘉靖年间人们最常使用的字眼。贫穷的深山人家逃往平地,饱受朝廷官员欺压的平地百姓逃往沿海,受不了倭寇洗劫的沿海居民则是干脆逃往海上干起海寇,如此—再循环,远远超过一般民众能够忍受的范围。
  衣冠勤的父亲,其实就跟大明朝的所有老百姓一样受够了。可他除了忍之外还能如何,谁叫他投胎到一个贫穷人家?
  “爹,求您跑慢点,勤儿真的追不上。”衣冠勤拖着沉重的脚步,再次央求他爹停下来歇息。他的肚子真的很饿,而且全身都没力气。
  衣冠勤的父亲这时终于停下脚步,不舍的看着他仅剩的儿子。是他这个做爹的没用,不能让孩子吃饱就算了,还让儿子跟着他逃亡。
  “勤儿……”想到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染上了昏眼的毛病,衣冠勤的父亲不禁悲从中来,搂着身高仅及他胸口的衣冠勤掉泪。
  生活在“少安村”的孩子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毛病,听说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有些孩子还因为这毛病死掉,他真怕他的孩子也逃离不了这恶运。
  “行了,爹。勤儿觉得好一点了,咱们可以继续赶路了。”强忍住几将昏厥的痛楚,衣冠勤绽开一个微笑,欺骗他爹他很好。
  衣冠勤的父亲悲伤的点头,紧搂着骨瘦如柴的衣冠勤,深深觉得对不起他,可又不得不继续赶路。
  父子俩背起包袱,正打算从村子的另一端逃走时,不料后头却传来海寇追赶的声音。
  “#%&&?!#%!”
  身后的盗匪操着一口听不懂的语言,踩着沙沙的脚步声转眼来到他们眼前,将他们父子俩包围。
  “#%&?!#%?!%&!”
  倭寇一挡住衣冠勤父子的去路,便口气凶狠地说了一大串异国语言,让他们更是害怕。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衣冠勤的父亲紧紧搂住衣冠勤的肩,害怕的看着持刀的倭寇,乞求他们之中有人听懂他的话。
  “他是在告诉你,把你的包袱放下,他就不会伤害你们。”在众多倭寇之中,终于走出一个懂得汉语的男人帮忙解释,却引来衣冠勤父亲的不满。
  “不消说,你一定是‘奸民’。”衣冠勤父亲对着权充翻译的人吐口水。“同样都是汉人,却帮着东洋人打劫咱们大明子民,你不觉得丢脸吗?”
  衣冠勤父亲的态度相当不礼貌,只见被称作“奸民”的男子耸耸肩,不把他的侮辱当一回事。
  “我的话说完了,要不要放下包袱是你的事,但别埋怨我没事先警告你,这些倭寇动起刀来可是毫不留情的。”男子说完这番话即忙着退下,留下一堆倭寇扬着晶晃晃的大刀,对着衣冠勤父亲挥舞。
  “%#@o&?!#%?!%&!”
  倭寇一面要他交出手上的包袱,一面朝他们父子俩逼近。
  “别过来,不要抢我的包袱,那里头只有几件破衣裳,是我要典当来给勤儿买东西吃的全部家当,给了你们我的孩子就要饿死了。”衣冠勤的父亲一心挂念的只有衣冠勤的生命,生怕他会因为没东西吃而病发身亡。
  只可惜,倭寇听不懂他说的话,就算听得懂,也不可能点头答应,毕竟他们是靠掠夺生存。
  “#%&?!?!%?!%&!”
  亮晃晃的大刀随着蛮夷语言直扑而下,衣冠勤父亲的生命,就在倭寇不耐烦的警告声中回到原点。
  “爹!”年幼的衣冠勤,怎么也料不到自己最爱的爹亲会为了让他吃一顿不肯放下包袱,因而被倭寇砍一刀。
  他跪下来呼喊倒地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包袱被海寇拿走,漂亮的大眼只能干瞪着拿走包袱的人,而那人正是那个汉人。
  只见汉人低下头,凝视衣冠勤落魄但俊美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孩子。”像飞凤一样。“但光懂得拿眼睛瞪人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不服气的话,不如加入我们,为你父亲报仇。”
  拿走包袱的汉人,撂下这些话便伙同东洋人而去,只剩命在旦夕的衣冠勤父亲,对着他的儿子交代遗言。
  “勤儿……爹对不起你……”衣冠勤的父亲依依不舍的抚着衣冠勤的脸,万般离愁在心里翻搅,然而就是无法顺畅的吐露。
  “不,爹。”衣冠勤狠命摇头,哭红了眼。“是孩儿对不起您,要不是为了给我买吃的,您早就放开包袱了。”他恨自己的肚子不长进,忍不住饿。
  衣冠勤的父亲却无力的摇头。
  “是我的错,勤儿,你要是投胎到好人家,今天就不会碰上这种事了。”衣冠勤的父亲叹气,临死之前的眸子充满雾气,泪湿满襟。
  “爹,您别说话,勤儿想办法帮您止血。”张着一双惊惶的眼睛,衣冠勤四处寻找可用来止血的东西,他的爹亲连忙阻止。
  “别白费心了,勤儿,止不住的。”衣冠勤父亲虚弱的说。“爹就要死了,你找再多的东西也没有用,事到如今爹只有一个愿望。”远眺着峰峰相连的群山,衣冠勤父亲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愿望,井希望交由他儿子来完成。
  “爹您有什么愿望尽管说,孩儿一定替您完成。”眼见鲜血流满一地,衣冠勤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没救了,无论他父亲最后的愿望是什么,他都一定要答应下来。
  “好孩子……”衣冠勤父亲闻言虚弱的笑道。“爹没别的愿望,只希望往后要是你发达了,帮爹找一处好风水埋了。”说着说着,他由笑转为哭。
  “爹命苦,生来就注定操劳一辈子,你也一样。”衣冠勤父亲抚着衣冠勤的脸颊痛哭,眼底尽是不舍。
  “帮我找一块好风水地吧,勤儿。”这是他毕生的愿望。“为了咱们将来的子孙,你一定要谨慎找一块好风水地将我下葬,免得咱们的子孙跟咱们一样辛苦……”他越说越没力气。
  “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咱们衣家未来的兴盛,就靠这块风水地了……”
  两手一摊,衣冠勤的父亲等不到衣冠勤的回答就死了。
  “爹!”年幼的衣冠勤扑倒在他爹亲的身上,两眼流下的泪就跟他父亲的血一样多。
  “您别死呀……”衣冠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染满了父亲的鲜血。而后,他突然想起——
  帮爹找一处好风水埋了。
  耳边回荡着父亲的临终遗言,年仅十岁的衣冠勤瞬间长大,抬起头来凝视已然闭上双眼的父亲。
  他的父亲出生在沿海的一个穷村庄,身为赤贫的农民,他不得已终身为佃农,耕作贫瘠的土地。
  然后,到了他这一代,时局更加混乱,他们甚至连田都没得耕,因为倭寇四处作乱。
  “就算时局再怎么差,也有好命的人,这完全是祖先风水的问题。”
  他忆起父亲时常抱怨的话,虽然其说法可议,但也不无道理,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一直这么穷?
  “我答应您,爹。”年幼的衣冠勤起誓。“勤儿日后必定帮您找到一处好风水,否则愿遭天打雷劈。”
  衣冠勤立下重誓,撑着瘦弱的身子,随处捡根粗木棍,便靠着木棍和双手在地上挖洞,草草将他爹的尸体埋了,井留下记号,以便日后起殓时用。
  父亲的后事暂时处理完毕,但现在问题来了,他该怎么实现对父亲的诺言?
  抬起茫然的眼,衣冠勤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那儿正停泊着一艘大船。
  如果你不服气的话,不如加入我们,为你父亲报仇。
  杀父仇人撂下的话言犹在耳,衣冠勤不免认真考虑。
  真的要下海当一名海寇?他问自己。
  有何不可?反正真正的东洋倭寇也没几个,大多都是流亡的汉人,陆地上活不下去了,转而到海上讨生活,这些人统称为“奸民”。
  “爹,请原谅孩儿,孩儿也是逼不得已的。”对准埋葬父亲的所在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衣冠勤决心加入“奸民”的行列。
  什么正义、什么道德、什么伦理都统统去死吧!对于一个一心摆脱贫穷宿命的人来说,这些无形的东西太奢侈,他需要的是能帮他达成梦想的人,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运用的手段有多脏。
  再次回顾父亲的埋葬地一眼,衣冠勤毅然决然的掉头走向海边。
  他未来的希望在海上,同时他也不会忘记,他对父亲的誓言。
  第一章
  人们都在传言,说“衣冠禽兽”进城了。
  金陵城里到处有人窃窃私语,话题全围绕在昨日刚踏进金陵城的衣冠勤身上。
  大家都在说——他真不是人,身为大明朝的子民,却还帮着倭寇打自己的人,并且从中获利,不愧人们叫他“衣冠禽兽”,果真名副其实。
  关于衣冠勤的流言其实很多,泰半是因为他传奇性的崛起,和异常俊美的长相。就有人猜测,他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年间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除了本身够精明之外,更以自己的身躯和魔鬼订下交易,所以才能快速致富。
  传说,他的眼睛能够勾人,能像飞凤似的紧紧盯住和他对看的人,被他看上的人什么话都说不了,只能憋住呼吸频频点头,他的生意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传言甚嚣尘上,当然也有人不相信。什么勾人魂魄?根本一派胡言!比较理智的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其他的人则深信不疑。然则,不论相信与否,所有人都无法否认,姓衣的没良心虽没良心矣,可真的长得很俊美就是了。难怪所有金陵姑娘一提起他的大名无不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长相及可压垮屋顶的钱,恨的是他不堪入耳的名声,这教那些想和他攀亲事的姑娘们,好生为难。
  寄身于金陵城里最好的客栈,被当作上宾一样侍奉的衣冠勤当然十分清楚外头传说的风声,这些人的嘴打从他踏进金陵以后就没停过,话题全围绕在他身上。
  沉下一张俊美的脸,衣冠勤并不打算让这些流言继续传播下去,他要改变人们对他的看法,这是他之所以选择在金陵落脚的原因。
  金陵,自古以来就是经济政治的重镇。如今首都虽然迁至顺天,可在名义上仍是“留都”,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他安身立命的好地点。
  他走向窗边,打开窗户俯视街道上的情景,这家客栈刚好座落在金陵最繁忙的北门桥边,旁边就是永庆寺,很容易就能看见底下川流不息的人潮。
  人们都说,唯有在金陵闯出一个名号,他的人生才算成功。对于出生自东南沿海偏远村落的他更是如此。打从他加人海贼的行列当一名“奸民”,至今已过了十六年。在这十六年中,他累积了不少的财富,人生可说是成功了一半。现在他就欠缺良好的名声,而他相信那可以用金钱弥补过来,虽然现在大家还对他曾是“奸民”这件事耿耿于怀,但不要忘了金陵是一个现实的地方,只要他肯花钱,什么事都有可能。
  重重地关上窗户,衣冠勤决心不让外头的流言毁了他在金陵立足的机会。他曾对着父亲的尸体起誓,发誓他一定会让衣家风光,并为他老人家寻得一处好风水重新埋葬,这又是他选择在金陵落脚的另一项重要原因。
  金陵由于有锤山环绕,形成龙蟠虎踞的地势。而风水上所谓的“龙脉”指的其实就是高山,再加上玄武湖又在它的左侧,依山傍水,不愧是六朝定都的好格局。
  关于风水这门玄学,衣冠勤其实不怎么懂。他只知道许多人之所以能够成功且福延子孙,完全是因为祖先葬得好的缘故。他虽半信半疑,但这是他父亲临死前的遗愿,他只得照办。
  拿起房间里搁着的铜锣,衣冠勤随手敲了两下,呼叫楼下的店小二。他是不懂风水这门玄学,但有人懂,而且他现在就要去找他。
  铜锣的声响很快地招来店家。只见客栈的掌柜捧着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恭恭敬敬的摆在房内的桌上,笑嘻嘻的收下衣冠勤丢在桌上的钱。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店掌柜掂掂手心里的银两,判断最起码有五两重,腰立刻弯得跟杨柳似的。
  “有事想请教店家,还望掌柜指教,”衣冠勤没料到竟会招来掌柜本人,看来他进门时丢的银子魅力还不小,连老板都想来分一杯羹。
  衣冠勤冷笑,十分了解吸引店家鞠躬弯腰的原因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银子,他发誓这个情形将会很快改观。
  “无论公子想打听任何事,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店掌柜犀利的回道。
  “那就先谢过了。”衣冠勤冰冷的颔首。“掌柜的可知金陵城里有一个叫‘崔道生’的人,听说他是看风水的。”
  “崔道生?”掌柜的初听见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后想起——
  “您说的是红豆姑娘的爹呀?是有这个人。”掌柜的频点头。“他的确是替人看风水的,不过现在他已经不看了。”
  “不看了?”听见这消息,衣冠勤的脸色十分难看。
  “是呀!”掌柜的解释。“崔道长几年以前就去世了,现在当然是不看了,公子这话,恐怕您是白问了。”
  店掌柜不知衣冠勤找崔道生做什么,但他沉下来的脸色十分吓人。
  衣冠勤此刻的脸色,果真就如掌柜想的那般可怕,他这么急着找到崔道生,不外以下两个原因。
  第一,他必须先将他父亲的后事处理好,才能着手立足金陵的事。
  第二,他来金陵之前,曾有人给他批命,说他若不在今年年底之前重新安葬好他父亲的遗骨,必会惹来意外之灾,更何况这原本就是崔道生欠他的。
  不错!崔道生还欠他一个救命之恩,他也说好改日还,如今他没交代一声就嗝屁,教他这个债怎么催讨起?
  他的表情更难看了,这又是另一个令他不快的理由。
  有债必要,是他能在短短十年内崛起的另一个主因。只要欠过他钱的人都知道,他要起钱来有多可怕,无论是天涯海角,他都一定追到底,把该属于他的那一份要回来。
  可对于死人,他就没有办法了,除非这个死人还有活人顶着。
  “这个崔道生,可有其他传人?”既然追不到崔道生的债,衣冠勤改为试探其他可能性,果然被他蒙中。
  “有,公子这话就问得巧了,是有其他传人。”谈起这事,掌柜的眼珠子亮了起来。
  “崔道长的传人叫崔红豆,是他女儿。”
  “崔道生的女儿?”衣冠勤万万想不到传接衣钵的人竟是个女的,不禁发愣。
  “是呀!”掌柜的又点头。“崔道长就生这么一个女儿,只好把衣钵传给她,听说她打小就上灵山跟一个道行很深的师父学看风水,一直到她爹去世后才回到金陵来,一回来就震惊了地方上的父老,大家都说,她比她爹还厉害呢!”
  显然有关于崔红豆的事迹不少,店掌柜的才会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
  衣冠勤既不吭声也不点头的等着店家继续爆料,果然要不了几秒钟,店家就把他需要的一切消息报给他。
  “公子来此的路上,可曾看见一家悬挂着黑色招幌的酒店?”店掌柜兴致勃勃的询问衣冠勤,逼得他不得不敷衍的点头。
  “是注意过。”那酒店的屋檐下突出一根粗大的竹竿,上头悬挂着一块约莫一层楼高的黑色招幌,上头还用金线绣上了“丰成酒庄”四个大字,尾端再点以长长的金穗。极为耀眼。
  “公子可知道,那酒肆原来门可罗雀,一天没有几个客人上门,全是因为红豆姑娘帮他们改了招幌,又换了桌椅,才有今日的盛况。”掌柜的这一番又羡又嫉的话,成功地改变了衣冠勤脸上的表情,使他不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你说的这话是真的?没有骗我?”衣冠勤半信半疑的反问掌柜,但见那掌柜拼命的点头。
  “小的哪敢骗您?”往后的小费还得靠他呢。“红豆姑娘确实是金陵城里最出名的风水师,更难得的是她不只会找龙脉,更精通于居家风水,好多达官贵人都想请她帮忙查看家里面的摆设,可她从不轻易点头。”老实说,他也很想请她来看看这家客栈,无奈她就是不赏脸,唉!
  “你说的这位红豆姑娘,现在住在哪里?”冷冷的丢下所需的询问,衣冠勤懒得再听掌柜一连串的抱怨。他已获得足够的讯息前去要债,没时间再和店掌柜蘑菇。
  “回公子的话,在中城那边。”掌柜的给了他一个约略的地址。“到了那儿,您再问一下崔姑娘住在哪一户,自然就有人会告诉您了。”虽不知衣冠勤意欲为何,掌柜的还是告诉了他崔红豆住的地方。
  手里握着掌柜给的地址,再自宽袖中抽出另一封信,衣冠勤的动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要去要债,而且非要到不可。
  大家都在传言,说“衣冠禽兽”进城了。
  万历八年秋天的某个早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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