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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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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镇之中没了华大夫与小竹等人,其实回不回去都无甚关系。而尉淮忧心着刺杀一事,更是提都没有提过。
    傍晚之际,慕禾在小屋之中寻到一些用具,洗净了就着泉水煮了一锅鱼汤。
    纵然是不大好吃,但她手艺素来如此,自己也没多挑剔,倒是尉淮喝一口后险些没把舌头吐出来。
    实在无法,慕禾便又去采了些蘑菇,煮了清汤,他这才勉为其难的喝了两口。
    尉淮仍是闹着性子,只是没有像从前那样脾气一来就朝她大声嚷嚷,而是自己靠在树边,耸立的肩膀明显带着置气的疏远。
    慕禾一个人在泉边发呆久了,也觉得这没意思,便主动的凑上前去了。一时没想好要说什么,不自觉拿掰下来的枝桠戳了戳他的衣服。
    尉淮怒,一把揪走自己的衣服,”你走开些,别动我!”
    见他终于回身过来,慕禾赶忙笑笑,丝毫不介意他语气中的发冲,开口问,“我听闻你是同温珩置了气,便离宫出走了,你这气天天生对肺不好。不妨说出来,咱们心平气和的谈过了,就乖乖回北陆不行么?你好歹是皇帝,怎么能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宫。”
    尉淮这回倒是没有一句极快的抵触过来,呼吸都是缓的,似乎当真没有半点火气。
    就在慕禾以为这个话题开得不好,预备换掉之际,他才开口,声音微微低哑,“你是不是也觉着,我不适合当皇帝?”
    慕禾稍稍一怔。
    其实皇帝这个位置,实在是不挑人的。如若是太平盛世,民心凝聚,有忠臣栋梁。再废的废材也可以在这宝座上,安安稳稳的废完他们的一辈子。总的来说尉淮也不算是多么废的废材,不过是太嫩了些而已,孩子气都没有褪干净。
    这种时候,若是有人对他怀有二心,他的“不合适”才算显露出来。
    偏头想了好一阵,慕禾才道,”你要听实话?”
    尉淮脸色一沉。
    慕禾笑了,并未将之当做是一国之主,而是寻常人的随意,“不愿意听实话,就不要问嘛。”枝桠拨弄一下安稳的火苗,“我不能跟你去北陆,却可以同你说一下真心的建议。我以为你能依赖之人,便是曾经的温相,温辰了。他纵然是请辞,多年来的余威仍在。若是同他亲近,任他坚定站在你这方,你这皇位便不会有问题的。”
    “为何不是温珩?他才是一直鼎力辅佐我的恩师。”
    火光照耀之中,尉淮偏头过来,眸光熠熠的将她望着,神情之中难得的认真与耐心。
    进谏之人就是有这样的难处,当权者以俯瞰的角度思考,不会单纯的听取一句进谏,非要你述说分明,将他说服才可。殊不知,进谏者不能太拼命干当权者一般超然物外,身处其中而受了太多的牵绊,当权者的追问就显得无从回答了。
    为何不是温珩?
    北陆先帝突然驾崩之后,王储之间争得头破血流,尉淮稀里糊涂被推上了那个位置,全靠温家的扶持。而温珩更曾是他的太傅,依他那个性子,会将这扶持当做是授业师徒间情谊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扶他上位的毕竟是对皇室一生忠心的温辰,温珩能力有余,从其态度而言,却不见得对他有多少敬畏。两者之间择忠心者信任,不是理所应当之事么?
    温珩欲夺去洛城,甚至不曾告知过尉淮。他自主性太强,尉淮也没那个能力将他控在手心。所谓棋子,如若脱离掌控又能有何用处?
    但尉淮语气之中对待温珩,总是眷顾有佳。慕禾若是当着他的面说温珩不好,一则有挑拨离间之嫌,二则有私心迁怒之疑。
    慕禾故作轻松,“我曾在上京待过两年,以为温辰温相沉稳可靠,便想要举荐一番而已。至于温珩,哈哈,我不是不待见他吗。”
    尉淮兀自嘟囔了两句,并没有再追问。
    慕禾再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旁的事端,说着说着,尉淮忽而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声冷。
    慕禾起身看火,被催促了两声,只得跑去捡柴火。
    回来的时候尉淮就已经睡着了,皱着眉头似是睡得并不安稳。慕禾将外衣脱下给他盖上,山林之中的夜风偏凉,她若是就这么睡了定然是会伤风的。
    在火堆前坐着愈发的昏昏欲睡,慕禾再醒神之际,估摸还未到三更天。
    抱了抱自己的手臂仍觉着有些冷,便起了身,往小泉边上走去。
    彼时月光正好浮出云头,漫漫撒下澄澈的空灵,倒映在湖底犹若明镜。
    林中安静,偶尔冒出三两虫鸣,慕禾轻轻活动活动了手脚,跃上小泉边缘,自水中冒出来的青石……
    尉淮脑中昏沉,好似浸在水中沉浮的难受,悠悠转醒之际才发觉身边早没了慕禾的身影,心中一急便霍然清醒坐起身来。
    然还没来得及抽离开身上盖着的慕禾的外衣,眸光在月光萦绕的小泉之上落定,整个人便是一呆,目瞪口呆怔在原地。
    林中空寂,隐藏在未得驱散的黑暗背后,整个视野之内唯有那一汪泉,水光粼粼,因为月华轻渡而平添三分空灵温柔,安宁恍若仙境。
    泉水明镜之上,有人翩然起舞,素衣宁静而温柔。姿态唯美若仙,却不曾清高遗世,恍似眷恋的浅淡温存,挥袖与回眸之间,皆做万般缱绻,蕴着让人心动、心疼的欢喜。
    “阿禾……”尉淮微微失着神,心跳乱了节拍,只想伸手抓住那若蝶翩然起舞的女子。
    不晓是何时,不自觉的靠近,等尉淮意识到时,他已经来到了慕禾的身边。
    慕禾早知他的临近,却没有说什么,缓缓止了动作,面上一热,似乎有些窘迫。
    这支舞她还从未跳给旁人看过,纵然是无意之间给尉淮瞧见的,却还是让她心底有微微的异样。
    正要问一句可是她吵到他睡觉了,腰间一紧,尉淮贴身过来,将她抱了满怀。
    少年的声音似是梦中的呢喃,在他耳边轻轻问着,“阿禾,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第二十七章

慕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如若尉淮像是从前一般冷着脸呵斥她,用责问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她定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如今少年轻轻枕着她的肩,纵然会让她滋生介怀男女授受不亲的退却感,但听得他那番的呢喃后,心中缓缓一软,竟不敢将态度摆得太过冷然,伤了他一颗心。
    挺直着背,任尉淮抱着。其实也是因为一刹那的无措,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好半晌才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干咳一声,“唔,你别太靠着我,我站不住了。”
    慕禾原本就是站在小泉边,临近浅谈的地方都是鹅卵石,稍稍施力踏上去则容易滑动,这种地方才好练习身法。可自打尉淮抱上来后,就一个劲的往她身上靠。头枕着她的肩膀,浑似整个身子的力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慕禾开始没想到是这样,只是腰部暗自施力撑着,后来发觉越来越沉,才忍不住开口。
    尉淮似乎恩了一声,头微微一动,就要站直身。然他脚步一退,似乎是踏着鹅卵石滑了下,本来只是个极小的趔趄,可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往下瘫倒下去。
    慕禾意外之下赶忙搀扶住他,施力太晚反倒是被他帯着摔了下去,脸颊蹭到旁及一块岩石的边角,霎时就见了血。
    慕禾半压在尉淮的身上,浅浅的泉水浸湿了两者的衣裳。尉淮身子僵硬着往旁边退了一下,面色红得有些不正常。
    慕禾伸手探了下他的脖颈,脸色微微一凝。紧接着一个伸手将之从水中扯起来,沉着嗓子,“病了怎么不做声?!”
    尉淮被这一声吓得一缩脖子,迷蒙着湿润的眼无辜的将她望着。
    慕禾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亦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深深的吸了口气,扶着他到岩石边上坐着,“你在这坐着,我去牵来马,然后我们回医馆。”
    尉淮当真老实巴交的往那坐了,纵然心里千般不愿再回那个让人后怕的小镇,却因为慕禾头一回的变脸而有些发怯。”华大夫不会睡了吗?“
    “他不在医馆了。”
    泉边的风一阵冷过一阵,兼之衣服方才又湿了,尉淮微微缩着身子,冷得发抖,”他去哪了?”
    “栖梧山庄。”慕禾牵着马走过来,俯身又看了看尉淮的面色,才道,“你自己能骑马么?夜里的山路不好走,我在前面牵着马会安全一些。”
    尉淮张了张嘴,”应该可以。”
    慕禾一瞬没有动弹,认真道,“不要逞能,如果头晕得厉害就说不能骑。这种山路,万一摔了怎么办?“
    尉淮被说得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的发火道,“那不然怎么办?不能骑马的话,总不能你背我下山吧!”
    慕禾的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可以背你。”
    “说什么鬼话,我可是男子,你一个女子……”尉淮支支吾吾。
    “从前温珩生病的时候,也是我背他下山的,栖梧山庄的路比这难走多了,你不用担心这一点。只不过你若是放不下自尊心的话,我就只能把你绑在马背上拖下去了,你选一个。”
    “……”
    慕禾算是明白了,尉淮其实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性子。难怪温珩对他不温不火的,反倒叫他死心塌地……
    不晓得是被人背着新鲜了,还是太冷了,尉淮明显比刚才精神一些,快走到城门的时候甚至还有闲心问,“不知道那些箭被清理干净了没?”
    慕禾没说的是,她背温珩那都是他十三岁之前的事。等十三岁之后他们就搬去栖梧山庄了,哪里还用这样折腾。
    慕禾累得不想吭声,兀自暗暗调节气息,抬头看一眼城门,正要回答。又想人尉淮在她背后居高临下、视野更宽阔,做什么要闲的没事干问自己,嫌她不够累么?
    想着华大夫不再担心他身子金贵,病情恶化本来就心塞,看他这么悠哉,便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看么?”
    “你今天态度怎的这样差?“一顿,”唔,我快掉下去了。”
    慕禾微微气沉丹田,咬着牙再将之掂了下,环紧,才道,“我想凶你么?我都心塞死了。你说你出来一趟生几次病了,三次!身子不好不要在外面乱跑,没人跟你说过么?”
    “又不是我想病的!”
    “那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拖累的是谁。”
    尉淮登时真怒了,“我明天就回去行了吧!!”
    慕禾平静地表达了不屑,“你在逗我么?你明天能爬起床就不错了。”
    行至街道,白日的箭矢早被清理干净,家家户户屋门紧闭,一派望过去连街尾的风月场所都关了门。
    遥遥的,只有街道中一家酒店二楼开了半扇窗,隐隐透出些昏黄的烛光。那样色泽,在一派月光冷华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清风刮起两片儿叶,端的空寂可怖。
    尉淮不晓得是不是突然之间头晕了,竟然半晌都没有接话。
    慕禾怕他被自己气晕过去,便回了下头,“你怎么了?做什么突然不吭声了?怪恐怖的。”
    尉淮趴在她肩上,“你脸受伤了,我才注意到。怎么弄的?”
    本就是锋利切割的口子,将血拭去之后,大晚上的很难瞧出来,所以最初尉淮并没有瞧见。直到方才他想要挣扎着从慕禾的背上跳下来,歪动了一下才看到她脸上重新溢血的伤口。
    慕禾默了一下,开始是不想搭话的,但是街上气氛着实有些怕人。所以纵然有些累,还是预备说话壮壮胆,“蹭到岩石了。”
    “我弄的?”
    ”……“
    ”会留疤么?”
    慕禾想了想,“应该不会。”她不是疤痕体质,这样的蹭伤不会有事。
    “幸好。”尉淮在慕禾背后动了下,将头枕到她受伤脸颊的那一面的肩膀上,小声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玩的时候,把姐姐的脸划伤了。当时她把我推到水里去,很生气的让人淹死我。其实也就是你这样的伤,不深,但是是在脸上。”
    “姐姐?”
    “祁容公主。她比我大两个月。”尉淮悄悄从背后抱紧了慕禾,“同样是伤在脸上,你不生气么?”
    “……”慕禾觉得回答这个问题都矫情。
    脸颊上忽然袭上一丝温润,软软的,轻轻带过她的伤口。
    慕禾身子微微一僵,片刻后便又头疼着劝阻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这就好比一场恶作剧,你的反应越大,人家恶作剧的兴致也就越高。慕禾不想在小自己这么多的人面前表现出一份无措来,这样的话,大人的从容成熟可都到哪去了?
    暗暗深吸了几口气,才笑出来,像是平素的语态调侃,“你是猫么?这么舔伤口是没用的,唔,还有口水。”
    “是么?”尉淮偏过头,像是仔细瞅了瞅那伤口。
    “……”
    过了阵,“阿禾,我可以亲你么?”
    “……”
    “上次你给都我亲了,再亲一次不行么?”
    这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吧。
    慕禾实在从容不下去的干咳两声,“你生病了,不要传染给我。“
    尉淮埋首在背后轻轻笑了,是因为从他这个角度都可以看见慕禾渐渐泛红的耳根。才知道,她对这样的撒欢竟是最没有抵抗的。
    “病好了就行么?”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慕禾赶紧澄清。
    “谁管你,反正我听到了。”
    “……”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哈哈。”尉淮像是瞬间心情好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没有起初那么蔫蔫的了,“你耳根都红了。”
    “……”慕禾本想无语望苍天,微微抬起的视线却一瞬落定在整条街道那唯一洞开的窗边。
    暖黄的烛火衬染,本是不难想象是有人在。然慕禾抬头望见,独坐在窗边的那一人,容颜似是画中的谪仙般清雅出尘。微微低敛俯视的视线同样落在她的身上,烛光剪影,睫羽之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叫人看不透他的眸光。
    慕禾清清淡淡的扫过温珩的脸,而后就像是看到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物,平静移开眸去。
    ……
    唯独尉淮浑然不觉,“阿禾,我想喝肉粥。”
    “大晚上的,让我哪里给你弄肉去?”
    “肚子饿。”
    “青菜粥将就一下行么?你现在也不能沾油腻。”
    ……
    好不容易熬到医馆,慕禾把尉淮背进房间,又找了两套他之前留在医馆的干净衣服,便揉着肩膀去柜台那里给他抓药。
    慕禾的医术尚可,只是架不住尉淮的身子太金贵,华大夫头两次医他的时候都伤透了脑筋,便叫她心中有些没底了。
    一面升起火炉煎药,慕禾匆匆忙忙也煮了些粥,今个给他吃的蘑菇汤定然是不好饱肚子的。
    粥比药先做好,慕禾自己尝了下味道,再加了两勺白糖,才托着托盘预备将两碗粥端到房间去。
    尉淮的房间被安置在一楼,就是她偶尔会到医馆住的房间。屋前就是个庭院,因为她实在没力气把他拖上二楼的客房,才有了这不得已之举。
    慕禾两手端着托盘便没有举灯,庭院之中月光如许倒也还看得清来路。将前厅医馆的门带拢之际,眼角余光扫到院中站了个人,便下意识的以为是尉淮出来找他了,自然而然的发声问道,“衣服换了么?外面有风,别站着了。”
    院中之人回眸过来,没有应答。

  ☆、第二十八章

彼时月色暗淡,隔着层层竹影,慕禾虽然凭借着那份熟悉之感将温珩认了出来,却也不过匆匆一瞥。
    温珩会来这,实属预料之中。
    梨镇失败的刺杀应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兼之方才在街道上的一见,温珩应该也知道尉淮是病了。他作为北陆臣子,过往再怎么能容着尉淮乱来,这种时候也该将其拎回家了。
    毕竟不是一方的势力,没做一样的考量。慕禾如今的任务就是将尉淮照顾好,等他安安稳稳上了回京的船,也就同渝水的人情两清了。至于别人要不要插手先将尉淮接手过去,那皆是别人的主动,自然轮不到她操心。
    于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温珩,便要端着粥进屋。
    “我来接陛下回宫。”温珩适时地开口。
    慕禾一手开门,一手托盘,稍微顿了下,不慌不忙的应声,“恩,我去告诉他。”
    可是进屋之后,尉淮却已经睡着了。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缩做一团睡的,眼角有些发红,烧还没有褪。
    药还没有煎好,粥也有些烫,慕禾将托盘轻轻放在床边,预备等他稍微休息一下再唤他。自己则半掩了门,走到庭院,压低了声音,“他睡着了,今个受了惊,便让他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喝药的时候再说回京的事吧。”
    这么交代了一句,慕禾脚下未停,担心厨房那里正在煎的药,打算再去看看。
    月色暂隐云后,风吹草动,侧身的一瞬间,慕禾眼眸低垂,余光忽而瞥见屋顶有人一晃而过,紧接着破空的箭矢迎面射来……
    箭矢方向微偏,既会给她逼近的压迫之感,但实际角度而言却是指着屋中之人,意在将之下意识的逼退。
    慕禾手中无物抵挡,箭矢来得又急,云袖微动,正要抬手。
    面前却忽有清风拂面,月光被倏尔临近的身影遮掩,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出,在她伸手之前,恍似并没有承受多少力道般一把握住箭头……
    慕禾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温珩一眼,徒手抓住势带凌厉的箭矢,自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殷红的血液很快便自其指缝中溢出。
    三棱箭,箭头带倒钩和血槽,杀伤力大,放血也快。纵然是伤在手上,也算是严重的情况了。
    可她作为旁观者,神色却并无动容,下一刻屋顶树边的枝叶轻动,便自然吸开了她的注意。
    刺杀者孜孜不倦之态度终于让她烦躁起来,往旁边迈开一步,避开温珩,嘱咐一句,“你注意着尉淮。”便要去追暗杀之人。
    “阿禾……”温珩忽而出声唤住她。
    慕禾想起院子那边连着四通八达的小巷道,暗杀者失手之后无论随意往哪里一窜都不好找,微微头疼,一时间便也迟疑着顿下。
    回眸时,温珩的神色微微一亮,似是有些惊讶于她当真会留下。半晌后才低声道,“我也受伤了。”
    慕禾淡淡瞧他一眼,“我看到了。”既无冷漠,也无关切。
    思绪漫漫思及邻院房屋修建得都甚高,以此居高追踪或许还有一试的余地。心中打定主意,故而言语时,人已经到了阶梯之下。
    可再进一步,手腕却给人扣住,不轻不缓的力道,偏偏能适好止了她的步伐。
    “你不要去。北陆实况复杂,阿禾,你不要再介入了。”
    慕禾没有回头,本是想要径直甩开他的手,可一下的挣扎竟然不能撼动其力道分毫。这么再一停顿的片刻,屋顶那边树影的摇曳都几乎平息。手腕边传来强烈的束缚之感,更是让她心生一股极度不悦的抵抗。
    眸光带过阶梯下的灯台,瞧见其上一贯挂着的练习用钝剑。只不过一个旋身的随意,行云流水抽剑回刺。
    敛下眼,一剑毫无预兆,却扎扎实实的割在了温珩的手臂上。
    钝剑的伤会比锋利刀刃的割上痛得多,慕禾的剑身又正要敲击在关节,当即便将温珩的手震开。
    从头到尾,一句”放开“,亦或是一个冷淡眼神的警告都不曾给过。那一剑的干净利落与刻意泄愤般的伤害并不一般,只是为了挣脱能做到的最快捷的方式。而这样恰恰才是最伤人的。
    仿佛对他的伤害,在她的心中已经无关紧要到无需考虑的地步。
    ……
    嗤啦的一声,是剑刃划破了袖口。昭然的显露出其上簇新的伤痕。并不算深,却因为是钝剑切口,瞧着血肉模糊的可怖。
    那一刹那,温珩眸中轻轻的恍惚并着愕然,望入慕禾蕴着强烈戒备与抵抗的眼底,忘了呼吸般,极轻的屏息。
    “我怎会恨你。”
    心底深处瑟缩,行将瓦解之时,似是救赎般轻轻回响起一句呢喃。可容他极快极快的,压抑住适才一瞬决堤而出的不安。想要沉静下来,面色却无法自控的苍白。
    嘴唇微动,欲要在这徒然对立紧绷的气氛之中道出一句解释,可面前慕禾却不过在挣脱他之后,淡然收剑,转身走远。
    慕禾心思全在追杀者身上,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给温珩的那一剑,乃是这十多年来,唯一一次刻意予他的伤害。
    然而方至墙根,背后忽然剑光一闪,慕禾心中警铃大作地堪堪闪身避让,手中厚重的剑身叮的一声碰撞上一处微沉的力道。心中一沉,颦眉望着执剑贴近的温珩,迫不得已停下脚步,举剑回防。
    被几次逼停,最终只能舍弃追踪,让慕禾也抑不住上了火,更是不能理解温珩反常的行为,一剑挥出的间隙,压低声音道,“你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那可是刺杀你家陛下之人!”
    慕禾每三剑之中必有一剑落在其身上,除此之外,却是她渐渐被逼下围墙。温珩的剑招舍去防备,只求将其逼退的进攻,偏执得要将她拉回来。
    “我自然知晓,更知晓你连栖梧山庄之事都可全然不去过问,却要插手北陆之事。你便是可以为尉淮,做到如此地步么?”不知是否是因为痛楚,他的声音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钝剑的切口不深,然慕禾下手还是着了力气的,无数的伤口同时崩裂的痛楚并非常人所能忍受。温珩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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