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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暖-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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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语气没什么起伏,把她簪子抽出来,手指动动弄顺她头发,“别乱想,能出什么事。”
琬宜仍觉不对劲,对上他眼睛,“那你为什么突然说要走?”
谢安动作停一下,把她抱起放在地上,“就那么随口一说,瞎较什么真儿。”他食指挑一下她下额,“你是等我出去再洗,还是现在就洗?”
琬宜没理,谢安又笑着摸上她领口,触手滑嫩肌肤,“得,帮帮你。懒丫头。”
“不许闹。”琬宜抓住他手腕,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开口,“今天来找你的人是谁?”
谢安眼波微动,收回手,笑骂她一句,“还没嫁我呢,就操心这么多。以后还不得被你骑脖子上去?”
琬宜了解他,看他这样反应,心里了然七八分,话里带些急躁,“你说不说?”
“得了得了。”谢安抚慰拍拍她后背,俯身亲吻她耳垂,“男人间的事,你别惦记。好好在家里呆着,把自己看顾好,别磕了碰了惹我心疼就够了。”
琬宜静静立着,没动作。谢安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她猜疑,叹口气,手指捏一捏她颈后,“就一个故友。没多大事儿。”
琬宜蹙眉,“好人坏人?”
谢安被她问题逗笑,指节触碰下她额头,玩笑说一句,“我能认识什么好人。”
琬宜仰头,还欲再问,被谢安低头咬一下她唇角,“别瞎惦记。一会水凉了,快洗澡。”
他眼睛漆黑,虽动作温柔,可话音里带着不容分说。琬宜指甲抓一下他手臂,知道再问也无果,干脆推他后背弄出去。谢安回身掐一掐她下巴,“别着急赶我,给你再添几块碳。”
琬宜“噢”一声,手指蹭一下脸颊,转身往回走。两步后,又被叫住,谢安问,“吃饭没?”
她回身,摇摇头。
谢安点头,“我给你做,洗澡后吃了睡一会,晚上要守夜。”
琬宜应一声,却不动了,就傻傻站那儿。谢安笑,摆摆手,才缓回神,想起要走回去。
她只穿一身素色里衣,脚踝露在外面,纤细精致,连接一条脆弱经脉。纤瘦的腰肢,玲珑的,惹人生怜。
谢安一直看她背影,直到听见那边她水花溅起的声音,才有动作。几下弄好炭盆,抬步出去。
门开一条缝,便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的争吵。谢暨声音不耐,谢芙撕心裂肺,带着哭音。
他眉一拧,脚步加快。
离得近了,正看见谢暨红着眼睛,一把掀翻了桌上托盘,还有着灼烫温度的茶水尽数泼在谢芙身上。她抹掉脸上茶叶,低吼对他,近乎悲鸣,“谢暨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大的!”
谢暨冷脸看她,“你别执迷不悟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泼妇都比你强许多!你就是个疯子。”
“我为什么会疯?”谢芙哭着看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谢暨反倒平静下来,“因为你自作自受,可怜之前先是可恨。”他指着门,“滚出去。下次再进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受够了。”谢芙哭着蹲下,抱着头,“可我也想有个家。凭什么一个外姓人都能在家里,但我不能……”
“你说谁是外姓人?”谢安终于开口,“她随夫姓,姓谢。”
谢芙抬起头,泪水从下巴滑落,“可我也姓谢。”
谢暨凉凉开口,“关我们屁事。”
她又把头埋进臂弯,“我也就只想有个家。”
“随你。”谢安过去,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站定,“但不会是这里,永远不会。”
……谢芙终于安静。她不再与人争吵,也没别的过激举动,只是木着脸离开。
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几近于落荒而逃。
谢暨弯身收拾地上狼藉,谢安立在原地待一会,去碗架里拿半碗剩饭,倒锅里。加上油,切好葱花,再打两个鸡蛋进去,没多会就有香味儿。
蛋多饭少,看过去黄澄澄一片,加上碧绿葱花,虽然寻常吃食,却也有独特的诱人之处。谢暨没吃午饭,闻着这味道,直吞口水。
他凑过去,“哥,给谁做的?”
谢安面无表情,“反正不是给你。”
谢暨嘴角下撇,嘟囔一声,“我就知道。”
谢安看他一眼,“愣什么?”他手不耐烦往后指一指,“给我拿点咸肉过来。”
谢暨捂着肚子慢吞吞过去取,拿回来又被吩咐,“切好了,泡上酱,再弄点萝卜丝放旁边。”
“……”他吸一口气,气的要跳脚,但还是得乖乖去做。
“成,反正哥是亲哥,嫂子是亲嫂子。”谢暨拿着刀把肉劈成两半,刀刃砸到菜板上,一声巨响,“我认了。”
谢安把饭盛出来,没理会他那边动静。咸肉萝卜都放在碗边,闻着咸香有食欲,谢安拿另一个碗扣在上面,端着想要出去。谢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他一声,“哥!”
他没回头,“怎么?”
谢暨踌躇一下,说,“今天去小九门找你,好像看见陈磬了。是他?”
谢安沉默一瞬,不做正面回答,“你只需读书,别的不用管。”
谢暨“啊”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谢安却不做停留,直直出去。
他捏一下自己耳朵,也不再多心,跑到架子里偷抓半块酱猪肘塞嘴里,皱眉说一句,“啧,有点咸。”
第40章 三十
谢安做菜不多好吃; 但饿狠了,琬宜倒也吃的一干二净。
外面天光大亮; 谢安找半匹布来; 钉在窗框上给她挡光。正好是玄色的; 挂上后屋里昏暗许多。虽好用; 但到底有些铺张浪费; 琬宜小声说他败家,谢安也不理。
木桶里水刚倒出去,屋里还有些许水汽氤氲; 温暖湿润; 阿黄在耳边打小呼噜; 发出轻微声响,正适合睡觉的气氛。琬宜心里想着事; 本不想合眼; 渐渐却也有了困意。
谢安弄好其余事宜,站在房中看了一圈后; 过去把她被子掖紧,又俯身亲一下她额角,声音轻轻,“想吃的都给你买了,睡一觉起来好好过年。”
琬宜不答话; 只眨眼看他。谢安微微弯唇; 拇指摩挲一下她眉梢; “胡思乱想要不得; 你男人顶天立地。”
琬宜被他逗笑,稍努一下唇,“你好不知羞啊。”
谢安不笑,故作凶狠啃咬她下唇,“再多说一句?不老实就弄你了。”
闻言,她终于安静下来,在谢安注视下闭紧眼。身边男人动作一会,转为靠墙坐着,一条腿塞进她被子里,两人间只挨着薄薄布料。
他呼吸均匀,琬宜留一只耳朵听着,随着节律,过不久就昏昏欲睡。
……杨氏回来时,她才醒不久,坐屋子里梳发。
谢安在外头劈柴,听杨氏问起她在哪,潦草解释几句,说吃冻梨有点着凉,吃了饭去眯一会。杨氏没怀疑,只喃喃自责几句,晚上又多做个汤,看琬宜没明显不舒服,这事便就算罢了。
丰盛晚宴,热了两壶酒,杨氏高兴,也跟着喝了不少。
在正午的炕上吃,桌子四个边,围坐一圈,正中央放一条大鲤鱼。
桌上多是荤菜,另有一盘醋溜白菜和韭黄炒蛋。汤两碗,一碗肉丸疙瘩汤,还有一碗冬瓜山药,清淡的,漂着碧绿葱花,正好解腻。
琬宜和杨氏都坐炕头,脚塞进被子里,吃吃聊聊,时间很快过去。谢安对她们的家长里短插不上话,谢暨就只顾着吃,屋里一时间就只有两个女人的碎碎念。
蜡烛快要灭,谢安把筷子放下,拿钩子把火挑高,看眼桌上,直接出门去蒸饺子。
琬宜看见他动作,手撑着炕跪坐起来,唤一声,“穿件衣裳再走。”
谢安懒得回去拿,展一展臂,“没事,冻不着。”
琬宜不让,推着满嘴羊肉的谢暨,“给你哥送一件。”
杨氏笑着喝一口汤,附和,“就是,没出息,只知道吃。”
谢暨不情不愿,在布巾上擦净手,站起来走几步,不忘回身叼一个鸡腿在嘴里。琬宜看的发笑,把汤里仅剩的一个肉丸捞出来,放他碗里。
刚才一直忙着准备年夜饭,都忘了阿黄,它孤零零在外头饿了小半天,终于趁着谢安出去的空档,从门缝里钻进来,跳炕上去。
琬宜看着它碧绿眼睛,这才想起来,举家团圆之时,就它没吃晚饭。
碗里还有三条小银鱼,琬宜摸摸它背上毛,干脆都给它,扔地上去,阿黄便就又蹿下去,叼着鱼到火炉边上,细嚼慢咽。
杨氏酒量不高,三杯竹叶青后,就有些醉意。她有些热,薄袄子敞开小半,往后靠在窗边,小口吃菜,嘴角带笑。琬宜注意到,笑问一句,“姨母,笑什么呢?”
杨氏捏一下她耳垂,笑意更浓,“我就想着,咱家今年,算是团圆了。”
琬宜喝口汤,含笑点点头。杨氏又说,“要是明年这时候,能多个小娃娃,就更好了。”
“……”琬宜动作一顿,脸竟有些红,她掩饰性含着筷尖,没接话。
“羞什么呢。”杨氏瞧出她不好意思,过去搂着琬宜肩膀到怀里。杨氏性子温柔纯朴,平时没多少话,趁着喜庆时分多喝几口酒,倒有些啰嗦,“谢安早跟我说了,我觉得,这事儿挺好。”
她停一下,又说,“你只管安心就好,嫁妆和聘礼,姨母都出。最后全归你们俩儿,好好过日子就成。”
她话音温柔,里头纵容极过,琬宜愣一瞬,眼眶温热。
煽情气氛没多久,门帘就被掀起,冷风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鼻饺子香。
谢暨任劳任怨把盖着竹帘的铁盆端进来,又反身用脚勾上门。
琬宜往后探头看看,没瞧着谢安,刚想问一句,谢暨便就先答,“我哥不知道去柴房做什么,好像是找东西。别管他,咱们先吃。”
琬宜放下心,跪坐起来把空盘子叠在一起,留出地方放饺子。猪肉白菜和荞麦面的咸菜饺子,薄皮大馅,掀开盖子瞬间涌出腾腾雾气。
在京城,琬宜吃的多是灌汤水饺,这边更多的却是蒸饺。面皮儿发干,没那么水润,却更保留里头菜馅儿香气。谢安跟她说,蒸饺随着醋吃,再拍些蒜末儿,唇齿留香。
白气太浓,谢暨头往前探太多,被熏的捂着眼睛躲开。琬宜笑他几句,自己用筷子去夹,力道控制不好戳破了,馅洒在盆里,又被反过来笑。
吵吵闹闹的,谢安推门进来,外套抖一抖挂在门上,过来揽着琬宜的肩,“怎么了?”
琬宜仰着脖子看他,指指桌上,“夹不出来。”
“小废物蛋儿。”谢安笑,手指放她眼睛底下看看,“刚洗了手。”
琬宜不明所以点头,“噢。”
谢安看她茫然样子,也不解释,再把袖子往上挽一点,直接用手指提着饺子出来。先给杨氏,然后是琬宜,最后给谢暨。阿黄凑过来,谢安眼睛在桌上扫一圈,不耐摆摆手,“没你份儿。”
它委屈,只能又蔫蔫回去啃鱼骨头。
平时吃饭,最多两刻钟,这次却从天黑熬到了快子时。酒菜早就凉了,谢暨挺着肚子倚墙边,懒洋洋枕着手臂小憩。琬宜被谢安劝了几杯酒,困意上头,嘱咐待会一定叫醒她,便就躺下和衣睡了。谢安把她头抬到自己大腿上,手覆着她眼睛,继续和杨氏说话。
杨氏说,“聘礼我五年前就给你准备好了,嫁妆这几天也能拾掇出来。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儿,什么时候能成亲?过完年就二十一了,人家孩子满地爬,你还是个光棍,说出去都丢人。”
谢安手勾一勾额角,“这不有了人了。孩子也快。”
杨氏“嘁”一声,“别给我打溜溜,你就说什么时候?”
谢安敛眉,“等我先找个机会问问她。”
杨氏说,“琬宜脸皮儿薄,你别太直白,她会羞。”
谢安“嗯”一声,又笑起,食指往下,勾勾琬宜下巴,“我就走过场问问。”他顿了顿,拇指往下,悄悄摩挲她颈上的细嫩肌肤,又说,“日子我定,可由不得她不好意思。”
杨氏终于松了脸色,赞赏看他一眼,“这就对了。”
谢安勾勾唇角,垂眸看琬宜睡颜,睫毛轻颤,鼻端呼吸轻柔,对刚才对话浑然不觉。他心底柔软发胀,坏心地用指甲刮一刮她锁骨,被不耐拍下,又去揉捏她耳垂。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动手动脚,怎么都不觉得腻。
屋里安静一会,但不觉冷清,温馨和乐。谢安偏头往外看,窗上还有琬宜前些天剪的窗纸,大红色,喜气洋洋,灯笼光晕温暖热烈,鼻下香气混杂,酒菜的味道,还有她发上独有清香。
时间慢的像是没再流动,是杨氏打破平静,她叹口气,说一句,“辞旧迎新。”谢安点头,视线看向她,杨氏蹙眉,试探问,“你说,现在日子多好,小九门那里……”
她还没说完,谢安便就领会,他打断,“娘,我在考虑。”
对这回答,杨氏先是惊诧,而后便就欣喜。这话题每年都被提起,谢安反应冷淡,这是第一次有肯定回应。她点头,“好好好,这就对了。什么比能安生过日子强?娘现在年纪大了,就想看你们好好的,钱都不重要,别人怎么说也不重要,安心就好。”
琬宜翻了个身,谢安伸手过去把她蹬掉的被子再盖好,微微颔首,“娘,我懂的。”
……子时前一会,琬宜被谢安叫醒。桌面已经收拾好,杨氏在旁边嗑瓜子,她坐起来,揉眼睛笑一下,谢安拍她后脑,“别傻笑,穿衣服出来,带你玩。”
琬宜头发松了,歪斜垮在肩头,她还惺忪着,不明白他意思,“玩什么?”
谢安嫌她慢吞吞,自己扯了外套过来把她裹好,拽下炕,几下穿上鞋子,和她出门。
谢暨蹲在门口对着爆竹左看右看,手里拿着火石,瞪着眼睛不敢点。
琬宜明白过劲儿来,拉着谢安衣角,有些兴奋,“放爆竹?”
谢安“嗯”一声,外衣敞开,把她拢紧怀里抱着,扬着下巴指挥谢暨,“点火啊,等着吃呢?”
琬宜背靠谢安胸前,巴巴看着谢暨,眼含期待。可谢暨真的不敢,手臂伸缩几次,终于站起来跑到谢安身边,嘟囔一声,“哥,还是你去吧。”
谢安吸口气,扒拉他脑袋一下,自己过去。爆竹是一长串,引线就一根,他蹲下去,用手指捻一捻,捡起旁边火石,铁片敲打几下,便就冒出火花儿。
琬宜和谢暨并肩站在房檐底下,捂着耳朵看他背影。肩膀宽阔,腰肢劲瘦,一副好身材。
雪还没化,琬宜盯着他衣摆上粘的一点雪粒瞧,有点出神。谢安走回来,敲她额头一下,“看什么呢?”
琬宜摇摇头,伸手想去拍他下摆,还没动作,就被谢安捂住双耳。
下一瞬,爆竹声响,震耳欲聋。红色碎屑飞舞漫天,硝烟味入鼻,琬宜兴奋瞪大眼,忘了之前事情,只顾看着地面上热烈景色出神。
谢暨也激动,跳起来大喊,被谢安踹一脚,老实许多。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这句诗琬宜小时就会,可直到如今才明白个中滋味。
原来,年还可以这么过。
耳边响声渐渐消失,只剩尘埃在风中飞舞,琬宜揉一揉脸颊,回身仰脸看着谢安。
他神色柔和,伸手把她翘起的一缕额发按下去,微微弯身对上她双眼。
琬宜滞住,谢安笑,唇过去吻她唇角一下,似是叹息说一句,“我们家琬琬十七岁了。”
……明明欢愉气氛,可不知怎的,听他这样喃喃低念,琬宜竟觉得鼻尖一酸,有些想哭。
过去生活不算平静,未来想必也会有不安宁。但至少,她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山。
琬宜眼睛红了,谢安拧眉,忘了说下一句,只顾着去安抚她。谢暨识趣回屋,外面留给他们,天上无月,风不算多冷,甚至难得有些温柔。
这么一折腾,直到睡觉时谢安才想起,话没说完。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们家琬琬十七岁了,是时候嫁人了。”
……
饺子断断续续吃到初五,总算吃完。春东愁眉苦脸过来控诉他几次,谢安也不能再留家里,吃过早饭后,便就去了小九门。
只是这次,心境和以往完全不同。几天而已,再看见这乌烟瘴气之地,他只觉心烦。
二楼拐角处的花瓶不知被谁给弄碎了,架子上空空如也,地面上还残留一片碎瓷。谢安靠着栏杆站一会,便就想要进门。
刚走到门口,春东就噔噔噔跑上来,唤他一声,然后笑嘻嘻给他扔来一个肉包子。谢安接住看一眼,“什么馅?”
春东嘴里鼓鼓囊囊,“猪肉大葱。”
谢安塞回给他,“不吃。”
“……”春东翻个白眼,讪讪接回来,又提起另一件事,“哥,陈磬这几天总来,说想再见见你。”
“懒得理。”谢安拍拍手,神色淡淡,“随他蹦跶。”
“你那天看他一眼就走了,一句话没说,他那针尖心眼儿,肯定心里记恨。”春东咽下嘴里东西,又咬一口,“听说他最近小人得志,不知从哪认了个爹,好像大有来头……哥,你说,他会不会因为那年的事儿,跑来跟咱们算计?”
谢安沉着脸,半晌没说话,目光悠远望着门口,没什么焦点。忽然间,他眼睛一眯,脊背也挺起来。
春东注意到他异常,随着看过去。见个黑色人影,带三个随从,正从马车上下来,要往门口走。是陈磬。
第41章 故人
高瘦男子; 但看着并不多健壮,反倒让人觉得脚步有些发虚。黑色长袍,下摆金线绣边儿; 长相端正; 仅两颊过瘦; 端着是个浊世佳公子做派; 只眼里精光出卖一切。
谢安纹丝未动,春东低骂一句,扬起副虚假笑脸迎出去; “哟,这位谁啊。和以前天差地别,可半点认不出了啊……衣锦还乡了这是?”
陈磬一声轻笑,旁边随从倒厉色站出阻拦,“再出言不逊; 拉你去打板子!这位是李太守家的公子,岂是任你放肆的?”
春东微愣; 而后歪头仔细看他; 语气中说不出的嘲讽,“认了个爹,姓都改了?行啊你。”
陈磬终于开口,微勾唇; “没。认祖归宗而已。”
“噢……”春东牵扯嘴角笑一下; 也懒得再问。拿桌上筷子到茶壶里挑一点茶叶到嘴里嚼; 撩起眼皮儿看他; “那李公子有何贵干啊?”
陈磬放松坐下来,手指在桌上敲打几下,“想见见你们谢三爷。”
“我哥没空。”春东咧嘴,声音却冷,“有空也不见你这卑鄙小人。装的人模狗样,我呸。”
随从吸一口气,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刚要开口骂,被陈磬拦住。他站起来,冲二楼谢安站立处拱拱手,“多年未见,可还好啊。”
谢安没说话,只冷眼看他,过一会,转身走下楼梯。
刚下最后一节,陈磬忽的抓一个茶杯甩过来,力道之大,破风声清晰可闻,冲向谢安右眼。他神色未变,手却迅捷抬起,借着力巧劲儿拨出去,杯子拐了弯砸到墙上,裂声刺耳。
那边静一瞬,拍了几下掌,随后笑起来,“反应还是够快,身手没还回去,不错。”
谢安敛眉,背手走过去,站春东旁边。一张桌子,对面两拨人,看似平静,内里暗流汹涌。
陈磬看着他笑,“怎的,还记恨我?当年那事,我也没落着好不是。”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肩膀处布料堆叠形成褶皱,挤乱了那团连云纹。唇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拜您所赐,程四爷赏我的那四十鞭,到现在还留着疤。”
谢安一腿支起,抱臂看他,陈磬往后和随从对视一眼,笑开,“每次有女人在我身上爬,都吓得脸上没血色。跟我说,罄爷……您这身上怎么有许多条龙纹?”
他当笑话讲,可话落,屋内鸦雀无声。
谢安终于开口,淡淡道,“李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这句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死过一次,怕什么。”陈磬手撑着桌子,往前俯身,抬眼时额上有浅浅纹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兄弟这几年,、可是到哪儿都念着你。这不,一落了定了,巴巴就回来寻你……”
谢安抬手打断,“不敢当。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当年事早过去,两不相欠。”
“可别。”陈磬脸上一闪而过阴狠,转而又是笑,“被打了半死,然后像条狗一样丢出去,这事,我这辈子可忘不了。”他舌在嘴里转一圈,玩味叫他名字,“谢三爷……”
春东忍不住,手拍桌子,咬牙切齿骂他,“你他娘的贱不贱,当年程四爷为什么罚你,心里没点数?那时康威还活着,想另起炉灶频频找事,小九门差点被人一锅端了的时候,是谁背信弃义临阵倒戈,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以为投奔了新东家就能飞黄腾达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陈磬脸色不好,春东眼盯着他,“乱葬岗的野狗怎么就没把你给咬死?”
随从瞪眼喊一句,“住口!”随后二人齐齐拔刀,将面冷如冰的陈磬护在身后。
谢安依旧挺背站着,脸上半分波澜也无。春东不甘示弱,向后大吼,“德胜!”
下一瞬,侧门乌压压涌进二十余人,个个魁梧身形,面容凶煞,手里握一抦沉甸铁棍。黑衣如云,小九门地方够大,可现在却让人觉得拥挤,空气沉闷喘不过气。
平日里情绪高涨的赌徒们现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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