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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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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云缓缓蹲身,挑起一枝半萎的菊叶,单薄的花叶于指尖瑟瑟可怜,她突然觉得苍凉。
    “起风了……”
    第十七章虐杀
    不过数日之隔,秦长歌再次踏入了金瓯宫。
    白日里看金瓯宫,果然不愧“金瓯”之名,辉煌灿烂,精美无伦,中庭彤朱,殿上金漆,黄金涂,白玉阶,壁带紫金釭,饰明珠翠羽,较之帝后的龙章凤仪二宫,不遑多让。
    萧玦对这个姐姐,可谓赤诚。
    也因此,国中上下,皆赞他仁厚重情,国之英主。
    仁厚重情……秦长歌仰首,看着黄昏的阳光照射着萧玦亲笔题的金瓯二字,龙飞凤舞恍如似要破空而去,很慢很慢的笑了一下。
    一笑而过,她谦虚而恭敬的,跟在太监身后,一路传报着进了正殿。
    文昌公主正在和人对弈,不巧的是,对弈的那个人,还是萧玦。
    她一眼瞥见秦长歌进殿,下意识的就要起身相迎,立即被秦长歌一个似有若无的眼光钉在榻上。
    她对面,萧玦却已抬起头来。
    勉强笑了笑,文昌道:“这是你说的,为我挑选的潜心佛学的婢子?”
    萧玦唔了一声,思绪犹自沉浸在棋中,看也不看,随意吩咐道:“好没眼色……没见朕和公主正在对弈?殿外侯着。”
    太监立即小心翼翼的躬身退了下去,经过秦长歌身边时怒瞪她一眼,道:“晦气种子……还不出来!”
    秦长歌和婉的立即退出去。
    在阶下等候,隐约看见重帘后皇帝公主的身影,一个淡淡微笑,举止端庄,一个神情专注,目光锐利,秦长歌微笑的看着,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长乐宫里,亦曾有过类似场景。
    彼时言笑晏晏,今朝隔殿陌路,恩情留人不住,都随年华归去。
    真相未明,阴云未散,从今之后,自己还能彻彻底底的相信谁?
    时光未老心已老啊……
    头顶传来振翅的声音,抬头看去,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层云里,泛出玫瑰红的晚霞,大片宫中豢养的雪白鸽子,如一团巨大的白云,腾空而起,伶俐的翅尖,划过淡蓝的天幕,一道完美的弧线。
    这是当年……自己爱养的鸽子,不曾想在这几乎拔除了一切相关自己的记忆的皇宫,这些无辜的生灵,却还存在。
    萧玦,该说你有情还是无情?
    你会因为柔妃梳了一个睿懿在世时爱梳的螺髻而大发雷霆,间接害死了那许多宫女,你禁止宫中上下提及睿懿任何一句,违者立即杖杀,当年的长乐宫化为飞灰,你在上面盖了凤仪宫,一丝痕迹也不留。
    然而凤仪宫多年空置,我养过的鸽子一代代繁衍不休,直至遮蔽那皇宫半幅晴空。
    有情?无情?
    心深处,微微叹息,面上却笑意更浓,看起来,似乎人生如此愉快美满。
    神游了不知多久,才听到殿中叫进。
    秦长歌眼观鼻鼻观心的进去,萧玦盘膝坐在榻上,天华锦挑绣潺针玉龙的黑色长袍流滑如水,他的俊朗如此逼人,不必任何矫饰,亦能四射光芒。
    “公主要去为国祈福,”萧玦一向是明快性子,并无废话直入正题,“她看中你了,你好生侍候着。”
    秦长歌恭声应了。
    萧玦目光自她脸上滑过,略略停留,随即转头对文昌道:“姐姐可是心绪不好?朕见你今日弈棋,心神不宁,让了你三子,依旧输了,若是不愿离宫,就不要去了。”
    文昌浅笑,“陛下,不过昨日睡多了,是以精神不旺,我既许下愿心,绝无反悔之理,否则,佛祖要怪罪的。”
    萧玦默然,半晌意兴索然的长叹,起身道:“我会去看你,莫要拒我。”
    文昌微笑,“上林庵正门永远为陛下敞开。”
    “敞开又如何?”萧玦神情萧瑟,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垂成一小片弯月般的剪影,“连你也走了……”他欲言又止,衣袂一掀下了榻。
    文昌送到门口,眼见弟弟的龙舆远去,看着他轩昂却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宫阙之间,微微叹息,却听身后女子和声笑道:“并非生离死别,何必悲伤哀叹。”
    转身,文昌看着秦长歌永远微笑的眼睛,在心中无声祈祷。
    弟弟,不要是你,千万,不要——
    当夜秦长歌宿在金瓯宫,前世的姑嫂二人煎烛夜话直至三更,秋夜深凉,一轮圆月冷辉千里,刷得窗棂微有霜色,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阙,半明半暗掩在阴影里,看来颇为阴森诡秘,遥遥有更鼓的声音传来,一声声沉闷而凝重,宛如擂在人的心上。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秦长歌立在窗前,仔细打量着一别数年的皇宫,“好像有些事即将发生。”
    文昌皱眉,“能有什么事?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不是,”秦长歌摇头,想了想,笑道:“许是我多虑了。”
    她正待从窗前走开,突然目光一闪,低喝道:“谁?”
    “是婢子,”进来的是文昌的贴身宫女绮陌,神情微有不安。
    她发上凝着夜露,看来在外面站了有一会了。
    文昌蹙眉看她,“你要进来通禀一声便是,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低低应了声是,绮陌委屈的道:“奴婢是看夜深了,不敢打搅公主,也不知道这件事当不当报……”
    “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文昌无奈道:“语无伦次的,到底什么事?”
    “是翠微宫的小欧子……”绮陌揉着衣角,“他偷偷跑来求见明姑娘,奴婢想着这算个什么事呢?已经回他姑娘睡下了,小欧子却不肯走,只说人命关天……奴婢只好来打扰主子……”
    秦长歌霍然回身,道:“小欧子可是年纪不大,眉目清秀,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是,他是翠微宫的杂役太监,明姑娘你不熟悉?”
    秦长歌已披起披风,急急道:“烦劳姑娘带我去见他。”
    绮陌看着文昌,文昌点点头,两人匆匆出门,殿门外的花树暗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搓着手不住徘徊,时不时抬头张望殿门,神情颇为焦急。
    正是秦长歌重生那日见到的拖尸的小太监。
    见到秦长歌,他目光一闪,急急迎了上来,张口就道:“锦云姑姑出事了,柔妃娘娘要打死她!”
    秦长歌心中一冷,立即回头看文昌,文昌明白她的意思,道:“你先去,我就来。”
    点点头,秦长歌跟着小欧子就走,一边走一边听那小太监述说事情来由,原来柔妃今日被陛下责怪之后性气不好,在宫中摔盆打碗的连着责罚了几个人都不解气,正巧当值的胡嬷嬷和锦云姑姑有些过节,便在柔妃面前挑唆说娘娘今日之辱,都是明霜那小蹄子惹的,要不是明霜出现,陛下一定会在翠微宫留宿,说起来这丫头早就该死掉,都是锦云救了她,听说还偷偷给她塞了贡品伤药,这药是娘娘您的恩德赏给我们头面宫人的,本就该供起来才是,怎好随意送给下贱宫人?如今陛下有旨意不许难为明霜,但没说不许惩治其他人啊。
    一席话听得本就心火旺盛的柔妃银牙紧咬,命人传了锦云来,先是问她伤药哪去了,锦云自然答不出来,柔妃冷笑一声,反手就将手边滚烫的燕窝羹,泼到了锦云脸上!
    锦云未及反应便已遭了大劫,捂着红肿的脸连声惨叫求饶,柔妃柳眉倒竖,喝命拉出去,扒了衣服打,打死算完!
    太监们都是踩高爬底的货色,娘娘盛怒,明摆着不留锦云性命,下手自也极狠,这些人执鞭都练过手底功夫,可以血肉淋漓却不伤筋动骨,可以表皮无伤却内腑粉碎,锦云的待遇,却是外伤内伤都下了狠手。
    当下三两下扒光锦云衣服,柔妃又命全宫男女都出来看着,以为惩戒,众目睽睽之下锦云裸身受辱,浸了盐水的缠丝麻鞭毫不留情重重落在赤身之上,带起血肉横飞四溅,沉闷的声响震得人心旌摇动,暗夜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粘稠的鲜血从刑凳上缓缓流下,在白石地面上流出纵横的沟渠。
    围观的众人,虽也有目光淫亵看着锦云身子的太监,但大多闭上眼睛面有不忍之色,只有胡嬷嬷,始终噙着一抹得意的冷笑。
    小欧子早先曾受过锦云恩惠,此时见打得不好,悄悄溜了出来,他自知无人会相助锦云,只能指望刚刚成为文昌公主侍女的明霜,想着也许公主慈悲,会顺手救上一救。
    小欧子急急说完,却不闻秦长歌反应,诧异抬头,便见月光下的少女面色重如寒霜,素来秀婉的眉目间煞气微生,明明很平静的神态,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有森森的寒意逼体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此时翠微宫已经到了。
    沉静的翠微宫,没有呻()吟,呼号,没有交谈言语,只隐约听见长鞭破空的呼啸之声,响在阗黑的夜色里,反衬得这暗暗宫城,越发寂静如死。
    头顶夜游的鸐鸟桀桀怪叫着,扇着青黑的翅膀,一闪间划裂层云阴霾的天空,瞪着幽深的眼珠,飞落琉璃飞檐的华丽宫顶,贪婪的闻嗅着四周浓郁的血腥气息。
    有人即将死去,而无数的活物在漠然观看。
    秦长歌匆匆前行,突然在殿门前停下脚步。
    小欧子不明所以的低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血,很多的血,汇流成细细小溪,蜿蜒如蛇般从前方缓缓淌来,宛如有生命般,逼向两人脚下。
    从这里,到行刑的院子,还有十多米远,一个人能有多少鲜血,这样漫长的流过来?
    秦长歌抬头,闭了闭眼,她知道自己来迟了。
    没有任何蓬勃的生命,能够经受这般大量的失血。
    拨开小欧子,秦长歌淡淡道:“你别和我一起,仔细连你也倒霉,寻个地儿呆着去。”一边快步进院。
    院内月光如洗,衬着鲜血如锦,满院泥塑木雕的宫人,瞪视着刑凳上那惨不忍睹的“人块”。
    那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人体,零落翻卷的肉块和被血水浸透的黑发纠缠在一起,从头到脚已经没有一块白色的肌肤,破烂如血絮的身体之上,太监的重鞭仍在不停息的甩落,每一下动作,都带飞细小的肉屑,有的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那无力的躯体被鞭力带得不停的震动,鲜血因此流得更急。
    见有人进来,太监愕然停手,秦长歌已快步过去,看也不看便脱下披风,遮挡在锦云身上,那月白披风瞬间鲜红,秦长歌俯低身体,半跪在血泊里,凑近锦云唯一还算完好的脸,轻呼:“姑姑,姑姑……”
    她声音低而凄切,响在静默的院里,有人低低的啜泣起来。
    两个执刑太监,一个默默停手退开,另一个却竖起眉毛,尖声喝道:“贱人,滚开!”
    台阶上,胡嬷嬷冷冷道:“明霜?你还敢回来?”
    秦长歌根本不理会这些人聒噪,伸手去把锦云的脉,隐约间还有一线游丝般的气息。
    想了想,秦长歌不再呼唤,立即去解缚住锦云手脚的绳子。
    “呼”一声,凌厉的风声当头罩下,夹杂着那太监的怒喝:“贱婢大胆!”
    胡嬷嬷同时冷笑,喝道:“连她一起打死!”
    “啪!”长鞭及体,衣帛裂开,血色泛出,秦长歌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却看也不看,只快速的一一解开绳索,伸手到锦云腋下将她轻轻托起,极小心的想要背起她。
    啪!又是一鞭,这次直冲着秦长歌的脸,秦长歌灵活的一甩头,长鞭勾住发髻,那太监发力一扯,发髻散开,黑发顿如流水倾泻,披了一肩,纷纷扬扬落在锦云脸上。
    仿佛奇迹般,锦云竟然缓缓睁开了眼。
    她奄奄垂死,却目光清明,那般清凌凌的眼光看过来,那太监竟怔了一怔,退后一步停了手。
    秦长歌轻轻微笑,道:“姑姑……你受了点伤,我带你去请公主医治……”说着背起她,锦云却道:“放……下……”
    怔了怔,秦长歌转身,尚未来得及说话,却见锦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居然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鲜血立即从她各处伤口奔涌,迅速在地下汇聚成一小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裹着的披风,目中居然露出了欣慰之色,惨然一笑道:“……谢谢你……”
    心中一恸,默默无言,而殿口处有人叹息,秦长歌一回首,见文昌满面悲悯,立于门前。
    只是这一回首的刹那。
    锦云突然拔足前冲,大呼:“宁做鬼,誓杀汝!”
    叫声凄厉如从九幽地狱冲杀而出,带着冲天的血气和赫然的怨气,如利剑般穿裂积压于这黑暗宫廷的重重云霾,击中云后那一轮颤抖的月亮,扑啦啦的喷洒上一层血光。
    “砰!”
    一声闷响。
    她狠狠撞上玉石檐柱!
    血花和脑浆如大幅泼墨,鲜红粉白的艳艳绽开,洒在雪白的石柱之上。
    鲜血溅飞三尺,溅到阶上胡嬷嬷脚下,她尖叫着,脸色惨白的跳下台阶。
    秦长歌未及扭头,那一声闷响已令她僵住。
    拢在袖内的手指一收,目中冷芒一闪。
    霍然回首,秦长歌已扑到软落在地的锦云尸身前,一殿的宫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惊住,夺魂摄魄僵木无语,秦长歌长发披面的扑过来,所有人都忘记了反应。
    手一伸,背对着众人勾起锦云尸身,秦长歌拔下她发髻上尖利的发簪,牢牢插()进锦云紧攥成拳的手中。
    轻声道:“走……我带你去报仇。”
    负起锦云,估算了下位置身形,秦长歌缓缓前行,四面宫人纷纷惊惶退开,掩脸不敢正视。
    秦长歌不看任何人,刚才,所有人的位置,她已经看得清楚。
    胡嬷嬷躲在宫女春晴的身后,藏得严实。
    嘴角一抹冷笑,秦长歌步履缓慢而蹒跚,她故意将步子放得很重,声音拖得幽沉绵长,轻轻道:“姑姑,你且看着……姑姑,你现在是鬼了,那欠了你命的,别忘记……姑姑……活着不能报仇,死了总可以了……”
    有幽风贴地盘旋,卷起落叶,簌簌的宛如幽灵的脚步。
    夜枭戴着一轮惨红的月亮,在殿顶桀桀笑得更欢。
    四面众人身处血肉狼藉之地,眼看着秦长歌一路行去背上尸身滴落的鲜血,弯绕虬曲如同符咒,听着她阴测测语声如从地府传来,想起锦云临死前的那句话,都不禁齐齐打了个寒战,从心底泛起冰水般的凉意,睁大呆滞的眸子,惊惶的望着四周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觉得那些暗影之处,似乎潜伏着无数魑魅魍魉,正在等待召唤蠢蠢欲动。
    想不看,却如心神被拘般死死盯着那滴落的血,想逃,却双腿如被缚般绵软得抬不动脚步。
    秦长歌已行至春晴面前,那宫女胆怯的退了一步。
    秦长歌突然好似力竭,腿一软,斜斜一栽。
    身后的锦云尸身顿时向她们歪落。
    尖声惨叫着,春晴双手掩面不顾一切的逃开,胡嬷嬷惊得面色惨青的脸立时露了出来,她眼见着锦云血肉模糊沾着脑浆的尸身向自己扑来,扑鼻的血腥气令她心胆俱裂几欲发疯,她啊啊的语不成声的叫喊起来,拼命想逃开,裙子却不知被谁踩住,而锦云的尸身已经栽了下来,沉沉压向她,鲜血滴落在她脸上,恍惚间那被烫伤的惨不忍睹的脸突然睁开眼睛,龇牙向自己一笑。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胡嬷嬷胡乱挥舞双手拼命厮打,想要将那可怕的脸拂开,隐约看见秦长歌似乎一脸惊惶的也扑了过来,好像要去扶锦云尸身,纷乱中变幻的红黑光影里她昏乱得看不清一切,不知怎的咽喉突然一凉,似乎也没怎么疼痛,全身的力气却突然如流水般都奔泄而去了。
    狂喷的鲜血溅起丈高,那轮微红的月彻底变成了血色。
    胡嬷嬷躺在地上,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瞳仁却已经散了,她身上压着锦云的尸身,那尸身手中一只寒光四射的金簪,正正插在她咽喉。
    她死了。
    四散逃开的宫人太监,僵僵的呆立着,看着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如死般僵滞沉凝的气氛里,人人面色冷白如鬼,良久,砰通一声,一个宫女栽倒在地。
    她被活活吓晕了。
    又是“砰通”一声,却是响在内殿的,众人呆呆望去,却见柔妃倒在门槛上。
    她本已睡了,听见喧闹出来看,正看见锦云尸身扑向胡嬷嬷的那一幕。
    娇贵的妃子哪里经得起这个,一声不吭的便吓昏了。
    “冤魂索命啦!”
    一声凄厉尖叫惊破惊魂的沉默,所有人都狂奔着,尖嘶着,四散而逃,转瞬跑个干净。
    连晕倒的妃子都顾不得了。
    只留下秦长歌负手而立于满院血色月光之中。
    对担心的看着她的文昌微微一笑,秦长歌不急不忙的转身,轻轻走到柔妃身边,蹲下身端详了她一眼,淡淡道:“貌美心毒,终究有报,我现在不方便杀你,给你留点纪念吧。”
    伸出双手,在柔妃左右耳后,重重一击。
    半晌,柔妃的双耳里,缓缓流出血来。
    细心的掏出帕子,把鲜血拭净,柔妃看起来完好无损。
    “你再也听不见奸人挑唆之言了,”秦长歌微笑,“美人是最应该修心养性的。”
    再不理会柔妃,步下台阶,秦长歌默默凝望锦云尸身。
    这个女子,是她重生以来,唯一主动给予她温暖的人。
    初见,阴暗的柴房,遍地零落的尸体,锦云隔着窗焦急的张望,看见她还活着的那一刻,由衷绽放的笑脸。她递过的那瓶药,在她这个睿懿皇后看来最为平常的物事,不曾想却成为致她死命的因由。
    这宫中人情冷漠如隔远山,只有她揽她入怀,只有她微笑诚恳,说:“只是姑姑要提醒你一句,这宫中,步步危殆,时时杀机,你得小心着。”
    不过几个时辰,这杀机便无声降临,葬送了她自己。
    而秦长歌许诺的报答,将永无偿还之期。
    她顶着明霜的身体,享受了她的关怀,却永不能如明霜一般,施恩于她。
    月色微红,如冤魂双目欲流之血。
    秦长歌看着她大睁的双眼,轻轻道:“我答应你,终有一日,我会结束以贵贱论分人命的不公,结束上位者可以任意支配他人生死的特权,我会让伤害我们的人在我们复仇的刀锋下呻【吟,以他们的血灌溉你我荒丘下的白骨,我会不惜踩碎无数人的头颅前进,只为不辜负这次不知悲喜的重逢。”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锦云的眼睑,温柔拂过。
    手移开时,锦云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
    秦长歌站起身,再不回顾的离开。
    文昌在殿口看着她,诧然道:“你不为她收尸?”
    “尸体无知无觉,不过一堆皮囊,何必去收?”秦长歌平静的看着她。
    “留下她,翠微宫才好隐瞒消息,才方便你我离开。”
    第十八章挑灯
    乾元三年十月十四日夜,翠微宫一宫女因不堪主子责骂而触柱自杀,死后冤魂作祟,致柔妃随身嬷嬷胡氏死,柔妃莫名失去听力,百治不愈,终身成残,自此宫中惶惶不安人心浮动,太后特命在护国寺作三日夜法事超度亡魂,三月后,帝命柔妃迁宫另居,封闭翠微宫。
    乾元三年十月十五,文昌长公主自请离宫带发修行,素衣简从,轻车驱驰,只带着少许护卫和数个宫女,静默无声的进入上林别苑内,松柏绿树掩映间古朴庄重的皇家庵堂。
    一线飞檐,斜挑于郁郁莹绿之中,檐下,秦长歌默然伫立,看着宫中正在建造的庞大工程,一道飞桥如矫龙,又似长虹贯日,自宫中延伸,飞搭向上林半山。
    这是萧玦下的命令,因为上林庵离皇宫直线距离近,但真正要进宫需要下山绕路,颇费工夫,萧玦为了方便姐姐偶尔回宫,特令建造连接宫中和上林庵的飞桥。
    听见身后脚步声,秦长歌回身,道:“文昌,如今天高皇帝远,我也不耽误时间了。”
    “今夜我就下山。”
    文昌一惊,道,“你如今没有武功在身,深夜下山如何能行?”
    秦长歌笑道:“不妨,我虽无武功,反应未失,自保没有问题,只要能找到当初的旧人,日后安全更无问题,如果呆在你这庵里,我倒觉得不安心。”
    “可也不用这么急……”文昌还待劝说,秦长歌一个笑意流眄的眼波过来,她无奈住口。
    “宫廷闷杀人……”秦长歌说走就走,“我去散散心……”
    她挥挥衣袖,骑上备好的马匹,漫然一鞭,轻驰下山,夜色里,很快只剩下一个淡黄色的纤弱背影。
    文昌叹息着,回了庵,关上门。
    秦长歌走出老远,回身,看门已被关上,无声一笑,下马,将马系在路边,徒步走回。
    她起初走得寻常步伐,一直走回上林庵,却未从正门入,而是绕着围墙,一直走到庵后。
    庵后不远处有林,林深茂密,少有人行,那些树,乍看来生得杂乱,东一棵西一棵,没个章法,且树形不知怎的,都长得奇突,歪斜难看,张牙舞爪的伸向天空,在一轮惨白的月亮映照下,凄森可怖。
    秦长歌闭目沉思了一会,迈入林中。
    只行一步,她便站定,环顾四周,低低道:“他们未曾忘记我啊……”
    慢慢的按照进三退一,先左后右,再进二侧左,再进二退一的步伐,扭扭歪歪的绕树而行,一步步慢慢接近林中。
    最后停在一方普通青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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