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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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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楚襄,岳凌兮瞬间眉目一凛,同时心中竖起了重重壁垒,坚不可破。
  他还想做什么?
  拓跋桀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思,扯开嘴唇笑了,声音低嗄而森冷,犹如地府冥音:“别紧张,本座不会让你去刺杀他的,你帮本座把图纸偷出来之后,只要掩盖得好,还是可以继续跟你的小情郎卿卿我我,比翼双飞。”
  “我不会帮你的。”
  说完,岳凌兮转身去拽门的把手,用力拽了好几下就开了,外头挂着的精钢锁已经被人打开多时,显然拓跋桀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只是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凌兮,你还会回来找本座的。”
  岳凌兮充耳不闻,大步踏出了药房。
  门口的流胤和书凝已经等候多时,正要进去找她她就出来了,不但两手空空,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冲进了车厢之内,仿佛身后有恶狼在追。书凝奇怪地朝药铺那边望了一眼,小二依然满脸笑容地恭送着他们,一条白巾垂在身侧,荡起的弧度与平时分毫不差。
  或许是修仪担心着夫人的病情,着急回去吧。
  思及此,书凝递了个眼色给流胤,让他赶紧驱车回到宁王府,流胤会意,顿时扬鞭疾驰而去。
  深夜,玄清宫。
  楚襄从莲池洗净一身疲惫出来,行至榻前却见到本该熟睡的岳凌兮正盯着天顶出神,灵动的眸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干涸的泉水,透着寸草不生的荒凉,他只轻唤一声,她便立刻扑进了他怀里。
  “今儿个这么粘人?”
  楚襄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唇畔溢出一缕浅笑,她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戏谑之意,紧紧地圈着他的腰,一刻不肯松开。
  “怎么了?是不是宁王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句话就像一桶冷水浇在了岳凌兮身上,霎时把她从逐渐扩散的畏惧中拖拽出来,灵台一瞬间清明。她缓了缓神,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仰起头去看他,胳膊亦攀上了他的颈间,宛如两条嫩藕般悬在半空中。
  “我住在长宵殿的时候……陛下可有想念我?”
  “无时无刻。”
  楚襄屈膝跪坐在榻上,旋即把她娇软的身子抱进了怀里,埋首细细一嗅,只觉她今晚格外的香,忍不住轻轻地啃咬起粉颈上的嫩肉来。换作平时岳凌兮早就嘤咛出声,今天不知怎的,过了许久都平静如常。
  “陛下……”她摸到他腰间,开始抽解那根玄色的束带,“陛下不在的时候我总觉得长夜漫漫甚是难挨,这是否也算是想念的一种表现?”
  楚襄眸色陡然转浓,似笼尽天上繁星,闪耀迷人。
  “这是想念,亦是爱。”
  闻言,岳凌兮怔了怔,回过神之后继续为他宽衣解带,待他裸裎相对又转手去脱自己的,主动得简直不像她自己。
  如果想念是这种滋味,她或许还能熬过去。


第81章 临别
  不到一个月,端木筝已经瘦得脱了形,几乎无法下床了,陆明蕊每天都抽时间过来一趟,看完诊也不说什么,直接收拾药箱来到宽敞而僻静的院子里,岳凌兮正端坐在花岗岩石桌旁静候着她。
  “如何?”
  一盏清茶置于正中袅袅生烟,遮住了那张素净如初的玉颜,陆明蕊往对面一坐,又挥袖扇了扇,面前的景象才稍微清晰了些。岳凌兮挽袖执起了凤嘴壶,碧透的茶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入了杯中,叮咚悦耳。
  “行医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病,西夷的蛊虫……当真厉害至极。”
  那天她回府之后又参阅了各种典籍,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不经意翻开了父亲的手札才恍然大悟,西夷在早些年就盛行养蛊之术,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收获,记载此物的书籍甚是稀少,就连父亲也没有接触过,她就像个瞎子一样在未知的领域不停地乱蹿,找不到通往出口的那扇门。
  岳凌兮听了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差点溅在了手背上,半晌才开口问道:“……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试过银针刺穴、换血、药浴等等各种办法,还换了许多药材,都无法将她体内的蛊虫逼出来,甚至还有反作用……”陆明蕊叹了口气,无奈与失落似乎融入了眼前那杯荡漾的碧波之中,“再这么下去,夫人只怕要坚持不住了。”
  “若是我能找来母蛊呢?”
  “那还有点希望。”陆明蕊回忆着自己在典籍上看到的东西,沉吟道,“据我所知,豢养蛊虫非常难,但操纵蛊虫却很容易,只要能找到母蛊,我们就可以用它引诱出潜藏在夫人身体里的子蛊,这样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不过……这亦是有风险的。”
  换句话说,最好让熟练此术的人来解决。
  岳凌兮心脏遽沉,仿佛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连说话都十分困难:“我姐姐她……还有多少时间?”
  陆明蕊看了她一眼,道:“最多半个月。”
  岳凌兮脸色泛白,僵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突然起身步向卧房,身形甚是惶急,甚至都忘了跟陆明蕊打招呼。
  外面阳光明媚,里面却有些晦暗,西窗边一帘幽影摆荡,甚是静谧宜人。岳凌兮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缓缓靠近床榻,拨开如云似雾的曳地轻纱,一具干瘦如柴的身躯霎时映入眼帘,乌发苍颜如故,若不是呼吸之间胸口微微起伏,岳凌兮几乎以为她已经就此长眠。
  这哪里还是她英姿飒爽、百折不屈的姐姐?
  岳凌兮杵在那儿,指尖微微发抖,不敢去触碰端木筝身上任何一处,谁知她忽然睁开了眼睛,迷蒙片刻之后就对上了岳凌兮的视线,尔后冲她淡淡一笑。
  “兮兮,过来坐。”
  她的声音轻到了极致,犹如草间小虫,岳凌兮却像是雷声入耳一般立刻坐到了床边,然后扶着她慢慢地靠在了软垫上,坐稳之后,又替她捋了捋略显散乱的青丝,动作稀松平常,跟以前在西夷共同生活的时候一样,但只有岳凌兮自己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将那股心酸压下去。
  “兮兮。”端木筝再次开口,说几个字便要停顿一下,“帮我做件事……”
  她每天大半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以保持体力,今儿个不知怎么回事,竟在这个时候醒了,岳凌兮一猜就是有事,不想果然如此。
  “姐姐,你说。”
  岳凌兮握住她的柔荑,一片冰冰凉凉的,怎么捂也捂不热,她仿佛毫不在乎,一脸淡然地说道:“兮兮,我想搬出宁王府。”
  “……为什么?”
  端木筝弯了弯毫无血色的菱唇,道:“我不想死在这里。”
  这段时间以来,岳凌兮和端木筝商量病情一直都是背着她的,她虽然病得昏昏沉沉的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楚钧在西北打仗,归来之日遥遥无期,她恐怕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所以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离开,留给他一座干净的宁王府,而他也会以为她是选择自行离开,就不会感到伤心难过。
  来日方长,他将来还会在这座宅子里娶妻生子,她不想让自己的死玷污了这里。
  “姐姐,我不会让你死。”岳凌兮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格外执拗,“你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与王爷白头偕老。”
  “兮兮,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答应我好不好?”
  端木筝眼中湿意朦胧,隐含恳求之意,岳凌兮从未见过她这般软弱的模样,不由得失了声,垂眸沉思片刻,终是应了她的请求。
  “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茫茫王都,找个落脚点说来不难,但要找个拓跋桀发现不了的地方就难了,岳凌兮之前仔细想过,他能在这里安然潜伏这么久光靠手里的人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帮手,说不定在宁王府也埋了眼线,所以她们必须要严密防范谨慎行事,只要端木筝不被他找到,她就没有后顾之忧。
  趁着紫鸢收拾东西的空档,岳凌兮立刻让人准备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待入夜之后,一行人避开宁王府的下人迅速从后门离开了。
  当时端木筝刚喝完药,昏昏欲睡,却勉力打起精神撑身坐起,杏眸缓缓掠过扣得死紧的帷幔和车门,又看了看身侧的岳凌兮,似乎瞬间领会到了什么,继而低声问道:“紫鸢和书凝去了哪里?”
  “她们坐着另外一辆车先行离开了。”
  端木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驾车的是何人?”
  “是影卫。”岳凌兮抿了抿唇,随后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都已经妥善安排好,陛下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对楚襄向来坦诚,这件事却死活没松口,只因端木筝的身份实在太敏感,她不能拿这个来冒险。
  端木筝又何尝不知道她有多为难,遂轻轻握了她的手,满含愧疚地说道:“兮兮,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许是内心焦虑难忍,岳凌兮的声音不免拔高了一些,半晌凝滞之后她又默默地垂低了视线,把盖在端木筝身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遮住每一个有可能会漏风的地方,顺道把她的手也掖进去了,动作一丝不苟,倒像是她才是姐姐一般。
  端木筝甚是了解她的性格,也不再提起刚才的事,只是淡淡地打趣道:“我们家兮兮也会照顾人了,以后肯定会是个好娘亲。”
  岳凌兮不吭声。
  她这种交代遗言似的话,她一句都不想听。
  此时马车似乎爬上了山道,略微向后倾斜,尽管里外一片黑暗,端木筝还是从这种角度感觉到了什么,不禁略微诧异地问道:“兮兮,我们这是……去庙里?”
  岳凌兮点了点头。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虽然藏身于此处并非绝佳之策,但有了书凝她们扰乱视线,脱离拓跋桀的掌控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再说这里安静隐秘,无人来扰,她和陆明蕊过来会很方便,端木筝也可以好好休养。
  可是这样一来端木筝便有些疑惑,在城中随便购置一处良宅就可以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跑到这荒山野岭来?
  所幸,她还没问出口马车就停下了,岳凌兮顺势替她戴上面纱,然后搀着她走入了寺庙之中。斋房早已布置妥当,就在此起彼伏的大殿之后,小沙弥在前方带路,她们以极慢的速度跟在后面,身影逐渐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为了不让人知晓她们的身份,一路多有遮掩,端木筝更是强撑着一口气走完了那条石板路,甫进门就坚持不住了,噗地呕出一口血来,染透了桃粉色的面纱。
  “姐姐!”
  岳凌兮脸色大变,迅速将她扶到了床上,她躺下之后唇角依然有血涌出,断断续续,在枕畔洇成一小滩水洼,甚是触目惊心。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岳凌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手拍抚着后背一手将药丸塞进了她嘴里,她艰难地咽下,又过了一会儿才止住咳血。
  “我去倒杯水来给你喝。”
  岳凌兮转身扑向圆几,抖着手拿起了茶壶和茶杯,准心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一杯水竟洒出半杯来,她也不管,就这么跑回去了,抬手递至端木筝嘴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下去。
  良久,端木筝终于缓过来了,呼吸均匀了很多,脸色却依然苍白如纸,岳凌兮将她慢慢放平,正要开始着手清理她衣服上的血污,她忽然从颈间掏出一枚鱼形玉坠,扯开红色的线绳,然后轻轻放进了岳凌兮掌心。
  “待王爷回朝……你替我将此物交给他罢。”
  “我不交!”
  岳凌兮像是赌气一般地说着,眼眶却开始泛红,端木筝笑着抚了抚她垂落的发丝,柔声道:“听话,兮兮。”
  “等你好了,你亲自还给他。”
  说完,岳凌兮拿了铜盆便离开房间了,步履迅捷如风,似在刻意逃避端木筝的请求,端木筝见状苦笑一声,暗自握紧了那枚玉坠,任那挺翘的鱼尾把手心硌得生疼。
  罢了,权当留个最后的念想吧。


第82章 膏肓
  野旷天低,长风为伴,营火染亮了一座座宽敞的帐篷,为这寂寥而冷肃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暖意。
  巡逻的士兵一批又一批地从门前路过,靴声橐橐,整齐划一,有个细碎的脚步声穿插在其中,听着离帐篷越来越近,随后那人就猫着腰从羊毛卷帘下面钻进来了,动作很轻,看打扮应该是个传令兵。
  他先将手中那摞文书放在了桌角,然后双足并立行了个军礼,道:“王爷,这是今日王都送来的东西。”
  楚钧手握数枚棋子,兀自沉浸在沙盘演练之中,并没有出声。
  士兵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又弯了弯腰就退下了,步履带起的微风轻轻拂过桌角的烛台,火苗晃动了一下,惊起凌乱鸦影。
  光线的变幻似乎中断了楚钧的思路,他放下棋子揉了揉眉心,待眼前一切重归清晰之后才回到了案前,目光掠过稍显凌乱的地图和奏报,最后定格在藏蓝色封皮的文书上,从上到下,未有遗漏。
  没有私人信函。
  他的嘴角抿出一线冷硬的弧度,旋即探手过去,将整整齐齐摞好的文书推散在桌上,然后又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已经快一个月不曾收到她的信了。
  楚钧伫立在案前,松竹般笔挺的身躯隐约显得有些僵硬,半晌过后,突然扬手打了个响指,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还未站定就听见他吩咐道:“让千朝过来。”
  “是,王爷。”
  千朝乃是宁王府的侍卫统领,每逢楚钧出征都会随侍在旁,这次也不例外,听到传召就迅速从先锋营那边过来了,进门的时候,靴子上蹭到的草沫和泥巴还没有擦掉,散发着细微而自然的香气。
  “王爷,属下回来了。”
  楚钧没有回头,一袭黑色战甲在火光下透出浓厚的色泽,宛如一潭深水,化都化不开。
  “这几日王府可有什么消息?”
  “回王爷的话,一切安好,只是……”千朝面露犹豫之色,悄悄地觑了眼前方才又轻声开口,“夫人日前搬出去了,没有同任何人说,只带走了紫鸢。”
  楚钧撑在桌上的五指渐渐收拢,紧攥成拳,薄翳映入眸中,仿佛氤氲起一团黑色的风暴,将那丝深藏的情意绞卷得支离破碎。
  坚持了月余,她还是走了。
  背后的千朝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犹自叙述道:“只不过属下觉得有些奇怪,夫人是入夜之后才走的,没有留下任何话,还备了两辆车,即便有修仪等人跟着也不必如此费事……而且据小厮所言,两辆车分别驶向了不同的方向,像是朝着西门和南门去的。”
  闻言,楚钧眸光一闪,溢出些许异样的光芒。
  两个姑娘夜里出城是要朝何处去?即便要离开王都也不必挑在光线不佳、道路难行的时候,何况筝儿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若不是躲着什么人,怎会半夜行事?
  一定有古怪。
  思及此,楚钧蓦然回身问道:“最近王府可还发生了其他不同寻常的事情?”
  “有是有,可也不是特别奇怪……”千朝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着管家信中所描述的细节,“比如陆太医最近来得很勤快,几乎日日上门,但夫人的药量却减少了许多,下人们偶尔看到紫鸢在后厨熬药,她都飞快地端着罐子跑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做什么,管家也不好多问,您知道,疏桐院一贯是不让其他人进去的……”
  听到这,楚钧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安。
  千朝的言语中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他沉吟片刻,忽然大步绕过了桌案,从内侧的抽屉里取出一叠冰蓝色的信函来,挨个揭下火漆展开于眼前。
  目睹这一幕的千朝不禁愣住了——王爷不是把夫人的信都扔了么?
  这种话他自然不敢问出口,尤其是在楚钧认真阅读的时候,于是他默默地退到了一旁,将烛火又挑亮了些。
  此时此刻的楚钧,捏着那几封信就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炭,明明烫手,却又欲罢不能,内心犹如奔流不尽的江水,一朝溃堤便是万丈狂澜罩下,再难止息。
  “夫君万安,今日王都晴空万里,颇适合出去郊游,可我听说西北那边还有地方在下雪,你一定要注意保暖,尤其是上次蒙城之战伤到的那只胳膊,遇湿遇冷肯定会酸痛难忍。前线医疗环境简陋,军医也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在家用的药我让千朝带在身上了,若真有不适记得要同他说。”
  楚钧没有看完,匆匆放下淡黄色的信纸,又展开了第二张。
  “今儿个我听王府的下人说霍四小姐生了个男孩儿,于是就从库房挑了些适宜的礼品以你的名义送过去了,希望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最近几日江边的桃花开得正艳,我又跟兮兮去赏花了,纵然是一瓣入江千里飘粉的盛景,我始终觉得不如去年我们四人在湖上看的荷花,你钓的那尾红鲤也甚是美味,我让紫鸢试着在家做了,却怎么都不如那天味道好,或许是差了那一抹湖光山色当佐料,等你回来,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
  开头一段的字迹拖泥带水,显然写的时候有些犹豫,楚钧知道,她是怕触及两人矛盾的根源,他眼下没空去想那些事,直接跳到了最后的那几封。
  “夫君,听说逐浪城遭到了偷袭,不知情况具体如何?我很担心你,兮兮同我说你没事,我却总怕她没有跟我说真话,你若是收到了信,务必回我一封,说什么都好,让我知道你安好无虞就行。”
  “这几天睡得不是很好,梦中光怪陆离,醒来又全数不记得了,紫鸢夜里进房替我换衣服的时候还拿错了你的寝衣,我便将错就错地穿上了,后来一夜好眠。”
  “下午在湖边喂鱼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我们在冰山雪峰下初遇时的情景,那座湖可比这里的清澈多了……夫君,我好想你。”
  信里所书的内容越来越少,字迹较之前也潦草多了,楚钧右眼一阵狂跳,顾不得去想这是什么征兆,匆匆拆开了压箱底的那一封信,不料偌大的信纸摊开在掌心,上面却只有寥寥四字,看得他浑身僵硬。
  “夫君,珍重。”
  字体平正,不见一丝娟秀,这不是她的笔迹,是由别人代写的。
  楚钧瞬间就将信纸揉成了一团,只觉她狠心无情已到了极致,连道别的话也不肯亲手写完,可怒火盛燃过后,理智又告诉他这件事有些不对头,种种端倪在脑海中连成一条线,最后指向了一个黑黢黢的无底深渊。
  不对,筝儿性子坚韧,从来不肯轻言放弃,又怎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楚钧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宛如重锤落地,几乎震破耳膜,与此同时,那股不安的感觉也达到了顶峰,他毫不犹豫地扔下了信纸,大步迈向帐外。
  “备马!”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王都。
  那次袭击过后,双方暂且相安无事,楚钧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卫颉之后就驾马离开了逐浪城,一路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终于在十日后回到了王都。
  楚钧来不及进宫请罪就回了宁王府,一帮下人见到他都诧异极了,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他在疏桐院里里外外地搜寻了一圈,然而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整齐的摆设来迎接他,昔日闺房嬉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下却只剩一片冷寂。
  没了她,这里就是一座毫无生气的牢笼。
  楚钧提了管家和几个下人来问,得到的回答都与千朝所言相同,偌大一座府邸,竟没人知道端木筝每天做了些什么抑或是去了哪里,他气急攻心,将所有下人都轰出了王府,千朝还没来得及阻止,又见他扬鞭驱马朝宫里去了。
  他要去找岳凌兮问清楚,端木筝到底去了哪里。
  也当真是凑巧,将将来到宣安门前,楚钧就看见岳凌兮上了一辆没有徽记的马车,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从南门出城,又经曲折山道,拐了不知多少个弯,最后竟来到一座偏僻的寺庙里。
  岳凌兮下车之后径直走入了一间厢房,四面门窗紧闭,唯有窗纸上透出橘黄色的暖光,杳杳照在院前的青草碎石之中,显得僻静又安宁。
  楚钧却丝毫都静不下来,冰冷的视线在回字形的窗格上梭巡了无数遍,几乎刺穿那抹来回晃动的黑影,好在没过多久岳凌兮就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铜盆,转过月洞门就不见了,楚钧趁此机会立刻闪身而入,却不料才进门就跟紫鸢撞了个正着。
  她大吃一惊,手中巾帕瞬间掉落在地,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王、王爷——”
  楚钧弹指一挥,正中她的麻穴,她霎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钧靠近端木筝,一步又一步,最后停在了床前。
  这是他的筝儿?
  楚钧盯着床上那个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一般呼吸困难。
  她就这么躺在那儿安睡,仿佛听不到任何动静,身上拢着一件宽大的纱衣,宛如雪仙幻化而成,蓬蓬松松地散泻一床,格外素美,乍一看与平时并无二致,可裸露在外的双手和脸颊却完全不像他走之前那般丰盈柔润,皆已瘦得脱了形,并且呈现出病态的惨白。
  楚钧伸出双臂将端木筝轻轻地抱进了怀里,轻若鸿毛的触感令他心房剧颤,几乎失控,端木筝似乎感觉到什么了,羽扇般的长睫颤动了几下,旋即轻飘飘地扬起,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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