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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暖花凉-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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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蒲仪听她上气不接下气,摇头轻叹,将书信递给了萧逸行,嗔怪道:“这丫头喘的,我去给她倒杯清茶,师兄念念信中说的什么吧。”

    女人的心可以很大,男人的一切,必须要属于自己,刻上自己的名字。

    女人的心也会很小,心爱的人和家没事,普天之下的一切都事不关己。

    “禀告师父:伏龙寺遭到围攻,延厄率领众僧退到神农架内,放下遮天石。封山之时,延厄仰天痛哭:伏龙寺画地为牢,与世隔绝,从此神农架与世人,阴晴昏晓再无瓜葛。”

    “禀告师父:清风观没有发现一个…一个活人。只有新坟千余座。”

    “砰!”

    珐琅琉璃悄然坠地,仿佛无人听闻,唯有一地水墨青花,被清茶浸润的流光溢彩。这印花屏风,这紫檀香炉,这红砖碧瓦,这胭脂水粉,是否将变成内外明澈的琉璃,美丽而脆弱。 

第一百六十章 花开半夏() 
却说华池从南海仙岛一路疾驰,连夜赶路,到昆仑山时已风尘仆仆。他性子淡漠,莫羽之事虽然惋惜,倒也没有时时刻刻困扰于心。只是几日不见仇天,将他托付给千枝照料,心里真的放心么?

    想到这里,华池不禁停下了脚步,茫然四顾,自问自答道:“华池你竟如此荒唐,对别的女子,轻信轻许。”

    眼前渺渺茫茫,万籁沉寂。昆仑山积雪终年不消,雪中温泉,却是疗伤健体的仙境。成群的藏羚羊与野犛牛,倦怠在水池旁,不离寸步。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倒也躲过了毒蛇猛兽的侵袭。

    华池行动迅捷悄然,踏雪无痕,牛羊尚未饮尽一口清水,他已窜到了高峰上,那昆仑山最高的不冻泉旁,年代久远的小木屋寂静的坐落在那里。托了谷神丹的福,几人略加修葺,才有此栖身之所,陈抟那老儿倒做了一件善事。

    华池双拳紧握,流年过往的恨已经一点一滴在消散。只是眼前静谧的不像话,没有炊烟,也没有动静。华池向来机警,一个箭步来到木屋旁,掀开门帘里面竟是空无一人。简陋的物事俱在,唯有一封书信摆放在草席上。

    “华大哥:你我兄弟几人性命垂危时,全赖大嫂悉心照顾。大恩不敢言谢,只是大嫂对大哥一片深情,小弟也不多言,望大哥珍惜眼前人吧。哈哈,也算驭兽派与谷神派,华家两脉终于同归一处。

    小竹林里,慕涵一反常态陷你我于绝境,这件事,我总要与她问个水落石出。否则怎愿甘心?小弟与大嫂约了半月之后,春分时归来,大嫂下山后,小弟也带了小夕一起离去。届时再与大哥相会,勿念。

    ——仇天留”

    忽然风声小了些,华池陡然回头,却见华千枝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口。或许是最近累了,这倔强女子,气色瞧上去不太好。雪地里仍显脸色苍白,身子消瘦了许多,目光躲躲闪闪,似是羞涩不敢去瞧华池。

    华池微微有些愠怒,轻叹口气,责备道:“临行临别之际,我交代了你什么?小天和小兮大病初愈,怎么让他们走了?”

    “你那兄弟性子那么执拗,我能劝得住?”华千枝如她哥哥,敢爱敢恨,也爱恨喜怒绝不矫揉造作,哼道,“我怕你回来担忧,不是没劝,只是他们不听,我便回去了一趟。”

    华池如遭当头棒喝,虎躯一震,声音亦有些颤抖,问道:“你回冷香宫了?”

    “是。”

    “然后将小天在昆仑山顶的消息,放给了冷雨漪?”

    “我没有…”华千枝柳眉紧锁,几绺长发在风中飞舞,天寒地冻之下脸上愈发没了血色。江湖儿女绾发简约,远远不似宫体梳妆那般繁琐。长发纷飞,较之霓裳轻舞,更唯美。

    华池心里,却早已冰冻三尺。

    他性子再淡漠,莫羽之死,终究是有种祸患蔓延到周围的感觉。

    剑法神妙,如莫羽般的青年高手,都命丧不测。何况是仇天,普天之下尽是虎视眈眈之辈,窥伺谷神丹的,贪妄朝廷封赏的,哪个不想揪出来仇天?华池就像一只受过伤的狼,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心生警觉。

    华池情绪激动,微微颤抖,呵斥道:“你既认她为宫主,何须钟情于我。你既纠缠于我,何必,再认她为宫主?”傻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忘了你们冷香宫捕风捉影的功夫,寻香觅迹的本事,你说与不说,有什么两样呢…

    我远赴瀛洲岛,只为了那本。只为了那一页,云深山地宫外面,那淡淡花香究竟是什么。我以为,寻常人找不到的隐秘之地,便是安全的。却忘了你们冷香宫,只要时间足够,便可以捕风捉影,寻香觅迹,若不是冷香宫,天下之大谁人可以寻到?

    华池却没说出来,只是抬起头,冷冷问道:“谷神丹一出好戏,都是冷香宫在操纵全局吧?思帝乡的梦琉璇,就是冷雨漪吧?”说完,不等她回话,自顾自的疾行而去。

    “呵呵…”华千枝泪珠如线,丝丝滑落,小腹微微隆起略显古怪。“是不是,有一种人,天生就是棋子。天生,就没有恩怨爱恨?就不该离开棋盘,不该走自己的路,不该被人信任?”

    华池健步如飞的身形忽然一滞,略显黯然,却只是片刻。片刻之后,足下已是须臾千里,身后的梦幻泡影,如同纷纷往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流言蜚语() 
闵诚谨来到华山脚下时,已是天色渐晚,愈靠近山顶,心底悲凉愈发明显。落雨打青岩,点点苍山听跫音,清风不解语,呜呜咽咽少年行。遥遥看见一个年迈的老道在观内打坐,愀然沉寂。

    闵诚谨匆忙赶了过去,一路上小道士们纷纷躲避,怒目而视,却不理会他。

    “孩子…你回来了,你师兄呢?七星龙渊呢?”端虚却没起身,轻叹口气,绵软无力的问道。

    闵诚谨打量着自身,衣衫褴褛一无所有,唯有左右腰间两只贝壳,相映成趣。他心中悲痛,又可怜师父如今的模样,心如刀绞。奈何少年心性,流血不流泪,仍一脸倔强的冷冷问道:“我说,你信还是不信?”

    “为师当晚辗转反侧,清宵难眠,乾坤盘里彻亮的两颗星斗,蓦地消失了一颗。为师便知,你和羽儿,怕是谁遭了不测。其中原委,你好好跟师父讲讲吧。”端虚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训斥他,只是哀叹连连。

    两颗彻亮的星斗。师父眼里,我与师兄竟可以相提并论么?也罢,自小到如今,他从没予我信任,他信不信,我只管说便是了。想起莫羽,闵诚谨不禁眼圈一红,两行清泪沿着瘦削倔强的脸庞,肆意滑下。

    从头到尾,所有经过闵诚谨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只怕十八年来,这是第一次与他坦诚相待,又说那么多。

    “哈哈哈哈…”

    端虚仰天长笑,双手按着蒲团站起来,却是踉踉跄跄,几次险些又跌坐在地上。“红尘炼心,红尘炼心,这就是你的红尘炼心。滚进朔月七星洞,不吃不喝面壁三天,给我炼心去!!!滚!!!”

    道观三清祖师石像顿开,一间密室跃然而现,闵诚谨还未瞧得清楚,忽然身子一轻,竟被端虚以混沌真气卷了起来,扔进了这从未听闻的朔月七星洞。

    回眸的最后一眼,瞧见了端虚老泪纵横,风烛残年的一幕。闵诚谨脸上隐隐是不忍与慈悲,唉,师父说什么做什么,就由他吧。闵诚谨不知道的是,案几上摆放着一封书信,信中,写满了世人皆知的流言蜚语。

    信,已拆了封。

    那一刹,端虚不信天地间所有人,只信了他。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地变色() 
洞口紧闭,闵诚谨亦心如死灰,密室里却亮如白昼。

    只见墙壁上贴满符咒,神妙晦涩,极难读懂。纵他不懂符咒,却能看出这符咒里,蕴含着浓郁的天地之气,阴阳至理。闵诚谨暗叹道:师父定没有这般造化之功,却不知,是哪一位祖师既修剑仙,又晓符咒。

    洞顶是七星连珠,不似北斗,仿佛是别有一番洞天。七星遥指的方位,一丝若有若无的弧线,忽明忽灭,极其细微。旁边写着,余夜览星象,十年看破七星连珠,知日月星辰,以为知著。殊不知,数百年方看破朔月,朔月朔月,扑朔迷离。知著,不如知微!

    地上划着八卦阵,阴阳鱼,一阴一阳,却是一冰一火。混元冰火炉,一为冰墙封锁,一为焰火隔天。看的闵诚谨暗暗咋舌,老祖宗是这么练功的么?岂不是刀山火海,自掘坟墓?外面喧嚣声入耳,怎奈密室封闭太紧,闵诚谨将耳朵贴在石门上,仍是吵吵闹闹,听不清什么。

    不消片刻,石门竟打开了,却只是开了一道细缝,一个人影鱼贯而入,瞬间又再次封锁。闵诚谨定睛一看,这一身血污踉踉跄跄的老者,竟是方才赶他进来的端虚老道。

    端虚却不理他,片刻之间,封了闵诚谨周身各大穴道,将他丢到了以天为顶,以气为炉,以人为火的混元道炉里。闵诚谨在一片冰火煎熬里,费尽全身力气,抬头望了望端虚,那坚毅凄凉的眼神,不知为何,竟轻声喊了句师父,眼角滴下几点热泪。

    端虚身子一颤,瞥他一眼,正色凌然念道:“贫道端虚,愧对列代祖师,愧对清风道观,观内八千弟子仅剩我师徒二人。愿借祖师爷遗迹,将一身功力,付之东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清轻归天,厚德润下,乾坤归位,大道混元!”

    说罢,开了全身大脉,顿时一股浩荡充盈的真气透体而出,飘摇天地,绕着混元冰火炉风云攒动,又以迅猛之势灌进了闵诚谨体内。闵诚谨疼的龇牙咧嘴,喊叫中来回滚动,惊的洞顶朔月也亮了起来,熠熠生辉。

    闵诚谨疼的浑身湿透,血汗淋漓,端虚的身子,却如枯藤朽木渐渐衰落。承影剑沾了闵诚谨的鲜血,在冰火中,忽然呈现出了三尺青锋的瑰丽剑身。端虚瞧见了,眼神丝丝欣慰,却没太多欣喜,缓缓迈过去拎在手中,轻轻自语道:“这就是害了羽儿的那柄承影剑么?”

    端虚细细打量着承影,凄苦一笑,放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下去。

    “不要…”闵诚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是承影带走的又一条性命。

    师兄死在承影剑下,师父死在承影剑下…你是最神秘莫测的神兵,还是大凶之器?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暗香如故() 
思帝乡七日戌时

    仙子风姿绰约,却心事重重,为情所困。在幽幽铜镜前,渺渺烛火中,哀叹许久,终于轻解罗裳吹灭烛火,款款迈到香榻。莲足轻软,步履无声,生怕惊扰了谁那般柔弱娉婷,单是步态,足以颠倒众生。

    “什么人?”

    梦琉璇蓦地娇叱了声,披上轻纱,冷冷道:“琉璇已经歇息了,阁下有事,还请明日再来吧。”

    来人却未现身,似乎被方才荡人心魄的一幕迷住了,寂静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梦仙子浑身上下,毫无内力,不知是如何察觉到在下的。”声音忽远忽近,似在房梁,又似远在天边。当真是奇人异士,通晓旁门左道的术法。

    “是你!”梦琉璇点亮红烛的一刻,发现一个人在角落里愈走愈近,烛光下妖艳如斯,与梦琉璇竟仿佛同一个人。梦琉璇不禁怅然,愣了一会儿,笑道:“房间里多了一种味道,虽不清晰,却格格不入。华公子不要多想,琉璇没有诋毁的意思。公子身上,亦是淡淡香味,只是与琉璇屋里的香气抵触了。这过犹不及的道理,琉璇就不班门弄斧了。”

    华池也不禁怅然,好美貌的女子,天下无双,单是声音都胜过天下女子。“好一张八面玲珑的小嘴,好一只闻香识人的瑶鼻,却拿来作害人之用。你有貂蝉褒姒之姿,亦有妲己妹喜之心,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梦琉璇听出了他的赞赏之意,也听出了寻衅之意,更听出了相惜与不忍,如一潭静水般盯着华池的狭长凤眼,嗔道:“公子谬赞了。公子亦非常人也,若非是举世皆浊你独清,众人皆醉你独醒,又怎会在天色已晚,不顾男女大防找到琉璇这里来?”

    “既然我华池是清非浊,是醒非醉,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任由你逍遥法外了。”华池怒哼一声,瞪着她问道,“我且问你三件事,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不行。”梦琉璇娇嗔一句,看华池一愣,狡黠笑道,“华公子是小天的兄长,公子问话,琉璇本应一一作答。只是,琉璇也有三句话要问公子,不知琉璇答完,能否反问公子一句?”

    “好。”

    “公子请问。”

    “姑娘是不是冷香宫的宫主——冷雨漪?”

    梦琉璇仿佛在意料之中,咯咯轻笑,柔夷整了整衣衫笑吟吟道:“奴家还是更喜欢梦琉璇这个名字。烟花女子,有时比一宫宫主,要惬意的多。”

    华池眯着眼,挑了挑薄唇一角,追问道:“你这是承认了?”

    梦琉璇莞尔,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红烛焰影里脸蛋酡红,似醉非醉,反问道:“华公子怎么知道,琉璇就是冷香宫的宫主?”

    华池嗅了嗅闺房中弥散的花香,拈起她枕边的白色小花,冷笑道:“半夏花开,却不止花开半夏。” 

第一百六十四章 如坠云雾() 
梦琉璇呵呵一笑,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附和道:“公子原来也是个懂花怜花之人。请讲第二个问题吧。”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华池紧紧盯着佳人,目光灼热,声音亦高亢了起来,“几个月前,云深山地宫里那场浩劫,是不是你们冷香宫引的路?带了那奸相的贼兵找到的地宫?”

    “是。”

    华池情绪还未翻涌起来,梦琉璇幽幽一叹,说道:“表哥,冷香宫千人清白,都系于琉璇一人身上。你可知,对于女子,清白比性命要远远重的多了。”

    “你…说什么?”华池眉头一紧,猛的前进了几步,问道。

    “但凡局中人,多少都应该有所察觉,这天要变了。几个功力滔天的恶贼出世,要挟到一干弱女子身上,我,又能怎样?”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不是。你方才喊我什么?”

    “表哥呀。轮到我问你了,你娘,是不是叫冷玉兰?”

    “不错。”

    倾国倾城的男子,睁着漂亮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妖娆的唇。梦琉璇轻拭去点点泪痕,如娇似怯道:“姥姥膝下曾有两女,一个叫冷玉玫,一个叫冷玉兰。分娩时在姊妹两个的手臂上,刻了各自名字的花形。后来…”

    前尘往事,上辈恩怨,梦琉璇一一说了个明白。华池暗自唏嘘,心底怅然不已,未曾想,竟然有一个表妹一个姥姥尚在。无怪乎这梦仙子如此眼熟,且不说与娘亲一模一样,与自己也是极相似的。

    人生如梦。

    一道清丽纤瘦的身影,从梦琉璇身上浮出,成了另一番模样。忽而小镜梳妆,忽而铁索缠身,忽而巧笑嫣然,忽而泪流满面。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漓儿…”华池不自觉痴了,轻叹口气,攥紧了拳头瞪着梦琉璇,问道:“姑娘雌伏人下,受人逼迫,我华池无话可说。只是地宫外,另有一处野樵居所,一个采药老人和一个柔弱少女,你为何要害他们?!”

    淡淡的半夏花香,沁人心脾,可怕的神秘。美人倩影,如履薄冰。

    “表哥,你就是因为此事,才不愿认我这个表妹吧?”梦琉璇自嘲的笑了笑,楚楚可怜,柔弱的身子骨颤了颤,叹道,“琉璇找到那一片净土时,已不是净土了。黄叶落地,死者已矣。”

    眼中总是浓郁忧伤的男子,最软肋的地方,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华池生怕惊扰到谁,噤若寒蝉,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告辞!”说罢,黯然离去。梦琉璇轻唤了声“表哥”,追问道:“能否告诉琉璇,小天离开昆仑,又去了哪里?”

    华池蓦地停下了脚步,淡漠的眸子弹出一道精光,转过消瘦的身子,凌然喝道:“你是冷香宫的宫主也好,杨鸣崆的人也罢,不准再去伤害小天。我华池可以没有表妹,不能没有这个兄弟!”

    说罢纵身一跃,自窗口跳了出去。心底却暗自想道…莫非误会千枝了?小天的去向,难道全凭冷雨漪寻觅,千枝竟没告诉她?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笺费泪() 
思帝乡七日亥时

    “我从未想过伤害他,也不愿伤害他…”待华池走后,梦琉璇潸然泪下,打湿肩上薄如蚕翼的轻纱。不知她珠圆玉润的啜泣声,几分真假,却也荡人心魄,

    颠倒众生。

    不多时,门外伫立了一个倩影,静若处子,纹丝不动。

    “千枝,进来吧。”梦琉璇匆忙抹了抹泪痕,整饬衣衫,片刻之间,又成了一个风情万种淡淡忧伤的冷傲女子。梦琉璇盯着一路奔波的华千枝,苍白脸色憔悴面容,长叹了一声,冷笑道:“不对。我该唤你一声表嫂了吧?”

    华千枝闻言一颤,抓紧了衣袂一角,惶恐道:“宫主莫要取笑,千枝承蒙宫主厚爱,唯有敬意,再无其他。”说罢垂下螓首,眉上含笑眼中窃喜,却是多了一分羞涩之意。

    “你那情郎刚走,你就跟来了。”梦琉璇款款走到她身前,指尖触摸着石凳,生怕凉了身子,又拿来一片绸缎的褥子垫在上面,才坐下来,云鬓轻摇,叹道,“我曾与你们吩咐过什么?你竟接二连三的当做耳旁风。”

    “宫主说过,不准我们来尘世此地,免得教人识破了宫主的身份…”

    “你倒还记得?”梦琉璇不怒而威,端庄漂亮的眉眼,却也能吓得常人不敢正视。

    华千枝先是一骇,随后咬了咬牙,泪水在眼眶里倔强地打转,幽幽道:“他走到哪,千枝就跟到哪。女人一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笃定了一个人,天涯海角海枯石烂也随他。”

    梦琉璇望着她微颤的眼睫,略感心疼,也是幽幽一叹,道:“你那情郎已经走了,你若要跟,就赶紧去吧…”说罢,瞪着华千枝微微隆起的小腹,蹙眉喝道,“胡闹,有孕在身,竟然还东走西顾,学人家千里寻夫!”

    戳中心思,华千枝恪守的坚强被击了个粉碎,沧海鲛珠落,一片呜咽声。华千枝泪眼婆娑的笑道:“不过是敢爱敢恨而已。千枝斗胆说一句,宫主若是爱慕那位少年,就…”

    “不要说了!”天仙般的女子,纤柔若水,却被云烟笼罩着黛色清眉。岁月沧桑不曾爬上她音容笑貌,却镌刻在叹息里,催人泪下。从别后,不闻花柳情事,不听欢声笑语,不见窗外飞驳。

    “何时共剪西窗,再话巴山夜雨。

    天长地久堪尽,此恨绵绵无期。

    采撷三千红豆,一寸相思不抵。

    画楼云雨无凭,花笺费泪何必?”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彼年杏花() 
梦琉璇几句轻吟,愈是决绝狠心的话,愈是楚楚可怜。

    长歌当哭。

    “你哥哥的事,我心中自是愧疚,你躲的远远的吧,千万别让姥姥抓到你,否则…我也帮不了你。”梦琉璇黯然深坐,冷漠的冲华千枝摆了摆手,似乎已经认命,没有叹息,只有绝望的眼神。

    “哥哥也不过是敢爱敢恨而已。”华千枝凄然一笑,却正色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哥哥终究是含笑九泉的。”说罢,转过身颤巍巍的离去,身影孤单落寞,倒也走得坚毅。

    梦琉璇低头看了看案几上的花笺,一首韦庄的,却是白日闲来无事抄的。娟秀的字,诗句却不属于自己,只属于华常山兄妹两人。常山之死,梦琉璇竟隐隐约约,糊涂的多了几分羡慕。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夏日游,杨花飞絮缀满头。

    年少轻狂,任意不知羞。

    为比花容,一身罗裳玉搔首。

    休言愁!

    秋日游,落英缤纷花满头。

    儿郎情深,依依双泪流,恨离愁。

    不忍别,待到山崩水断流!

    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

    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

    纵无心,跌入云泥,

    相看笑不休!

    尚未读完,只听门外一声惨叫,似是华千枝,梦琉璇匆忙赶了出去,惊得深吸了一口气,噤若寒蝉久久不敢呼出来。

    “姥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沧海巫云() 
思帝乡八日巳时

    “铛铛铛”长夜漫漫,心事重重,孤枕难眠。。梦琉璇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弄妆梳洗尚未完毕,门外已传来一阵轻快的叩门声。梦琉璇一听是女孩儿声音在喊着“梦姐姐”,摇头轻笑,停下了手中待缠的青丝,忙去开门。

    “梦姐姐!”

    杨慕涵出落的愈发漂亮,纤腰螓首,不似当初那般青涩了。梦琉璇扬起纤纤玉指,戳着慕涵额头,没好气的笑道:“傻丫头。这次又是背着你爹爹跑出来的?小时候不懂事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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