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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谷撞桃花(耽美 美食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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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船头站了一会儿,沈三公子掉头又回了殷远的客房,敲门进去。
  祈蓝正铺床,见沈瑜又回来了,略带惊奇地问道:“沈公子,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沈瑜摇头,一边在房中张望:“殷远呢?”
  “呃……”祈蓝看了一眼内室,面带难色,还有一丝羞赧。
  沈瑜见他这样,正要开口再问,却听见里面传来殷远的声音:“稍待片刻,我这就出来。”
  过了没多久,殷远掀开帘子出来了。他换了身白色的衣服,头发湿嗒嗒披散着,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看样子是刚沐浴完毕。
  沈瑜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祈蓝欲言又止,也觉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红了,道:“我不知你在……打扰了。”
  “无妨。”殷远接过祈蓝递上的布巾,略略擦了几下发梢,一边走近沈瑜问:“怎么忽然回来了,可有事?”
  “嗯,见外面月色正好,想找你喝酒赏月。”沈瑜答道。
  随着殷远靠近,沈瑜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不去,闻着略有些苦,却又沁人心脾,好像是殷远身上的。
  他忽然凑近了,在殷远耳侧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笑道:“果然是你这儿的!这是什么香?”
  他素来散漫惯了,纯属无心之举,却叫殷远僵硬了一霎那。
  后者低头,只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在自己颈边,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勾得心里痒痒的。
  殷远很快反应过来,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后退一步说:“方才水中放了些香草,大概是那味道吧。此法能驱蚊虫,你要是有兴趣,我叫祈蓝送一些过去。”
  沈瑜见他这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唐突,而殷远这般性格恐怕会有所不喜,便连忙也退一步,挪开目光抱歉道:“我一时忘形,殷兄可别介意。”
  殷远看他模样慌乱,连许久不用的“殷兄”都祭出来了,顿时觉得很有趣,故意道:“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喜好。”
  “不……不是,”沈瑜大惊,连忙转过来解释,“是方才那味道……”
  话说到一半,却见殷远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沈瑜也不恼,他倒没想到殷远也是会这样开玩笑的,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是亲近之感——毕竟肯和他开这样的玩笑,说明殷远也没拿他当外人吧。
  当下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一起笑了起来。
  虽是临时兴起的赏月,殷远的准备却不含糊,叫祈蓝弄了美酒并小菜共七八样,满满装了一食盒。又着宇青在客船最高层摆了桌椅,这才招呼沈瑜一同前去。
  两人对坐,殷远提起酒壶道:“此酒名为兰生,是汉宫中的法子,乃采百草花末杂于酒中而成。”
  沈瑜端置面前,果然香气扑鼻,浅啜一口道:“果然‘芬香布列,若兰之生也’。”
  殷远听他果然知道这句话,会心一笑,也不多言,举杯相对,一饮而尽。
  两人在月下对饮一个时辰有余,直到一壶酒喝尽,下酒菜也去了七八,才意犹未尽地叫人收拾,各自回房。
  ****
  不料果真乐极生悲。
  江上夜风本就大,两人又坐在船上最顶一层,更是“高处不胜寒”,到第二日醒来,沈瑜就有头晕脑胀之感,刚一起身,就觉得眼前所有东西都在打转,稍一挪动就头痛欲裂,兼之涕泪横流,惨不忍睹。
  “沈公子,你风寒了。”宇青语气严肃地说,但沈瑜总觉得他眼角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饭点都快过了,沈瑜还没出现,于是宇青被派来瞧个究竟,就见沈瑜蜷在床上,一副可怜模样。
  “殷远呢?”沈瑜哑着嗓子问。
  宇青道:“我家公子无事。”
  沈瑜悲愤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殷远看起来也挺斯文啊,一张脸皮也十分白净。虽然是比他高了点,但要比强壮活泼,还是自己更胜一筹吧!
  “我家公子自幼习武,虽然不是高手,强身健体总是可以的。”宇青面无表情地说。
  正在此时沈瑜打了个喷嚏,有一小股不明液体在鼻腔蠢蠢欲动,他连忙拿手帕捂住,却见宇青一张脸绷得更紧了。
  于是沈瑜心中悲愤更甚。
  原本他就是勉强乘船,并不好受。此时一病,各种感觉更变本加厉,就算躺在床上都有些生不如死。
  殷远来探望过他几次,送了好些随身带的药,但不管原先多么大名鼎鼎,用到沈瑜身上一点用都没有。
  “可惜我医术平平,也就于食疗一项上有些研究,”殷远叹气,“你这样子,恐怕还是找个大夫好。”
  船上并无医者,只能靠殷远做些药膳调理着。
  没几日,刚刚养回元气的沈瑜,又被打回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他怀疑照这样下去,不等到长安,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
  听船上小二讲,过三四日船便行至洛阳。虽然万分不舍,沈瑜还是决定从洛阳下船,改走旱路。
  他将这话告诉殷远,后者看着他沉思片刻,点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
  到了洛阳还是凌晨,船家小二按照沈瑜的吩咐早早将他叫醒。
  行李已由宇青帮忙打包好,就放在桌上。沈瑜摇摇晃晃起来,看路引、银票等物俱在,便提起包袱出门。
  包袱不轻,他胳膊不一会儿就开始发虚,心中更是滋味万千。
  昨日他已正式跟殷远道过别,相互说了些保重的话,还约定到京城一定会去找他。没想到今日别说沈瑜所期待的依依惜别的场面,竟然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得一个人拖着残躯下船,怎么看都有些凄凉的味道。
  沈瑜越想越有些委屈。其实说起来他和殷远不过二十余日的交情,还是他跟着人家蹭饭的时候比较多,但几日相处,他已将那人当做情投意合的知心好友,如此看来,竟是自作多情了?
  说不定殷远早就厌烦自己蹭吃蹭喝了。
  如此想着,沈瑜打消了再去殷远那里跟他说一声的念头,咬牙扶着船舷,慢慢往船的舷梯处走。
  刚转过弯,沈瑜抬头一看,愣住了。
  那三人正站在舷梯口,殷远双手负在身后,侧脸看向江面,两名侍童拿着行李,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沈瑜刚一出现,殷远便像有感应一样转过头,冲着他笑了笑。
  这笑容让沈瑜愣住,下意识停了脚步。而祈蓝早就快步迎上来,接过沈瑜的行李,扶着他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沈瑜还是愣愣地。
  殷远一笑道:“你风寒未愈,出行又没有带仆从,一个人到洛阳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多有不便。”
  “可是……”他记得殷远是要往家中赶的。
  “不妨事。”殷远知道他要说什么,温言道:“从洛阳去长安,行程不过数日,等你大好再走也是可以的。何况洛阳有位朋友久未拜访,我也正好想去看看他。”
  沈瑜自然知道后面那句话,不过是殷远怕自己多心才说的,他就是不放心自己。一时间沈瑜眼眶有些泛酸,在家人看来他冥顽不灵,平日里责骂居多,哪有人这样温言温语地关心过他。
  此时再看殷远,只觉得他又亲切又进退有度,天下再没有比他更好的朋友了。
  殷远见沈瑜眼圈开始隐隐泛红,心中也有些难以言喻。他将手放到沈瑜肩头道:“我这位朋友,家中可是藏了些好东西的。你这回去,应当有口福了。”
  沈瑜笑:“可叫我赶上了,真有些迫不及待,我们这就动身吧。”
  他心中震动颇多,却不再说感谢的话,殷远也是,点了点头就招呼祈蓝和宇青上路,仿佛两人之间一切已在不言中,任何话都是多余了。
  洛阳城自古繁华,街道上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此地虽不比都城长安规模宏大,但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沈瑜跟殷远并肩而行,前者自下了船,眼睛就没闲下来过,东看西看,应接不暇。殷远笑道:“你是头一回来洛阳,感受如何?”
  “繁华热闹更胜扬州。”沈瑜毫不吝惜地称赞:“江南风光奇秀俊逸,但论气势,则与中原之地不可同日而语。”
  殷远见他喜欢,也觉得十分高兴,便多说了几句:“此地虽不如关中广袤,但地形易守难攻,得兼有水陆之便、气候适宜,自古少有乏粮之忧。”
  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转而轻叹:“我们来得有些迟了,若再早上一月半月,还可观赏满城牡丹争奇斗艳之景。”
  沈瑜“啊”的一声,脸上满是惜色。殷远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遗憾,看不到十成,三成总是有的。我那位朋友家中,记得就栽培过一些。”
  这话一出口,沈瑜更是恨不得早日到达目的地,当下四人专心赶路不提。
  ****
  殷远所说的朋友家住城南,不似城北热闹,但景致宜人,十分清静。沈瑜一见边赞“好会享受”,心中更是对主人起了几分好奇。
  宇青上前叩门,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便出来,见了殷远,问明是拜访他家主人,便请四人进去候着,着小厮上茶,自己去请示主人了。
  没多久,一名三十上下、周身玄色的男子急匆匆赶了出来,一见殷远,张口便叫:“小……”
  只是一个字,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在殷远目光下改了口风,后面的话变成:“……爷。”
  转得太生硬,殷远眉头一跳,那男子干笑两声,转而看向沈瑜:“这位是……?”
  “小爷?”沈瑜没放过刚才那称呼,有些疑惑地发问。
  殷远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接过话题:“这位是从前江湖上认识的朋友,陆虎,惯于和我如此玩笑。”然后对陆虎道:“这是沈瑜,我从扬州回来结交的好友。”
  沈瑜天生神经粗大,殷远这么一说他也就不追究了,学江湖人的模样对陆虎抱拳:“陆兄弟!在下沈瑜。”
  陆虎被他逗笑了,回礼道:“沈公子好生有趣。”
  几人寒暄片刻,殷远说:“我二人途径洛阳,沈瑜他身体不适,借你的地方住两天养养,再往长安去。”
  陆虎点头:“知道了,小爷请自便。”说罢吩咐家丁收拾整顿。
  沈瑜瞧着他的意思倒像是要搬出去,便道:“陆兄弟不必如此,我来叨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有把主人赶出去的道理。”
  没等陆虎答话,殷远到:“陆虎在洛阳有几处产业,此处只是别院,不妨事的。”
  “小爷说的是。”陆虎憨厚笑笑:“沈公子就安心住下吧,官家留在这里,二位有什么需要只管和他讲。”
  然后又吩咐了下人几句,三下五除二带着人撤了。
  沈瑜被弄得莫名其妙,对殷远说:“你这位朋友有点怪啊,好像巴不得我们占着他的宅子一样。”
  殷远不答,转而道:“你一路也累了,不如休息休息,攒足了力气,晌午去生风楼吃饭吧。”
  “生风楼?”一听吃的,沈瑜眼睛都亮了,一切抛到脑后。
  “洛阳最有名的馆子,几样菜做的很是有意思,我每次来少不了要去的。”殷远略作解释:“方才陆虎已叫人去订了位子。”
  沈瑜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说罢便依殷远所言,被小厮领着去客房休息。
  等小睡转醒,恰好到了午饭时间。沈瑜略作整理后到了前厅,殷远已经在候着了,见他出来,笑道:“你倒是每次都正好,动身吧。”
  一行人便往位于洛阳城中心的生风楼去。

  生风楼牡丹宴(上)

  生风楼不愧是洛阳最有名的酒楼。
  正值用午饭的时辰,一楼大厅内座无虚席,小二在其中穿梭往来,吆喝声此起彼伏。沈瑜担心殷远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哪知他看来泰然自若,似乎当真熟悉的很。
  四人刚一进门,掌柜便迎上来,对着殷远道:“好久不见殷公子,陆爷定好了位子,您和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掌柜往上走,沈瑜问:“你跟掌柜很熟?”
  “那到不是,”殷远低声道,“从前来过几次,跟大厨切磋过,似乎掌柜印象深刻。”
  沈瑜笑,心想定是定是殷远露了一手,将对方震得七荤八素,看掌柜这么殷勤,搞不好当时还想挖角,留殷远在生风楼呢。
  他一个人在脑中想殷远穿着厨子衣服的模样,想得十分高兴,没留意殷远看着他,嘴角也噙着淡淡笑意。
  生风楼三楼均为雅间,掌柜颇为恭敬地将他们引到一处清静的厢房,躬身问殷远:“殷公子,上些什么菜?”
  殷远回头看了看沈瑜,对掌柜道:“我这位朋友头一次来洛阳,麻烦掌柜挑那几样,搭配着些就好。”
  掌柜道“诸位稍等”便点头退下,叫小二先上了茶点。
  沈瑜问:“‘那几样’是什么?你怎么弄得这样神秘。”
  殷远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生风楼的牡丹宴,不仅新奇,里面有些菜也做得相当不错。可惜全套下来得有三四十种,我叫掌柜看着搭配几样。”
  “牡丹宴?可是以牡丹入菜?!”沈瑜惊奇。
  殷远点头。
  “牡丹竟也能入菜!”沈瑜感叹:“又能看又能吃,不愧是花中之王啊!”
  二人身后宇青噗嗤一声笑了:“沈公子,哪家花王还看能不能吃啊?!”
  殷远闻言也忍俊不禁,沈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头一回听说。”
  “牡丹花叶均可食,”殷远对他解释,“根还能入药,有通经活络之效。其中入药者以安徽凤凰山所产为最佳,不过若论食用,还数洛阳。”
  一番话说得沈瑜跃跃欲试,愈发觉得腹中饥饿,便想先用些茶点垫着。
  他见手边一盘中之物,色泽金黄,呈微微卷曲的片状,便随手夹起丢进口中。酥脆,奶香混着花香从齿间慢慢氤出,还有种十分爽口的感觉。
  “这是……”
  殷远仿佛就在等这一幕似的,看他一片下肚,眼睛一点点睁大才道:“此物名为‘牡丹生菜’,是新鲜生菜并牡丹瓣和之,用掺了奶酥的面粉薄薄裹一层,在炭火上烘至酥脆而成。用此法烹制,花香犹在,堪称生风楼一绝。”
  “原来从茶点就开始用牡丹花了!”沈瑜啧啧称奇,不由对着厢房门口望眼欲穿,叫殷远看得十分有趣。
  好容易,门外响起掌柜的声音,殷远便叫他进来。
  掌柜掀开帘子,笑容满面进来,后面跟着几名小二,手中都托着盘子或盆碗。殷远点头示意,他们便鱼贯而上,将手中之物放到桌上。
  沈瑜一看,一盆豆腐,一盘面筋,几块糕,还有两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小茶碗。
  “弄几样快的,二位先垫着,随后还有。”掌柜等小二都退下,躬身对殷远说。
  “这都是什么?”沈瑜问。
  掌柜指着回答:“一道牡丹酿豆腐,一道清煨面筋,还有萝卜糕并杏仁酪。”
  沈瑜听了,不解道:“名字倒也寻常,可有玄机?”
  掌柜并不回答,看着殷远笑道:“殷公子在此,小人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今日几道菜都是寻常物,两位多包涵。”
  话音刚落,殷远道:“掌柜这是在自谦了。越是珍材,平日所遇越少;最寻常的东西,才可变化万千,方见功力。”
  “殷公子是行家。”掌柜含笑,显然对这番话极为赞同,末了躬身:“二位慢用,小人先退下。”
  等掌柜一走,沈瑜便直直看向殷远,目光殷切,充满求知欲。
  殷远知道他在等自己说明,本来美食之道,一分听、二分看、三分吃,剩下四分是意境跟心意,便也不再逗他,伸手将杏仁酪放了一碗到沈瑜面前。
  “这些并无多少特殊,不过是材料新鲜,做法比旁人精细罢了。”他打开茶碗盖,微微带着苦味的乳香气便飘荡开来“比如这杏仁酪,不过是碾杏仁作浆,滤去渣,拌米粉、乳渣,加糖熬之。”
  他说的轻松,沈瑜尝了一口,却觉滑润无比,米粉已经细到尝不出颗粒,比之前尝过的任何馆子食肆都来得舒坦。待要再喝,殷远已经说到第二道菜,便只能放下茶盏。
  “这道牡丹酿豆腐算是花了些心思,要选新做的豆腐,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两面去皮,切成半个手掌大小的厚片。荤油熬至青烟起,将豆腐晾干入油中煎至两面金黄,加上好的甜酒一茶杯,约一时辰后放火腿、冬菇滚一回,加糖饴再滚一回,入半寸许长细葱并新鲜牡丹花瓣,这才能起锅。火腿冬菇都弃之不用,只吃豆腐。”
  沈瑜听得直咂舌,感情为了吃这一道豆腐,从一个多时辰前就得开始准备,难怪陆虎要提前订位子,恐怕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这个。
  此法炮制的豆腐,火腿与冬菇的香味都完全进入豆腐中,还有甜酒的清香跟隐隐的花香气,滋味自不必再多费笔墨。
  待他尝过,殷远又指着清煨面筋和萝卜糕道:“这两样比较常见,面筋入油锅炙枯,再入鸡汤、蘑菇清煨。至于萝卜糕,不过是萝卜去皮擦丝,和胡椒葱花等炒熟,拌米粉跟水和匀蒸成的。不过时至初夏,竟还有如此鲜嫩的萝卜,也算有心了。”
  沈瑜一样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叹道:“这一样菜的花费,恐怕也值寻常人家数日了。”
  “若要求精进极致,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殷远沉默一会儿,低声道。
  沈瑜忧思只是一瞬,吃货本质又占了上风,投入到无限的美食中去,倒叫殷远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笑,替他舀了勺豆腐。
  “你留着肚子,等会儿还有好东西呢。”殷远略带笑意地说。
  沈瑜恋恋不舍地吃了最后一口豆腐,这才放下筷子。

  生风楼牡丹宴(下)

  果然如殷远所说,过了没多久,掌柜又进来上了几道菜。这次沈瑜在掌柜开口报菜名之前伸手阻止,说是要自己猜猜看。
  掌柜自然无不可,沈瑜一看便是富家公子哥儿,别的不说,身上穿的衣服看似寻常,其实是江南云州府的素锦,堪称一尺花销半月空。这样的客人对生风楼的菜品如此有兴趣,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从商多年,掌柜惯会看人脸色,略略一扫,便十分恭敬地行礼退下,还替二人掩好门,不叫人来打扰。
  沈瑜当然不知他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只觉得生风楼掌柜言语亲切恭谨,却又不亢不卑,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还跟殷远称赞了几句。
  接着他全部注意力都被桌上刚上的几道菜吸引了。
  在他手边的是个浅浅的盘子,里面能看见嫩粉色的花瓣与雪白的鱼肉片,都包裹在浓稠的芡汁中,其上翠绿的细葱粒错落有致。
  沈瑜半开玩笑地说:“这菜该叫‘牡丹吹不警,新白抱新红嘛!”
  见殷远因为自己这句歪话露出笑意,沈瑜也笑了起来,然后夹起一片雪白的鱼肉。
  那鱼肉似乎没怎么嚼,自己就化在口中,简直比豆腐还嫩,甘美至极。更难得的是,鱼肉中的刺已经被悉心剔了个干净,若不是边缘处有一线深灰色的鱼皮,沈瑜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吃的是鱼。
  “如何?”殷远也动了筷子,只浅尝一口,便问他。
  沈瑜又夹了一片,细细分辨,半饷回答道:“肉质比草鱼细嫩,比鲫鱼厚实……是鳜鱼?”
  “不错。”见他猜中了,殷远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此菜名字甚雅,叫‘牡丹流水’,是用鲜活的鳜鱼肉在凉水浸泡一个时辰,片成薄片,精盐、料酒、蛋液并少许淀粉挂浆,再入荤油内滑透。然后将牡丹花洗净控干,取其花瓣,并鱼片一同入鸡汤中慢火煨熟,待出锅时放葱、姜细末。”
  “除了牡丹花,这菜制作法像也无甚特别,可这鱼肉却滑嫩非常……”沈瑜一边回味一边疑惑地问出声。
  殷远用筷子夹起一片鱼肉道:“功夫都在这上面。”
  “怎么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鳜鱼。生风楼的鱼都养在深井中,井水温度比一般湖水江水要凉上许多,鱼肉自然紧致细腻。况且,片鱼厚度也极有讲究,薄了老而易散,厚了俗而无味,很是考验功夫。”
  “原来如此。”沈瑜点头:“此间还有这么多学问,是我孤陋寡闻了。”
  殷远拍拍他肩膀:“食之道,境界深远,你能辨出鳜鱼来,已叫我刮目相看。”
  沈瑜故意将他的话理解为在取笑自己,两人又说笑一番,这才转向下一道菜。
  此菜器物甚为特别,盛在半尺高的陶罐中,盖子盖得严严实实。而陶罐至于一泥炉上,炉底有炭火,待沈瑜尝完“牡丹流水”后恰好燃尽。
  殷远用绸布裹着,揭开盖子,罐中汤还微沸,香气顿时四溢。
  “你试试,这是何物?这回要是猜出来,我便亲自做一样东西,任你点。”殷远一看罐中之物,便笑着对沈瑜说。
  后者好奇心被吊得老高,连忙凑近,用筷子小心挑了一些肉放到口中,细细品了许久:“非鸡即鸭……但又没有鸡鸭的味道。”
  殷远摇头:“再想想。”
  沈瑜又趴着仔细端详了半天,罐子里看见那东西通身金黄,头比拳略小,尖嘴,很像鸡但脖子又略短。看来看去,最后他迟疑着道:“看起来像鸽子,但……”
  殷远这下含笑道:“就是鸽子。”
  “什么?”沈瑜一愣:“怎么可能是鸽子,鸽子哪有这么大?”
  “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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