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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争天-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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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跟你师娘打起来了!”

  她虽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毕竟根基还在,耳力非常人可比。韩蛋蛋此时虽负有惊人的内力,这一节上与苏佩莲相比却是大大不如,什么也没听到,问道:“你怎知是我师娘?”苏佩莲道:“他们喊尹三娘子,不会是别人。”两人点一点头,拉着手奔去。奔近五六十丈,韩蛋蛋也听到隐隐约约的打斗之声,中间夹着好几个人的呼喝。

  两人再奔近数十丈,声音听得更是清晰。只听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中,尹三娘子尖声长啸。一个男子声音道:“尹三娘子,你这鬼婆,想召唤吸血鬼来是么?”尹三娘子骂道:“他一回来,你们想跑也就晚了,还不快滚!”宝儿哭道:“妈妈,妈妈!”声音颇是凄厉。韩蛋蛋想来必是尹三娘子凶险之极,叫道:“师父,有人欺负师娘啦,你快点来哪!”宝儿的声音喜道:“师姐,是你么?”韩蛋蛋道:“是我,还有你爹爹。你叫敌人不要跑,有本事的跟吸血鬼斗上一斗!”

  说话之间,又奔近十数丈,看清离岸十二三丈的江面上,有只小船傍着尹三娘子的小船,船舷上站了两个人,与尹三娘子隔船相斗。其中一人往岸上看了一眼,叫道:“薛老二,不是吸血鬼,那小女娃儿胡说来着。”韩蛋蛋听这人的声音,便知正是那日围攻尹天弃的人之一,不知叫什么名字。另一人使一对叛官笔,正是华北五雄之一的薛老二,只听他怪笑道:“便是尹天弃回来,隔着长江,他也不能过来。鬼婆,尹天弃杀了我一个哥哥三个弟弟,今天一定杀了你偿命!”跃到尹三娘子船上,挥笔便刺。

  尹三娘子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不顾招架,一刀径刺薛老二咽喉。薛老二不愿与她同归于尽,跳回自己的船上。另一人使的是一根铁杖,呼的一声隔船挥出。尹三娘子伏身躲过,叫道:“玉楷,你师父呢?”

  那使铁杖的哈哈笑道:“鬼婆,你的鬼男人死了,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也不嫌弃你是瘸子,你跟了我算啦!”口中调笑,下手却绝不含糊,一杖直向尹三娘子当顶砸去。尹三娘子在舱板上一滚,堪堪躲过,砰的一声,船舷给铁杖砸断一块。薛老二道:“花头陀,你师兄怎么死的,你还有心思跟着鬼婆说疯话,快杀了她!”又跃上尹三娘子乘船。此时船篷早被打破,他落足之处,正是尹宝儿身前,挥笔向尹宝儿身上插落。尹宝儿吓得大叫:“妈妈!”尹三娘子尖叫一声,匕首截住他的一刺,左拳挥出,砰的正中他右肩。救子之切,有如母虎发疯,一招得手,更不稍停,左掌右刀,招招拚命,骂道:“滚开,别碰我儿子,滚回去!”薛老二武功本来绝不比她差,可见她如此情状,竟不敢恋战,连架数招,跃回自船,喝道:“花头陀,你干什么来啦?”

  花头陀嘻嘻笑道:“你瞧,岸上那个小娇娘可比这个鬼婆好看多了。”月光并不很明亮,他觉得苏佩莲漂亮,不过只是依据她窈窕的身段推测而已。薛老二骂道:“花头陀,那天你师兄是怎么死的?”花头陀叫道:“对啦,我师兄是让尹天弃杀了的,我杀了他老婆给师兄报仇!”却见尹三娘子已扳桨离开三四丈,当下划船追近,拣起铁杖,向尹三娘子拦腰打去。尹三娘子顺手举桨一挡,两人相斗起来。

  尹三娘子武功是跟尹天弃学的,招数十分精巧,只是力气不比花头陀,木桨又非称手兵器,两人斗了几招,咔的一声,桨杆断成两截。薛老二叫道:“鬼婆,你死定啦!”乘机再度跳船。尹三娘子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使开贴身小巧之技,匕首招招不离薛老二要害。花头陀笑道:“薛老二,你先陪这鬼娘们耍耍,我先淹死了这大头小鬼。”一杖挑起尹宝儿腰带,高举起来,就将扔进江中。尹宝儿吓得哇哇大叫,尹三娘子厉声嘶呼。

  韩蛋蛋大叫道:“花头陀,欺负小孩子不算好汉!”

  花头陀举杖不动,转头道:“我本来就不是好汉。”韩蛋蛋道:“那么你是胆小鬼了?胆小鬼怕死,你怕不怕?”花头陀哈哈笑道:“我怕死,可这里谁能打得过我?吸血鬼又不在,我杀了这小鬼你又能怎样?”

  韩蛋蛋道:“你脑子太笨,你杀了我宝儿弟弟,我肯定要告诉师父,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一样摆脱不了我师父的追踪。”花头陀脑筋的确不大灵活,当日与本非、九鹏等人围攻尹天弃,为尹天弃骇人的武功惊吓过度,先前若非薛老二逼迫,绝不敢跟尹三娘子动手,听了韩蛋蛋这句话顿感开窍,说道:“是啊,薛老二,那该怎么办?”薛老二骂道:“你他妈的爱怎么办怎么办!”花头陀躇踌道:“你还是没说我们该怎么办哪!”

  韩蛋蛋道:“花头陀,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你先上岸来,若是打不过我,就放下我宝儿弟弟滚蛋,能杀了我,然后再杀我宝儿弟弟,我师父不知道是你杀的,就再不会找你报仇了。”

  花头陀摇头道:“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不过那天若不是你为我们求情,吸血鬼早就杀了我。说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杀你?”他说话之际,两只小船均顺江往下游飘去,苏佩莲、韩蛋蛋二人也便沿岸跟着走。

  韩蛋蛋当日救了谁,当时惊慌之下,也不确知,这时借月光看看花头陀的轮廓,隐隐想起当时是有这么个人,说道:“那么你就听我的话,赶快拉薛老二离开这里!”花头陀道:“薛老二,咱们若杀了鬼婆,吸血鬼不会放过咱们的,那小恩人让咱们离开这里。”薛老二气不打一处来,一面与尹三娘子苦斗,一面道:“这事已经让那小丫头看到了,就是不杀鬼婆,吸血鬼难道会放过我们么?”

  花头陀道:“是啊,他会不会放过我们?”薛老二道:“除非你是个屁,他才放了你!”花头陀盘算道:“我怎么看也不象一个屁哪,他会不会放了我?”

  薛老二简直要给他气死,骂道:“你他妈的连个屁也不如!”生气难免分神,嗤的一响,左臂让尹三娘子划破一条大口子。薛老二冷哼一声,双笔封住她匕首,左足飞起,尹三娘子被踢了个趔趄,薛老二双笔齐出,分刺她胸腹。尹三娘子倒翻躲过,忽的着地滚倒,匕首刺薛老二小腹。薛老二惊呼一声,双笔十字交叉,架了开去。尹三娘子并不站起,在舱中滚来滚去,匕首霍霍连声,专刺他下盘。薛老二一时无法招架,只好跳来跳去,一边大骂:“你这花头陀!花痴,快来帮我!”

  花头陀呆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对岸上道:“小恩人,薛老二没说错,我就是不杀鬼婆,吸血鬼也不会饶我,我还是杀了她罢!岸上那位漂亮姑娘,其实我……我不是坏人,我……我当真是没有法子!”铁杖一送,尹宝儿掉入江中。尹三娘子嘶声道:“宝儿!”花头陀道:“鬼婆,你可别怪我,你家男人杀了我师兄,我只好杀他老婆儿子了。”挺杖上前,左足踏在船舷上,呼的一杖击出。

  韩蛋蛋叫道:“傻子,你等着!”见情势危急,再也顾不得许多,跳进江中,向两只小船游去。此时已是初春,但江水还是冰冷砭骨,韩蛋蛋游了不过三丈,忽觉腹中热气乱鼓,她这两日已有经验,只要身上受冷气一激,身上内力便要乱窜,暗道不好,谁知越怕越来事,但觉那真气鼓胀得全身欲裂,腹痛难忍,手足均僵直不听使唤,顺水飘了数尺,沉了下去。

  苏佩莲不会游水,急得大呼:“蛋蛋妹妹!”韩蛋蛋脑海中闪过一念:“我到底要死了。不过我这么样淹死,是自己找死的,不是死在师父的十日绝命掌之下。师父的悲伤到底会多一些,还是会少一些?”她已知再也救不了别人,也再不能指望为别人所救,生命将去,心智竟是出奇的一片明澄。

  内功修习,最讲究心无杂念,物我两忘。韩蛋蛋此时心境正合了内功要旨,说也奇怪,她忽感体内真气一刹那间由乱糟糟束成一股,自气海沿任脉神关、建里、鸠尾、紫宫诸穴一路涌向头顶百会穴,集在那里,压得百会穴如同顶着千斤磐石。她觉得这种苦楚特别受用,仿佛身子不是在水中,而是升腾在云端中。热流向百会穴越集越多,百会穴的压胀之感越来越剧,韩蛋蛋再也忍不住,想要大叫,一张嘴,却灌进一口水来,那声大喊呛回腹中,便在此时,百会穴中的热力忽然冲开一处,沿督脉俞府、神藏、阴都、商曲诸穴一路向丹田急涌,她只觉长江之水随着那热力全部灌入她的经络之中,哗哗急泄,一同存于了丹田之内,不一会儿,江水浅了下去。等那股热力悉数存入了丹田,韩蛋蛋发觉自己已露出江面。她只觉得通泰舒坦之极,浑身有无穷力气,真是又惊又喜,忍不住纵声长啸。

  内功修习,虽在长期苦练,但必须讲究“机缘”二字。任督两脉,最难打通,无缘之人,便是修习几十年,也无此福祉。韩蛋蛋自那日受了托洪大喇嘛几十年的内力,一直存于气海穴中。跳进长江之后,浑身为冷水所浸,那内力自然而然反激出来,胡乱冲突,不得途径运转。偏偏她早存必死之念,积苦之下,以死为归,没有任何故意存心,正合了内功修习“厚积薄发,宁静致远,无心无境,心境自生”的最高境界,由是内力汇聚为一束,集向百会。百会并非存气之穴,旁人导气至此,往往不能再往前一步,仍由任脉返回,所谓“千浪拍岸,仍归大海”,这百会便是岸,内力很难越过而进入督脉。韩蛋蛋感到内力将百会压胀欲裂,想要大喊之时,便正是这个关头。若是她彼时喊出声来,则必是功亏一篑,失此机缘。偏偏她当时在江水之中,方要呼喊,一口江水将那股内力悉数憋回“百会”,百会剧压,内力冲开督脉,终于得其应所,存于丹田之中。她沉入江中不过是小半盏茶的工夫,竟将旁人十几年、几十年不能达到之事完成。

  韩蛋蛋自己并不知情,露出江面,听苏佩莲大呼自己的名字,醒回神来,这才知自己身处何方,大叫道:“师娘,不要怕他们,我来啦!”双臂划水,向小船游去,快得匪夷所思。尹三娘子已多处受伤,急斗中听她游到近前,惊喜之下,勇气大增,啪啪两招,竟将薛老二、花头陀二人全逼得向后退了半步,叫道:“快救救宝儿!”

  韩蛋蛋张大眼睛,向江面上看去,见尹宝儿在前面七八丈处浮沉挣扎,忙游了过去,扯住他手臂,托出水面。转头见薛、花二人的乘船飘了过来,当即一把拉住,送尹宝儿上去,随即两手在船帮上一搭,哗的一声离开水面,翻到船上。

  她刚要站起,却听呼的一声兵器破风,那花头陀跃回自船,一杖向她击到。韩蛋蛋惊呼一声,伏身躲过,一招“莽夫敲门”,右拳外摆,砰的一声,正中花头陀左胯。这一拳好不厉害,花头陀站立不住,跌坐下去,他皮粗肉厚,铁杖一点,便又站起,叫道:“好家伙!”铁杖击韩蛋蛋中盘。船舱狭窄,韩蛋蛋无从躲闪,双掌硬生生拍去。花头陀脑筋不大利索,武功招式便高明不到哪儿去,但力气却是大的惊人,眼见韩蛋蛋双掌拍来,心道:“这一下你两条胳臂可保不住啦!”双臂加力,几十斤的铁杖砸到韩蛋蛋手掌上。却听啪的一声,一股大力传到花头陀手臂上,花头陀啊呀一声,身子倒飞出两丈之多,不偏不倚,正跌到尹三娘子的坐船之中。

  薛老二与尹三娘子斗得难解难分,一招“笔走龙蛇”,判官笔分刺尹三娘子眉心、乳中,忽然间花头陀横空而降,急忙中双笔双碰,叮的激起数粒火星,总算没插中花头陀。花头陀一跃而起,大叫道:“好家伙,好家伙!”薛老二怒极,飞起一脚,正中他臀上,花头陀和身向尹三娘子扑去。尹三娘子笑道:“好家伙!”急步退到船尾,忽的轻轻一跃,到了韩蛋蛋那条船上。韩蛋蛋脑子奇快,忙抄起船桨,双臂一扳,便是半丈,三下两下,两条小船的距离拉开六七丈,薛老二、花头陀跃不过来,花头陀拣起剩下的单桨向这条船追来。奈何小船刚刚掉过头,却接着一转,又掉过去了。韩蛋蛋笑道:“你们来追啊!”双桨一扳,又是丈许。尹三娘子扑过去抱起宝儿,尹宝儿肚皮鼓起好大,哇哇哇不停地吐水,虽然一时动弹不了,但看来绝无性命之虞。尹三娘子放下心来,问道:“玉楷,你的武功怎么一下子这么强了?”

  韩蛋蛋本来没想这件事,听她一问,心不禁一下凉了,暗道:“师父说我绝不可用内力,免得内力在我丹田之中扎下根来,无法除去。眼下情形,那托洪的内力已到了我的丹田之中,再要除去,便千难万难了。”支吾道:“师娘,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看到讨厌的人,武功便高了罢?”

  尹三娘子也无暇多问,点一点头,托尹宝儿伏在船帮上,压他后背,助他吐水。那边船上薛老二见花头陀划来划去船老是打转,气得一把将他拉开,从桨绳上接下桨来,站在船头,左一桨右一桨,船儿便能直行,向韩蛋蛋她们追来。韩蛋蛋回头望了一眼,双臂加力,双桨毕竟比单桨快得多,两船的距离又拉远了丈许。薛老二气得大骂:“花头陀,今天的事都怪你,你他妈的别叫花头陀,干脆叫花猪头得了!”花头陀自知理亏,听他辱骂,气无处泄,忽然大叫一声,铁杖脱手掷出。他膂力奇大,铁杖挟着呜呜风声破空而至,直向韩蛋蛋飞来。韩蛋蛋听得威势惊人,不敢硬接,闪开数尺,砰的一声,那铁杖落在船上,将船底板插了一个大洞,顿时涌进水来。

  韩蛋蛋惊呼一声,抬足踩那窟窿,却不料这船板一大片都为铁杖震劈,刚踩住这一处,忽然咔的一声,整整一大块船板断裂,江水涌进更急,不过眨几下眼的工夫,小船进水过半。船身一晃,韩蛋蛋站立不住,蹲下抓住船帮,叫道:“师娘,小心!”尹三娘子不识水性,慌道:“怎么办?”韩蛋蛋道:“船沉不下去的,你抓住船板,托住宝儿弟弟!”尹宝儿半醒半迷,鼻子口里全往外冒水,呛得又是咳嗽,又是啼哭。

  薛老二、花头陀见状,哈哈大笑,划船追来。韩蛋蛋心想:“糟了!别说我武功不如这两个东西,就算是比他们高明,身上泡在水里,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这可怎么办?”正寻思间,忽听尹三娘子连连惊叫,问道:“师娘,怎么?”尹三娘子慌道:“有鱼!鱼咬我的腿了!”

  薛老二他们已追到跟前三四丈处,韩蛋蛋她们的船顺水而下,比前头慢不了多少,可毕竟不如薛老二他们更快。花头陀很是兴奋,大笑道:“鬼婆,你到底跑不了的。”

  苏佩莲在岸上看得分明,急得大叫。韩蛋蛋暗道:“这两个王八蛋追过来,只要在我们头上一人一桨,我们非死不可。我可以游水跑掉,师娘与宝儿却在劫难逃。”正急得没理会处,忽听西边四五十丈许传来一声长啸,正是尹天弃所发。尹三娘子大喜之下,放声呼道:“宝儿他爹,你快来,有坏人欺负我们了!”

  尹天弃叫道:“哪一个不要命的,有种的等我一等!”一个字比一个字近,最后一个等字说完,人已到了江边。苏佩莲伸手指着江面,急道:“尹大哥,快,快!”尹天弃目力过人,只一眼便看清情形,大声道:“花头陀,薛老二,那日饶你们不死,还有胆子来找我老婆孩子的麻烦?赶快滚你妈的蛋!”

  花头陀早让尹天弃吓破了胆子,搓手道:“薛二哥,咱们快走罢!”薛老二冷笑道:“吸血鬼尹天弃,你来了正好!当日你连杀了我四位亲兄弟,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看见老婆孩子怎样死在我的手中,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仍是左一桨右一桨向尹三娘子追去。

  尹天弃大喝道:“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花头陀道:“想要,怎么不想要?傻瓜才不想要。”薛老二哈哈笑道:“尹天弃,你不用吓唬我,这船到岸上有二十几丈,你轻功再高,难道会飞过来不成?我们杀了你老婆孩子外加你徒弟,你有什么办法?”说话之间,两船又近了二丈,眼看稍倾便能追到。尹天弃沿江行走,一眼瞥见前面有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脑中一亮,已有计较,冷笑道:“你们这是自己找死!”上前一掌劈出,那小树应手而倒,足尖一挑,小树飞起,尹天弃抓在手中,咔咔咔将树干折成六七段,夹在左腋之下,大叫道:“吸血鬼来啦!”忽的足下一点,纵身向江面上掠去。

  他轻功虽高,掠出三丈多些,一口真气用尽,身子也便下沉,方要沾到江面,手一挥,一段木头落下,足尖在木头上一点,再度跃起,又向前掠了三丈,第二段木头抛出。这工夫说时慢,那时快,但见月光之下,尹天弃犹如燕子掠水,真叫做疾若流星,翩若飞鸿,姿式美妙无伦,一道黑色闪电般向小船射去。苏佩莲鼓掌道:“妙极妙极!”

  尹天弃六段木头抛完之时,人已落在薛老二、花头陀二人船上。薛老二惊醒回神,抄笔扑上。尹天弃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左手抄抓,扑扑两声轻响,已将一对判官笔抄在手中。右手疾出,没入薛老二胸口。薛老二一声惨呼,扑倒气绝。花头陀吓得呆了,退后一步,跪倒猛磕响头,颤声道:“鬼大侠饶命!不,不,是尹大侠,尹大侠饶命!”

  尹天弃见他情状,不禁冷笑,喝道:“我已饶过你一回,今日还留你加害我老婆孩子不成?”花头陀摇头道:“不敢,不敢,都是薛老二逼我来的,我哪敢加害尹奶奶跟大公子?尹大侠曾饶我不死,于小人如同再造父母,父恩如山,母恩如海,可怜天下父母心,大人不计小人过,尹大侠千万别杀我!”他求饶之时,口齿竟格外灵便,虽是说得乱七八糟,但却是一气贯成。尹天弃皱眉道:“薛老二死了,你说是他逼你来的,我也不得不信,是么?”花头陀点一点头,接着便大摇其头,迭声道:“不不不,尹大侠明见万里那个明察秋什么毫毛来着,你不信问问这个小恩人!”“小恩人”自是韩蛋蛋了。

  韩蛋蛋虽最恼没有骨气的人,但见这花头陀的没骨气又与惯常所见的不同,加上已知自己内功已融体,没几日好活了,更知人之将死时,对活着是多么渴求,不禁心软了,说道:“师父,饶了他罢。”尹三娘子道:“为什么饶他?”

  尹天弃沉吟一会,提足踩在花头陀头顶上,森声道:“就是不杀你,也让你在阎王面前转一圈。”微一用力,花头陀吃之不消,疼得大声嗥叫。尹天弃道:“杀你这样的脓包货色,丢我的人。不过,老子从来不怕丢人。”花头陀初时没懂,反应过来,又连连告饶。尹天弃笑道:“我徒弟说饶了你,我自然便会饶了你,还不快划船去救我徒弟跟老婆孩子!”脚下松开。

  花头陀如获大赦,迭声称是,拣起船桨划了过去,韩蛋蛋先爬上船,尹三娘子把尹宝儿递到船上,随即也爬了过去。一到船上,摸出匕首便向花头陀捅去。尹天弃出手如电,一把扯住,喝道:“你要干什么?”尹三娘子道:“天弃,你怎么变了?擒虎容易放虎难,不是你说的么?”尹天弃笑道:“他算个狗屁老虎!再说了,玉楷说过饶了他的,你难道没听到?”狠狠瞪了她一眼,顺手摘下沉船上的木桨,扔给花头陀,花头陀这会儿脑子极灵,忙把桨系在桨桩子上,问道:“尹大侠,到哪?”尹天弃道:“自然是上岸,还用问么?”

  船靠岸之后,尹宝儿已将一肚子江水吐净,只是他天生孱弱,这一回又是吃亏得厉害,仍是哭个不休。尹天弃、尹三娘子、苏佩莲说起刚才的事,都感后怕,又都没口子夸韩蛋蛋。尹天弃为韩蛋蛋号脉,问过她在水里的情形,知道她的内力已归丹田,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说道:“玉楷,你不要怕,那小子得了吴还的真传,或许能治了你的病。”转身提气,向着西边纵声长啸。过了一会,只听脚步声响之处,斜斜吊吊地走过了一个人,正是吕品田。

  韩蛋蛋笑道:“师父,这八口老鳖怎这样听你的话,不悄悄地逃了?”

  尹天弃道:“我以分筋错骨手拆了他双肩关节,又以独门内功点了他一十八处死穴,他会自行解穴,可是这本事显然还不到家。”吕品田面如死灰。自清兵保护之中被尹天弃擒来,知道这人武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只有老老实实听从摆布了。

  尹氏一家用以作房屋的小船被薛老二、花头陀砸得不能再用,众人便进了通州城中。那通州城初建于五代之时,以其地处江淮,南通吴越,故名。清时为有别于北京东边的通州,称之为南通州,今名南通。大学士解缙曾有一联,上联是“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下联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尹天弃一行所进之城,便是这联中的“南通州”。通州与扬州、嘉定相比,军事意义稍有逊色,清兵入关之时,破坏不大,是以当时算得上是繁华之所。

  众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苏佩莲见门口招牌灯上写的是“喜莲客栈”,不禁心下微舒,暗道:“不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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