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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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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冯难敌心中暗叫:“好本事!”正要跟着进招,忽听得山腰里传来一阵呼喝叫喊之
    声,有人争斗追逐,便向何惕守望了一眼。何惕守笑道:“你疑心我带了帮手么?咱们先瞧
    个清楚再比划,你说好么?”冯难敌听呼喝声越来越近,中间夹着一个女子的急怒叫骂,点
    点头道:“也好。”众人奔到崖边,向下看时,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向山上急奔,
    四条大汉手执兵刃在后追赶。那女子见山顶有人,精神一振,急速奔上,远远望见冯难敌魁
    伟的身躯,叫道:“八面威风,快救我!”冯难敌吃了一惊,道:“啊,是红娘子!”奔上
    相迎。红娘子脸上全是鲜血。这时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地。跟着四人赶上山来,也不理会
    众人,恶狠狠的就要抢上擒拿。冯难敌左臂一伸,伸掌往为首一人推去,喝道:“朋友,放
    明白些!这是甚么地方?”那人伸掌相抵,双掌相交,啪的一声,各自震开数步,那人的武
    功倒也颇为了得。两人互相打量一眼,均有惊疑之意。那人喝道:“奉大顺皇帝座下权将军
    号令,捉拿叛逆李岩之妻,你何敢阻拦?”
    何惕守知道李岩是师父的义兄,心想这红衣女子既是李岩之妻,我如何不救,挺身而
    出,笑道:“李岩将军是大大的英雄豪杰,天下谁不知闻?各位别难为这位娘子吧!”那人
    神色倨傲,自恃武艺高强,在刘宗敏手下颇有权势,哪去理会何惕守一个小小女子,当下也
    不答话,左手一摆,命三名助手上来捆人。何惕守笑道:“好,你们不要命啦!”右手在腰
    间机括上一按,“含沙射影”的毒针激射而出。那三人武功虽非寻常,却怎能防这门神不知
    鬼不觉的暗器,当先一人登时脸上被七八枚毒针打了进去,叫也不叫一声,立时毙命。其余
    三人脸色惨变,齐声喝问:“你是谁?”何惕守左手铁钩本来缩在长袖之内,与冯氏兄弟动
    手时一直隐藏不露,这时长袖轻挥,露出铁钩,为首那人吓得脸白如纸,颤声道:“你……
    你……是五……五……何……何……”何惕守微微一笑,右手金钩又是一晃。三人魂不附
    体,回头就逃。一人过于害怕,在崖边一个失足,骨碌碌的直滚下去。
    冯难敌等都是十分惊奇,心想这三条大汉怎会对她怕得这样厉害,她适才杀了那人,又
    不知使的是甚么古怪法门。冯难敌扶起了红娘子,正要询问,突见山崖边转出一个身材高瘦
    的道人,高声喝道:“华山派的人,都在这里么?”这一喝声如洪钟,只震得山谷鸣响。
    众人见这道人身上道袍葛中夹丝,灿烂华贵,道冠上镶着一块晶莹白玉,光华四射,背
    负长剑,飘飘然有出尘之概,约莫四五十岁年纪,一身清气,显是一位得道高人。冯难敌上
    前抱拳行礼,说道:“请教道长法号,可是敝派祖师的朋友么?”那道人并不还礼,右手拂
    尘一挥,向众人打量了几眼,问道:“是华山派的?”冯难敌道:“正是。道长有何见
    教?”那道人道:“嗯,穆人清来了么?”冯难敌听他随口呼叫祖师名讳,似是极熟的朋
    友,更加不敢怠慢,说道:“祖师还未驾临。”那道人微微一笑,拂尘向孙仲君、何惕守、
    阿九三人一指,说道:“穆老猴儿倒收了不少美貌女徒,艳福不浅。喂,你们三人过来给我
    瞧瞧!”众人听他出言不逊,都吃了一惊。孙仲君怒道:“你是甚么人?”那道人笑道:
    “好吧,你跟道爷回去,我慢慢说给你知道。”孙仲君见他神态轻薄,登时大怒,走上一
    步,喝道:“甚么东西,敢在这里撒野!”那道人笑嘻嘻的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拿回来在鼻
    端上嗅了一下,笑道:“好香!”他左手这么一伸一缩,似乎并不如何迅速,孙仲君竟没能
    避开。她心中怒极,顺手挺钩刺去。那道人右手轻挡,反过手来已抓住她手腕。
    孙仲君脉门被他扣住,登觉全身酸软,使不出半点力气。那道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又
    在脸颊上亲了一下,赞道:“这女娃子不坏!”
    冯难敌、梅剑和、刘培生等个个惊怒失色,一齐冲上。那道人拔起身子,斗然退开数
    步。众人见他左手仍然搂住孙仲君不放,但一跃一落,比寻常单独一人还要灵便潇洒,不由
    得尽皆骇然,但见孙仲君被他抱住了动弹不得,明知不敌,也不能袖手不理,各人拔出兵
    刃,扑了上去。那道人微微一笑,右手翻到肩头,突然间青光耀眼,背上的长剑已拔在手
    里。梅剑和对孙仲君最为关心,首先仗剑疾攻。他见了那道人长剑的模样,知是一柄利器,
    不敢正面相碰,刷刷刷连刺三剑,都是寻瑕抵隙而入。去年他在南京和袁承志比剑,一连几
    柄剑尽被震断,才知本门武功精奥异常,自己只是得了一点皮毛而已,不由得狂傲之气顿
    减,再向师父讨教剑法,半年中足不出户,苦心研习,果然剑法大进,适才这三剑是他生平
    绝学,迅捷悍狠,已得华山派剑法的精要。那道人赞道:“不坏!”语声未毕,当的一声,
    已将梅剑和的长剑削为两截。梅剑和吓了一跳,依照武学惯例,立即要将断剑向敌人掷去,
    以防对方乘势猛攻,然后避开,再筹御敌之策,但他怕误伤师妹,不敢掷剑,剑断即退,饶
    是他轻身功夫异常了得,嗤的一声,头顶束发的布带已被割断。这数招只是一刹那之间的
    事,梅剑和心惊胆战之际,冯难敌、刘培生、石骏、冯不破、冯不摧,以及黄真的四弟子、
    六弟子一齐攻上,刀枪剑戟,同时并举,只刘培生是空手使拳。
    那道人长剑使了开来,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有的兵刃被截,有的连人带刀给他一
    脚踢飞,只剩下冯难敌与刘培生两个武功最高的勉力支撑。梅剑和从地下捡起一柄剑抢上夹
    攻。那道人左手仍是搂着孙仲君,右手长剑敌住二人,笑嘻嘻地浑不在意,抽空还在孙仲君
    脸颊一吻,只把孙仲君气得几欲晕去。拆了数招,那道人忽地将长剑抛向空中。刘培生一
    怔,不知他使甚么奇特招数。梅剑和急叫:“小心!”只听蓬的一声,刘培生胸口已中了一
    拳,退出数步,坐倒在地。那道人笑道:“你自以为拳法了得,我用兵器伤你,谅你不
    服!”顺手接住空中落下来的宝剑,当啷一响,又把梅剑和的剑削断,弯过手臂右肘推出,
    正撞在冯难敌的左胁之上。冯难敌只觉奇痛入骨,眼前金星乱冒,腾腾腾连退数步。
    那道人将华山众弟子打得一败涂地,无人敢再上来,昂然四顾,哈哈大笑,说道:“老
    穆自夸拳剑天下无双,教出来的弟子却这般不成器!你们师祖问起,就说玉真子来拜访过
    了,见他徒弟教得不好,带了三个女徒儿去代他教导。三年之后,我教厌了,自会送还!”
    顺手向后一挥,眼珠也没转上一转,便已将长剑插入了背上的剑鞘,单是这手功夫,便已说
    得上惊世骇俗。他仍是搂着孙仲君,走向何惕守,笑道:“你也跟我去!”何惕守自知抵敌
    不过,对洪胜海道:“快去请师父。”等洪胜海转身走开,那道人也已走到跟前。何惕守笑
    道:“道长,你功夫真俊。您道号是甚么呀?”
    那道人见她笑吟吟的毫不畏惧,倒大出意料之外,见她容貌娇媚,双足如雪,言笑之间
    尤其动人心魄,不由得骨头也酥了,又走上一步,笑道:“我叫玉真子,你这孩子叫甚么名
    字?你说我功夫好,那么跟我回去,我慢慢教你好不好?”何惕守笑道:“你不骗人?咱们
    说过了的话,可不许不算。”玉真子笑道:“谁来骗你,走吧!”伸手便来拉她的手。何惕
    守退了一步,笑道:“慢着,等我师父来了,先问问他行不行。”玉真子道:“哼,跟着你
    师父,就算学得本领跟他一样,又有甚么用?这样的饭桶师父,还是别理会了吧,哈哈!”
    何惕守道:“我师父本领大得很呢,要是知道我跟你走了,他要不依的。”冯难敌等见孙仲
    君给那道人搂在怀里动弹不得,那妖女却跟他眉花眼笑的打情骂悄,个个气得怒火填膺。梅
    剑和叫道:“好贼道,跟你拚了。”提剑又上。
    玉真子头也不回,对何惕守道:“我再露一手功夫给你瞧瞧。看是你师父高明呢,还是
    我厉害。”一面说,一面闪避梅剑和的来剑,说道:“像他这般的剑法,在你们华山派里总
    也算是少有的高手了,然而碰到了我,哼哼!你数着,从一数到十,我一只空手就把他剑夺
    下来。”梅剑和见他如此轻视自己,更是气恼,一柄剑越加使得凌厉迅捷。
    何惕守笑道:“从一数到十么?好,一,二,三,四,五……”突然一口气不停,快速
    异常的数下去。玉真子笑道:“小妮子真坏,瞧真了!”梅剑和挺剑刺出,突见敌人身子略
    侧,长臂直伸,双指已指及自己两眼,相距不过数寸,不由得大惊,左手疾忙上格。玉真子
    手臂早已缩回,手肘顺势在他腕上一撞。梅剑和手指一麻,长剑脱手,已被玉真子快如闪电
    般夺了过去,那时何惕守还只数到“九”字。玉真子哈哈大笑,左手持剑,右手食中两指夹
    住剑尖,向下一扳,喀的一声,剑尖登时拗了下来。只听得喀喀喀响声不绝,一柄长剑已被
    拗成一寸寸的废铁。
    玉真子把剩下的数寸剑柄往地下一掷,一声长啸,伸手来又拉何惕守的手腕。何惕守一
    直以缓兵之计跟他拖延,但袁承志始终不到,这时无可再拖,左手轻抬,让他握住。玉真子
    满拟抓到一只温香软玉的纤纤柔荑,突觉握到一件坚硬冰冷之物,吃了一惊,疾忙放手,眼
    前金光闪动,金钩的钩尖已划向眉心。何惕守这一下发难又快又准,玉真子纵然武功卓绝,
    也险些中钩,危急中脑袋向后疾挺,风声飒然,钩尖从鼻端擦了过去,只觉一股腥气直冲鼻
    孔,原来钩上喂了剧毒。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出手竟会如此毒辣,而华山派门
    人兵器上又竟会喂毒,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微微一怔,对方铁钩又到,瞬息之间,铁钩
    连进四招。
    玉真子手中没有兵器,左臂又抱着人,一时被她攻得手忙脚乱,发劲把孙仲君向前一
    推,纵开三步,拔出长剑,哈哈笑道:“瞧你不出,居然还有两下子。好好好,咱们再
    来。”何惕守适才出敌不意,攻其无备,才占了上风,要讲真打,原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实
    逼处此,不能不挺身相斗,当下笑道:“你可不能跟我当真的,咱们闹着玩儿。”
    玉真子已知这女子外貌娇媚,言语可喜,出手却是毫不容情,但自恃武功天下无敌,也
    不在意,说道:“你输了可得跟我回去。”何惕守笑道:“你输了呢?我可不要你跟着。”
    双钩霍霍,疾攻而上。玉真子不敢大意,见招拆招,当即斗在一起。
    梅剑和抢上去扶起孙仲君。众人先前见何惕守打倒冯氏兄弟,还道两个少年学艺未精,
    这时见她力敌恶道,身法轻灵,招法怪异,双钩化成了一道黄光,一条黑气,奋力抵住玉真
    子的长剑,都不禁暗暗咋舌。各人待要上前相助,但见二人斗得如此激烈,进退趋避,兵刃
    劈风,迅捷无伦,自忖武艺远远不及,都不敢插手。
    两人斗到酣处,招术越来越快,突然间叮的一声,金钩被玉真子宝剑削去了一截。何惕
    守袖子一挥,袖口中飞出一枚暗器,波的一响,在玉真子面前散开,化成一团粉红色的烟
    雾。这时晨曦初上,照射之下,更是美艳无比。玉真子斜刺里跃开,厉声喝道:“你是五毒
    邪教的么?怎地混在这里?”一阵风来,石骏和冯不摧两人站在下风,顿觉头脑晕眩,昏倒
    在地。何惕守笑道:“我现今改邪归正啦,入了华山派的门墙。你也改邪归正,拜我为师,
    好不好呢?我说小道士啊,你还是快磕头罢!”玉真子运掌成风,呼呼两声,掌风推开面前
    绛雾,跟着一掌,排山倒海般打了过来。何惕守见他剑法精妙,岂知掌力同样厉害,腕底一
    翻,已将蝎尾鞭拿在手中,侧身避开掌力,鞭梢往他手腕上卷去。
    玉真子心想,今日上得山来,原是要以孤身单剑挑了华山派,哪知正主儿未见,便让这
    女孩子接了这许多招去,这次再不容她拆上三招之外,看准鞭梢来势,倏地伸出左手,食中
    两指已将蝎尾鞭牢牢钳住。他指上戴有钢套,不怕鞭上毒刺。
    何惕守一带没带动,对方长剑已递了过来,疾忙撤鞭,笑道:“我输了,这就拜你为师
    罢!”说着盈盈拜倒。玉真子呵呵大笑,把蝎尾鞭往地下一掷,突然眼前青光闪耀,心知不
    妙,袍袖急拂,倏地跃起,一阵细微的钢针,嗤嗤嗤的都打进了草里。何惕守在拜倒时潜发
    “含沙射影”的暗器,这一下变起俄顷,事先毫无半点征兆,本来非中不可,哪知玉真子武
    技过人,在间不容发之际竟尔避了开去,只是生死也只相差一线。他惊怒交集,身在半空,
    便即前扑,如苍鹰般向何惕守扑击下来。阿九在旁观战,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为何惕守担
    心,苦于自己臂伤未愈,武功又太差,不能出手相助,眼见玉真子来势猛恶,当即一扬手,
    两支青竹镖向他激射过去,叫道:“接着!”把金蛇剑向何惕守掷去。玉真子长袖一拂,反
    带竹镖射向何惕守。何惕守避掌、接剑、砸镖、进招,四件事一气呵成,转瞬间又与敌人交
    上了手。这时她手中拿的是一把砍金断玉的宝剑,右手剑,左手钩,兵刃上大占便宜。
    玉真子久战不下,心中焦躁,当即左手拔出拂尘助攻,这一来兵刃中有刚有柔,威势大
    振。何惕守用剑本不擅长,左手铁钩尚可勉强支撑,右手的金蛇剑却逐渐被他克制住了。众
    人见形势危急,不约而同的都拥上相助。只听拂尘刷的一声,刘培生肩头剧痛入骨。原来他
    拂尘丝中夹有金线,再加上浑厚内力,要是换了武功稍差之人,这一下当场就得给他扫倒。
    梅剑和向孙仲君道:“快去请师父、师娘、师伯、师叔来。”他见玉真子武功之高,生平罕
    见,只怕要数名高手合力,才制得住他。孙仲君应声转身,忽然大喜叫道:“道长,快来,
    快来。”众人斗得正紧,不暇回头,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呀,是你来啦!”玉真
    子刷刷数剑,把众人逼开,跳出圈子,冷然道:“师哥,您好呀。”众人这才回过身来,只
    见木桑道人握了一只棋盘,两囊棋子,站在后面。众弟子知道木桑道人是师祖的好友,武功
    与师祖在伯仲之间,有他出手,多厉害的对头也讨不了好去,但听玉真子竟叫他做师哥,又
    都十分惊奇。
    木桑铁青了脸,森然问道:“你到这里来干甚么?”玉真子笑道:“我来找人,要跟华
    山派一个姓袁的少年算一笔帐,乘便还要收三个女徒弟。”
    木桑皱了眉头道:“十多年来,脾气竟是一点不改么?快快下山去吧。”玉真子哼了一
    声道:“当年师父也不管我,倒要师哥费起心来啦!”木桑道:“你自己想想,这些年来做
    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我早就想到西藏来找你……”玉真子笑道:“那好呀,咱哥儿俩很久
    没见面了。”木桑道:“今日我最后劝你一次,你再怙恶不悛,可莫怪做师兄的无情。”玉
    真子冷笑道:“我一人一剑横行天下,从来没人对我有半句无礼之言。”木桑道:“华山派
    跟你河水不犯井水,你把他们门下弟子伤成这样。穆师兄回来,教我如何交代?”玉真子嘿
    嘿一阵冷笑,说道:“这些年来,谁不知我跟你早已情断义绝。穆人清浪得虚名,旁人怕
    他,我玉真子既有胆子上得华山,就没把这神剑鬼剑的老猴儿放在心上。谁说华山派跟我河
    水不犯井水了?我又没得罪穆老猴儿,他干么派人到盛京去跟我捣蛋?”
    木桑不知袁承志跟他在沈阳曾交过一番手,当下也不多问,叹了一口气,提起棋盘,说
    道:“咱两人终于又要动手,这一次你可别指望我再饶你了。上吧!”玉真子微微一笑,
    道:“你要跟我动手,哼,这是甚么?”伸手入怀,摸出一柄小小铁剑,高举过头。木桑向
    铁剑凝视半晌,脸上登时变色,颤声道:“好好,不枉你在西藏这些年,果然得到了。”玉
    真子厉声喝道:“木桑道人,见了师门铁剑还不下跪?”
    木桑放下棋盘棋子,恭恭敬敬的向玉真子拜倒磕头。众弟子本拟木桑到来之后收伏恶
    道,哪知反而向他磕头礼拜,个个惊讶失望。玉真子冷笑道:“你数次折辱于我。先前我还
    当你是师兄,每次让你。如今却又如何?”木桑俯首不答。玉真子左掌一起,呼的一声,带
    着一股劲风直劈下来。木桑既不还手,亦不闪避,运气于背,拚力抵拒,蓬的一声,只打得
    衣衫破裂,片片飞舞。他身子一晃,仍然跪着。玉真子铁青了脸,又是一掌,打在木桑肩
    头,这一掌却无半点声息,衣衫也未破裂,岂知这一掌内劲奇大,更不好受。木桑身子向前
    一俯,一大口鲜血喷射在山石之上。玉真子全然无动于中,提起手掌,径向他头顶拍下。众
    人暗叫不好,这一掌下去,木桑必然丧命,各人暗器纷纷出手,齐往玉真子打去。玉真子手
    掌犹如一把铁扇,连连挥动,将暗器一一拨落,随即又提起掌来。阿九和木桑站得最近,见
    他须发如银,却如此受欺,激动了侠义心肠,和身纵上,右臂抱住了木桑头颈,以自己身子
    护住他顶门。玉真子一呆,凝掌不落,突然身后一声咳嗽,转出一个儒装打扮的老人来。何
    惕守见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忽然在阿九身旁出现,身法之快,从所罕见,只道敌人又来了高
    手,生怕阿九受害,跃起身子,右掌往那老人打去,喝道:“滚开!”那老人左臂一振,何
    惕守只觉一股巨大之极的力道涌到,再也立足不定,接连退出数步,这才凝力站定,惊惧交
    集之际,待要发射暗器,却见华山派弟子个个拜倒行礼,齐叫:“师祖”。原来竟是神剑仙
    猿穆人清到了。何惕守又惊又羞,暗叫“糟糕”,这一下对师祖如此无礼,只怕再也入不了
    华山派之门,一时不知是否也该跪倒。
    这时木桑已站起退开,左手扶在阿九肩头,努力调匀呼吸,但仍是不住喷血。穆人清向
    玉真子道:“这位定是玉真道长了,对自己师兄也能下如此毒手。好好好,我这几根老骨头
    陪道长过招吧!”玉真子笑道:“这些年来,人家常问我:‘玉真道长,穆人清自称天下拳
    剑无双,跟你相比,到底谁高谁低?’我总是说:‘不知道,几时有空,得跟穆人清比划比
    划。’自今而后,到底当世谁是武功第一,那就分出来了。”
    众弟子见师祖亲自要和恶道动手,个个又惊又喜,他们大都从未见过师祖的武功,心想
    这真是生平难遇的良机。刘培生却想师祖年迈,武学修为虽高,只怕精神气力不如这正当盛
    年的恶道,忙奔回去请师父师娘。一进石屋,只见袁承志泪痕满面,站在床前,师伯、师
    父、师娘,以及洪胜海、哑巴等都是脸色惨然,师娘更不断的在流泪。刘培生吃了一惊,走
    近看时,见青青双目深陷,脸色黝黑,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不成的了。外面闹得天翻地
    覆,他们却始终留在屋内,原来是青青病危,不能分出身来察看。刘培生低声道:“师父,
    那恶道厉害得紧,师祖亲自下场了。”归辛树见刘培生神态严重,知道对手大是劲敌,心中
    悬念师父,当即奔出。黄真对归二娘和袁承志道:“咱们都去。”袁承志俯身抱起青青,和
    众人一齐快步出来。众人来到后山,只见穆人清手持长剑,玉真子右手宝剑,左手拂尘,远
    远的相向而立,正要交手。袁承志一见此人,正是去年秋天在盛京两度交手的玉真子,第一
    次自己给他点中了三指,第二次自己打了他一拳一掌,踢了他一脚,但两次较量均是情景特
    异,不能说分了胜败,当即大叫:“师父,弟子来对付他!”穆人清和玉真子都知对方是武
    林大高手,这一战只要稍有疏虞,一世英名固然付于流水,连性命也难于保全,这时都是全
    神贯注,对袁承志的喊声竟如未闻。
    袁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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