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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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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应该如此,可她却独独算漏了温珩。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慕禾不清楚温珩这一月可有在她面前显露过一分真实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所有的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即便不曾显山露水,却运筹帷幄,早早定好了她所有将行的路。恍似在平地之间挖好了一道渠,只待流水潺潺灌入,走向皆按他所想。
    ……
    慕禾再见那一朵素雅的玉兰花,是在洛城花展之上。
    墨家商会前,赫然展示着一朵玉兰,真正的极品白玉雕琢,栩栩如真险些叫她看差了去。
    有此世间再无二朵的玉兰镇场,证明着墨清本人正在洛城之中。
    极度凑巧的在花展时出现,并与她同时看中天价白兰的“苏夫人”正就是林立的表妹,林觅。
    商人驱利,一株白兰纵然可得是天价,可毕竟是为商品。难得有这样的买主出现,诚心出价,反倒是商家不肯,实在是荒谬了。
    这并非是什么爱花之举,该是那隐匿背后的墨清早知道林立气数已尽,一株兰的价格也无法承受得起,将那利益现实,摆得分明罢了。
    自那其,慕禾才知道,墨清当就是温珩内部的人员了,或许比及苏瑜知晓得更多。
    温珩去洛城的时候,未带一兵一卒。可他不带,墨清却有。有钱能使鬼推磨。
    更何况,花展当日护城军队皆分散人群角落,林立身边的护卫则被分派出去监视栖梧山庄动向。着意紧盯的北陆军队按兵不动,栖梧山庄盘踞梨镇,他又怎会想,有一群精于暗杀的未名势力潜入城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他的身边?
    所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效用便在此。
    温珩将其悄然抹杀,甚至于都不用冠上自己的名号。
    只待林立身死,他于群龙无首之际领军入城。洛城易主,便就这么不废一兵一卒的达成。
    温珩更不会担心在一切进行中时,她会幡然醒悟打乱计划。只因纵然她有会想要留下林立性命的念头,亦无法实施。
    捏在他手中的四个人质,三人在近处被安全带走,却还有一人——渝水远在北陆,仍在温珩的掌控之中。
    他知道她想要留下什么,会割舍什么,精密的操纵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一场交易,就这般心照不宣的进行下去。
    ……
    而此时此刻,慕禾策马飞快的离开洛城,如此心切便就是在博取一个时间差:在温珩处理好洛城之事可得抽身之前,救回渝水。
    温珩之心,怕是不仅仅只在洛城,她决然不能再落把柄在他手中。

  ☆、第二十四章

晨光熹微之际,洛城淅淅沥沥降了一阵小雨。
    高耸的城墙上干涸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一夜过后,庄重依旧。
    林立身死,引发了短暂的骚动,可当北陆旗帜飘扬在城头,军队入城之后,那骚动便极快的被镇压下去,归为宁静。
    天色微青,城门按照惯例开启,看过花展欲得离去的游客有序离开,并未受到半分的阻碍。
    除却城主换了,城中事项的各方安置没有丝毫的改变,势力交接过渡得天衣无缝。百姓在这安宁之中缓缓的松了口气,其实上位者是谁本同他们无关,更无从选择。压抑心中好奇,不问不打听便是最大的自保。
    城墙之上,林立身死的地方,如今雪衣若素,站了一个人。微雨停落在他如墨的发丝之上,微翘的睫承载点点晶莹。
    眸光淡淡的落定在城门外的官道,远远的,蔓延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温相,海禁已经解除,第一批离开的船只凌晨起就出发了。”有人在身后低声汇报。
    良久,温珩才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恩。”
    将领微微颔首,迟疑再三,默然将手中的伞留在脚边,转身离去。
    雨声淅沥,像是由远及近声响渐大。
    那一把朴素的青伞少了手心的牵绊,被风高高扬起,无依无靠,飘然坠下城墙。
    “阿禾,你恨我么?“
    多年前的同样泠泠雨落的清晨,他曾问过她这样一句。
    而那个时候,她轻轻同他十指相扣,清润眸中蕴着的了然的澄澈,却仍是带笑,道过一句,“我怎会恨你。”
    慕禾不知,那一句的温存,成了他的铠甲,叫他终于可以百毒不侵。
    ……
    夜半三分,早已封闭的城门缓缓启开。
    寂静无人的街道之上马蹄声响将早已入睡的百姓惊醒,纷纷屏息凝神地靠在窗边,面色苍白地凝望那黑压压入城而来的骑兵。就着晦暗的月色,瞧见其肩章上凌霄宫的标志。
    主城府邸之中,灯火未歇,似是早便等待着这一场姗姗来迟的救援。
    一袭玄衣的林程面容紧绷,风尘仆仆地赶至府门前时,温珩正淡然高居主位,执一盏清茶望着几乎半闯而入的一群人,笑意轻缓而无害。
    便就在林程预备进屋之际,屋前带刀侍卫稍稍向前一步,拦住其去路,“入内者,不得携带兵器。”
    林程面色微微一沉,回眸与其身后偏瘦的男子对视一眼,看其微微点头,才手腕一抖,卸下刀具。
    两人入门之后,门扉便被人从外面合上了,隔绝外遭的凄风冷雨,扑面而来的暗香奢华而温暖。
    温珩并未起身,谦和朝两人一笑,“坐吧。”
    消瘦的男子闻言后安然去坐了,而林程两步走到座位上,却微微拧了眉,朝温珩一拱手,“吾弟林立身死,作为兄长我实在无法同温相一般从容,还望见谅。不知他的尸身如今何在?可有安置妥当?”
    “林立为洛城城主,我自然也不可能怠慢他。”温珩一抬手,便有一名侍从走近,”宫主期望的话,现下就可见他。”
    林程神色一动,正要开口,袖口便给那消瘦的男子一扯,低声与其耳语,“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宫主以大局为重。”林程微启的唇一僵,面色一瞬变得格外苍白。
    温珩移眸看向林程身后消瘦的男子,微微一笑,未作多言。
    “城主意外身死,洛城却不可一日无主,我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尽快平息城内躁动,亦带来了合适的城主人选。”见林程面色难看,那消瘦男子代为开口,“在下凌霄宫司云,举荐凌霄宫林青接管洛城。”
    温珩抿了口茶水,笑着,“凌霄宫愿任何人,原也不是我北陆应当插手之事。”
    司云下颌微低。
    “只不过林立身死一事尚未查出原因,林青紧接上位,宫主就不担心重蹈覆辙?”
    林程眸子狠狠一缩,“温相这是何意?”
    “死者为大,我本不想再追溯过往之事。但既然宫主不解,我自当稍作解释。”温珩搁下茶盏,声音不急不缓,“自林立任城主以来,南北两陆海上贸易几次多番出现阻碍,北陆商队被无故扣押劫持。有钱能使鬼推磨,得罪这样的人,总归会有隐患的。”
    “扣押商船,做下错事的人是林立,与林青又有何干?”
    “着实并不相干,可如今凶手未归案,林青是宫主最后的血亲。我不过是在建议宫主,莫要赌这个万一罢了。”
    “……”司云与林程齐齐沉默下去。
    林立之死背后有些谁人动的手脚,在座双方都是心照不宣的,错就错在林立触怒北陆在先,疏忽防备在后。可凌霄宫失去林立之后,再赔进去一座城池,这代价实在过于惨痛。
    见两人都默下去不语,温珩风轻云淡地笑笑,谦和有礼,浑似无害,“如若宫主担心的话,我愿代为举荐一人,为宫主但下这个风险。等凶手归案,洛城自当原封不动的归还与凌霄宫,如何?”
    听到温珩这番的言论林程面色已然铁青,率先抑不住声音冷硬,“温相一句万一,便要占去一座城池,这么可是欺人太甚了些?”
    温珩抬眼,缓缓道,“你如若有同我说不的资本,何必还需如此小心翼翼?”
    一室的和缓刹那之间冷厉紧绷,林程衣袖之下拳头攥得发白,冷冷一笑,“我凌霄宫虽然不至于可以同北陆匹敌,但温相可知,你如今所处乃是我南陆之地!”话音落时,房门砰然一声被人从外撞开,七八带刀的侍从强行闯入,另有几人在外挟持了门口侍卫。
    暖色烛光映衬在亮堂堂的刀刃之上,触目惊心。
    温珩起身,在满室肃杀之中仍亦从容,指尖不紧不慢地抚了抚杯沿,笑道,“是你南陆,又如何?”
    司云眼见这个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两步站到林程的身前。温珩其实从未在外显露过什么,但只栖梧山庄慕禾亲传弟子名号便足以震慑四方,让他小心复小心的戒备。
    “温相自持剑术精妙,可曾想过这世间之大,你亦并非那第一人?”司云沉着嗓子,一挥手屏退感知气氛不对而冲进来的侍卫,亦朝后打了个手势,“温相势大,我们也不能做无打算的来访。只是不知,这回我们有没有与温相谈判的资格……”
    话音落时,侍从已然尽数撤离,洞开的门扉正对敞亮的庭院。
    碎石堆砌的园林小路,青葱树木之间走出一道人影,清丽淡雅,迈步之间行云流水,淡化女子的婉约,自成一派宁静利落。
    眸似清月,缓和而并不至于清高,皎皎月华如渡,从容安宁。
    女子走入室内,只朝温珩浅淡一笑。
    那一霎,温珩眸中倒影恍似精致的瓷人,被人轻轻一敲,寸寸碎裂。
    “阿禾……”

  ☆、第二十五章

洛城到北陆上京海程一来一回,即便是不眠不休也须得一天一夜。
    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堂堂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温珩敛下眸,纵然神色中的震惊转瞬即逝,眨眼间恢复了往昔的笑意,唇色却无法遏制的转淡,隐隐苍白,“师父为何会在这。”
    “适才凌霄宫宫主不是说了么……”慕禾低首收好雨伞,靠放在门边,言语缓慢而真诚。未含半点含沙射影的装腔作势,好似闲话家常的直接,“温相一家独大,便没了谈判一说。洛城左右都是南陆的地域,温相就这么占了去,怕是不合适?”
    林程原本还有些担心,当他遇见主动找上门来的慕禾之时,便是存了赌博之心。
    赌本就有能力扭转一切的慕禾不会多此一举的骗他,更赌那并非空穴来风种种的传闻。而现时现刻,他辨出慕禾语气中分明的立场,与温珩只有在她出现时轻微的动摇,只觉内心缓缓一稳,面色也转晴了不少。“凌霄宫与栖梧山庄皆愿效忠北陆,可我丧弟之初,温相便要夺去麾下最繁华一座城池,实乃相逼太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们也不想同温相闹得两败俱伤。”
    温珩笑得极浅,眸光只是淡淡的落在慕禾身上,“唔,怎么个两败俱伤?”
    林程不敢说,慕禾却敢。她明知温珩隐隐着了性子,却未有半点的触动。
    认真着道,“凌霄宫与栖梧山庄俱不想同朝廷闹翻脸,既不想让朝廷知道,亦不想将城池交出去,法子不就只有一个么?温相何必明知故问。”
    正如温珩调换城主一般,神不知鬼不觉,抹杀他即可。如今境况就算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那北陆军队,便是尽数灭口了又能怎样。
    温珩唇角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几次多番,欲言又止。
    素来应对从容之人,头一回失了声。若画的眉眼,再牵不起一个笑容。
    灯光通明,那极具欺骗性的暖意隔绝了外遭的凄冷。
    慕禾的神情尚且算的上是缓和,只是淡淡说着,“我从未行过谈判之事,亦不懂谈判之道。既然现下温相愿意心平气和好好坐下来谈谈了,那便听听我举荐之人如何?”言罢,也不待温珩应声,便开口,“我举荐太守苏瑜。”
    单纯找来给人使绊子从来都不是慕禾的作风,既然三方权衡,她自然也要为自己这一方作想。洛城是块肥肉,好不容易露出一角,说她没有心思瓜分一份是不可能的。
    苏瑜虽然是北陆势力,但却实为朝政核心之外的编制,不然也不会接下到南陆小小梨镇空守太守之位的苦差。兼之与他两年相处情谊,慕禾发觉苏瑜确为有能之人,更并非温珩信任之人。彼时苏府中冒出来的数十暗卫,监视着他一举一动的,便就是温珩的手笔。
    ”由苏瑜在刺杀林立一案未了结之前暂为执掌洛城城主之位,城内税收供奉理所应当仍归于凌霄宫。温相也提及了那“万一”的隐患,可城主如若是换做了北陆之人,这隐患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不是么?”
    ……
    整整一夜语言之中推来搡去的谈判,最终得出的结果:苏瑜任城主之位,凌霄宫林青,北陆萧顾兼辅佐之职。
    凌霄宫保全一城供奉税收,以及参政权利,算是抢回了大头。最终离开之际,心中虽然对她突然插一脚之事颇有微词,亦能心平气和道一句告辞。
    一夜未眠,慕禾早有些犯困,得见外遭雨势渐歇,便也起了身,意欲离开。
    温珩亦随之撑开伞,伞面摩擦轻缓的一声在寂静庭院中悠悠荡开,似是悠闲。
    “前日花展时,你曾让人代为转告过说,再也莫要相见。”
    慕禾揉着眼睛,点点头,“原本应当如此。”
    熹微晨光之中,无人的空巷中远远传来马蹄声响,并非是策马帅气的驰骋。而是蓝衣少年歪歪扭扭的撑着把伞,闷头牵着马缰一路走来,停在府门前。
    尉淮同样是揉着眼睛,一脸的困倦与不悦,起初并没有看见给门扉遮掩住的温珩,只是闷闷不乐着,“你可算出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少年的嗓音,微微依赖,自然而然说出一声并不会让人觉着唐突的回家。
    慕禾两步上前,代为执了马缰,笑着,“就回。”
    后知后觉,尉淮这才瞧见了温珩,揉着眼睛的手一僵,半晌都没有动弹。
    黛蓝天幕,朦胧水雾之中,他只是看见温珩面容之上血气尽失,惨白若素,更没有舒然人心的笑容。幽暗的眸底,呈现着一种比疲倦更深的倦怠。
    “多亏尉淮的赦免令,渝水才得以被释放出狱。我得此空闲,便再走一趟了洛城。”慕禾利落翻身上马,低首向尉淮递去一只手。
    诚然,尉淮只是在交易中给予慕禾赦免令,却并不知道自己会阴差阳错,打乱了温珩计划筹谋,是个全然不知情者。
    尉淮沉默着跟随上马,纵然对其他事端毫不知情,眸光亦不自觉的避开温珩。
    “陛下为何会给出赦免令?”
    慕禾拉紧僵绳,看出尉淮不自然的沉默,轻松着语气代为道,“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前尘过往一一拖出,尉淮便会知晓,渝水本是情有可原、无罪之人,再要赦免不是正常么?”
    空荡荡的街道,寥寥传来几声打更人的呼声,悠长而绵延,拖出一种别致的韵律。
    在慕禾这个角度,只看到温珩低垂的伞檐,和他微微抿起的唇角。纵然是一个俯视的视角,那唇形轮廓,亦是美好得无以复加。
    忽然就起了谈话的兴致,慕禾并未早早的驱马离去,而是稍稍挺直了背脊开口道,“我曾经唯一的盼头,便是你同祁容公主的大婚。普天同庆之时,便可大赦天下。这么,我才能将渝水赎回来。其实这事儿一直以来都让我介怀,渝水本是因你二者入的狱,到头来却还需要托你二者的福才能出狱。我虽可以不上心尊严面子一事,但这事每每想起来也是打脸得很。如今终于是换了种法子了结,这么实在再好不过了。”
    温珩未答,尉淮沉默,好在她一个人也是可以开开心心地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的。
    “洛城之事,我虽然是刻意搅了局,但从未是抱着复仇之心来找的你。是我抉择之中割舍了林立之命,理所应当,我该补偿凌霄宫些什么。原本你伤我一分,我也该如是伤回去才好。但想想,我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十年,终究是不愿再继续浪费下去了。唔,我已经老大不小的了,只想要份安定些的生活。你既然去了北陆,便好好在那里呆着,做你的驸马亦或者是丞相。来南陆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莫要来找我,也莫来找我南陆的麻烦。”
    “……”
    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慕禾始终没有等到温珩的回答,但想想这都只是她想要说的话,并不见得非要他听进心底,兴许说过了,再不久自己也该忘了当时是个如何的心情。
    最初在醉酒醒后的那日清晨,慕禾自然是将他恨得咬牙切齿。可随着时光迁移,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只需忍耐一月,等到花展那日便可以将之摆脱,多次的暗示恍似也起了些效应。
    不是不恨,而是不愿再将他搁在心尖日夜的记挂。
    ……
    慕禾驱马前行,身后的尉淮悄然贴近了她的背脊,“阿禾,你是不是不会生气的?“
    慕禾本是出着神,听罢莞尔一笑,”怎么可能。“
    “那……以女子的角度,两年前,温珩岂不是对你做了许多过分的事?可你剑术这样好,竟然都不曾伤过他分毫。”
    这样事很匪夷所思么?
    慕禾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马缰,心中缓缓浮出往昔。
    九岁那年,她曾答应过温珩,纵然会是麻烦,也会护着他一辈子。
    十六岁那年,她曾发誓,这永远不会再伤害到他。
    成婚之际,山盟海誓许诺同生共死,白首不相离。
    你可曾爱过一个人,胜过自己的生命?
    盲目而偏执,又怎舍得伤他分毫。
    往昔时过,再度回想之际,那份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仿佛早已淡得消失不见。
    正如慕容凌同他痴恋的姑娘,几年时光,过往宝贝珍惜的信物,也成了无关紧要。
    所以,为何会舍不得伤他分毫呢?
    痴迷之后的愚昧罢了。那时,着实是蠢得厉害。
    韵律的马蹄声一直伴随着走入了梨镇,时间方至晌午,城门口行人寥寥。低矮的城墙,斑驳的石板,同洛城的庄重气派相差甚远,却偏偏与人一份安心。
    正要回身唤一声依靠着她行将睡着的尉淮,烈烈阳光下,慕禾的瞳孔急剧缩小,定格在朝着尉淮,飞射而来的一枚箭矢之上……

  ☆、第二十六章

城门前蝉鸣寥寥,渗透午日的平和。
    最是叫人卸下心防的一刻,突如其来的箭矢让慕禾亦惊了惊,一把拉开尉淮,微微一偏,极度精准任携带杀意的流矢从其肩头之上的空隙错过。
    尉淮被拉得一偏,迷蒙着的眸中一惊,本是要扬起怒容问一句作甚,却睁眼瞧见一枚飞箭极近地偏差而过。尚未反应过来时,慕禾一手扶了他的肩,尉淮只见眼前衣袖纷繁带过,下一刻她便旋身到了他的身后。手心仍捏着马缰,将他环抱在怀中。
    慕禾动作纵然迅速,语速却没有放快多少,轻轻将他往怀里一带,“莫睡了,有伏兵。”
    双腿一夹马肚,本是悠然行步的马顿时撒开蹄子飞奔起来。
    尉淮终于意识到现状,正要开口问一句什么,但见马蹄飞快,行将要踏入城镇之中。本是策马疾驰而来的速度,在即将跨越城墙下阴影与阳光分割线之前,慕禾倏尔一拉马缰,千钧一发之际生生扭转马头方向。
    马嘶鸣着扬起前蹄,于此同时,城墙之前空无一人、方圆三丈地范围,飞箭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落下,力道之大来势之猛,甚至有数道刺入青石板的地面。
    尉淮面色猛然煞白,根本来不及看一眼四下埋伏的众人,马头方向便整个偏转,朝着城外方向飞奔而走。
    箭阵不同于其他,一发若是不能得手,再要追击便难了。身边护着龙体金贵的一人,慕禾不想一回身之后引来追击的箭矢,故而才有此引发箭阵的一举。殊不知却将尉淮实打实的惊着了,一路到了山林之中,也不见他开口说过半句话。
    山林是他曾经邀约她见面的山林,清泉凛冽,旁及立着一方颓败的小屋。
    慕禾将马牵到树边系好,才俯身在泉边鞠了一捧水,覆在面容上凉爽了片刻才回眸。望见站在原地,面色有些缓不过来苍白的尉淮,想到什么的笑着,”吓着了么?”
    “你为何不杀了他们?那些……那些大逆不道之人!”尉淮脸色隐隐发青,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慕禾听罢,将手浸到冰凉的泉水之中,“杀人是需要理由的。”
    “我帮你救出了渝水,你为何不能帮我?”这一回就是真的生着气了。
    慕禾摇摇头,不赞同道,“我方才才救过你一命,怎的不算帮你?”
    尉淮被一句话噎住,站在原地,紧绷的身子隐隐轻颤。
    泉水澄清,倒映着慕禾的面容,没有多少慈悲与关切,只是平缓着。
    有些人一旦救起,就成了一辈子的负担。他会困住你,让你心软一次次的迁就。可这个人是尉淮,北陆的皇帝,他身边的水太深太深,一旦被他赖上,她怎还会有安宁之日。
    而且,他不是温珩,他不懂自保。混混沌沌的坐上了王位,却不知底下谁人私心反叛。要护他安稳,实在太难。
    既然不能护到底,越线的援手又有何意义。
    正如那日在医馆,尉淮道,让她留在他身边,护他免于伤害。慕禾提出赦免令要求的同时,也给这一份保护加持了期限:只在他踏上回京船只的那一刻之前。
    梨镇之中没了华大夫与小竹等人,其实回不回去都无甚关系。而尉淮忧心着刺杀一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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