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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爱之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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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却在那里屠杀宰割,破肚挖肠。血流满地,一屋子血污。好在这里有洗衣店。我还可以在这里把钱冲洗干净。这套房子只有一间干净,而且灯光也不错。灯光,灯光,我们必须打开灯,让它们照个明明白白。人类不应该黑灯瞎火地工作,脑子应该清醒,应该知道何去何从。”
我一声不吭地洗耳恭听。那单调沉闷的语言,令人目眩的强光真让我昏昏欲睡。这老头一举手,一投足,颇有贵族气派,穿的宽松外衣以及戴的天鹅绒便帽更显出他气宇不凡。他有一双外科大夫的手,灵巧而又好看,青筋暴突如水银一样醒目。就像被驱逐出故土的宫廷医生坐在这昏暗的地牢里,他使我清清楚楚地想起西班牙的摩尔时代某一赫赫有名的宫廷医生。这个人的品质有口皆碑,精神操守无懈可击,周身放射着灵魂的光芒。
我突然听到拖鞋的嗒嗒声,是戈姆帕尔端着一碗热牛奶走了过来。这老头儿顷刻间又换了一副面孔,他倚着墙,热情而又亲切地看着戈姆帕尔。
“这是我儿子,我的好儿子。”说着,他的眼光对着我。
就在他把这碗热奶送到老头儿嘴边时,我趁机跟戈姆帕尔说了几句话。观察这印度人的举止真是一件乐事。不管这活儿多么下贱,他干起来还颇有尊严和体面,他服侍得越谦卑,越发显得尊贵而高尚。他根本不觉得难堪或者丢脸,也不埋没自己,总是善始善终,永保自身的品格。我极力想像着,克伦斯基做这种事时会是什么样子。
戈姆帕尔出去了一会儿,拿回一双暖和的卧室拖鞋。他跪在这老头儿的脚前给他穿鞋,这老头儿轻抚着戈姆帕尔的头。
“你是灵光之子。”说着,这老头往后拨拉着戈姆帕尔的脑袋,用镇定清澈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戈姆帕尔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这老头儿。他们俩如同两道清澈透明的聚光灯,互相照耀着,放射出的光芒都把对方熔在一起了。我突然意识到,从没有罩子的电灯泡中流泻出来的那令人目眩的灯光跟这俩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交合相比真是算不了什么。也许这位老人没有觉察到人类发明的这种昏黄、不自然的灯光;也许这间屋子已被他心灵深处的泛光灯照射得亮堂堂的。即使现在,尽管他们不再双眼对视,这间屋子也明显地比以前亮堂多了。这景观如同夕阳下的晚霞放射出神圣的光辉。
戈姆帕尔有事要告诉我。我就蹑手蹑脚地回到起居室等他,却发现克伦斯基坐在扶手椅里翻着我写的一本书。这人表面上一看可比往常镇静从容多了,这倒不是迫于无奈地装模作样,而是漫不经心、稀奇古怪地沉浸在其中。
“喂!我不知道你回家,”他料想不到我会来这儿,就大惊小怪地说,“我只是大致翻翻你这废话连篇的玩意儿。”他把《梦之丛》这本书扔到一边。
他还来不及再对我冷嘲热讽,戈姆帕尔就进来了,他拿着那笔钱朝我走来。我微笑着把钱接过来,对他千恩万谢,再把钱放进口袋里。克伦斯基以为我向戈姆帕尔借钱呢。他很生气,甚至是义愤填膺。
“老天爷,你还得向他这个人讨钱吗?”他脱口而出。
戈姆帕尔立马亮起嗓门,却被克伦斯基打断了。
“你不必为他遮掩,我了解他的鬼花招。”
戈姆帕尔又壮起胆子,说得从容而又服人。
“米勒先生没跟我耍花招。”他说。
“好,你赢了,”克伦斯基说,“不过,我说实话,千万别把他敬若神明。我知道他对你不错,而且对你们通讯组的所有人都好,然而,这倒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他非常喜欢你们这些印度人是因为你们是些怪物,明白吗?”
戈姆帕尔心平气和地对他笑着,似乎他听明白了这一悖论。
看到戈姆帕尔笑吟吟地,克伦斯基恼羞成怒,就回敬道:“不要对我报以怜悯的笑。”他尖声叫道,“我不是可怜的流浪汉,我是内科医生,我是……”
“你仍是个孩子。”戈姆帕尔从容不迫地说,“大凡聪明一点儿的人都能当医生……”
克伦斯基一听,便嘿嘿地冷笑,“他们能,嗯?就这,哈哈?太容易了吧?”他环顾四周,好像要找地方吐痰。
“我们说呀,在印度……”戈姆帕尔又开始讲那些让明白人大倒胃口的孩子气的故事了。戈姆帕尔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都有小故事可讲,我听得津津有味的。这些故事如同地道的以毒攻毒的药物,真理的药丸外面包有一层糖衣。经他这么一讲,我久久难忘,这倒使我乐此不疲。我们写的书汗牛充栋,无非要说明简单的道理。东方人讲故事言简意赅,如同一颗钻石嵌入你的头部,让你难以忘却。他讲的故事是漫不经心的哲学家赤脚踩伤萤火虫的事情。克伦斯基最不愿意听有关低等动物与人这类高级生命交流的奇闻轶事,他觉得这是人的耻辱,是恶意的诋毁。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对这传说的结局讥笑了一番。他早已对这种粗鲁的言行懊悔不已,他对戈姆帕尔怀有深深的敬意,这样做的意图只是想挤兑我,不成想也把戈姆帕尔搭了进去,这真让他恼羞成怒。他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声调柔和地探询格斯的情况。格斯是印度人,回印度已有数月。
戈姆帕尔告诉他,格斯抵达印度不久就死于痢疾。
“真他娘的,”克伦斯基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似乎是说,像印度这样的国家,与痢疾作斗争真是徒劳无望。随后,他苦笑着对我说,“你记得格斯,不是吗?那家伙长得圆嘟嘟的,像个盘腿打坐的如来佛。”
我点了点头,“可以说我的确忘不了他。我不是还资助他回印度吗?”
“格斯可是个正人君子。”克伦斯基激动地说。
戈姆帕尔的脸上闪现出一丝难易觉察的愠怒。“不,他不是正人君子,”他说,“在印度,我们有很多人都……”
“我明白你要说啥,”克伦斯基插进话来,“在我眼里,格斯与正人君子毫无二致。痢疾!我的天哪!这跟中世纪一样……甚至还要糟糕!”于是,他郑重其事地说这种病仍在印度肆虐泛滥,而且,人们因疾病而贫穷,因贫穷而迷信,接着便导致奴役、堕落、绝望、冷漠、不可救药。为所欲为的英国殖民者与狂妄不义的印度王公贵族狼狈为奸,把持着印度,就使这个地方成为正在腐烂的庞大坟墓,藏骸纳尸的场所,根本不谈什么建筑、音乐、学识、宗教、哲学、漂亮的容貌、女人的雅致、艳丽的衣着、浓烈的香味、叮当的铃声、了不起的奖章、迷人的风景、绚丽多彩的花朵、川流不息的人群、唇枪舌剑的辩论、种族冲突、派性矛盾、潜伏着死亡与腐朽的骚乱,统计表上却是歌舞升平。他只需稍加说明就能够全盘否定这种虚假。说实在的,印度正在流血致死,但是,克伦斯基却无法理解这个国家具有生命力的那种如日中天的辉煌。他根本没想及过城市的名称,从来没有区分过安哥拉与德里、拉合尔与买索尔、达吉林与卡拉奇、孟买与加尔各答、贝那热与科伦坡,印度袄教徒、耆那教教徒,印度人、僧人,等等,它们没什么两样,都是权力压迫之下的可怜的牺牲品,都在帝国主义者悠闲度日的烈日下慢慢腐烂。
我现在只是随意地听听他与戈姆帕尔的争论。每次听到城市的名字,都要激动一番。提到下面这些字眼,如孟加拉、几加莱特、马拉伯口岸、加里山道、尼泊尔、克什米尔、锡克教、《奥义书》、风云人物、印度塔、古印度方言、首陀罗、印第安人的新教徒、印度教首领、巫婆、神汉,等等,这足以让我在晚上恍惚不安了。这个大陆泱泱五亿人,问题多如牛毛、千奇百怪,足以摇撼印度自己的皇皇权威的幻想,而一个人,命中注定要过着内科医生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住在像纽约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城市,怎么敢奢谈秩序井然的环境呢?难怪这些圣徒般的人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在公司的下属一些地狱般的地区同这些人打交道。这些“家伙”,正如戈姆帕尔称呼的(他们二十三岁至三十五岁年龄不等),就像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信徒一样,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先到美国,随后在完成学业的同时为生计东奔西跑。他们找到了复兴的良策,于是放弃一切享受,为自己民族的繁荣富强奋斗终身。唉,不管怎么说,没有一个美国人,可以说,没有一个美国白人能够与他们摆擂台,拼个高低。一旦这些“家伙”偶尔有人误入歧途,成为上流社会女人的忠实走狗,或者鞍前马后地听令于某个发狂的恶棍,我也觉得高兴。当听说印度人懒洋洋地坐着柔软的垫子,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在夜总会里翩翩起舞,开小车兜风,勾引年轻的处女上床,等等,真是对我大有益处。
我想起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的印度袄教教徒,这家伙同某个柔情万种、因奸情败露的中年妇女一同私奔了。我记得到处都在传播他的丑闻,他的举动给不安分守己者带来道德上的混乱。这真是太精彩了。他与这个社会周旋,我对这个社会渣滓佩服得五体投地,幻想着要跟他学两手。有一天,我病恹恹地躺在我老婆称之为陈尸所的那间房子里,他带着鲜花、水果以及几本书来看望我。他还坐在我床边,拉着我的手,同我谈起印度,谈起他那惊险的孩提时代,说到他后来忍受的悲惨遭遇,谈到美国人给他蒙受的耻辱,谈到他非常渴望自由自在、丰富多彩的生活,而且这种生活一旦出现,他就抓住机遇,却发现这生活除了衣物、金银珠宝以及女人外,空虚无聊,没有什么意义。他决定放弃一切,回到自己的人民身边,与他们同呼吸共患难,只要能鼓起他们的勇气就行;如若不然,宁肯与他们一样地死去,游荡在大街上,赤身裸体,无家可归,遭人白眼,受人践踏,受尽蔑视……这样一堆死人骨头,连秃鹰都觉得难以消受。
这样做不是出于罪过、悔恨,而是因为印度这个国家千疮百孔,像蛆那样溃烂化脓,它在嗷嗷待哺,正在统治者的压制下痛苦得难以自持。这样的国家与美国这种各方面都很舒适却无情无义的国家相比,对他更有意义。可以说,他是个印度袄教教徒,而且他的家庭曾一度富有过。他起码知道自己的童年很幸福,可是其他印度人却被迫流浪到山野、深林,他们的生活在我们看来与猪狗有什么两样呢?至今,我都摸不透这些卑贱的人每天是怎样在这荒凉之地克服他们遭遇的巨大困难的。不管怎么样,我同他们游历了由乡村到小镇、由小镇到城市的路途,欣赏朴实无华的民歌,听老年人讲传说故事、信徒的祷告、印度教首领的劝诫、说书人讲的传奇、街头祈祷的乐声、送葬者的恸哭与哀号。透过他们的眼睛,我看到这一伟大民族的颓废意味,但又看到他们从这极端的颓废情绪中振作起来的品质。他们叙述自己的经历时,脸上流露出文雅、谦卑、尊严、虔诚、信念以及正直,他们这几百万人的命运使我们难以处变不惊。苍蝇般地死去然后再获新生,不停地繁衍人口,祈祷上天并愿为信仰献身……他们不得不这样做,而且任何外来的魔鬼都不能使他们这帮干巴巴的躯体离弃生于斯长于斯的国土。这些人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信仰不同,语言各异;野草般地生根发芽,遭人践踏、蹂躏。他们刚刚踏上人生之途,即使有个风吹草动,内心也是飘忽不定、惊恐万分。他们乱哄哄地、成群结队地往前走,有的如同打磨好的珠宝,有的如同稀世奇花,有的如同有价值的纪念品,有的如同光彩照人的牧师,有的如同超然脱俗的精神,有的如同腐烂发臭的蔬菜。
我正在沉思默想,克伦斯基亮起嗓门提醒我说,他撞见了谢尔登:“这该死的傻蛋,他想拜访你,不过让我给搪塞过去了,我觉得他是想借给你钱。”
愚蠢的谢尔登!奇怪的是我在回家途中可能想到了他。钱,是的……我就猜到谢尔登又会借给我钱。我搞不清欠他多少了,从来没想着要还他,他也这么想。他给,我就拿,这样他才开心。他野兔一般的疯狂,不过却诡计多端,实用至上。他犹如水蛭紧紧地粘着我,大概出于他自身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吧?我可从来不去揣测。
我对谢尔登的扮鬼脸非常着迷。他一说话总是咯咯咯地笑,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勒着脖子。他生活在波兰的克兰科夫这一犹太人居住的凶煞煞的地方,肯定有一些悲惨可怕的经历。我永远不会忘掉这么一个事件:他刚要逃离波兰,对犹太人的血腥屠杀就开始了。大街上血流成河,他惊恐万状地冲进家里,屋里已挤满了士兵。身怀六甲的姐姐正躺在地板上,遭受士兵的轮流蹂躏,父母的胳膊反捆着,他被迫目睹这一残忍的暴行。谢尔登狂怒地往士兵身上撞,随后被砍伤在地。等他苏醒过来,父母早已毙命,姐姐赤身裸体地躺在他身边,肚子被划开,塞满了稻草。
我们晚上穿过托普金广场,他首先就给我讲这个遭遇(后来他不厌其烦地重复讲,每次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说的话也是原汁原味。我每次都听得头发直立、毛骨悚然)。不过,他头天晚上讲完后,我觉得他有些异样。我注意到他在扮那些怪相鬼脸,就好像憋着劲儿地吹口哨却吹不响:两只眼睛异常地小,滴溜溜地喷着怒火,缩得跟两个手枪子弹一般大小,只有两个炽热的瞳孔透视着我。他抓住我的手臂,脸贴着脸,发出哽咽的、咯咯咯的声音,到后来,这声音呕哑嘈杂,完全像个无聊之人吹的哨子声。我这时的感觉非常可怕。他激动得难以自已,狂热地抓住我,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脸,喉咙里发出的可不是我熟悉的人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我们称之为说话的声音,然而,他疯狂地发出咯咯声、唏嘘声、窒息声、口哨声,这可是一种语言啊!他箍得我紧紧的,即使我想转头也不成,更别想挣脱了。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过后他会不会大发脾气,然而,他不会!这种情况一冷却,他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调子更为朴实无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我们又迈开大步,朝公园的另一个出口走去。他谈起自己如何巧妙地将珠宝唾手而得,这些绿宝石和红宝石价值不菲,而且发光都不一样;他谈到自己省吃俭用,抽空儿还卖保险单的事,还说起其他的表面上没什么关联的事情。
他讲述这些事情时,语调平缓得有些矫揉造作,声调千篇一律,只是在句子快说完时,才偶尔亮起嗓门,无意中以问号作了结尾。可是,他的态度也随之说变就变。按我最好的解释,他正变得如山猫一般难以捉摸,所讲述的方方面面似乎直指某种无形的精灵。看来,他说话遮遮掩掩,只把我当做听众,而这个“另外的”人,是个隐身人,他或者她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解释清楚他说的很多事情。“谢尔登不是个笨蛋。”他随便地暗示了一下,“谢尔登可忘不了给他使的某些小花招。他现在的言行举止合乎礼仪,与绅士无二,但他没有死……不,他万寿无疆。必要时,他很狡猾。他跟别人一样可以穿锦绣衣服,但他更为谦恭有礼。他和蔼可亲,随时为大家提供服务。对儿童,甚至对波兰的儿童也是爱意浓浓。他无所企求,淡泊宁静,谦恭有加……但是,要当心!!!”然而,我惊奇的是谢尔登吹起了口哨……毫无疑问,这原本是悠扬、清丽的哨子声被当做是对隐身人的警告。当心这一天!他的口哨声,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当心,因为谢尔登正在准备做超乎凶暴的事情,波兰人的榆木脑子根本想像不到他会怎样。谢尔登这些年来可没吃闲饭呀……
谢尔登借给我钱的事很自然地就发生了。那天晚上,我们是就着一杯咖啡办这事的。我同往常一样,口袋里只有五分或者十分钱,这样,我就得让谢尔登拿出支票。我这个劳工部经理不花钱的念头对谢尔登来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我好大一会儿都害怕他会把自己所有的珠宝首饰典押出去。
“五块钱足够了,谢尔登,”我说,“你要是真的愿意借给我的话。”
谢尔登的脸上掠过一丝厌恶的表情。“噢,不,不啊!”他尖叫起来,刺耳的声音高得几乎成了汽笛声,“谢尔登可从来不给五块钱,不啊!米勒先生,谢尔登愿意给五十元钱!”
真是老天开眼,他真的掏出的是五十元一张的钱。这次他又装出那种山猫的样子,发钱给我时,往我方向的远处看,而且,嘴里咕哝着,向人表明他……谢尔登,可是怎么样的一种人。
“可是,谢尔登,我明天又会一贫如洗。”我想看看这句话的效果。
谢尔登笑吟吟地,这笑声透着狡猾和机警,好像是他同我一起搞的鬼。
“当然,谢尔登明天再给你五十块钱。”他的话听起来有一种怪腔怪调的唏嘘声。
“我不知道你几时能把钱收回来。”我接着说。
听了我这句话,谢尔登便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三张油乎乎的银行存折,存折上的钱总共有两千多块。他从几个内衣口袋里摸出几个戒指,上面的宝石真的在闪闪发光。
“这算不了什么,”他说,“谢尔登并没有交家底呀。”
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开始的,这对于我这个劳工部经理来说太不可思议了。有时我就想,别的劳工部经理是否也享有这些优势?在午餐会上偶尔碰到他们,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个经理,而更像个邮递员,根本产生不了他们似乎永存于内心深处的尊严和自大。我讲话的时候,他们似乎从不注视我的眼睛,却总盯着我那宽松肥大的裤子、破破烂烂的鞋、污迹斑斑的破衬衫或者帽子上的小窟窿。我要是讲个简简单单的小故事,他们却比我知道的还要多,搞得我尴尬万分。就比如,当我跟他们讲,有个邮递员在宽街办事处等电话的当儿,还要读但丁、荷马、托马斯·阿奎那的原著,他们听了,印象极为深刻。他曾在波伦亚的一所大学当过教授;妻子和三个孩子在火车事故中丧生,搞得他很想自杀;他丧失记忆力,于是持着别人的证件到了美国,而且仅仅干了六个月的送信工作就恢复了身份;他发现这个活儿挺得心应手的,就非常愿意呆下来,希望做个默默无闻的人……这些事大概在他们听起来太荒谬怪异了,他们可耐不住性子听这些。他们所能知道而且惊奇的是穿着工作服的“送信者”居然能阅读古典文学原著。讲完其中一个逗笑取乐的事情,我常常向他们中的人借上一张十元的票子,当然这就不打算还了。因为我供他们娱乐,也就觉得应该向他们榨出些来,可是他们却嗯嗯呃呃地不十分情愿掏这几个糟钱儿!跟我的那些“大大咧咧”的邮递员们相比,真是相形见绌!
思虑着这帮人的前前后后,总让我激动到极点。经过十分钟的思考与反省,我急着要写一本书。我想到了莫娜,如果只是为了她,我也应该动笔。可是到哪里去动笔呢?就在这间如同精神病院的走廊的房子里?开头就写克伦斯基仔细地察看我的肩膀?
我近来不知在什么地方读到一篇描写缅甸的一个废墟之城的文章。这座城市原是古代一个地方的首都,方圆百里之地有八千座寺庙,曾一度盛况空前,香火不断。这整个地区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现在却是荒无人烟,只有少许孤零零的或者有点儿疯癫的和尚还在这空荡荡的寺庙里游荡。蛇、蝙蝠以及猫头鹰在这些圣洁的殿堂里肆意出没,到了夜间,数不清的胡狼在这废墟中奔走哀号。
为什么这一凄凉的描写让我产生如此沉重的压抑?为什么这八千座空荡、颓败的寺庙激起我如此极度的苦恼?人的生命凋谢、种族灭亡,宗教也逐渐消失,这是事物的规律所使然;但,美的东西应该留传下来,然而它却没有感召力,难以打动我们的心扉。这一难解之谜使我的心情颇为沉重,因为我根本没有着手去建造啊!我甚至没来得及砌上几块砖,自己意识中的那座寺庙已轰然倒塌,我和那些准备助我一臂之力的疯狂的信徒犹如夜间哀号的胡狼,怪模怪样地出没于灵魂的废弃之地。我们在这超然物外的天堂、梦想中的印度塔里徘徊,它还没来得及世俗化就会成为废墟的。在缅甸,是入侵者把人类的灵魂驱入地狱的。这种事情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接连不断地发生,而且有据可查,然而,我们这个大陆上的幻想家们,是什么东西不让我们赋予自己的理想殿堂以形式和内容呢?空想的设计师们早已灰飞烟灭!人类的创造力早已被改弦更张,而且引入岔道了,因此,可以作如是观,但我不能接受这一事实。我看见,即使建筑物里那裂开的石块、大梁、大门、窗户也像灵魂的眼睛,我看见它们正如看到了这些书籍中的活页张,而且看到了显示我们民族生命的建筑风格会以书籍、法律、石头、风俗的形式再现出来;我看到梦想被构思(首先在意识中出现)继而物化,赋予光、空气和空间,赋予目的和意义,赋予跌宕起伏的节奏,从嫩芽长成郁郁葱葱的大树,再从树叶飘零、枝干枯萎生成嫩芽,然后再给嫩芽施肥。看得出来,这个陆地与其他陆地没什么两样:包括悲剧性结局在内的任何意义上的创造才能都会让人们忘得一干二净……
克伦斯基与戈姆帕尔离开了,我觉得头脑清醒,想到自己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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