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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民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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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钟霖大恐,连连下令,命下面的人早些关上城门,又令营中的炮兵和机枪手,马上射击。
枪声倒是很快响了起来,炮声不久之后也响了起来。听到这枪炮声,黄钟霖心中稍稍的有些安慰,他也不看,那枪口与炮口,全是朝着两边的天空。心中有些安慰之后,黄钟霖紧跟着就大喊一声:“把他X的城门关上!要是放进来一个汉兵,老子剐了你们!”
城门哪里关得住?挣命也似的豫军像是一群疯子,使足了力气向前挤去,可世事偏偏就是这样,你越是想做什么,偏偏就越做不成什么。你越是拼了命的向里面挤,想逃进关去,却越是挤不进去,因为城门口,已经被几个人并排堵在了那里。
身后马蹄如同重鼓,一下一下敲在张锡元的心头。张锡元看着前面道路渐渐的阻塞,人流凝滞不前,惊恐恼怒之下,向自己腰间一摸,便掏出那把德国造的短枪来,冲着前面,一搂扳机,便一梭子子弹飞出。
他手中的短枪,又名盒子炮,*中足足就有二十发的子弹,他惊怒之下,这二十发子弹,不一会儿便打了个精光,要说他的枪法,便如他的人品,一向很差,但是今日想眼前挤挤挨挨的人射击,又哪里用的着什么枪法,只要心够狠,手够黑,足矣。
张锡元这一匣子子弹打光,前面那些昔日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果然就一个个全部倒在血泊之中,虽有些没立时便死,还在地上痛呼惨叫,而张锡元,却已经踏着袍泽的鲜血,纵马奔进了武胜关内。
他倒是进去了,可这门,却再也关不上了,一来是不想关,那守门的刘化欧,正是文学社在第三营的代表,要他闭门拒汉军于关外,无疑是痴人说梦;二来,也确实关不上,那两扇城门之间,挤挤挨挨的十多具尸首,还有未死的在那里哭喊,怎么关?
急奔下楼的黄钟霖看到这般模样,顿时心如死灰,却看那张锡元,马也不停,竟直往武胜关北门去了。
既然城门无法关上,这武胜关,已经注定是武昌汉军的囊中之物了!
便听武昌汉军齐声长啸,呼啸声中,蹄声滚滚,汉军先锋骑队,疾风一般抢进了武胜关。
终于在二十五日前,抢下了武胜关。熊秉坤与蔡济民对视一眼,心中都老大松了一口气。可门外传令兵的一句话,却又让二人惊得跳起老高。
“满清北洋新军第四镇,已经距关前十里。方队官已经带着先锋马队,迎了上去……”
“这可如何使得?”熊秉坤急的团团乱转,不听传令兵把话说完,便急道:“这二公子好不晓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让你我如何向汉王交待!”
熊秉坤说完,便一把抓起桌上的短枪,就要出门接应方孝孺。不想却被蔡济民一把抓住,“载乾,莫要着急,二公子智勇双全,远胜你我,他既然前去迎敌,肯定便有十足的把握。武胜关刚刚拿下,急需整顿,你我还是赶紧将这武胜关收拾干净为上策!”
那传令兵刚才话说到一半,就被熊秉坤打断,此刻听蔡济民说完,便赶紧插言:“方队官也是这个意思,他临走时让我跟两位标统说,他尽力争取时间,请二位标统尽快接防武胜关。守住楚鄂门户!”
原来那夺关的马队,正是方孝孺所领的武昌汉军前锋。他夺下武胜关后,便赶紧派出哨探,去察看满清信阳大营的情况。果然,不过几顿饭的功夫,探马便传回消息,前方已经遭遇满清的侦察游骑,看其番号,是北洋第四镇马队。
听到消息之时,方孝孺正在喂马,他默了一会,轻轻的来回抚摸着坐下白马的长鬃,忽然大声命令集合,却只带了前锋百余精骑,飞奔出关,向北洋新军迎了过去。
前出武胜关数里,有一处小小的山坡,山坡之下,是一处不小的平原。方孝孺便驻马在这山坡之上,将汉字军旗高高竖起,静静等着北洋新军的到来。
说起来,这北洋新军第四镇,与武汉新军,本是一脉而生。当年张之洞还在两江总督任上之时,心痛甲午之败,得到朝廷恩准之后,便聘请洋将,全按西法,编练了一支新式陆军,名为自强军。后来这自强军,除了亲兵一哨被张之洞带去武昌,作为编练武昌新军的班底,其余所有马步炮各营,均被袁世凯并入武卫右军,其后便被编成了北洋常备军第四镇,驻守天津。
可怜那张之洞,一生辛苦经营,不惜杀徒灭士,落下个“士屠”的恶名,只想着为大清谋个江山永固,为中华谋个改良崛起。却没料想到,死后不过两年,自己辛苦经营的武昌,居然就成了灭亡满清的第一粒星火,而自己一生心血所系的新军,更是成了灭亡满清的刽子手。
这也许还不算残忍,更残忍的是,张之洞倾尽心力打造的自强军一系,本是为国抵御外侮,如今竟要在这武胜关前,决出一个生死来!
你说张之洞这一生,又是何苦来哉?
“笑,笑,笑,
笑那孤忠自矢的老香涛,
把满清的铁桶江山断送了!
你为甚废绿营多把汉兵召?
你为甚办铁厂多把洋枪造?
你为甚停科举打破读书牢?
你为甚兴学堂聘请洋人教?
只弄得晨钟暮鼓连城动,
美雨欧风匝地高,
种下革命根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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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秋凉()
北京的秋,往往来去无声,最是迅猛,不过几层秋雨,便能落尽一树的繁华,让人的心,空空落落,仿佛一点点生气,也要随着这秋而去。好在还有秋蝉,在那里若有若无的叫着。听着蝉的嘶鸣,人的心,才慢慢的稳下来,有了那么一丝的慰藉。
百花深处胡同深处的那栋宅子里,院中的几棵老槐树,如今都只剩下了残枝枯干,或刺或伸,虬结屈曲。
王士珍像往常一般,推门进院,可他刚推开门,却蓦然发现,那人却已经走出屋子,此刻正站在院中一棵老槐树下,仰首看着悠悠的云,和这四四方方的井中天。
王士珍一愣,便悄声的进去,慢慢的合上门。一反他平时的做派,要知道,以前他进院时,总是故意弄出些声响,或是重重的脚步,或是将门推的吱吱响。但此刻,他却将一切放轻,生怕打搅了那人的秋思。
合上门后,王士珍不敢稍动,只在门边静静的站着。偶尔一阵西风吹过,卷起一阵落叶流光,盘旋飞舞;或是天空忽然飞过一群白鸽,自由回翔,送来鸽哨轻灵。
“聘卿,朝中出了什么事情吧?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又一群白鸽飞过之后,那人忽然问道。
“回主子,也没什么大事,”王士珍恭敬的答道,“南方出了点乱子,还是那些革命党在闹事,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追问下去,“商务馆的新书,还是没有出吗?”
“回主子的话,快了,说是书稿已经到了,正在排版,估摸着这个月十五,月圆之时,新书就能出来了。”
那人听到王士珍的话,像是颇为高兴,声音都有些轻松,“嗯,不过还有十几日,这……”
话说到一半,那人突然看到院子的一角,几株秋海棠已经颤微微开出老大的花,粉白棕红,各有不同,争奇斗妍,群芳争赏。
她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九年前的一句话:
“十年之后;花开之时;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你我不见不散;一了百年恩仇!”
转眼间,已经是十年了呵!这约期,马上就要到了。只是自己,还有一战的心绪吗?
王士珍久在那人身侧,看到此景,便知端的。他想了想,正打算将朱崇祯之事说出,却听门外一阵喧哗,跟着便有太监高叫了一声:“摄政王到~庆亲王到~”
听到外面的叫声,王士珍暗叫不好,还不等他反应,那院门已经砰然打开,摄政王载沣愤然而进。
一直站在背对着院门的那人,依旧背对,并不转身,只是淡淡的说道:“摄政王今日怎么有闲,到了我这偏僻小院里来了?不怕沾了晦气吗?”
“怕,怎么不怕?只是你的晦气太大,就算是我不来,也逃不掉,早就沾满一身了!”
“哦?摄政王话中有话,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什么?我这个有罪之人,有几年都没出这个院子了,外面发生了什么,摄政王还是要直接说明白的好!”
“哼!你会不知,若是没有你在后面撑腰,这几个奴才,如何会这般大胆?!”载沣越说越气,忽然看见跪在一旁的王士珍,疾走两步过去,抬脚就向王士珍踹去。
谁知他不过刚抬起脚,就觉得腿上一麻,抬起的脚又软软的落了回去,就像根本没有抬起来一样,后面跟进来的庆亲王奕劻,还以为他忽然发了善心,想要搀起王士珍呢。
“在我眼前,还没人敢随意动清门中人!”那人淡淡的说道。
“清门?你眼中还有清门吗?你眼中还有我们大清江山吗?”载沣腿麻酥酥的,动不了身,但是火气却更大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就要被你的门人毁了,你还有脸说清门!”
听到载沣的话,那人忽然转过身来,眼神清厉,直透过载沣的肺腑。但话却问向了还在地上跪着的王士珍,“聘卿,你说,摄政王究竟再说什么?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王士珍掉过身子,冲那人跪倒,低着头回道:“主子,革命党人在八月十九日占了武昌,陆军大臣荫昌领着北洋第四镇和两个混成协前去平叛,现在还驻扎在信阳大营。”
王士珍说的简单,但那人何等聪明,一听便知其中究竟。“原来是这样。摄政王,我越发的糊涂了,这种兵家大事,跟我一个圈禁在这小院的罪人,有什么干连呢?荫昌那奴才迁移不前,贻误军机,可怨不到我的头上。”
载沣看他一口便推脱的干净,心中更是愤怒,可偏偏却是无可奈何。一旁的奕劻见势不妙,赶紧插口说道:“莫要动气,莫要动气,有话慢慢说嘛。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谁还能丧了良心,把祖宗的江山在自己手上丢了不成。”
这话看着是劝载沣,骨子里,却是直向那人刺去。谁料奕劻说完,载沣气呼呼的不说话,那人,也好整以暇的抬头又看起了千载悠悠的白云,也不接口。竟是把奕劻晾在了一旁。
好个奕劻,毕竟是在北京这大酱缸中混了七十余年的老滑头,别的不会,唾面自干的厚脸皮,那可是学的十分精到。只见他干咳了两声,便对那人说道:“我好歹算是你的叔叔,今日便劝你两句。如今大清朝风雨飘摇,可不是怄气的时候。刚才王士珍没说清楚,叔叔便多几句嘴。”
那奕劻见那人依旧抬着头,又干咳两声,接着说道:“如今可不仅仅是丢了武昌,长沙和西安,都被革命党占了。现在湘鄂陕都在闹独立,那萨镇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停在九江城,也不听你六哥的话,说什么要中立于内争……”
“是吗?”那人忽然截断奕劻的话,说道:“庆亲王说这些国家大事给我这个圈禁之人,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呢?”
“庆王,不要再跟他兜圈子了,”摄政王载沣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一把丢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那纸轻如鸿羽,在虚空中忽沉忽浮,映着一地落叶,看过去,却是那么柔弱。
那人一伸手,凌空一凝,便将纸拿在手中,落目看去,却是寥寥数语:
“嗟尔清朝,气数已尽!帝制须死,民国当立!”
旁边落款处写着“越州故人,践赴十年之约!”
“越州故人”,那人看到这四个字,忽然自失的一笑。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他此时而来,倒是挑的好时候!摄政王,孤儿寡母,一切倒像是旧时的翻版。
原来这被圈禁的人,正是昔日带人闯进方府,灭了方家满门,谋夺紫皇刃不成,被朱丘逐走的爱新觉罗?载泓!
书中暗表,这载泓,其实乃是睿亲王多尔衮后裔。当年为了谋夺紫皇刃,清门在诸亲贵子弟中拣选良材,最后载泓因为资质超拔,脱颖而出,定为清门的少门主。但清门的规矩,非皇室子弟不可执掌清门。于是,当时病中的恭亲王奕䜣,便收载泓于膝下,以便载泓可以执掌清门。奕䜣子嗣不昌,唯一活下来的二子载滢,又过继给了别人,临死能有载泓陪在身边,也是老怀甚慰,只是可惜,载泓终不能承继自己的王位。
载泓自南洋归国之后,承继奕䜣之业,求富自强,只是因着自己生为女子,不能堂堂正正理事。终于在宣统即位之时,被载沣以此为借口,圈禁在这百花深处胡同。而载泓当年任为股肱的一些干臣,也被载沣寻出各个借口,打压的打压,放逐的放逐。
可这载沣,终究只是个草包。连慈禧的那等控人的手段都没有,不出三年,便弄的朝野离心,民怨沸腾。终于在今年五月,连出皇族内阁和铁路国有两大昏招,被革命党人抓住了空子,武昌星火一发,顷刻便成了燎原之势。
可这时候,偏偏新建的北洋陆军,自己根本使不动。不但调令被迁延了许久才发出,就是北洋陆军的整军出发,也出奇的缓慢。即使自己重新起用了袁世凯,也还是不行。眼看着西安和长沙也造了反,全国都有些动荡,虽然北洋陆军在自己的一再催促下,终于南下。可这北洋,哪里有南下打仗的意思,悠哉游哉的倒像是出去观光,慢慢的向信阳大营进发。
载沣是个十足的草包,只会在那里着急,却没有想到其中的猫腻。还是一旁的奕劻看不过去,悄声的指点了他,载沣这才明白,自己这个摄政王,竟然还不如一个被圈禁的人!
来的路上,庆亲王奕劻一直劝载沣不要动怒,要好好说话,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人。可这载沣,如何能拉下脸来?不过三年之前,他还站在高高的楼台之上,看着这个钟灵毓秀的清门门主,是如何的在自己轻轻的一句话之下,便被圈禁于这小小的宅院,凄凄惶惶的度日。可现在,居然要自己开口求她!
载沣毕竟是载沣,即使求人,也会有自己的求法。
“听说门主一向喜欢商务馆的书,恰巧前些日子,商务馆新出了一套,我便让人取了。门主知道,我一向不爱读什么书,算是借花献佛,聊表我对门主的歉意吧!”
说完,载沣便一击掌,对外面喊道:“把书拿进来。”
听到载沣的喊声,外面一个太监,溜溜的捧着一套书跑了进来。
王士珍听到载沣之言时,脸色便有些难看,此刻看到那太监所捧的书盒之上,分明写着“1787年联邦制宪会议记录汇编”,便一下子面如死灰,双眼一闭,心中着实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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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朱方生,本名丘,字方生,安徽凤阳人,前明朱氏后裔也。记事九年来,见国势日衰,外有夷狄侵逼,内有民族纷争,只恐东晋五胡乱华之事重演,又惧南宋亡国灭种之祸再临。思之再三,唯有先渡新血,强民之智,再图国之奋发。遂与张公相约,译作西洋经典百套,以咨我中华智慧之士参鉴。然冠礼之后,更见中华国势难支,中夜长涕,自号崇祯,以志国仇家恨……”
载泓看着这译者自述,只觉心口如万刀攒刺。这朱方生,原来就是那越州的朱丘。呵呵,自己竟还有过那种心思,还真是可笑可叹!
载沣倨立一旁,看着眼前这个从来丰神静穆的女子,即使当日被圈禁,也都淡然处之。如今却被这一本破书,几句闲话,便青白了脸。便觉的心中无比得意,仿佛心中蕴积多年的这口恶气,在这一刻都出了个干干净净。哪怕自己以后果然当不了这个摄政王,但是看到载泓这般模样,值了!
一旁的王士珍,却恶狠狠的盯了载沣一眼。他一再拖延,一再拖延,便是不想将这件事告诉载泓。想不到,却被载沣抢先一步,抓住了时机,在载泓的心头,狠狠的插了一刀。但这一刀,也让王士珍心中疼痛无比。
王士珍见载泓看完之后,好半响不说话,不一会儿,两行清泪慢慢的滚了下来。这泪却是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在王士珍的胸口。
“主子,”王士珍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载泓呆了一呆,神思恍惚,王士珍的话,就像缥缈之中飞来的钟声,忽然将她敲醒。
“倒是多谢摄政王费心了,”载泓淡淡一笑,“难为摄政王日理万机之时,还能惦记着我这个圈禁之人。今日我有些累了,若是摄政王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我这里太过简陋,实在招待不得摄政王。”
正在得意之中的载沣,忽然被载泓这一句,噎了个半死。他张张口,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转身走吧,可祖宗的江山,却不能亡在自己手中。说不得,他只好巴巴的看向奕劻,希望奕劻能帮他解这个围。
奕劻心中暗骂,求人就好好求,弄这么一出,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麻烦么?但是没办法,奕劻又干咳两声,说道:“载泓,叔叔托个大,劝你一句,祖宗的江山要紧啊!”
那料想载泓根本不买他的账,一转身,便向屋内走去,走到门前,忽然说道:“聘卿,庆亲王那里有什么事,你支应着就是了。”
说完,她便要进屋,一旁的载沣已经怒道:“你便要将祖宗的江山,留给那个朱崇祯,做你的嫁妆吗!”
这句话诛心至极,随风吹向载泓。这载沣吐出口的,不是言语,是万剑千刀,将载泓单薄的身体,刺出万千疮孔,割得遍体鳞伤。她就像是西风中枯枝上残存的黄叶,簌簌发抖。
说来也是孽缘,载泓自南洋归来之后,一心便扑在了重整河山之上。转眼间年华匆匆,竟过了待嫁之龄。她心气本高,又贵为清门门主,等闲之辈,如何看的上眼?这满蒙两族亲贵之中,又多是庸碌苟且之辈,载泓如何瞧的上这种人?便是让这些人在自己的眼前,都觉得是污了自家的眼睛。载沣就是一直受她这般轻视,才起得愤恨之心。
朱方生编译的这些书,从一开始便出现在载泓的案头。他们这般人物,自然世事看的通透,更何况载泓身处其中,对这片大陆上的乱局,体会的更要比朱崇祯深刻几分。
初始,载泓不过当作寻常,只以为还是魏源那种乡野士子的苦心之作。到了后来,这书越出越奇。要说既然是译作,本是翻译别人的东西,便如同给幼儿喂饭,幼儿没有牙齿,须要有人嚼碎了喂给他才行。可这饭究竟是别人做的,即便十分美味,也是别人做的美味,与这翻译的人有何相干?充其量不过有些文采罢了。
可朱崇祯这套书,渐渐的便显出不同来。书有百套,便有架构。便如孔子做春秋,司马做史记,有取有去。而这一取一去之间,便看出做书人的高明来。
更何况,这译书,说的是百套,而不是百部。因为每一次刊印新书,常常便是有主有附,便以最近出的那部《1787年联邦制宪会议记录汇编》为例,此书乃是辛亥年耶鲁大学新新出版之作,洋洋洒洒数百万言,翻译已是不易。但亦还有辅书,一本名叫《罗伯特议事规则》,乃是专门教人开会议事的教科书;另一本乃是自著,名为《美利坚政制简史》,将美利坚合众国自1776年发表独立宣言始,其国内动乱与政制沿革,并如今的缺陷与困境,娓娓道来,虽然简明,却考据充分,资料翔实,脉络清晰。
便是如此了,朱崇祯这译书,其实不止是译书,更像是汉家治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借得不过是西方经典的一个壳,表述的,却是自己对如今世事的洞察与辨析。方此中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正是重现春秋诸子百家争鸣之时,此刻朱崇祯虽只是抛砖引玉,一鸣在前,但其光芒却如北斗辰星,耀人心目。
若不是如此,如何能引得那无数饱学之士,刻苦思研,竟说出“为学不治方生译,读尽诗书也枉然”这等话来?若不是如此,载泓这般的天之骄女,又如何会青眼于他,因书思人,即使一面未识,却暗自倾慕?
载泓的心事,本来只有王士珍这等心腹才略略猜得到,只是辛亥年以来,商务馆译书屡屡拖延,载泓屡屡催问,被看门的赵老四听到,报告于载沣,载沣细察之下,这才明了。如今他这一语刺出,便是剑客封喉,将载泓的心刺的通透。
哪里料想的到,这朱方生,会是越州那个小小的少年呢?人生如水,勾折反复;造化弄人,偏有这等煎熬。
载泓身如风中之烛,摇摇摆摆,好一会儿,淡住身形,并不回身,强自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慢慢说道:“万里江山,自有我清门一肩来担;十年之约,也自有我一身任之。用不得摄政王挂心。摄政王只要不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就是我清室之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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