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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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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风云、韩曜遂召集两军旅帅级以上军官,共议攻击之策,同时也让双方将领坐在一起畅所欲言,彼此有个初步的了解,以便于两军之间的合作。



夕阳西斜,晚风习习,深秋的寒意越来越浓。

鹰击郎将陆平站在甲板上,把削瘦的身躯裹在黑色大氅里,目光从遍布运河上的大小船只上缓缓扫过,心里的焦虑有增无减,更有一股无名怒火越烧越旺,目光也渐渐变得阴戾起来。谯郡负责运河安全的主要是永城鹰扬府,负责保护重兵船队过境的也是永城鹰扬府,然而,船队距离永城只剩下几十里路了,还没有看到永城鹰扬府的一兵一卒。

夏亭、永城都出事了,被叛贼洗劫一空,津口码头被大火焚毁,航道因此中断,这个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至于具体细节却无人知晓,不过有一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永城有鹰扬府镇守,何以会被叛贼攻陷?难道贼势甚大,把鹰扬府军队歼灭了?各种猜测都有,但随即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航道疏通上,猜测何时可以通行,毕竟这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可以肯定的是谯郡郡府肯定在全力以赴疏通航道,这是头等大事,比剿贼还重要。

陆平同样关心此事,但他更关心重兵的安全。永城遭劫,说明贼势甚大,永城鹰扬府对付不了,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如此,你鹰扬府更要全力保护船队,除非你鹰扬府全军覆没了,但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所以陆平对永城鹰扬府无视船队安危,既不派兵保护船队亦不与船队进行任何联系一事充满了愤怒。

这时随其护船北上的两名校尉奉命赶来。船队因不可抗原因而停下,且正处局势动荡地区,又缺少本地鹰扬府的保护,安全上存有危机,统兵军官们当然要聚在议一议,商量一下对策以防不测。

两名校尉对眼前可能存在的危机不以为然,认为现在国祚稳定、国力强盛、国泰民安,几个小蟊贼能掀起多大风浪?坊间传言向来是以讹传讹,可信度极低。两人建议陆平派人去永城鹰扬府跑一趟,主动联系一下对方,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再做决策。

陆平采纳了这一建议,遂提笔草拟书信。尚未写完,有卫士来报,永城鹰扬府来人了。

“来了多少人?”陆平当即问道。

“一个旅帅,两火卫士,二十一人。”

陆平一听,憋在心里的火顿时又涌了出来。二十一人?二十一人能干甚?是他们保护船队,还是船队保护他们?陆平忍无可忍,一句江南粗口脱口而出,顺手把那封没写完的信也三两下撕了。

两校尉知道陆平人瘦火大,习以为常了,遂一齐劝抚。永城鹰扬府既然派人来了,理所当然要见一见,不能把人家谅在一边。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又刚刚被贼人打了一记闷棍,前途黑暗,情绪之恶劣可想而知,完全没必要在此刻为难对方。

陆平强忍怒火,下令召见那名旅帅。很快,那旅帅便带着两个卫士登船拜见。

陆平和两校尉一看,顿觉事态严重。那旅帅和两卫士所穿戎装皮甲多处破裂,血迹斑斑,尤其那旅帅头上的兜鍪,有多处凹坑,明显就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且战况惨烈。那旅帅高大魁梧,气宇轩昂,杀气凛冽,一看就是个百战悍卒。

陆平和两校尉都是行伍出身,虽多年没有打仗了,但混迹军旅几十年,百战悍卒和普通卫士还是一眼便能辨认出来。这年头百战悍卒都在边陲,国内歌舞升平,卫士们疏于训练,如今连个悍卒都难得一见,更不要说百战悍卒了。由此陆平和两校尉便确信了这个旅帅的身份,如假包换的鹰扬府军官。

不待陆平询问,那旅帅便从容报上字号,自称姓李。然后简述了永城发生的事。鹰扬府司马,谯郡本地贵族韩曜,贪赃枉法,被鹰扬两疆弹劾举报,旦夕不保,遂串通芒砀山贼人,里应外合攻陷了永城,举旗造反。鹰扬府遂全力追剿,将贼人包围于小龙冈。今正在厮杀,因担心船队安危,故遣某前来报讯,请将军稍安毋燥,待鹰扬府剿贼完毕,即全力护卫船队北上出境。

陆平大喜,怒气也散了大半,正好已入暮,要吃晚饭了,遂盛情相邀。李姓旅帅倒是爽快,一口答应,又说岸上兄弟已一日一夜粒米未进,恳请将军赐些食物充饥。

陆平对自己误会永城鹰扬府一事颇感歉咎,闻言大手一挥,一并请上船,犒赏酒肉。

卫士们在大舱吃酒,陆平与两校尉则与李姓旅帅在小舱开怀畅饮。酒酣耳热,陆平与两校尉难耐好奇之心,问这问那,试图弄清永城发生的所有事情。李姓旅帅或许是吃人家的嘴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聊得津津有味,蓦然船舱外传来震天鼓声,还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陆平与两校尉骇然心惊,急忙推开舱窗向外探视,只见运河岸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数不清的白衣平民正手拿棍棒摇旗呐喊,又有数百健儿乘小舟急驶而来,直扑船队。

不好,有贼劫船。陆平当即反应过来,刚想下令擂鼓作战,就听到耳畔传来那李姓旅帅冷森森的声音,“可否借你人头一用?”

陆平魂飞魄散,猛地转头看去,只见那李姓旅帅一手一刀洞穿了站在陆平左右的两个校尉的身体,将他们活活钉在了舱壁上,一时间鲜血四射,惨叫声不绝于耳。

“你是谁?”陆平纵声厉吼,右手便要拨刀而出。

李姓旅帅却是更快,一拳砸在陆平面门上。陆平痛声惨叫,身体狠狠撞上舱壁。李姓旅帅飞身扑上,一把卡住他的咽喉,将其高高举起,“降!否则杀无赦!”

陆平睚眦欲裂,奋力挣扎。

李姓旅帅大怒,左手将其抵在舱壁上,右手握拳,一连数击,拳拳到肉。陆平痛苦不堪,厉声惨嚎。







第五十五章各取所需

陆平拒不投降,虽然愤怒和痛苦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但他还是清楚地知道丢失重兵的后果。

自从他接受这个任务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必须以生命为代价来保证重兵的安全,人在重兵在,人亡重兵亡。如今重兵不保,他宁愿死,也不愿苟活于世。为保护重兵而死,家人还能平平安安,而投降了,即便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将来怎么办?家人的安危又如何保障?宁死不降。

李风云冷笑,把两校尉的头颅剁下来,挂在陆平的胸前,卡着他的脖子,将其推出了船舱,“游船示众”。

船舱外,护船的鹰扬卫正与风云旅的悍卒激烈交战,突然看到自己的上官被挟持,两个校尉都死了,三个最高官长全军覆没,顿时失去了战意。统兵官都死了,那还打什么打?缴械投降吧。于是传讯各船守卫,统统投降。

义军欢声雷动。奇迹发生了,义军兵不血刃便夺取了运载重兵的船队,斩获惊人。

第二天,谯郡太守接到了重兵船队被劫的消息,差点昏厥。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官帽子掉了已是小事,就怕性命也难保。旋即切齿痛恨费淮,若不是此子不听劝告,擅自越境追杀叛贼,何止于酿成此等惊天大祸?遂急奏东都,并弹劾费淮。又急报彭城左骁卫府,请董纯将军火速调兵围剿叛贼。一定要追缴回那批重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最后急书费淮,小子,重兵被劫,你死定了,现在不要说你老爹是卫府的武贲郎将了,就算你老爹是中枢宰执,也保不下你颈上人头了。

费淮在芒砀山下耽搁了一天。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把目标追丢了,为此他勃然大怒,将几个斥候打得奄奄一息。王扬也是无奈长叹,不是贼狡猾,而是府兵不堪一击啊。中土和平已久,军备废驰,府兵疏于训练,就如匣中刀,平时不磨砺,待用时却已锈钝,怨得了谁?

好在第二天斥候总算找到了线索,费淮遂又匆忙南下追击。谁知突然接到了郡守急件,重兵被劫,所有武器、押船鹰扬卫、船队的船夫、水手均被叛贼劫掠而去。

费淮极度震惊。这些日子以来,他被叛贼所激怒,在前途尽毁的痛苦和绝望中,一门心思想杀贼泄愤,他已把保护重兵船队的事抛到九宵云外。王扬也是一样,在他的记忆里,这支船队应该还没有入境,怎么突然就在临涣被劫了?难道某记错了时日?他没有记错时日,只是因为他一心剿贼,已经遗忘了时日。

费淮痛苦不堪,不是因为头颅难保,而是一连串的挫败摧毁了他的自信。费淮顺风顺水几十年,三十多岁便官拜鹰扬郎将,战功累累,事业有成,自以为文武干略,有能力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有经国济世之才,谁知今天竟被几个小蟊贼玩弄于股掌之间,被耍得团团乱转,连小命都耍没了,这种打击和挫败是致命的,它骤然间便摧毁了费曜的自信,让他万念俱灰,了无生意。

接下来怎么办?是放弃追杀,听从郡守建议,回永城疏通航道,等待罢职下狱的圣旨,束手待毙,还是追杀到底,誓死击杀贼人?

费曜不愿放弃,他可以没有自信,但不能没有坚韧的意志,反正都是死,与其死在刑场上,让无数人看笑话,倒不如死在战场上,与贼人同归于尽,好歹也算出了口恶气,也算死得其所,也不至于连累了家中大人,让其在同僚面前无法抬头做人。

王扬做出了一样的选择:追,追杀到底,大不了玉石俱焚。

永城鹰扬府的两位官长率军直扑临涣段运河,重兵船队被劫之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籍,贼人劫掠成功后,又放了一把火,烧毁了船队。好在临近船只看到有贼打劫,纷纷远离,侥幸逃过一劫,也使得航道还保持了部分畅通,不至于完全中断。

费淮遣卫士寻到附近船夫水手打听线索,结果不禁让他暗自惊凛。

韩曜手段了得,竟在短短时间内聚集了数千人马,如今又劫了重兵船队,实力更是暴涨,估计接下来肯定有更大动作。只是让费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韩曜为何要造反?造反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在谯郡是实至名归的地头蛇,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什么也不缺,为啥好日子不过,非要去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费淮实在想不通,不过他没有过多考虑,对他来说,当前只有一件事,追上去,杀,杀他个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费淮和王扬随即置谯郡郡守的劝告于不顾,率军继续追击,再一次进入彭城郡境内。不过这一次是进入蕲县。

蕲县在彭城郡的最南面。南下蕲县是韩曜提出来的。韩曜也非常清楚劫掠重兵的后果。你小范围小规模造反,就如蚊子咬老虎,无关痛痒,朝廷不会重视,最多敦促地方官府、鹰扬府尽快戡乱而已。但你劫掠了足以装备五千精兵的重武器,你就不是蚊子了,而是长着尖牙利齿的猛禽,已经具备了动荡局部地区局势的能力,威胁到了国内的安全和稳定,朝廷会极度关注,皇帝和中枢会调集军队四面围剿,会不惜代价缴回重兵。

可以预见,在未来半个月内河南、豫、徐三地的鹰扬府会蜂拥而至。以义军目前的实力,根本无力抵御,唯有进行战略性撤退。

往哪里撤?若向东北西三个方向撤,都会与奉旨戡乱的鹰扬府迎头相撞,所有暂时比较安全的撤退方向就是南下,渡过淮河进入江淮地区。

李风云和陈瑞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明确支持这一建议,而是含混其辞,说走一步看一步,先南下蕲县,暂作体整。

此仗缴获巨大,而且是义军急需的武器。武器是义军生存的保障,有了武器,义军实力骤然暴涨,将士们的信心和士气亦骤然暴涨,而随之暴涨的还有白发帅李风云的威望。

之前大家对此仗都颇感棘手,尤其韩曜及其手下,信心更是不足。重兵船队有鹰扬卫保护,沿途鹰扬府也会出兵保护,这一仗怎么打都没有胜算。哪料结果出乎所有人意外,进攻的战鼓“咚咚”一响,还没待义军将士展开全面进攻,船上的鹰扬卫就不战而降了。

事后大家经过口口相传,才知道功劳都是白发帅的。他乔装打扮,深入虎穴,单枪匹马宰杀了两个校尉,擒获了一个鹰击郎将,导致护船鹰扬卫群龙无首,陷入混乱,随后白发帅以那鹰击郎将的性命为要挟,又迫使其手下军官不得不下令投降,由此义军才兵不血刃劫掠了整整一个船队。

这是何等大的功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知是否有人背后操纵,总之这件事经过大肆渲染,又经过以讹传讹的传播之后,白发帅已成为传奇英雄,其高大形象深入每一个义军将士的心里,为众人所尊崇,而由此造成的影响虽然短期内尚不明显,但此后假若义军捷报频传,迅速发展壮大,其影响力就难以估量了。

韩曜对此并不在意,他对自己有信心,他的部下们也不会轻易改换门庭、背弃恩主,当然,若想始终赢得部下们的忠诚,他必须努力维护部下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他在战利品的分配上表现得极为强势,寸利不让,锱铢必较。

韩曜提出来的分配方案是,被俘的两团四百鹰扬卫归谯军所有,而被裹挟而来的船夫、水手、杂役约六百余人则归苍头军所有。劫掠所得的长刀、长槊、强弩等重兵及刀剑弓矢等普通武器一分为二,一军一半。

依这个分配方案,韩曜大占便宜。鹰扬卫是府兵出身,职业军人,即便疏于训练,多年未曾打仗,但他们自小习武,刀枪棍棒百般武技样样精通,有些甚至还弓马娴熟,至于打仗之诸般事宜,更是无所不知。那是他们赖以吃饭的技能,焉能不知?所以府兵的生存能力,尤其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要远远高于普通人。船夫水手吃的是力气饭,虽有水上技能,但局限性太大,至于武技,那是半点没有,而且绝大部分人连刀都没有摸过,更不用说打仗杀人了。

韩曜要四百鹰扬卫,却把六百壮丁给了李风云,看似李风云占了便宜,但痴人都知道,实际占了大便宜的是韩曜。重兵武器一军一半,看似合理,实际上还是韩曜占便宜。韩曜军队少,李风云的军队多,如此“公平”分配,李云风显然吃亏了。

韩曜这样明目张胆的占便宜,自有他的目的。他是以退为进,先强势出击,先占据主动,逼着李风云妥协。如果他先陷入被动,被李风云步步紧逼,最终妥协的就是他,如此谯军的利益必然受损。

李风云心知肚明,他只能妥协,只能让韩曜占其中一个便宜。于是李风云召集陈瑞、吕明星等人商量了一下,统一了认识,遂告诉韩曜,苍头军接受六百余船夫、水手、杂役,但要在此基础上建三个团,如此苍头军便有七个团一个旅,一千五百人,而谯军则扩充到六个团一千二百人,这样一来,两军平分武器就不合适了。

韩曜心满意足,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冲着那两团鹰扬卫去的。武器是好,尤其重兵,但需要合适的人使用,才能物尽其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否则就是累赘,就是废物,不如不要。

而李风云的想法则与韩曜完全相反。他也要人,武器摆在次位,但他只想要船夫、水手,原因无他,贫苦人都淳朴老实,都很听话,你只要善待他们,尊重他们,关爱他们,他们就会用生命回报你。战争年代,一支军队若想在艰苦环境中生存下去,最重要的不是武技,不是战斗经验,而是严格的军纪、高昂的士气和坚固的凝聚力。

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韩曜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李风云却是暗自窃笑,“韩先生,你要倒楣了。”

义军刚刚休整了两天,斥候便飞速来报,永城鹰扬府追来了,已近在咫尺。







第五十六章活路

李风云决定打一仗。

义军发展速度惊人,不但李风云始料不及,当日芒砀山聚义的百十余人也是难以置信,对李风云敬佩至极,奉若神明。李风云说要打一仗,大家便言听计从,绝无异议。

蕲县历史悠久,也是有名的古战场。昔年秦将王翦便在蕲南大败楚军,斩杀楚将项燕。陈胜吴广起义之地,便在蕲县涣水东岸的大泽乡。

李风云带着徐十三及几个卫士骑着掳掠而来的力马,沿着涣水东岸遛达了一圈,游览了古战场,又去看了大泽乡,遂决定在大泽乡与费淮打一仗。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韩曜时,韩曜断然否决。他了解永城鹰扬府,更了解鹰扬郎将费淮和鹰击郎将王扬。虽然李风云在与他们的交锋中始终占据着主动,甚至在睢水河边半渡而击之,轻而易举摧毁了鹰扬府一个团,但那是趁敌不备,打了鹰扬府一个措手不及。实际上永城鹰府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强横武力,如果双方正面交锋,义军肯定不是对手。如今李风云自信心膨胀,,让胜利冲昏了头脑,,非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非要与鹰扬府正面作战,岂不是自寻死路?

韩曜坚决反对,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坚持渡淮河南下,理由很充分,远离大京畿,远离大运河,在江淮寻一块偏僻之地先解决生存问题。此刻举国上下都在为东征作准备,东都和地方官府、鹰扬府的精力都放在东征大计上,若义军主动躲到一边,不与地方官府、鹰扬府为难,他们又何必自寻麻烦?剿灭了也没啥功劳,但屡剿不平,那就有丢官、丢命之危,所以不难推想,义军一旦藏匿于江淮,江淮的地方官府、鹰扬府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对东都戡乱令阳奉阴违。这显然有利于义军生存,只待东征胜利结束,国内局势变了,东都和地方官府、鹰扬府有精力戡乱平叛了,义军也发展壮大了,也有地盘了,可以与朝廷抗衡一下了。

韩曜的分析和推断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无奈李风云的部下已先一步知道了白发帅对义军未来的设想,且这一设想要优于韩曜的渡淮策略,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李风云,却不信任韩曜。

李风云待韩曜说完之后,冷不丁问了一句,“江都在哪?”

江都就是扬州,在淮河以南,长江以北,正处江淮之间。韩曜顿时意识到李风云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神情马上变得凝重起来。

李风云表态了,他反对渡淮南下。江都是当今皇帝发迹起家之地,曾悉心经略十几年,对其有特别的感情,登基之后遂马上扩建江都大兴土木,还屡次南下江都一住便是数月之久,江都在中土的地位因此迅速上升,坊间戏称其为“南京”,与西京大兴城共为中土陪都。

李风云看到韩曜不说话,乃冷笑道,“当今皇帝对江都的重视你应该很清楚,其左右近臣为讨君主欢心,不遗余力打造江都,如今其陪都地位已不可憾动。既为陪都,其周边地区便是京畿。江淮之间不过区区千里,其千里之地皆为京畿。义军渡淮进入江都镇戍区,必面临巨大危机,生存尚且不保,还何谈发展壮大?”

韩曜面红耳赤,目露羞恼之色,一时竟无言相驳。

“将军欲往何处?”韩曜忍不住质问道。难道在蕲县打一仗,便能寻到上天入地之路?

李风云面色阴沉,眉头紧皱,想了片刻,铺开了地图,说道,“如今我们在彭城左骁卫府的镇戍区,不出意外的话,左骁卫府已经获悉重兵被劫的消息,正紧急调集徐豫诸鹰扬围剿我们,并急告江都,向江都报警,请江都辖下的沿淮诸鹰扬封锁淮河全部津口,以防我们渡淮南下。从时间上来推算,我们就算紧急渡淮成功了,随即便会陷入江淮诸鹰扬的围杀,而江淮对我们来说是陌生之地,找不到任何援手之人,相反,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我们必死无疑。”

“以将军所言,难道我们要困守徐豫,坐以待毙?”韩曜再次质问道,“虽然通济渠两岸遍布同道,但值此生死关头,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将军切不要盲目相信所谓的兄弟朋友。”

李风云冲着韩曜摇摇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手指地图,在蕲县所在划了一个圈,“徐豫诸鹰扬正三面围来,淮河方向又有阻截之敌,实际上我们已陷入包围。我们当前的头等大事是想方设法跳出官军的包围,是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生存之地。”

“相对安全?”韩曜按捺不住了,神情激动地大声说,“何处安全?依将军所说,渡淮南下是死路,那么西去颖汝或者南阳,也是死路,因为这些地方距离河南这个大京畿地区近在咫尺。北上呢?北上就是河南京畿,找死而已。东去呢?东去就是彭城,正是左骁卫府镇戍中心所在,遍布鹰扬府,还是找死。请问将军,我们去哪才相对安全?”

李风云看到韩曜气怒攻心,风度全无,不禁哂然而笑。他向怒目而视的韩曜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晃了两下,以引起韩曜关注,然后将其按在地图上的蕲县所在。

韩曜不明所以,疑惑望去。

李风云的手指头沿着地图上的蕲县向东北而去,停在了彭城,稍停,待韩曜皱眉望来,李风云继续移动手指,继续向东北而去,然后停在了地图的边缘,那里是齐鲁大地,与彭城接壤的是鲁郡和琅琊郡,再往东则是齐郡、北海、高密、东莱诸郡。在齐鲁大地的西南端,也就是在彭城郡、鲁郡和琅琊郡的交汇处,有一片大山,此山向东北延伸,横跨整个琅琊郡后,最后终止于北海、高密境内,方圆大约两百余里,其西南叫蒙山,其东北叫沂山。

李风云的手指头移到地图边缘后,便停在了蒙山山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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