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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独步-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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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蘩祁长长地呼出几口气,“幸好幸好。”
  步微行拽住她的手,拉她进了巷子口。
  一面走,他沉声道:“为什么偷摸着进门,不让杨氏察觉?”
  说到这儿,霍蘩祁才奇怪,“她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说什么我已经死了,还拿石头砸我……”
  男人要转身回去,霍蘩祁拽住他的手,“干什么去?”
  “拿石头砸死她。”
  霍蘩祁“噗”一声,“今日先算了,反正只是一颗小石头,没怎么样,我看她要搬大的,就先溜了。”
  说罢,见男人抿着薄唇,怒火未消,霍蘩祁笑眯眯地抱住他的胳膊,“你说,她的反应是不是很有意思?”
  步微行冷笑,“意思是,她便是那个雇佣山贼将你浸猪笼的幕后主使。”
  这个霍蘩祁倒是不知道,微微一怔,“什么?”
  “她们母女狼狈为奸,一个害了你母亲,一个又要来害你性命,孤要说得更明白,你才听得懂么?再要胡闹,孤收回那些话,立即出面杀了她们。”
  霍蘩祁哽住了。
  她讨好地摇了摇男人的手指,“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胡闹了,真的真的,你让我自己再玩一会儿好不好?”
  步微行不同意。
  她拉长了脸,“那我保证,下一步做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她做了这般保证,他就权且再纵容她一回。这个女人皮厚,竟敢从树上往下跳,若不是他放不下心跟来看,真不知该被她闹出什么祸端。
  霍蘩祁把脸贴着他的胸口,嘿嘿傻笑,“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跳了,一回生二回熟。”见男人的愈发沉得可怕,她赶紧摸摸他的脸,“你接住我了嘛!”
  “……”
  她是个遗腹子,从小没有阿爹,方才在树上,明知不会有人来,却暗暗许愿,要是有人接住她了,她就……对他好一辈子。
  然后,他就来了。
  是不是天意霍蘩祁不知道,反正,他是赖不掉的了。


第59章 闹鬼
  步微行不满他现在不能露面; 这个女人显然是不愿在人前承认他,这倒罢了,他顺着她的心意; 后到了几日; 却听她念了一路,听意思; 是要让他晚到个十天半月怕才能甘心。
  听了半路,他冷哼一声; 抽开了手。
  霍蘩祁一愣; 只见男人转身进了一条深巷; 吱呀的开门声,然后,修长的玄色身影; 被夜色吞没。她扬起头,只见一树莹光粲然如月,轻红浅白,隔着数进的院落; 里头有潺湲而过的溪水声,她微微凛然,原来他住在她的隔壁。
  费尽心思; 却不愿教她察觉,仅是为了全她的心意。她一门心思要找杨氏母女报仇雪恨,却让他受委屈了。
  霍蘩祁张了张嘴,哑然地望着那一堵拦住她去路的青墙; 心头漫过难以言说的涩然。
  是她不好,是她不对,倏忽了他的感受,一见面便从树上跳下来,还让他担心了……霍蘩祁检讨半晌,听自己门前的开门声,侍女在里头应着,一呼一答。
  霍蘩祁急急忙忙溜到后门,闪身钻了进去。
  侍女出来开门,只见一个轩然若朝霞举的年轻男人,拎着一只竹篮,候在槛外,侍女诧异地问:“公子是谁?”
  桑田赧然,“实不相瞒,在下是这家原主人的旧交,数月之前她便失踪了,我也派人找过,一直没有音讯,听闻此宅有了新主人,所以特意来问问。不知道您家的新主人,方不方便见我一面。”
  侍女疑惑道:“您与旧主人关系密切么?”
  桑田“嗯”一声,颔首道:“是总角之交。”
  侍女点头,“待我去问询,不过男女有别,见面最早得等到明日。”
  “应该的。”
  侍女进门,问了霍蘩祁的意思,再出来答话,“我们主人说,她近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烦请公子您等上数日,她也有些话想对您说。”
  “好。”桑田将竹篮给侍女,便告辞退了。
  侍女拎着竹篮,将东西交给霍蘩祁,霍蘩祁把眼一瞅,竟然是杏仁蛋酥,她从小最爱吃的东西,只要她一哭闹,桑田哥哥便给她买糕点吃,原来他不辞辛苦大晚上亲自送东西来,是猜到她回来了?
  不过——
  她从小喜欢感激桑二哥,可现下霍茵成了他的妾室,要找霍茵麻烦,难免惊动桑田。到时候万一他护着霍茵,她岂不是要同桑田也刀兵相向了?
  霍蘩祁微感懊恼,怕是要将步微行和桑田一并得罪了,今晚真让人头疼。
  侍女轻轻抿唇,笑靥如花,“女郎,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烦扰?”
  霍蘩祁撑着手肘,闻言扬起眼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侍女江月笑道:“殿下来了之后,嘱咐婢子不能说出去,不让您知道,分明是想哄着您高兴呢。婢子也清楚,他就算答应了您什么,也放不下心的,您何必为了一点点小事与他闹不愉快?”
  霍蘩祁苦涩地捂住了脸,“我没想与他闹不开心啊,我本来……”
  本来想带着他回祖地,祭告父母双亲的,告诉他们,她找到喜欢的人了,他是她的如意郎君啊。
  她是不想他插手她的家务事,因为只要他一经手,这案子顷刻便能结了。可结得太轻易,杨氏母女恶事做尽,不吃点苦头怎么能行。
  听着她嘀嘀咕咕说了大串,江月掩住红唇,眼波流转,“那我将您这番话转告他一声可不可以?”
  霍蘩祁挥袖,“随意罢,哎,最多我认错,我服输!”
  杨氏战战兢兢过了一晚,提着灯笼出门,一无所获之后,便又提着灯笼折转回来,一进门,霍老大却已经睡了,鼾声如雷,杨氏不耐烦,气得踢了他一脚,出门去换了厢房睡。
  这一晚可算是匆匆忙忙过了,可这事没完。
  霍茵始终得不到桑田的垂青,加之近来心火浮躁,内火旺盛,请了大夫,看诊之后开了药方,谁知药拿到霍茵手上,她看到那刺眼的“野蔷薇”三字,便骇得扔了药包。
  “老匹夫!作弄我!”
  桑家的侍女自是大惑不解,那药方上确实没有写野蔷薇,许是抓药的人记错了?不过是个小病,抓错了药也没有大碍,何况这蔷薇用在此处未为不可,她们自是不懂霍茵的焦躁和恐惧。
  除此之外,那桑夫人命人从外头购置了一些盆花,命人摆着院里头,霍茵由侍女搀着出门,原本柔柔顺顺,想问婆婆安,却扭头见那一盆一盆的蔷薇花被搬入府苑,勃然变色。
  桑夫人见她脸色苍白无比,担忧她身子不好,让她回去歇憩。
  霍茵声音发抖,“娘,您这是……”
  桑夫人笑道:“有人在外头低价卖花,尤其这蔷薇,又好看又便宜,正巧桑田也喜欢,我让人搬了一些进你的院子,兴许他看了,能多顾着你几眼呢。”
  桑夫人因不知桑田被人暗算一事,以为儿子是欢欢喜喜要抬了这房小妾,却不晓得为何进门后桑田对霍茵冷眼交加、不予理会,自然心急,桑田这个年纪还未留下子嗣,是她心里的一块心病,这些年老大的身子骨又不好,桑家以后自然是要落在老二的头上的,桑夫人便盼着霍茵身子好了,即便是生个庶子,也比现在好,他们又不高门富贵,嫡庶之别虽也计较,却也不是大过天的事。
  说罢,桑夫人唉声叹气起来,“阿茵,你脸色不好,早些回去歇着罢。”
  “是,多谢娘。”
  霍茵觉得自己多心了,暂且不愿想野蔷薇的事,但没过得两日,杨氏又来了,这回便是来诉苦的。
  “女儿,家中怕是生了邪祟。”杨氏满眼青黑,仿佛几日不眠不休了,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来叨扰霍茵,“娘能不能同你在桑家住几天?”
  霍茵怔愣,“阿娘,您说什么,这是我婆家,我也不过是个小妾,您怎么能住这儿?再说您来了,阿爹该上哪儿?”
  杨氏说的“邪祟”到底是什么,霍茵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当日霍蘩祁要跟着权贵离开芙蓉镇,她心生不甘,嫉妒霍蘩祁得了如此奇遇,得到了如此人物的青睐,杨氏为了给她出气,勾搭山贼,雇了两人将霍蘩祁套入竹笼沉下了水。
  因着白氏在霍家十余年,勾得霍老大心魂荡漾,连香消玉殒了还教人无时忘怀,杨氏视白氏不洁,是狐媚子下三滥,便用对付淫|妇的法子害了霍蘩祁,照理说本该一刀杀了才算了事。
  霍茵听杨氏说罢,不禁埋怨起来。
  杨氏推了她一把,不可置信,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了桑家富贵,就不稀罕为娘的了?当日要不是娘在一旁帮衬,你哪能强|暴了桑田?”
  要说口蜜腹剑,霍茵比杨氏是自愧不如,虽不愿接纳杨氏到桑家来住,却也不愿撕破脸,便委婉好言相劝:“哪来什么邪祟,娘近来是夜里又做噩梦了么?”
  杨氏跺脚,“是做噩梦便好了。这几日霍家到处透着一股古怪。”
  夜里杨氏听到树杈上有尖锐的鸟叫,刺耳得她翻来覆去,忍不得,提着灯出门去寻,那风一吹,叶子直往井里刮,杨氏惊骇极了,可上前去往井里探去,黑魆魆的不见五指,什么也瞧不着,杨氏心说自己又疑神疑鬼了,便折身要走,岂料衣裳似被什么勾住了,便像是身后跟着个什么东西,用手牢牢地拽住了她的褙子,杨氏心惊肉跳地大吼一声。
  霍老大抄着家伙推开门,只见杨氏跌坐在地,满脸泪痕,手无助地扒着泥灰,“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们母女的死跟我无关……”
  霍老大细细一听,只恐猜测成了真,惊恐地一把揪起杨氏的衣襟,“你说什么?”
  杨氏瞧见霍老大那张黝黑的脸孔,登时心思回拢,一把推开他,“有鬼!”
  霍老大怕鬼怕得厉害,忙不迭跟着杨氏抱头鼠窜。
  那霍家上下乱成了一锅粥,隔三差五便闹出些动静来。
  杨氏新买的鱼,已挖了眼珠子,她出去找拔刀,回来时,鱼却在砧板上活蹦乱跳;
  下人喂的兔子不慎掉河里淹死了,翌日却能出现在笼子里安静地吃草;
  平白无故,杨氏从井里打水,提上来却成了一桶血!
  霍茵听罢,脸色惨白,哆嗦着攀住了杨氏的胳膊,“阿娘,我、我这里也有!”
  杨氏困惑,心焦地问她这里又闹了什么事,霍茵自知瞒无可瞒,只得将野蔷薇的事和盘托出,杨氏到了此时方知,白氏是死于霍茵之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霍茵将脸埋入掌心,泪水簌簌地沿着指尖滚落,“我是真不知,大夫说白氏用不得寒凉之物,我便只想着用野蔷薇折腾折腾那狐狸精,教她多躺几个月,可没想到药下重了,那狐狸精没命死了……阿娘,我是真不知!一定、一定是她们冤魂母女回来索命了!一定是!”
  杨氏早有这可怕的揣测,听霍茵一说,更是瑟瑟发抖,“不、不会的!死人怎么奈何得了活人!咱不能怕,不能自乱阵脚!”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杨氏面对女儿惊恐的梨花含雨的脸颊,心里恐慌一阵,自己是半老的身子,一辈子也就这般过了,可女儿才刚进桑家大门,只要守好夫婿,将来却还有大半辈子好日子过。她自己死了不打紧,女儿可不能受牵连。
  杨氏推开霍茵,摸着脸,强迫自己冷静,“你让为娘的好好想想,仔细想想。我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她离了桑家,沿着芙蓉镇西街走了一趟,只见摆摊儿的算命先生正要收了小摊,眼中光芒一炽,忙碎步跟上去,待要问,那算命的一见她,登时满脸晦气甩着衣袖朝后头躲,“印堂黑如炭头,休要近前!这不是家里闹鬼,那便是大白日撞了邪了!”
  杨氏一听,惊吓之余,又似真正儿地找着了救星,“求、求先生救命!”
  杨氏拜倒下来,凄凄惨惨地痛哭,一面哭,一面将那两粒银子拍在他的八卦图上。
  算命的目露精光,见此嘿嘿一笑,便坐了下来,“有钱,这生意我便做了,过来过来,老夫给你算算。”


第60章 求婚
  杨氏如蒙大恩; 又是磕头又是送银钱,好容易坐下,让那算命先生端凝瞅了几眼; 掐指头一算; 忽地脸色一变,两肩一抖; 胡子一颤,惊得杨氏赶紧扣住他的手; 不许人逃之夭夭了。
  算命先生拉着苦脸色; 退也退不得; 只得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长叹一声,抚须道:“夫人你也是; 该当有此一劫啊。”
  杨氏身躯一震,纳罕道:“这是……此话怎讲?”
  算命的一掌拂开她的手,八卦图、黄符纸被他悉数收回木箱之中,爱莫能助地叹道:“前几个月; 有个小姑来我这儿算命,我一看她脸相,就知道是天生的富贵命。当时我便断言了; 这是凤凰命格,将来是保不齐要飞上枝头做皇后的!可您这儿倒好,哎……”
  这算命的轻巧几句,倒像是知晓些什么; 杨氏心思一转,既惊且怕,手狠狠几哆嗦,“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摇头道:“夫人妨碍了凤凰命星落位,那定然是要遭灭顶之灾的!”
  他煞有介事这么一说,杨氏却始终不信,“先生,您是……同老妇人说笑的么,咱们这儿,哪有什么凤凰,哪有什么皇后……”
  旁的她大可听一听,说那霍蘩祁是天生后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杨氏心道,许是这人收敛了霍蘩祁的钱财,特意说上几句好话与她听的,此时也不好反口,对她也这般说了。
  杨氏囫囵听罢,恨声恨气地将他的手抽开,一把将银钱兜回怀里,说了人不爱听的话,自是一个子儿也不能给,杨氏吝啬地揣了回走,算命的要叫住她,杨氏虽心底犹豫,却不肯听,说什么也不愿相信霍蘩祁是什么凰命。
  算命先生朗声长叹:“夫人,逆天行事,难免反噬自身!”
  “……”
  杨氏咬一咬牙,啐了这人一口,握紧了银子回府,却没见身后的人笑吟吟地捂住了鼓鼓的一包钱袋。
  这一回府,霍家又生了奇事。
  杨氏的绣楼里,那一串串丝线被扯得到处都是,这都是才进货回来的雪钱丝,因着一次囤这么多货,价格高昂,她费心费力,花了数日功夫才理顺了线头,缝了几匹银光缎的,可眼下缝好的那一半也被扯拽得七零八落,横在脚底下,险些绊了霍老大一跟头。
  绣楼的钥匙只有霍老大和杨氏有,杨氏见状,又气又恨,只狠狠地打霍老大的背,“你这个天杀的!天杀的!”
  霍老大何其无辜,只觉得近来府中不太平,不是闹鬼就是闹贼,这婆娘怕也是要疯了,这日又被指指点点地冤枉叱责,难得男子气概上头,同杨氏打了一场,杨氏是女流之辈,除了抓挠也不会旁的,须臾功夫便已黔驴技穷,霍老大火气一来,一巴掌打得杨氏眼冒金星、跌坐在地嚎啕不止。
  霍老大冷眼瞧着,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这一摔,便是数日不曾归府。
  杨氏怄火,躺了几日,家中是不再闹事了,可她心思不静,被霍老大如此欺负,可叹娘家无人,她竟不能硬气一回,提着行李便回去。
  何况再一打听,这数日,霍老大竟拿着她赚来的血汗钱日日泡在窑子里,杨氏不能忍,又杀去花楼与之理论,岂料霍老大当时一坛酒下了肚,见着杨氏,十几年积攒的窝囊气一口全出了,踹得杨氏险些魂归黄泉。
  杨氏被雁儿接回府好生将养着,又是补品又是药,几罐子下了肚,没见好,丈夫在外头挥霍,杨氏又只得闲着,怕坐吃山空,不肯再用药。
  她这是外伤心病一块儿发了,急得霍府上下团团转,顷刻之间闹哄成一片,跟着,全芙蓉镇上下也无人不知,霍老大终于脊梁骨硬了一回,且日日流连花楼,与妓子们寻欢作乐,不肯回家面见黄脸婆一事,哄笑霍老大也有今日。
  霍蘩祁听到了,也只当是个笑话。
  杨氏是咎由自取,她便顺水推了一把行舟,让这事态由着它慢慢恶化下去。
  但慢慢恶化下去的,还有她和步微行,都冷了足足五日了,他近来不曾露过面。
  霍蘩祁熬不住了,让江月找了一张梯子,她吃力地攀在墙头看他在隔壁做甚么,只见阿大阿二他们,围着棋桌正在掷骰子玩,枯枝丫杈,重重掩映之间,男人脸色颓白,侧卧于贵妃榻上,缁衣披在肩头,半落半掩,正阖目而睡。
  她暗暗吃了一惊,他……生病了?
  男人忽地,蹙起了如墨的眉宇,捂着唇轻咳嗽了一声。
  明明隔得那么远,霍蘩祁什么声音都不曾听见,但觉着仿佛一声雷鸣落在心坎,险些一脚踩空从梯子上摔下来!
  爬下来时还在想,既然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从不找人通报她一声?
  啊,是了,她曾央着他不要露面来着,不要让人发觉来着!
  霍蘩祁懊恼着坐在木梯的一截坎儿上,用力砸了下脑袋。怪自己。
  江月温笑道:“女郎,您怎么了?”
  霍蘩祁咬唇,“我、我去隔壁瞧瞧,你不用等我用晚膳了。”
  江月“嗯”一声,霍蘩祁长吐出一口气,披了件滚红烫金的长氅,一路低着脑袋,敲开了步微行的大门,开门的是阿二,他嘻嘻一笑,“霍老板?嗯,您来有何贵干?”
  要说阿二这话有什么问题,便是,他好像装得与自己根本不熟!
  霍蘩祁被噎了一噎,但无心同他闹,“阿行他是不是病了?”
  说罢霍蘩祁拾掇了连衣大帽,压低了脸要往里冲,阿二一只手臂横过门,“哎”一声,阻住她去路,“霍老板,男女有别,您这么不打招呼往里进,怕是让人见了要说闲话。”
  那“说闲话”三字咬得又紧又死,霍蘩祁哪儿还能听不出阿二的心思?
  怪她惹恼了太子殿下,这帮忠心耿耿的下属自然全站在他那边,霍蘩祁知道自己没资格懊火,“可我是真的忧心,你不让我见,至少让我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阿二嘻嘻一笑,“没什么,就是从银陵来,吹了点风,受了点寒,发了点烧,旧疾复发。”
  他说话笑嘻嘻的,越听霍蘩祁便越心急,待听到后四字,心跳骤然一紧,“什么是‘旧疾复发’?”
  阿二抽回手,揉了揉腕子,“以前殿下试了几种刑具,第三种是冰窟,用寒冰铸成的一口封闭棺材,正好一人长、一人宽、一人厚,殿下在里边冻了大半宿,当时冻得满身青紫,差点丢了性命……哎,霍小姑!”
  霍蘩祁等不了,一把撂开阿二的手臂,将人掀倒在旁,正当阿二揉着撞疼的脑袋模糊儿要找人时,她已经风一阵地冲进了里院,一把拂过花木垂杨,只见溪水之畔,池沼汩汩的泉流如泻玉,他安静地侧躺着,眉心紧攒,霍蘩祁风似的扑在他的身旁,没说话,手背急急地贴着他的额头。
  滚烫如火,霍蘩祁哽塞着推了他一把,“阿行?”
  一扭头,只见那群人还在兴高采烈地掷骰子,她咬唇,大嚷道:“你们还杵在那儿玩骰子!叫大夫来啊!”
  无人理会,唯独阿二优哉游哉,摸着撞疼的脑袋趟过来,微笑道:“霍小姑,可是您说的,不许他露面的。”
  “你们!”霍蘩祁现在相信了,他们就是在整自己,气自己!
  她咬咬牙,“我自己去!”
  她撑着竹榻要起身,手腕却被他轻轻一碰,霍蘩祁震惊地回眸,呆若木鸡地趴在他身旁,只见男人微微张开凤眸,清湛若澄空,幽冷若冰雪的眼,似一股初融的山泉自翠微寒峰之间一泻流出,霍蘩祁哽咽着抓住他的手,却怔了一怔。
  他素来身体偏凉,手心更是一年四季都透着一股冰凉,她从不去想为什么,可是此时握着这火热的掌心,却教人更害怕。她紧拉着他的手掌,将他的手心贴住自己的脸颊,柔柔地蹭了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你怎么能瞒着我呢……你身体一直不好是不是,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
  步微行的指腹动了一动,这个素来让她觉得沉稳而强大的男人,原来也会在某个时刻,这么虚弱地卧病在榻,霍蘩祁觉得自己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是什么缘故让她对他一直这么放心,放心到竟时而轻忽怠慢的地步?
  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霍蘩祁哽咽着,用衣袖将泪水擦了,“赶紧去找大夫好不好?我们去找……”
  “不用。”
  他轻启薄唇,霍蘩祁愣愣着望着他,他淡淡道:“以前病过,自己知道该吃什么药,没有大碍。”
  霍蘩祁愣着不说话,步微行敛唇,手指向凉亭,“你看他们那架势,孤像是很严重?”
  好像有道理,他要是真的病得很重,到了严峻的地步,那帮人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光天化日地还在玩骰子。
  霍蘩祁将脸埋入他的掌心,滚烫的泪水宛如烛泪,却倾落不绝,“可他们没心肝。”就算只是小病小灾也不能这么晾着他在一旁啊!
  她的肩膀轻轻颤抖,满是后怕地紧捏着自己的手腕,步微行察觉到一丝疼,眉心更紧了。
  霍蘩祁怕到不行,这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在意到视之如命的人。他不能有一点不测,即便只是皮肉之伤。最让她害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那四样刑具将他的身体破坏到了什么程度。
  “阿行,我……我……我要赶紧嫁给你!”
  哭了这么老久,她忽然憋出这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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