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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音变-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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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曰北宁公主,出嫁梁国王子,册日可敦。割爱公主,嫁与异域,尔其式是壹则,以成妇顺。服兹嘉命,可不慎欤……”
朝臣宣读的金册,李重耳与翟笙笙,都听而不闻。他只看见朝服盛装下,她那双含泪的眼,始终哀怨地望向自己,含悲忍泪的神情,两年来都时时出现在他的梦境。
他能做的,只是送她到敦煌城门,送亲队伍出了城,便不能再跟随。遥望那画辕金饰的翟车,在仪仗的吹吹打打中前行,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天空中凄风阵阵,黄沙滚滚,刮进了他的眼,他的心,湮没了人影,湮没了记忆,将他的少年情怀,那些温暖美好的一切,都湮没在漫漫时空里。
缘分已尽。
什么叫缘,什么叫分?人生多少相遇,都只能以挥别告终。
他深知情势至此,理应各自为安,纵使只在自己心里,也绝不可藕断丝连缠夹不清,然而这腔愤懑,终究难以排解,自此刻骨地憎恶和亲,憎恶指婚,憎恶一切屈辱的契约。他立志要凭自己一杆金枪,保得大凉四境平安,再也不用牺牲妇孺来换取和平……
然而最憎恶的那一幕竟然重演,让他自己,也被套上和亲的枷锁,锁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拼尽全力都未能逃脱。
大凉与柔然的激战,终于以凉国全胜而告终。年已七旬的大将军贺朝宗复出挂帅,率军大败柔然于七狼关,尽歼柔然三万兵马,俘获大将十余员。大凉近年国势衰颓,早已不复当年飞天护国时候的百战百胜,七狼关之战,是十余年未有的一场大捷,凉**心民心,为之一振,柔然对大凉觊觎多年的野心,也因此受了重挫。
那丘伐豆可汗社伦王不得不亲自到七狼关和谈,与大凉议定三桩条款。第一桩:纳银,向大凉赔偿白银十万两、驼马二十万匹;第二桩,还俘,交换双方被俘的将领,将多年前交战中被俘至柔然的凉国官兵送回敦煌;第三桩,和亲,遣社伦王之女、十五岁的柔然公主郁久闾襄星来敦煌,嫁予大凉皇子。
李信共有六个儿子,嫡长子、太子李重茂已于十岁夭折,二子恒王李重润、三子宣王李重霄皆已婚配,四子肃王李重华当时入质在夏国未归,六子宁王李重俊刚满七岁,尚是幼童……所以这迎娶襄星公主的重任,顺理成章地指给了第五子、韶王李重耳。
若命运可以选择,李重耳宁愿征战沙场死一百次,也不愿娶这个陌生的异族女子。这襄星公主,人人都说是柔然第一美女,其肤白貌美名扬天下,和谈时候,为着争到这名绝代佳人,两国之间也是颇费唇舌;然而在李重耳的心中,那不过是个陌生人,人品性情,一无所知,志趣喜好,一无可谈,他连她的名字都读不清楚,两人甚至都不通对方的语言。
他压根儿不愿意想起这桩亲事,平日里勤习弓马,热心求教军情兵法与朝政,常常错觉自己还是自由身,并不是一个已经订了亲的人。然而命运的车轮正在势不可挡地滔滔转动,将他一点点地碾进早已设定好的车辙中……
“阿五,阿娘懂得你的心思。”阴凤仪低声开言:“你翟表姊也是以大局为念……身为女子,无法为国建功,能以和亲帮助两国邦交,正是好女儿本分啊。”
“我不是为了她,阿娘。”
李重耳摆了摆手,昂然望着窗外。
“两年了,一切都过去了。孩儿也不是缠夹不清之人。我只是,憎恶和亲这回事。愿天下眷属,都是真正有情人。”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的有情人?圣上将这桩婚事指给你,也是对你的宠爱与信任,你身为臣子,当守住自己的本分……”
“我是男儿,我的本分在疆场,不是在洞房。”
阴凤仪伸手捂在面上,用力搓了搓双颊,似乎要搓去满脸的疲惫与不安:“你是男儿,更是皇子,要承担起一个皇子的责任……”
“皇子的责任是凭借文韬武略,辅佐圣上治理天下,不是以婚姻大事做交易!”
来猗兰宫中探望母亲,本拟向母亲一抒胸怀,于那上不得沙场的失落与郁闷中脱身,却不想又被母亲絮叨和亲之事,李重耳这胸中,郁闷不减反增,直塞得整个胸臆都痛。当下霍然起身,便要拔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深宫。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和亲这回事,历史上多是少数民族政权以娶到汉家女子为荣,中原汉族政权则极看重皇家血统,和亲都是往外送公主,基本没有娶进异族公主的。但是敦煌一带的情况有所不同,各民族政权交杂,汉族政权不占优势,需要通过和亲来巩固政权,亦没有中原那么强烈的大汉族思想,娶异族公主很常见。归义军统治时期的曹氏政权就娶了回鹘公主和于阗公主,还都比汉族夫人的地位高的。
☆、第42章 荒村惊奇
呯的一声闷响; 是阴凤仪伸掌拍向面前书案; 震得茶碗一颤; 已经凉掉的茶水溅向四面八方。
“放肆!你和郁久闾襄星公主成婚; 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亦不只是李氏皇族的事,这是和约,是关系到大凉国运和千百万百姓安宁的要务,你满脑袋自私、轻慢; 还想着什么退婚,有一点为国为民的胸怀吗,对得起圣上和诸位先祖的教诲吗?……”
语声越说越急,渐渐呼吸也变得急促。阴凤仪手握胸膛; 喘息不止; 擎起案上茶碗啜饮,仓促之间却又逆了呼吸; 连连呛咳起来:
“咳咳……阿娘也知你自幼有护国之志; 日日勤勉练功,只为沙场克敌,但是守护国家; 也未必要在沙场,而是各有各的职责所在!若是文官; 自当勤于政务,协辅帝王治理天下;若是武士,必当熟习武功; 奋勇杀敌;若是三军统帅,当精熟兵法,指挥军士大败敌阵。你既是皇子,就当牺牲一己之私念,将自身命运,交与圣上安排!……咳咳,咳咳……”
“我知道了,阿娘,别说了。”
李重耳凝立一旁,废然垂首,一双修长有力的男儿手掌,无处施为,无处发泄,只能自己慢慢地紧攥成拳。
“你们都要我娶她,那我娶她便是。”
“你明白了?”
“不明白又能怎么办。一切都是圣上的安排。”
阴凤仪长叹一声,余音悠长,满满的都是无奈。
“阿娘累了,你退下罢。明日一早,传宗正寺问问,看看聘礼备得怎样。后日陛见……”
“……我要抖擞精神,大方应对,送聘礼,定婚期,乖乖地娶了襄星公主。”李重耳声音生硬,一句句地接道:“我都知道了,阿娘,你放心罢。生在帝王家,凡事不由己,我已经懂了。该我承担的,我会去承担。”
阴凤仪眸光闪动,在儿子面上细细打量一番,迟疑片刻,低声道:“最近……翟笙笙有家书来。你若惦记,也可以去你姑丈府上问问消息。”
李重耳已经施礼起身,走到了门口,闻言停住脚步,微微怔了一瞬。
“不必。”
高大的背影,没有回身,径自穿过一重重打起的帘幕,大步走出猗兰宫。室中只剩下撑着头伏在案前的阴凤仪,与侍立一边的女官红帛,深宫寂寂,再无声息。
——————
滚滚浓云,仿若高耸的楼宇,巍然遮蔽了整个天空。
距离日落尚早,天地间已是一片昏黑。冬风飒飒,吹袭山野,比严冰更冷,比刀子更凌厉。
漫长的官道上,早已没有行人往来,偶尔有牛车、羊车或是马匹驰过,个个行色匆匆,都忙着赶在天黑之前回城。
莲生一手抱着一只竹篮,一手挥袖遮在头顶,挡住劈头盖脸的凛凛寒风,奋力在官道上奔跑。
多亏今日机警,一早见天色不妙,便饮酒化了男身出门,不然这等狂风飞沙里,那柔弱的女身岂不成了一只小蚂蚁,别说行路了,立都立不住脚,随时都能被狂风掀个跟头。
手中竹篮,被她珍若至宝地盖着一块布帕,紧紧揽在怀里,似乎比她自身还更怕失落。偶尔被狂风掀起帕子一角,露出里面装了小半篮的东西。
圆球形,深褐色,小小的,张着一瓣瓣的木片,像一个雕工精巧的摆件。
纵然在这旷野间,寒风中,莲生也依然能嗅到木片间传来的淡淡松香。
那是松塔。松树的果实。
顶着凛冽寒风,踩着冰冷的冻土,自九婴林中一颗颗拾来,足花了她大半天的时间。
“……给你十天时间,创制一款新香给我。确有进益,还是饰词敷衍,一试便知!”
莲生不怕考较,怕的就是没机会。被东家交付了这样的任务,胸中虽然也有一丝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开心,勃勃燃烧的热血与激情。天寒地冻,不吃不睡,哪里难得住她?只要能制出满意的香品,这点小小苦楚根本就不值一提。
又一阵寒风卷来,挟着凄厉的尖啸、飞舞的沙土,迎面撞上莲生的脸,仿若一记沉重的耳光,闷得她一阵呛咳。抬手掩面的一瞬,竹篮上帕子被风吹开,最上面的一颗小小松塔迎风而起,刹那间飞旋着没入头顶黑暗中。
“哎呀……”
莲生追赶不及,悻悻顿足。
平时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捡来只能当柴火烧,但是此番却是她冥思苦想,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重要香材,甘家香堂的库房里都没有,唯有自己在九婴林的枯枝里翻来翻去地找到这么几颗。
她要做的,是一款能计时的香。
那荟香阁厅堂阔大,许多香博士的条案都挤在偏僻角落,离门窗甚远,一眼望去看不到天光。制香却是一门需要严密计时的活计,熬炼、揉合、晾晒……全都要计时辰。厅堂中央,原本设有一个巨大的漏壶,但每逢天气寒冷,滴水成冰,便不能用。
后来将那漏壶置在暖炉上方,倒是不会冻住了,但被暖气一熏,又蒸发成汽,计时甚是不准。计时不准,制香的火候便不好把握,全靠香博士自身的经验,来断定熬炼晾晒的时间,那可为难得紧。
莲生想了个主意,要做一款计时香替代漏壶,以燃去的香品来刻度时辰。
要制一款能够久燃的香品,倒是不难。甘家香堂热销的香篆、香印,以印模将香粉扣出不同印迹,要燃多久就燃多久,纵使想燃上几天几夜,将印迹搞得复杂一些也就是了。然而若要计时的话,需要准准地按照预定的时间燃烧。
这几天来,莲生已经试过各种不同的配搭,甘松、零陵、茅香、麝香、丁香、降真、紫藤、藿香、茴香、沉香、檀香、丁香……燃起来都不够稳,忽快忽慢,一炷香在一个时辰内,有的早已燃完,有的才燃了一半,还有的中途自顾自地熄灭了,徒余一缕美妙的香气萦绕空中。
是要你计时的呀!计得不准还有什么用?
试来试去,终于想到松塔。
每年冬天拾柴草,内中经常会有这个东西。并不是什么香材,但是燃起来也有隐约清香,雅淡如松脂,甚是好闻,烟气也不甚重。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很抗燃,烧起来又很稳,不似寻常木材忽快忽慢。
将它磨成细末,和入香泥,会有什么效果?
回去试试,就有答案。
天色愈来愈暗,狂风之暴烈不减,这路走得,步步维艰。然而无论如何也要在城门关闭前赶回去,如今时已深冬,眼看着要下雪,若被关在城外过夜,不冻死才怪。
前方忽然一片灯火,在这黯灰的天地间,划出一块橙黄的亮色。莲生一边奋力奔走,一边眯着眼睛望去,只见一座小楼,巍然屹立,楼前悬挂的幌子,被风吹得绞成一团,撞在屋檐上噼噼啪啪地乱响,宛若燃着爆竹一般。
也无须细辨那幌子上的字,莲生对这座小楼颇为熟悉,纵然在黯淡风沙中也认得清楚,那是杨七娘子的店。
到了这里,离敦煌城大约还有二十里,一个多时辰的脚程,勉强可以在城门关闭前赶到。
莲生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发足狂奔,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店面南边的马槽边,拴着一匹骏马,看着好生眼熟。
姿容雄俊,高大异常,四肢肌群健硕,遍体青花油亮。长长的鬃毛结成一排辫子,飞扬在猎猎寒风里,一双大眼却安详地望着前方,意态宁定,一动不动。
这……这不是碧玉骢吗?
敦煌民众,人人都知道碧玉骢,那是韶王李重耳的坐骑,日日都见那骄横的殿下骑着它招摇过市。然而平日遇见,都是带了镶金嵌宝的一身鞍鞯辔头,头脸上都佩了当卢,并没有多少人识得它的真面目;而莲生与李重耳比武,却时常见到便装的李重耳骑马前来,一人一马,皆无配饰,就是眼前这不引人注目的模样。
如此时辰,如此荒僻地方,为何碧玉骢会在这里?
莲生瞪着眼睛看来看去,越看越是碧玉骢。这匹马身份特异,绝无形影单只地流落乡野的道理,它出现在此处,只能说明……
那韶王李重耳,应当就在店中!
望望四周,再无其它马匹。风沙漫漫,四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仅有店肆的窗口,透着摇曳的灯光。
真是奇哉怪也,就算没有声势浩大的车马随从,起码身边也应该有一匹霍子衿的五花马呀?难不成李重耳那厮又一个人跑出城来,连那辅护都尉都不带?该不是又丢了玉瓶,或是……遇上了什么更为难,更可怕的情形?
莲生捏着下巴,左思右想,这心头的好奇,越来越是难熄。
——————
店门闭得铁紧,已经在里面闩住。
“啪啪啪,啪啪啪……”
莲生奋力拍门。窗内分明还有灯火,外面还拴着碧玉骢,闭店时辰也还未到,锁门上闩是什么道理?情形还真是越来越诡异,好教人放不下心……
“七娘子!七娘子!开门来!”
吱呀呀一阵门闩响。
莲生一手揽住竹篮,另一只手叉在腰间,正待七娘子开得门来,便嬉皮笑脸调戏几句,孰料门缝乍开,已有一股浓郁花香,扑鼻而来。
☆、第43章 各自为安
仓促之间; 闪避已然不及。莲生脑筋乱转; 一时间也不及细想; 借着身周风势; 挥袖飞旋几圈,翻过宽阔的袖口,尽力遮在面上。
“闩了门就是不准进啊!非得老娘出来踹你这小崽……”
门开了,迎面出来的正是杨七娘子,半句话噎在口中; 呆呆瞪视着莲生。“刚才那个……嗯?”
杨七娘子探头向外,左瞄一眼,右瞄一眼,仔细张望了一番; 困惑地眨着眼睛。
刚才明明听见一个少年男子喝叫; 声口还挺熟悉,开门瞬间还依稀望见高大人影; 然而刹那间狂风席卷; 眼前一花,再定神已是个陌生美貌小娘,举袖半掩粉面; 神情略有些慌乱,嘴巴微咧; 哭笑不得地打量着杨七娘子。
“七娘子,你用这等浓香做什么,也不怕熏坏了客人?”那小娘熟络地踏步进门; 口中还念念叨叨:“这分明是郭家香铺产的劣质香粉,用久了会铅黑入骨,快丢掉吧,买我们甘家香堂的群芳焕颜香!”
“喂,你……别进来,今日有人包下了,改日再来。”
莲生哪里肯听她指挥,自顾自地抖掉半身沙尘,背靠店门站稳,双手抱着竹篮,一双眼骨碌碌扫视店中。
整个店堂,一片昏暗,仅有西北角落点着一盏灯火,面向门口,坐着一人。
玉冠朱袍,灿然生辉,清俊白皙的面庞上,被灯火投出轮廓清晰的阴影。眼帘低垂,唇角紧抿,一动不动地瞪视着面前几案,双手按在案边,宽阔的肩背上,裹着一领猩红绒毡斗篷。
竟然真的是李重耳。
这等情形,真是万般诡异:外面风沙滚滚,日头渐落西山,城门已将关闭,四下里人烟寥落,而在这乡村野店,空荡荡的店堂中,孤单单的烛火前,坐了个尊贵的皇子。寒风吹进门缝,那盏灯火摇曳不停,映得他的影子高高投射在背后的鹿王本生壁画上,仿佛一个巨人在拼命挣扎……
“喂,这位小娘子,改日再来!”杨七娘子紧张万状地向莲生挥手:“今天有人包了……你不识得那是谁么?还不赶快出去!”
莲生没有动,对面那人倒动了,闻声抬起头来,伸手按住腰间剑柄,警惕地望向两人。
纵然相隔数丈,莲生也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变化,那神情由警醒而瞬间变成错愕,双眼忽然睁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不置信地望着站在门前的莲生,忽然用力闭上双眼,又用力睁开,仿佛在确认是不是身处梦境。
得,情势如此,也只能以女身相见了……莲生挎紧竹篮,笑嘻嘻地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怎么又只身出城来?又丢了玉瓶?你还能不能行啦?”
话音未落,忽然一愣。只见李重耳面前,高高摞着一叠耳杯,起码有十只八只,嗅着杯中气息,正是上好的七步香。
这殿下莫不是疯了?自己一个人跑到这荒僻的酒肆,喝了这么多酒?抬头细看李重耳的脸,果然是一脸酒意。两只耳朵都已通红,中衣领口微敞,露出一片泛红的胸膛。瞪视莲生的双眼,也微微透着红意,唯有一双黑眸,灯火映照下更是黑得无比深湛。
“你怎么了?”莲生这心中疑惑,瞬间灌满胸臆。
她与李重耳约架,每隔十日便见一面,早已熟络异常,也素知这殿下一向行事乖张,不喜循规蹈矩,然而如今这情势,却又不是平日可比,显然真的是出了什么异事。依莲生本来的打算,是想进来看个明白,了却胸中好奇,没想到这一看之下,更加不明不白。
“有什么麻烦么?”莲生放下手中竹篮,豪气地拍拍胸膛,拉开架势坐稳:“说说看啊,也许可以帮你!”
——————
你如何可以帮我?
没有人能够帮我。
生为皇子,自幼锦衣玉食,万众簇拥,天子之下的至尊,泼天难及的富贵,然而终有些事,由不得自身。
李重耳本已打定了主意,不去姑丈府上探听表姊翟笙笙的消息。他对母亲,并未说谎,两年了,一切都已过去,该放下就要放下,他李重耳绝不是缠夹不清之人。
然而事与愿违,命运的大手暗中拨弄,终究让他无法回避。甘露大街上,喧攘人群中,他的仪卫迎头撞见表兄翟箫,翟笙笙的同胞兄长,现今在宗正寺任主簿,正乘着肩舆,急匆匆赶去官衙。
“殿下……妹子前日,有家书来……”
下马寒暄没几句,翟箫便忙不迭地提到翟笙笙。
所有人都知道李重耳与翟笙笙彼此有情,这对少年人也本来是众人看好的一对璧人,如今天各一方,此生再难相见,就算是完全无干的外人,心里也多少有点同情。翟箫与李重耳素来亲厚,本来一门心思盼着这表弟成为自己的妹丈,如今姻缘成空,人力已无可作为,惟有每次一见到李重耳,便赶紧报上翟笙笙的近况。
殊不知李重耳心头旧创深重,根本不想揭起疮痂,此时听得翟箫当面重提,又不好喝止,一时间用力扭过了脸,凝望街外重重屋宇。
翟箫哪懂得他的心事,只管拱着双手,一叠声地禀报:
“……只说近况还好,小娇儿身子康健,那沮渠安昌即位以来,对她母子也甚是宠爱。咳,这两年总共才捎了三封家书来,还都是书记官代笔,辞藻华丽,虚饰繁多,写得如朝廷文书一般。妹子读书识礼,颇有文才,不知为什么总是不肯亲笔写,哪怕只寥寥数言,报个平安,看了也教人安心……”
李重耳默然无语,视线飘在数丈之外,望着高墙下一只鸦巢。此时已是严冬,天地间一片冰寒,那巢中一对乌鸦却是相依相偎,交颈拱在草窠里,全然不理外界风霜。
“……殿下想必在忙碌婚事,也顾不上理会这些了。”翟箫小心地瞟着他的脸色:“这几日整个宗正寺都在忙碌殿下的聘礼,圣上下了手谕,要隆重以待,力争保得两国边境长治久安……”
“我知道了。”李重耳抬手一拱,匆匆上马。翟箫瞧他面色不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也跟着拱了拱手,低声道:
“家母正在修家书,托使者带去梁国,殿下可有什么话要捎去?咳,咳,总归是亲戚,少少有些来往,也是无碍的……”
“表姊已是有家室的人,理当各自为安。”李重耳挽紧缰绳,神情一如这冬日苍穹般苍茫肃穆:“我也要成亲了,如圣上所言,事关两国邦交,更要隆重以待。你我即为人臣,都当尽到自己的本分,各忙各的去罢。”
“是。是。”翟箫赶紧施礼退下,眼望着李重耳纵起碧玉骢,大队人马呼啸而过,消失在飞扬的尘埃中。
各自为安。
说这话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心头动荡,难有片刻安宁。
就在今日午朝,柔然使团在玉宸宫陛见圣上,李重耳奉命上朝,以未来新郎的身份,正式行了纳征之礼。
那些柔然使者,个个络腮胡须,淡眉细眼的异族风貌,头戴毡帽,身披皮裘,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奶膻气,口中叽里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一想到未来的妻子,也是这样的一个陌路人,李重耳的心情跌到谷底,再怎样努力,都无法挤出一点笑容。
那柔然使臣倒是抑制不住地喜动颜色,一边上下打量着李重耳,一边点着头连声赞叹,通译译过来的词句,全是“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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