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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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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天漓纵马跟上:“想看犒军怎么不早做打算?”   
    卿尘微微拧眉,近日张罗着将新购的歌坊改做医馆,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她手中这家“牧原堂”集了天都数位医术独到的大夫,楼上设药间病房,其下开了善堂,每日救死扶伤活人医病,有时候连药钱都一并搭上。她除了打理四面楼必要的事务外,几乎日日和几位大夫谈医论药,深觉中医精粹妙不可言,几乎沉迷其中,一时真没想到日子过得飞快,夜天凌所率大军竟已回师天都。   
    青山峻岭中一幕转身离开的背影,便在秋阳下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记住不要出去,我一定回来。”当时他看着她的眼睛笃定而霸道的一句话,他一定会回来,现在,可是他回来了?   
    明光阁果然人满为患,实际上天都自外城雍门始过下三十九坊宣平门、中二十四坊丹凤门直至内城神武门附近都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京中出动了数千京畿卫清出开阔大道,沿途设明黄华盖,宝扇羽幡,天家威仪泱泱浩荡,御林军自神武门高台层层林立,甲胄鲜明,锐气逼人。   
    夜天漓今天出门没带侍卫,人山人海比肩接踵,他在旁护着卿尘怕有闪失,卿尘扭头笑说:“多谢殿下了。”   
    夜天漓道:“若你有个损伤,今晚小兰亭岂不是空了场?我多不划算。”   
    卿尘低声道:“原来是有求于我,不管你什么客人,四面楼没人知道我女子身份,可别给我拆穿了。”   
    夜天漓笑道:“到时候随你。”   
    这时外面围观的有人看到他们,高声问道:“那边可是宁大夫?”卿尘寻声望去看,有几人早已挤开道路:“宁大夫要去明光阁?”她认出其中一人是前几日来过牧原堂的小六,笑道:“正是,不想这么多人,你母亲可好些了?”   
    小六忙道:“多亏了宁大夫妙手回春,我娘这几天都能下地了。”一边招呼着:“大伙儿让一让,牧原堂的宁大夫在这儿。”   
    楼下尽围着些普通百姓,倒有不少受过牧原堂的恩惠,闻言推推挤挤硬将他们送到了明光阁前。卿尘一路拱手称谢,夜天漓不禁问道:“你这些日子到底都干了什么,牧原堂也有你一份?嘿!这过路的法子比侍卫不差。”   
    卿尘笑道:“没干什么,赚银子花着玩。可别小看了百姓,你是天子王侯难道就不仰仗他们?”   
    明光阁中里外都坐满了人,夜天漓此时早已不耐烦,一把抓过掌柜的,还没等他说话,掌柜抬头时便吓的直作揖:“十二殿下,您要看犒军怎么还来这儿?您看看,楼上楼下实在是无处可坐了,您让小的如何是好啊!”   
    夜天漓喝道:“碍事的都给我轰出去,天都什么时候竟有这么多人!”   
    卿尘自身后拉他:“没你这么霸道的,人家开门做生意,你偏来难为人。”   
    夜天漓道:“这不是陪你来凑热闹,我变着法子躲出来不去神武门站着,难道跑这儿站上半天?那还不如神武门清静。”   
    正说着,店里伙计一溜烟自楼上小跑下来,在掌柜耳边轻言几句,掌柜如释重负转身求道:“殿下,楼上雅阁有人请,说是与您相熟的,您凑合这一时赏小的个方便。”   
    朱栏窗前,正有人俯身下来对这边抱拳招呼,卿尘和夜天漓都意外,却原来是莫不平。   
    夜天漓对掌柜的道:“一壶青峰翠云,再打点几样小菜送来楼上。”拉了卿尘举步上去。   
    一进门,莫不平目光先在卿尘脸上停落,方对夜天漓道:“十二殿下别来无恙!”   
    夜天漓见了莫不平竟规规矩矩十分不缺礼数,笑道:“早几日听说先生回了伊歌便想去拜访,却都不知先生身在何处,今天倒巧。”   
    卿尘暗觉莫不平这老头来头十分不一般,不但令夜天湛奉若上宾,连夜天漓这样骄横的人都对他恭敬有加。浅笑说道:“莫先生好!”   
    莫不平笑道:“多日不见,方才险些没认出来,凤姑娘如此打扮倒比十二殿下都更有几分潇洒。”   
    卿尘瞥了夜天漓一眼:“我比他文雅倒是真的,方才若不是先生,这明光阁怕要遭殃。”   
    夜天漓也不介意,扬了扬眉拂襟落座,三人笑谈闲聊。   
    北征大军在城外整装待命,三十万战士不能同时进京,是只有一万玄甲军随凌王神武门面圣。   
    茶香在手,碧叶清盏翠淡明亮,其上隐有雪雾之色深绕,卿尘细细的品了口茶,回味悠长中望着窗口出神,想像一会儿大军入城不知是什么壮观场面,期待时竟略有些自己都不明所以的紧张。   
    过不多时,只听远处一声金鼓擂动,鼓声威严动如雷鸣,沉沉响彻四方。随着金鼓隆隆,一道低沉的号角声仿佛自天边响起,东城雍门缓缓开启。   
    一时间满城的喧闹像是突然被抹掉,整个天都蓦然安静,陷入肃穆之中。   
    万众翘首,遥望一方,随着威沉的铁蹄声,脚下大地震颤,城门处如同错觉般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玄色铁潮,使这深秋高远的天地骤然变得肃杀,仿佛冷冷凝聚了寒意。   
    碧空之下一面金色大旗跃然高擎,其上明绣九爪蟠龙神形威怒,昂首腾云,猎猎于长风之中。   
    三军之前,当先两将白马银盔,一万铁骑人人玄甲玄袍,兵戈锋锐,成十个方阵依序而列,随他二人缓缓入城。   
    军容肃整,军威严穆,众人能清晰听到整齐划一的步伐落地,震动着雄伟的伊歌城。   
    卿尘不由得起身站到窗前,想看清领兵的两位将军,相隔较远,两人又盔甲在身,只依稀能看到眉眼。她握着窗棱的手一紧,身子向前倾了下,左边那个银甲白缨身形挺拔的将军分明便是十一,但另一人却并非她记忆中那个清峻的身影。   
    她望着远处,愣立在窗前,蓦的被一声巨响惊醒,那是上万铁骑不闻一丝错乱的同时立定,威严震撼。   
    夜天漓亦语意感慨的说道:“四哥练兵之精,治军之严,当真无人能出其右。”   
    卿尘凝视十一身边的人,落空的失望如同城中浩瀚玄潮逐渐覆过心间,她缓声问道:“前面领军的便是凌王殿下?”   
    夜天漓一笑,道:“你自己看。”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神武门,但见军中寂静,肃然无声,只闻四周招展的战旗猎猎作响。围观百姓被这军威所震,一时皆尽肃穆。   
    玄甲铁骑已全部进入雍门,号角声再次响彻九城内外。   
    原本成十个长方型的军阵中,最后一阵的战士突然同时向两旁分开,一骑白色战马裂阵而出,马上之人战甲佩剑,飞骑前驰,白袍胜雪,披风高扬肆虐风中,所到之处军阵一一中分,如同夺目寒光将玄甲铁骑一划为二。   
    其人在前,身后立刻有有战士策马相随,填补分裂的空隙,整个军阵随之推进,缓缓风云涌动,变幻成为一个完整的四方阵形。   
    阵前,两名领军大将双骑微分,那人勒马当中,抬手,身后玄甲铁骑迅速肃整军容。   
    随着那人右手轻挥,高处只见数列玄色齐齐变动,战甲声锐,铿锵如一,所有战士几乎在同一瞬间翻身下马,行军礼,振声高呼:“吾皇万岁!”   
    这一声自数千铁血战士口中同时喝出,端得是震天动地,九城失色。   
    这是征战万里的铁马英雄,寒剑浴血的豪壮男儿。   
    唯有沙场之上出生入死的战士,方有这样摄人杀气,唯有勇猛无畏杀敌的军人,方得如斯豪情威势。   
    不必夜天漓再说,卿尘已清楚明了,她静静看着神武门前那个遥远却熟悉的身影。   
    凌洌孤峻,傲然马上,睥睨天下,风神绝世。这个人,以他的传奇一般的精兵铁骑,南征北战,攻城掠地,扫荡西域大漠四方强族;以他骇人听闻的辉煌战绩,称雄宇内,威震六合,征服中原疆野万里河山。   
    那晚的背影似乎和马上的身影合而为一,变成千军万马中那一点孤傲的白。卿尘眼中竟无由酸涩,于青峰翠云的雾气后生出一层异样的清亮,她怕被人看出端倪,若无其事的返身低头饮茶:“久闻凌王大名,果然英雄非凡。”   
    莫不平拈须微笑,看着神武门前肃杀的军阵:“好个四殿下啊!”   
    夜天漓远眺神武门的目光里带着难得一见的肃正,似是震动,又似是佩服,于满脸飞扬不羁中有摄人的精光,他回身一笑,摇头把玩茶盏:“四哥这支玄甲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征战多年竟从未吃过败仗,真看的人心里痒痒。”   
    卿尘见他似是心驰神往,问道:“你这么感兴趣,如何不去领兵出征,不也一样的威风?”   
    夜天漓没滋味的一哂道:“除四哥外也就五哥还算是真正带兵,我便是去,也不过历练一下作罢,有什么意思?何况我提此事母妃便要着急,说什么也不肯。”   
    卿尘道:“看来淑妃娘娘偏疼你,倒放心十一殿下。”   
    夜天漓挑眉道:“十一哥自幼便跟一起四哥习武,自然不同些。他这次出征一直瞒着母妃临走才说,回来定挨数落,说不得还要我帮他去哄。”   
    莫不平笑道:“突厥一族凶猛悍勇,淑妃娘娘也是心疼两位殿下。再者便是寻常仕族子弟,也没有十分必要远赴荒远漠北去受征战之苦,何况是殿下。”   
    夜天漓道:“说的也是,便如五哥,若非因着母亲的身份,又何必执意军功?”他见卿尘脸上满是探寻的疑问,一笑道:“五哥的母亲以前只是敏诚皇后宫中一名侍女,不知为何受了父皇宠幸诞下皇子,如今也只是封了才人。虽说兄弟间没什么不同,但五哥心里是在意的,事事都比我们用心些。”   
    卿尘问道:“那凌王殿下呢?”   
    夜天漓道:“四哥的母亲是莲妃娘娘。”   
    “莲妃娘娘怎样?”卿尘再问。   
    夜天漓轻描淡写说了句:“莲妃娘娘是个冷人。”也只说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卿尘听他语气似乎无意多说,也不能再问。夜天漓对莫不平道:“莫先生多年前曾是几位皇兄的老师,四哥带兵想必也得过先生指点,只可惜我当时年幼,未能与先生有师生之缘。”   
    莫不平品了口茶看着神武门,徐徐说道:“十二殿下言重了,若别的或者便有,但于四殿下老夫确不敢说什么指点。记得当年临华殿相傅也曾与皇子们看讲兵书,四殿下听完一讲便道‘兵者,出奇之道,诡变之事,当得其意而不用其法,知其谋而不师其巧,如此细究十分多余。’那时四殿下八岁,凡书过目不阅二遍,如今四殿下之兵奇险诡绝,似是与兵书无关,老夫也不敢贪功。”   
    卿尘看着神武门前玄衣铁骑,夜天凌已经登上高台接受犒封御诏。犒封之后都是些繁文缛节,夜天漓一会儿便觉无趣,两人便向莫不平告辞出来。   
    云骋见了卿尘,蹭到身前,有些躁动不安的在她旁边打了个转。   
    卿尘伸手抚摸它,低笑道:“听说他的马就是风驰,你着急了吗?”说罢拍了拍它以示安慰,云骋低声轻嘶,才任她翻身上马。   
    她勒马回头,人头攒动,已经看不到威肃的大军,唯有高台上飘飒的明黄旗帜,若隐若现。她面向高台,透过层层人群,依稀能感觉到身着战袍的夜天凌,记忆中他的样子仿佛越来越近,那双清冷的眸子异常清晰。   
    心中轻快无比,卿尘唇角轻扬,举目处晴空万里,碧秋如洗。   
上卷 第25章 素手兰心弦中意   
    秋夜风清,萤草浅淡。依稀的能听到四面歌酒喧闹,远远江水的凉意拂来,已是夜深露重。   
    举目望去,楚堰江上画舫流连,灯火依稀,如同一条莹莹玉带穿过天都。   
    一艘船舫悠悠然靠向四面楼南面临水的栈头,船头立着一人,素色青衫,身长玉立。负手临江,夜风迎面吹得他衣衫飒飒,意态逍遥。   
    栈头引客的伙计一双眼睛久经客场,早看得船上客人来头非凡,船还未靠稳便迎了上去。   
    舱内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掀帘而出,一边回头道:“四面楼到了。”再问向船头那人:“四哥,十一哥这次跟你从漠北回来,怎么反而疏懒了?”   
    那人淡淡撇了舱内一眼:“你被强灌下七瓶御酒试试看,父皇的酒给你们几个白糟蹋了。”   
    那年轻男子正是夜天漓,此时笑道:“四哥这次又大败突厥,我们才喝的到朔阳宫窖藏的好酒,父皇今晚兴致甚高,岂可扫兴!”   
    舱内一人笑骂道:“灌我七瓶御酒还嫌我疏懒,你倒是发什么疯,偏要今晚来这四面楼?”   
    夜天漓笑道:“这里好茶好琴,正是给十一哥你醒酒的。”   
    十一摇摇晃晃自舱中出来,扶住夜天漓的肩膀,两个人并肩站着,乍看去身形相仿,两双眼睛尤其神似,若非十一此时醉态熏然,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四哥七哥都说来,谁跟你来瞎闹?”十一说着,抬头眯眼打量四面楼:“数月不见,变了这副模样?”   
    夜天凌回头看他兄弟俩,唇角逸出丝笑意,举步迈上楼前的木栈道,一边随口道:“五弟七弟他们慢了。”   
    十一笑道:“早说京中船比马快,五哥偏要骑马。”   
    楼中管事早得了通报,亲自迎出来:“见过几位殿下,小兰亭洒扫干净,略备酒水,文烟姑娘已等候多时,请移步楼上。”   
    几人随他转去楼上,欢声笑语渐渐淡去,楼高风轻,空气中越发有了几分清凉。   
    待到最里面一间,迎面一方素雅小匾,上面写着“小兰亭”几字,字迹清秀如空谷幽兰,飘逸如浮云出岫,中有三分疏朗之意,情高意远。   
    进到阁中,一方宽畅内堂,两面皆是雕花梨木长窗,窗前点点放了几盆兰芷,阁中四处透着若有若无的兰香,叫人神清气爽。   
    几幅轻纱随风微微荡漾,将雅室一分为二。一面四处点了清透琉璃灯,光彩明亮,成对摆着八张样式朴拙的黄梨木长案。每张案上有几样精致小菜,三两瓶水酒,案前放了素白色绣兰花方垫,供客人起坐之用。   
    两边靠花窗的地方,各有一副茶具,小炉烹水,发出轻微的响声,使秋日干燥清冷的空气多了几分温润暖意。   
    轻纱的另一边,灯影沉沉,似乎只燃了盏清灯,依稀可见一名女子广袖静垂坐于席上,瑶琴在前,却又看不十分究竟。   
    夜天凌等人方入阁中,便听轻纱之后“叮咚”几声弦音轻起,清泉珠溅空山凤鸣,余音袅袅不绝于缕,似有迎客之意。   
    案旁静立的两个清秀女子,此时娉婷拜倒,清声道:“兰?兰珞恭迎尊客驾临小兰亭。”   
    夜天漓面向轻纱扬扬眉,笑说道:“今夜叨扰文烟姑娘。”   
    卿尘坐在轻纱之后,因为光线明暗的原因,外面看不到她,她却可以清晰的看到琉璃灯下人们的一举一动。   
    虽知夜天漓在此宴客,却没想竟到是他们兄弟几人,猝然相遇,若非隔着一层轻纱,此时玉容之上的震惊、喜悦、怔愕、欢欣定当将心中所有情绪泄露无余,她手下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原本平稳的音调无意滑高,直飘出去,她急忙收敛心神顺势轮拂,指下带出流水般的清音,风回浅转随着纱幕淡入了夜色。   
    她轻压冰弦,静静的看着来人,眸光落在夜天凌和十一身上,便浮起微笑的神采。夜天凌看起来略微消瘦了几分,颀长身形中淡淡透着清峻的气度,举手投足间沉冷如旧,难以捉摸的深邃双眸,薄而不动声色的唇,偶尔些微挑起,算作是表达过笑意。   
    十一站在夜天凌身边,略带醉意,几月不见,本多了的几分沉稳都在醉中潇洒的无影无踪,不过进来之后似是已清醒许多,打量墙上挂的一副长卷道:“兰亭序,这是何人所书?”   
    那是卿尘自己将千古名帖《兰亭序》默写了一篇挂在墙上,不过只取“兰亭”二字应景罢了。夜天凌也转身去看,静静看了半晌,只是剑眉微挑,说了两个字:“不错。”回头望向轻纱背后。   
    卿尘虽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却还是觉得那两道清冷的目光可以一直穿透过来,将纱幕后洞悉无余。她心中无由生出奇异的感觉,仿佛在隔着重纱对视的一刻,早已蔓延缠绕的藤蔓于尘埃中悄然绽放出花朵,一瞬的妖娆后,静静亮过明光如玉。   
    一旁侍宴的兰?和兰珞煮水烹茶,一一为三人奉上碧盏。此时楼下又引了几人进来,却是随后而来的夜天湛、夜天清两人。   
    夜天湛见他们几人已在阁中品茶,笑道:“你们把五哥弄醉了丢给我,自己却在这儿享受。”   
    卿尘见到他顿时轻抽了口气,夜天漓向幕帘内笑看来,眼神似是有意无意往夜天湛那边一带,十分笑意八分调侃,恨得卿尘牙痒痒,无怪他白天只说宴客,原来有心作弄她。   
    她抬眸瞪视过去,夜天漓却当然看不见,转头上前去问道:“五哥怎么才喝了几杯便成这样?”   
    夜天清看去文质彬彬,比夜天凌的冷然多有几分亲和,比十一两兄弟的率性更见些许平稳,比夜天湛的俊雅风流则却多了几分沉默无声,此时也早带醉意,几乎比十一还不如,闻言无奈摇头:“你们不敢去招惹四哥,便拿我和十一弟折腾。”   
    夜天湛一身晴天长衫,腰间坠了块瑞玉精雕环佩,越发衬的人俊雅温文,笑道:“十一弟是自己抢着喝的,怨不得别人。”   
    十一以手撑头,随口道:“你们耐不住早晚去招惹四哥,四哥身上伤刚好不久……”   
    话刚出口,夜天凌淡淡道:“十一弟,莫扫了大家兴致。”   
    十一摇摇头,住口不说。   
    几人却早已听到,夜天湛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问道:“四哥受了伤?”   
    夜天漓接着问:“何人所为?突厥军中竟有如此人物?”   
    夜天凌微一点头:“一点小伤,早已无碍了。”   
    “四哥话是这么说,但毕竟伤的不轻,这数月征战硬撑下来已极为辛苦,”夜天清说道:“他们要灌酒,我和十一弟替四哥挡着好了。”   
    夜天凌唇角似是淡淡掠过一笑,旋即不再言语,目光投向墙上那幅《兰亭序》,修长手指在花梨木案上微微轻叩。   
    十一知他心中有事,岔开话道:“方回天都,便听说四面楼文烟姑娘的琴天下无双,方才轻叩琴弦已叫人心思神往,冒昧请文烟姑娘抚琴一曲,不知可否?”瞥了一眼夜天凌,见他始终凝视那幅《兰亭序》,无奈暗叹一声。   
    那晚他虽及时率兵赶回,接应夜天凌成功突围,但自此便失了卿尘的消息。回营之后他们派人数次寻找,小半年来却芳踪全无生死不知。夜天凌面上虽淡淡的,挥军万里斩将杀敌一如往常,但十一却知他心里始终存着此事。西突厥这次算是时乖运蹇,遇上夜天凌心情恶劣,玄甲铁骑不留丝毫情面,步步逼得他们狼狈不堪,接连退失燕然山北数千里土地,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怕是短时间内无力再犯中原。然此时即便得胜回朝,夜天凌仍将自己一队心腹卫兵留在那处山中,继续在附近打探卿尘下落。   
    夜天湛等人知道这四哥性情冷淡,事情他若不愿说起,便是多问无益。丢下前话举杯笑道:“我们醉酒来此,已是唐突佳人,以茶代酒先罚一杯,但求一曲。”   
    卿尘对那晚山中遇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很是挂念,轻纱之后细看夜天凌的脸色,不甚清楚,但想来数月过去,伤势应该已无大碍。本来专注于他,突然听到众人将话题引到自己这边来,急忙收拾心神,右手轻挑琴弦,发出柔柔清韵,做为应答之音。夜天湛,温文尔雅的他,言行举动总是叫人挑不出瑕疵,端得君子如玉。   
    指下轻轻一挑,余音犹自袅袅,流水般的琴声已婉转而起。的b2f627fff19fda463cb3   
    曲调安详雅致,似幽兰静谧,姿态高洁。但闻室中乐音悠扬,周遭似有淡淡琴声应和,竟叫人分不出是否为七弦之上所奏,仿佛随着流连清风,四面八方都飘来琴声,悠悠娉婷无止无尽。   
    卿尘按弦理韵,琴声之中有如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悠然思远,若似身置空谷兰风之间,身心俱受洗涤,通体舒泰。   
    她双目微闭,再弹一阵,指下弦音略高,如同点点兰芷在山间岩上摇曳生姿,无论秋风飒飒,冰霜层层,犹自气质高雅,风骨傲然。七弦琴音渐缓渐细,几不可闻,化作一丝幽咽,却暗自绵绵不绝。   
    低到不能再低,琴韵悄然而起,翩翩如舞,仿佛历经风霜,兰苞绽放,曲调极尽精妙,无言之处自生缕缕幽情,高洁清雅。   
    一曲终了,余韵绕梁,室内静静无声,众人似乎都沉浸在这琴中,回味无穷。   
    卿尘抬眼望去,却冷不防看到夜天凌望向这边,那泠泠目光穿过轻纱直至心底,让她心中无由一紧。纱影淡淡,使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许多,远远如坠梦中。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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