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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镜-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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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寂一凛道:「这里有人!」他功聚双目,朝声音来处望去,心头顿时惊骇莫名。
    说话之人,居然就盘膝端坐在他正前方不足三尺处,两人面对面相坐,只需稍一伸手便可触及对方,然而自己适才竟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存在!
    他的修为虽未能臻至大乘之境,可十丈之内叶落花飞也绝难逃过一双耳目。
    如果对方足有意隐形匿踪藏在了自己身後,尚且情有可原,但这人只是四平八稳的坐在对面,自己竟会一无所觉,委实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那人的身影渐渐亮起,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丁寂定神打量,方自看清是一名年岁苍老的黄衣道士。
    只见他发丝灰白,面色姜黄,双颊深陷,活脱脱一副病厌厌的模样,两只半合半开的眸子裏空洞无神,竟似是个瞎子。
    他的双手露在袍袖外,虚托於小腹前结成印诀,枯乾皱摺的肌肤上现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黑色焦痕,犹如纵横交错的沟渠,煞是诡异。
    一柄青铜拂尘斜靠在怀中,淡金色的尘丝有气无力地垂落到膝头。
    丁寂的星目精光一闪,盯视著黄袍道士问道:「是你在捣鬼,也是你杀了倪姥姥?」
    黄袍道士木然道:「她胆大妄为,竟敢伤我忘机仙树,实是咎由自取。」
    丁寂心头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将这黄袍道士立时毙於掌下好为倪姥姥报仇,可自知双方的修为宛若有云泥之别,实不宜轻举妄动,强忍著愤怒道:「你就是百流道人的『主人』?」
    黄袍道士清晰感应到丁寂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却是毫不在乎,说道:「不错。」
    丁寂抬头看了眼从高空射落的光线,说道:「原来你一直都藏在这古树里。」
    黄袍道士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用的是哪家的绝学,竟能化去贫道的魔气?」
    丁寂心中恍然道:「这老道没有杀我,多半是为了图谋化功神诀。他害死了倪姥姥,又将众多北海仙林的高手幽禁於知绿谷中,绝非善类。我焉能告诉他?」
    主意拿定,他冷冷地回答道:「在下丁寂,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原也不入道长法眼。」
    黄袍道上似看破了丁寂的心思,说道:「小娃儿,你有什么条件,尽可向贫道提出。我只要化解魔气的心诀,也绝不会教你吃亏。」
    丁寂此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嘿嘿道:「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摘下来给我?」
    黄袍道士摇摇头道:「世道真是变了!倘若再早上三五百年,在北海仙林提起『鹤仙人』三个字,哪还敢有年轻人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这话若数司徒三绝又或蓝关雪等人听见,必不啻於平地惊雷。
    当年,鹤仙人之於北海,便如百余年前的脏数救主羽翼浓之於天陆,当真是睥睨八荒,全无敌手,所到之处顺者昌,逆者亡,直教人谈虎色变。
    然而他三百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了音讯。
    於是有人猜他埋头荒山,苦心修炼某种惊世骇俗的绝技;也有人祈盼他是为仇家所杀,魂归冥府。久而久之,也就逐渐淡忘了,可於老一辈的心中,却依旧无人敢小觑了「鹤仙人」这三字的分量。
    哪知丁寂仅仅不咸不淡地「啊」了声,道:「那道长活得可算够久的了。」
    鹤仙人岂能听不出丁寂言语裏含有讥讽自己「老而不死」的意思,但他喜怒素不形於色,只淡淡道:「贫道已是散仙之体,除非三百年一轮的天地仙劫,尘世间的生老病死能奈我何?」
    丁寂点头道:「没想到老道长已晋升散仙之境,失敬失敬。」
    他年纪虽远远及不到鹤仙人的一个零头,可父母师长无一不是名动天陆、见闻广博的卓绝人物,於敞仙之说自不陌生。
    古往今来,无数才智之士婵精竭虑,日夜苦修,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踏破天道,羽化飞升,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可飞升成仙又谈何容易?
    千百大乘高手真正能走成这一步的,百不足一,不知多少人於这最後关头功亏一篑,含恨而亡。
    相较之下,转修散仙的风险与难度无疑小上许多,修成之後能汲日月之精,能摄天地之华,即便是有三五位等闲大乘高手连袂来攻亦不足为惧。
    然而凡事有其利亦必有其弊,每隔三百年散仙便会面临一次地劫的考验,其中十有八九会落得神消形散、灰飞烟灭的下场。
    纵然侥幸躲过,则三百年後第二次地劫又来,如此循环往复过十二回,历经三千六百年的漫长煎熬,方能晋升金仙之位。
    可成了金仙亦绝非一劳永逸,仍需面对九百年一个轮回且更为难挡的天劫大难。只有安然渡过其後的九个轮回,方始苦尽甘来,最终踏上仙界之土。
    因此表面看来散仙虽是威风八面,可其中的凶险与甘苦惟有自知。
    散仙本就如凤毛麟角,又为抵御大劫终日心无旁骛,不敢梢有懈怠,空负了一身惊世骇俗的道行却少有涉足红尘,生怕一丁点的分神干扰,即令千百年的辛苦修行毁於一旦。
    近百年以来,曾在尘世现身的散仙,亦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之一便是丁寂的曾师叔祖,翠霞派上代长老曾山。只是这曾老头也有许多年未曾露面,想来亦同其他的散仙一般,远赴海外仙山,择地静修去了。
    尽管丁寂早料到这黄袍道士即是百流道人的主人,身怀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自然不足为奇。但乍听之下,仍禁不住暗暗吃惊。
    再转念一想,若非鹤仙人有散仙之体,又如何能那般乾脆俐落地将倪姥姥格杀於忘机仙树之下?
    蓦地他脑海裏灵光一闪,联想到方丈仙岛和忘机丘上的种种怪状,以及鹤仙人身上累累的焦痕和委顿的病容,省悟道:「三百年一个轮回,这老道是躲藏在此间抵御仙劫!他追问我化功神诀的心法,也必定和此事大有关联。」
    他这一猜,果然与事实相去不远。
    鹤仙人三百年前晋升散仙之後,便一直僻居方丈仙岛潜心修炼。可随著仙劫日益临近,他却逐渐察觉到自己体内藏有一处极大祸患,若不解决直有性命之忧。
    原来藉助方丈仙岛充沛的灵气补益,他的功力随著修为日深水涨船高,可慢慢地,丹田内生出了一股异常古怪的爆戾煞气。
    起初他并不在意,只当是修炼不慎引出的麻烦,後来症状渐深,那股煞气变得越来越强大暴虐,并与体内的「大无妄真气」融成一体,方才意识到这是仙劫渐近的预兆,即使停止修炼也无济於事。
    他为抗仙劫,多年前便做足了准备,不仅煞费苦心地寻觅到忘机仙树,将它移植至此,更筑起红枫林与忘机丘两道防护,自以为是末雨绸缪万无一失。
    数年之後仙劫果然如期而至,体内戾气陡然爆发,如万蚁噬心,苦不堪言。随即忘机仙树上空万雷齐炸,霹雳狂轰,打得他险些魂飞魄散,肉躯消融,一双眼睛也教雷电强光刺瞎。
    好在他业已炼成天眼神通,瞎了双目倒也无甚影响。
    好不容易苦苦捱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天雷轰击,鹤仙人本以为灾劫已去,今後三百年应可高枕无忧。但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察觉到体内的戾气非但没有减轻的迹象,反而日趋严重,这场劫难远未结束。
    鹤仙人大惊之下日夜苦思对策,终於想到一条妙计,当即遣出一众仆役,打著「老板」的旗号,四处搜寻北海正魔两道的高手,只需对方付出极低的代价,便能换得一套他苦心研创的绝学。
    等到这些人戒心渐去,他便引诱对方修炼做了手脚的「大无妄神功」,直至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最终成为知绿谷中的阶下囚。
    他如此作为,一方面固然是要榨取各家高手的力量共御仙劫,更紧要的却是希望能从中寻找到消除体内煞气的法门,从根本上敉平祸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些年来,他几乎将北海仙林近半数的一等一高手搜罗到了岛上供其驱策,可始终没能寻找到破除煞气的妙方。
    偏偏仙劫愈演愈烈,频率亦不断加快,仿佛永无出头之日。
    鹤仙人势成骑虎,整日不敢稍有松懈,只盼有朝一日否极泰来,能安然渡劫。
    今日他驱动忘机枯枝束住丁寂,本想一举震毙,不料对方体内突然生出奇异反应,将他大无妄神功中蕴藏的爆戾煞气化解。
    虽然限於丁寂的修为,化去的煞气仅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对鹤仙人来说,无异於无边黑暗中乍然见到的一线曙光。
    他惊喜交集,自不愿立刻伤了丁寂的性命,便将破入的魔气降至三成不到,以观察对方经脉中真气运行的路径和法门。
    後来丁寂心伤倪姥姥之死昏迷过去,鹤仙人却是如获至宝,将他移入忘机仙树裏。其中原委说来话长,却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明。
    这时鹤仙人不知丁寂已猜透玄机,低叹道:「贫道坐困忘机,朝不保夕,何敬之有?倒是小娃儿你天资不凡,若有名师指点,异日莫说晋升散仙,便是彻悟天道、羽化飞天亦不是什么难事。」
    丁寂心下暗笑道:「这老道说的名师恐怕就是他自己吧?他故意装作可怜,想激起我同情,再灌上一壶迷魂汤好令丁某有求於他,心甘情愿地献上化功神诀。我偏要让他心愿难了!」
    想到这裏,他微微一笑,道:「先前道长若不杀倪姥姥,咱们还能有商有量,现在一切免谈。你越想得到,我就越不告诉你。」
    鹤仙人一怔,心道:「这小娃儿年纪不大,却是个难缠的主,看来不用点手段,让他吃点苦头是不成了。」
    当下他脸上杀气一现,嘿嘿道:「好,索性贫道再送你一程!」左手食指一抬,指尖亮起一团银灰光晕,点向丁寂的眉心。
    这树洞内空间狭小,丁寂避无可避,明知正面交锋犹如蚍蜉撼树,也只有振臂招架,左手一式「二十二字拳」中的「一」字诀打向鹤仙人食指。
    「啪!」两人拳指相交,丁寂的身躯剧烈一震,但觉对方一根枯乾焦黑的手指如有雷霆之威,将自己的左拳牢牢压制在半空中,一股庞大澎湃的魔气瞬间击碎举劲,沿著胳膊攻入经脉。
    了寂急运化功神诀相抗,鹤仙人指力微收,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便饶了你。」
    丁寂咬牙不语,全力抗拒著对方强大无俦的指力侵袭,不一刻汗湿重衣,头顶蒸汽直冒,豆大的热汗顺著鼻洼鬓角滚滚淌落。
    蓦然他心头一动,道:「凭这老道的修为,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岂会僵持上这么久?哎哟!他是要借此迫我施展化功神诀,好察探我经脉中真气流转情状。」
    警觉到这点,他对鹤仙人的手段又惊又佩,把心一横道:「我纵是被轰成碎末,也绝不能让这老道士得逞!」心念一催,立时收去化功神诀,只全力运气抵御。
    鹤仙人「咦」了一声,明白丁寂已识破了自己的用意,宁可一死也不肯给他可趁之机,怒哼道:「小娃儿,你当真以为贫道舍不得杀你么?」指上又加了一层劲力。
    丁寂整条左臂彻底失去知觉,鹤仙人的魔气如同洪水猛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周身经脉痛楚欲裂,像是有千万把钢针齐齐狠戳著他的五脏六腑。
    可鹤仙人企图藉此迫使丁寂屈服,却是错了。丁寂一身傲骨浑不亚於乃父当年,素来是吃软不吃硬。
    假如鹤仙人不杀倪姥姥,再以好言相请,并许诺释放方丈仙岛上被囚的数十位北海同道,尚有一线商量的余地。
    而今鹤仙人的折磨越是凶狠,丁寂便越不可能低头。
    鹤仙人见丁寂浑身剧颤,面色赤红,仍是紧咬牙关不吭一声,心里头奇道:「这小白脸倒也硬挺。」
    可这么一来,他的苦心便又成了镜花水月,不免著恼,暗发狠劲道:「你再硬,贫道看你能撑几时?」指力源源不绝迫入丁寂体内,却绝不伤他的性命。
    两人互不相让,一时间僵持不下。
    又不知是多久,丁寂脑海裏的意识已近麻木,全凭本能抵御著鹤仙人的魔气冲击,不知不觉中牙关咬紧瞪圆双目,脑子裏只闪动一个念头道:「小爷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活活气死你这老怪物!」
    鹤仙人面对恶狠狠瞪著自己却显然已陷於半昏迷状态的丁寂,满心不是滋味。
    昔年他称霸北海,为所欲为,即便是一派宗主见著自己,也得战战兢兢,俯首贴耳。不曾想今日却教一个小小少年难住,杀不得,哄不了,犹如老鼠拉龟无从著手。
    他一面压迫住丁寂,一面思付著对策,然而想出的七八个法子仔细一琢磨却全不管用。尽管注入丁寂体内的魔气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长久下去终不是办法。
    正感彷徨无计之时,丁寂口中猛地喷出一蓬淤血,身子颤了颤朝後直挺挺倒下,竟真的昏死过去。
    鹤仙人一愣,收住指力,望著丁寂灰暗的面容,愠怒道:「这浑小子居然是铁豆下锅,油盐不浸!」
    他杀机陡起,左掌一竖便欲朝丁寂的头顶拍落。但掌至中途,想起仙劫来临时的可怖情形,他禁不住又心生犹豫:「我一掌下去,千辛万苦寻觅到的一线希望,可也由此断绝。」
    念及至此,他的左手按在丁寂额头,掌力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迟疑了半晌,突然察觉到对方体内激荡奔涌的强盛魔气,不觉一计喜上心来。
    他掌心微吐真气,将修炼了五百余年的精纯功力徐徐渡入丁寂体内,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收回左掌,暗自得意一笑道:「让你见识见识贫道的真手段!」
    此後数日,两人好似针尖对麦芒,在这不足一丈方圆的忘机仙树中各自较劲,谁也不肯率先认输。
    鹤仙人一次次震昏丁寂,又一次次趁他昏睡时将大无妄真气输入体内,却绝口不提案要化功神诀的事。
    丁寂每回醒来,都觉到自己丹田裏运转的魔气又深了一层,却也想不到是鹤仙人在自己昏迷时做下手脚。
    按理说,鹤仙人已然清楚丁寂修炼的是正宗玄门心法,与他强行灌注的魔门真气格格不入,势同水火,时日一久便会有走火入魔之虞。但他志在化功神诀,於丁寂的安危并不放在心上,也就管顾不了那么多。
    随著时日推移,丁寂在他指力压迫下坚持的工夫越来越长,自是体内真气日益壮大之故。
    鹤仙人又是欢喜,又是烦恼,只希望今次能够天随人愿,否则投下偌大的血本,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买卖的本可亏得太大了点儿。
    多日以後,丁寂丹田内积众的魔气,已远远超过他自身所有的真气,逐渐显露喧宾夺主之势。但鹤仙人求成心切,依旧不断地传功,以期能早一日激起魔气反噬。
    这日丁寂又从昏迷中苏醒,也不理睬鹤仙人,迳自盘膝打坐,梳理体内真气。
    鹤仙人注视著丁寂,盘算道:「瞧这情形,三五日内,他丹田内积郁的魔气就会发作。届时魔气噬体生不如死,想不施展心法化解也由不得他了。」
    他正想著,蓦然丁寂身躯微一颤动,徐徐焕放出一团淡淡的光雾。鹤仙人低咦一声凝神打量。
    只见那团光雾渐渐变亮,向四周扩散开去。须臾之後丁寂的头顶发出极轻微的爆响,一束绚光升腾而起,在空中凝聚不散,慢慢幻化出一尊五尺余高的光影。相貌姿态与丁寂一模一样,正是他的元神。
    鹤仙人愣了愣,目不转睛地盯著丁寂,神情裏有一丝讶异,更有一缕无奈,喃喃低语道:「这个混蛋小子,居然藉助老夫的大无妄神功在渡劫晋阶了。」
    敢情他一门心思想把丁寂弄得半死不活走火入魔,好逼迫他不得不施展化功神诀消弭体内魔气,故而连日来毫不吝啬地将自己苦心修炼了数百年的精纯真元输入丁寂体内,令丁寂功力大进。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鹤仙人万没料到自己尚未等到丁寂正魔二气互攻,这小子竟先一步晋入先天之境,倚靠著自己「慷慨」相赠的大无妄真气渡劫冲关,直叩忘情境界。
    通过这些日的对峙,他对丁寂的修为可说是了若指掌,明白这少年堪称天纵奇才,资质之高犹在自己之上,只需潜心静修十年之後势必能水到渠成,晋升忘情之境。可现下看来,这十年的工夫也大可省了,偏偏出力的人还是自己。
    这算哪门子买卖啊,鹤仙人著实有些哭笑不得。
第十章 双骄再聚
    这番际遇於丁寂而言,固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对鹤仙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匪夷所思?
    若非贪图化功神诀,他早一掌将这少年毙了;又若非早已是散仙之体,能汲日月之精,天地之华,功力实已达到震古铄今的地步,亦不会日以继夜地将自身神功渡入丁寂的体内。
    连日来他耗损的真气虽巨,可较之五百余年的深厚功力,也仅是冰山一隅,实算不得什么,但对於寻常修仙之士却恐怕尽其一生亦难以企及。
    又偏巧丁寂家学渊源,天资之佳比起他父亲丁原也不遑多让,於年轻一辈中不啻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
    丁寂每日裏与鹤仙人全力周旋,本是出於骨子裏一股永不肯服输的血性,可无形之中,却也令这散仙成为自己绝妙的修炼对手。
    为了不教鹤仙人过分得意,丁寂整日心无旁骛,揣摩参悟著对方的招法与心诀,尽管不指望能占得上风,却也不想这老道赢得太过轻松。
    甚而他在睡梦之中,脑海裏翻来覆去的也都是与鹤仙人交手的得失教训,弹精竭虑要想出对付这老道的妙方,哪怕能多支撑一会儿也好。
    两厢凑合之下,短短十数日之功,竟远胜於旁人埋头苦炼数十年。
    丁寂虽多少察觉到了其中玄机,可自忖必死无疑,纵是勘破大乘之境,修得倪姥姥那般的身手,又能如何?
    在鹤仙人神鬼莫测的修为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他没了这分患得患失之情,每日的修炼过招反而能够更加专注从容,而忘机丘所在的位置,又正是整座方丈仙岛灵气最为充盈的地方,更远非普通的仙山灵峰可比。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摆在眼前,丁寂就是想不有所突破也难。
    这时鹤仙人已想通了其间种种关节,暗自摇头道:「这少年天分既高,又曾受名师指点,小小年纪便参悟了诸多上乘绝学,窥望忘情之境。如果假以时日,莫说跻身大乘高手,便是羽化成仙亦大有希望。」
    联想到自己当年一念之差,为趋避凶险而转修散仙,以至於身陷仙劫命悬一线,不禁悲喜交集,感慨万千,更夹杂著一丝对丁寂的嫉妒与艳羡。
    他忽地转念寻思道:「就算得到了化解戾气的法门,我能否熬过这场仙劫仍在两可之间。虽说为了找些奴才办事,我当年也曾传授了些本门的神功给百流等人,却尽都有限得很,远谈不上得到贫道的真传。」
    他端详著丁寂,接著又想道:「万一我逃不过仙劫,本也是天数,但一身绝学就此失传,不免可惜。若能将这少年收为弟子,传我衣钵,贫道百年之後又何患後继无人?只是他对我敌意甚深,这可有些麻烦。」
    鹤仙人想得正入神,突然听见丁寂低低一哼,唇角血丝溢出,头顶上的元神剧烈颤动,发出「嗤嗤」的怪异响鸣,一道道妖艳光华忽明忽灭,晃动不停。
    原来他此刻体内流转的大半真气终非自己修炼所得,雄浑是雄浑了,却如同杂牌军般,一到关键当口上难免要出差错。
    假如这事放在平时,多半也就有惊无险的过了。
    偏生眼下丁寂正处於天人交战、渡劫叩关的要命节骨眼上,别说真气岔道,即使一些轻微的干扰也会引得走火入魔,丹田真元暴裂而亡。
    鹤仙人目光如炬,自然一眼便能瞧出裏头的奥妙与凶险,心下却迟疑道:「若要帮他导引真气,护持心脉,原也不难,但或多或少都需耗损去贫道的真元,於我日後抵御仙劫可大大的不利。」
    需知真气和真元仅只一字之差,但有天壤之别。
    平日裏消耗再多的真气,只要能静心打坐休养,无需多少时间就能补回,然而真元却是这些仙林高手通过数十年,乃至上百年苦修方始积聚得来的仙家精华,实乃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一旦受损,吃再多的人参首乌也折抵不来。
    这便譬如有人将家当存入钱庄,每日取出利钱当作零用自不在意,但要让他把本金也提出来赠与他人,任谁都会斟酌再三。
    鹤仙人这一犹豫,丁寂的情势已更加恶化,「哇」地吐出一蓬热血,肉躯向後软倒在树壁上,元神「嗤嗤」扭曲,异光越来越浓。
    鹤仙人一凛:「那门心诀尚未到手,这娃儿还死不得。」探出左掌按在丁寂胸口,催动丹田真元,一股纯厚的洪流自掌心喷薄而出。
    想这鹤仙人是何等的人物,神功一发当真是立竿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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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仙人见状,不知怎地心裏也是一松,却又苦笑道:「他如今物我两忘,浑不知晓贫道正不惜真元襄助渡劫,即便知道怕也不会感激於我。
    「嘿嘿,想我显赫一生,到头来居然心甘情愿替个对自己满怀仇恨的少年护法?老天爷开的这玩笑可不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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