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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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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哑然,疑云丛生。云梦泽咬牙道:“阿岫,收回这句话!”
却见云心岫拍拍手道:“堂兄,你英明半世,果真要为了我,落得众人唾弃的下场么?阿苏,你可明白了为何找不出细作?”
若是玩笑,她不至于一再强调自己便是细作。更何况以刘苏对她的了解,她并非如此不靠谱之人。只得苦笑一声:“阿岫,解释一下。”说这句话时,想起襄王向她要的解释,方明白殿下压下怀疑信她有多难的。
“没有理由,我便想玩一玩罢了。”将英明神武的襄王殿下、智计百出的堂兄、武功高绝的刘苏、成名多年的海雨天风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何等的快活啊。
眼神陡变,凤目中间的胭脂痣也显得妖异起来:“‘群英会’的每一次行动,都要经过堂兄的事先规划。”而她云心岫,便与云梦泽住在一处,要刺探机密,再简单不过——云梦泽怎会防着心爱的堂妹?
“待你们出发,我便以信鸽通知代王殿下。我管着‘群英会’与‘正气歌’的粮草调动,每日信鸽往来,从不会有人怀疑我。”最好的隐藏方式,便是将一只信鸽,隐藏在一群信鸽当中。
这便是分兵之后,“群英会”损失大幅度下降的缘由。不是细作隐藏在队伍中间,而是分兵一事,是云梦泽临时决定,事前并无规划。
“‘十部乐’的阿琴,是我指给她中军帐之所在。”刘苏先前还算镇定,蓦然听闻此事,神情剧烈变幻,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岫,你想要什么?”
人做一件事,总是有其目的。她思索半晌,却寻不到云心岫能从这些事件里头获得什么好处。
云心岫轻笑:“因为我讨厌你们啊!”不错,是厌恶,是嫉妒。“同为女子,何以你那等自由!”你们——你,和鱼泰山,还有宋嘉禾——可以决定自己未来的方向,可以决定嫁给谁不嫁给谁,可以大大方方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爱人。
唯有我,每一天都在奉承洞庭云氏的主母,我的伯母;每一天都在为自己见不得光的爱情发抖,那是*,是禁忌。伯父每一次提及我可能的婚配对象,我都只能羞涩微笑,装出憧憬的模样,仿佛时刻期待着被伯父嫁给某个乘龙快婿。
那些与堂兄相互凝视的日日夜夜里,我曾幸福,但更多的扭曲将我逼向了暗与饿的那一方。
“阿苏,若是不如此,我如何在海雨天风之间,种下怀疑的种子?”他们相守三十余年,心心相印。
“若不如此,我要怎样,才能让宋嘉禾失去她所爱的?”那个桃花眼的姑娘,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成了我的死敌。不论是小白,还是吴越,失去任何一个,她都会痛不欲生罢?我就是喜欢看她痛苦啊!
“若不如此,我要怎样,才能使你的阿言离开你?”阿琴告诉我,她家殿下与刘羁言曾有过一段情。我就是想知道,当你不再是他的唯一,当你们之中出现别人的阴影,你们两个,还能一如既往地相爱么?
“这一天,我规划了很久了。堂兄想要瞒下去,可我觉得,这样对你们太不公平。”云梦泽一厢情愿地相信,堂妹只是小女孩心性,不知此行意义重大。他宁愿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他以后慢慢教,她会慢慢改。
他却不知道,与他有着相似凤眼的堂妹,心头早已被毒液浸透。现在,终于轮到他来选择。
“阿泽,你要怎样选?”一方是洞庭水帮与天下,亲人与友人;另一方则只有云心岫。凤眼少女目光闪动,不设防地挺起胸膛走向堂兄,不再称他为兄。
阿泽,我说出了一切。杀了我,或者带我走,该你做出选择!
☆、第109章 鸟倦飞
怎么选?
一头,是洞庭水帮少主之位,日后的水君;襄王的支持,武林人士的敬仰。另一头,只有云心岫,他柔弱的堂妹,婉娈的爱人。
怎样选?
一边是权力,一边是*。她凭借一己之力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不得不做出一直拖延的选择。阿岫,你真是又聪明又狠毒啊!
他不记得她是何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或许自有记忆以来,她就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叫他“堂兄”。
“堂兄,等等阿岫!”
他才不愿意等她!幼童的心里,不能玩耍的堂妹,重要性还不及一枚旋转不休的陀螺,一只精致的微笑磨合罗童子,乃至于锦鸡一支斑斓的尾羽。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的分量越来越重,以至于他每时每刻都会记得顾及她呢?也不记得了。
许是某一日,她自秋千上摔下,血迹渗透层层叠叠的衣裙,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珠,似一只折了翅的蝴蝶,颤抖不休。
许是某一夜,她在洞庭无边月色中濯足,小腿纤细,足弓完美,仿佛每走一步,就会有莲花自足底绽放。
又或者,是她逐渐长大后,一低头的温柔娇羞,一拧腰的纤细柔韧,一躬身的暄软丰盈。
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追逐她的身影,她与他相似的目光,她眉心鲜红的胭脂痣。她成了开在他心底的曼陀罗花,脆弱妖娆。
当同龄的少年们知慕少艾,幻想对象每每便是他晶莹美丽的堂妹。每一次发觉堂妹背负着这样多的倾慕,他都在心底暗暗郁怒,忍不住出手教训那些莽撞少年。
可他拦得住少年们的爱慕,却拦不住父亲联姻的想法。洞庭云氏的女儿,生来便是要为水君的权力王国献出婚姻,成为水君巩固势力的一条线。
那一日,他平静地对父亲提出的联姻对象表示否定,仿佛真的在怀疑那个家族无法给云氏带来更大的好处,堂妹的价值不止于此。只有他自己知道,耗费多大力气才能克制住心头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恐慌,条理清晰地反驳父亲得提议。
从父亲那里出来,他再也克制不住狂暴的*。他要去毁灭那个妖精,看清她凭什么左右他的想法,凭什么在他心头萦绕不去,凭什么在他的梦境里妖娆艳丽!
她却一点都不像梦中那般模样,真实的堂妹,凤目总是冷冷的,倔强的光芒锐利得刺眼。就像她的名字——云无心以出岫——她从来都是无心的。
他逼问她。慌乱过后,凤眼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眼睛的堂兄。“别这么看我!”云梦泽低斥,“阿岫,别这么看着我!”
你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要……得到你。
不是堂妹,不是家人,是睡里梦里也忘不掉的精魅。他吻她的眼,与他一模一样的凤眼。她眉心的朱砂痣发烫,一直烙到他心口。
狂乱席卷理智,颠之倒之,颠倒衣裳。事后他只记得自己意乱情迷地命令她:“阿岫,看着我!”他的眼倒映在她的眼中,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是他的影子,他的欲念,他灵魂黑暗沉沦的那一面。所以,如何选择,已一目了然。
北海从鱼泰山处了解到真相:真正泄露“群英会”情报之人是云心岫,她以测试北海情思为由,诱骗鱼泰山为她顶罪。念及差点废了妻子一身武艺,北海便怒不可遏——若是他有头发,说不得便会怒发冲冠。
小沙弥可爱玲珑,一双小手也是白白嫩嫩,一出手却是最凌厉不过的铁砂掌!灰色僧袍快若闪电,合身扑向云心岫!
他数十年功力聚于掌心,若是这一下拍实了,便是不魂断当场,云心岫也要遭受极其严重的内伤!
云心岫不闪不避,凤目紧盯云梦泽。堂兄,阿泽,我对鱼泰山说,须要逼上绝路,才能看到真心,并非是骗她的。你瞧,我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且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电光火石之间,云梦泽动了!他身形一拔,将云心岫拨到自己身后,已接下北海一掌!北海灰色僧袍宽大的袖子鼓胀起来,先前塞于袖袋中的糖果受内力一激,激射而出。
众人急忙闪避,只听噗噗几声,质地软而略带黏性的糖果竟击破帐篷皮毡,不知所踪。
云梦泽长啸一声,仗着身高优势当头击下一掌。北海腾挪闪避,不料这只是一招虚招,云梦泽已携着云心岫冲破帐篷,飘然远遁。
“群英会”中,刘苏是会首。主持日常事务的云梦泽离开,众人追了一段,亦不确定是否该追杀下去——若是追上,又该如何处置?只得回来请示刘苏。
吴越对此早有预料,便无奈地看着那姑娘表示:“随他们去罢。”心知刘羁言远赴西域,云梦泽携云心岫出逃,尽管主力军与其余主事之人都还在,“群英会”亦已名存实亡了。
离开雁门关大营,令马匹放开跑了一个时辰,云氏兄妹二人才从决绝激荡的情绪中恢复了理智。
见身后并无人追来,云梦泽看看天色与地形,下马牵着缰绳向前行去。马背上,独坐的云心岫轻声抽泣:“阿泽……”
云梦泽叹息:“阿岫,那并不是你真正的理由罢?”我不信,与我一道长大的堂妹,会被几分嫉妒冲昏了头脑。我更不信,你事前没有一丁点计划,单凭一腔冲动行事。恐怕说出一切之后,北海的攻击,我的保护,全都在你意料之中吧。
马背上的姑娘凤目中闪过笑意,果然不哭了。她设计这一天已有许久,早在伯父想要将她嫁出去,早在堂兄要了她的身与心,早在刘苏带来联盟的可能性……那时,她就逐渐完善着这个悖离人伦的计划。
“阿泽,我只是累了,不想再无限煎熬下去。”鸟亦有倦飞之时,倦了便要知还。可我再也回不去从前,只好拉你与我一道沉沦。若做那无根飘萍,你也须与我一道。
“唯有如此,你才会放下一切,与我同路啊。”便是以后你会恨我至死,至少从此刻起,你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是洞庭云氏的女儿,纵然悖伦,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好在,你终究选择了我。便是你以后会后悔,此刻的选择,也足以让我心悦一生。
云梦泽绝望闭眼:“阿岫,堂兄不怪你。”同姓*、血亲相奸,这是洞庭云氏的宿命。
前朝仪凤年间,水君之女见弃于泾阳龙氏,便是因她与叔父云钱塘有了私情。婚后龙氏子发现妻子不贞与不忠,只得冷落于她。水君之女请柳毅代为传书,云钱塘一怒之下,屠灭泾阳龙氏满门。
柳毅与水君之女成婚不过两年,洞庭覆灭,柳毅身亡。那个曾侠肝义胆、果毅磊落的书生,死前诅咒洞庭云氏世世代代*不休。那才是传说了几百年的,“柳毅传书”的真相。
每一代水君都在竭尽全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宿命如同诅咒一般,依附在云氏的血脉之中,无法除去。如今水君云霭的叔父,与未出五服的堂妹私奔,距现在已有五十余年。
水君云霭有时会想,这被诅咒的宿命,大约就终结于叔父那一代了。他怎么也料不到,从未在水君嫡子身上应验过的诅咒,在这一代放过了被世代折磨的旁系,终于应验在他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身上。
“阿岫,这一步走出来,你我都回不去了。”前路茫茫,天地广阔,我们又该去向何方?没了锦衣玉食,但愿我们不会在粗粝的生活中消磨了感情,最终互相怨恨与诅咒。
云心岫在马上俯下身去,诱他转过头来,浅浅亲吻。“阿泽,刘苏曾告知我,汶城之中,有云翁云媪。”华夏自古以来同姓不婚,便是婚后,女子仍可保留自己姓氏。既然称“云媪”,那位老妪必然是姓云的。
我们的叔祖与姑祖母,想必就隐居在汶城西市那间敝旧的小食肆中罢。小辈上门,他们是会庇护我们,还是会向伯父妥协?
凤眼明亮,她又开始新一轮的算计。这一次,算计的对象,却是从未见过的血脉至亲了。
即便在此群龙无首之时,“群英会”不过百多人的小小团体中,又发生了新的权力交锋。刘苏固然武力强横,在勾心斗角与权力交锋之中,却显得极为笨拙。吴越旁观许久,终于看不下去了。与襄王殿下一番商议,达成一致,替刘苏做了一次主。
几日后,襄王便备下宴席,为众江湖人士饯别。军中无酒,便以水代酒,示意众人举杯:“诸君仗义相助,孤铭记在心。今日虽别,孤定然不忘君等高义。山长水远,君等保重!”
众人轰然应诺,举杯相庆。他们完成了杀敌报国的心愿,亦将如愿得到相应的荣誉。来时踌躇满志,归时意气飞扬,此行不虚,此行无憾!
“山长水远,殿下保重!”
☆、第110章 不畏死
“群英会”解散,送走一众江湖人,吴越与刘苏回到营中。因着吴越身份暴露,如今他们“正气歌”亦不被信任,若非碍着刘苏,他们也应当被一同送走才是。
战事结束在即,大军已越过长城,追击西逃的朵颜左贤王部。刘苏等人只需等待战事结束,与襄王一道回长安接受奖赏便可。可惜的是,他们仍未培养出真正的“盘尼西林”。
章歆被刘苏从长城下带回,当时便已停了呼吸,经过一番急救,勉强保住了性命,却仍是昏迷不醒。刘苏几次切开手腕,以血液激发他体内的生命力。襄王看着,才知道当初女门客是用了什么手段救的他——思及自己曾饮下她的血液,心情十分奇异。
一日两日,前线不断传来好消息,唯有女门客在帐中急得掀桌:“弗莱明培养得那般简单,怎地轮到我便如此困难!”她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难道要折在伤口感染中么?
她这样悍然发怒,近处几人面面相觑:“姑娘,尽人事,听天命罢。”
刘苏全然不想听天命,只想违抗天命将那个少年救活。但章歆并没有赵翊钧那样的好运,他练过武,身体底子很好,却没能熬过重伤。当初襄王殿下受了那样重的伤,他怎么就好起来了!明明她做了同样的事情……
抬脚向主帐中去寻襄王,她要询问他,当初是什么原因,让他活了下来。
但襄王很忙,他忙着调度军队与军需;阅读追击部队带回的信件,并询问信使前线的情形;向等候帐中的裨将发出指令,并听取对方建议——不断有裨将接受调令赶来。是以看见气急败坏的女门客时,他只来得及向她微笑一下示意“稍安勿躁”,便继续埋头冗繁的事务当中。
女门客等了半晌,襄王越来越忙碌,无暇他顾。她很明白自己的分量,若是拿章歆之事打搅,殿下不见得会容她这样放肆。只得怏怏出来,直到见着燕夜几人,才重又换上飞扬自信的神色:她是首领,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无力,那会令他们万劫不复。
她若是知晓,她的自信即将带给他们怎样的自傲,她定会恨不能将自己的自信踩到脚底踏上千百遍。
“姑娘,”少年们经历大战,神色从容许多,不复先前浮躁,却保留着锐气,“我们好无聊啊!”不能出战,亦不能回家,精力过剩的少年们实在是无聊至极。
刘苏翻白眼:“我手里头没有军队,怎敢追击?要争功,除非能捉到左贤王。”她随口一说,便匆匆回帐中去看炉火旁温着的陶罐,期冀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奇迹发生,橘皮与浆糊能长出她期盼已久的绿毛来。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乃是因其罕见,是以刘苏意料之中地失望了。她捂着额头坐在地上:阿歆怕是真的要……她从千烟洲带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年,难道要还回去一只冰冷的骨灰罐么?
是夜,“正气歌”的少年们悄然潜出大营,飞驰西去。他们不甘心尚未名动天下,战事便要结束;更不甘心就此放过令章歆重伤至此的敌军主将。刘苏与吴越得到消息时,已追之不及。
提心吊胆半个月后,少年们伴着一场异乎寻常的大雪回到雁门关大营。与他们一道的,是一支由周衡带头负责押送的军队——周衡被襄王派去挣军功,已许久不随侍在侧了——当然,周衡并非押送这些少年,而是他们的俘虏:朵颜左贤王嫡幼子旭烈兀。
朵颜风俗,其父在世时,年长的儿子成人结婚分出去居住,可分得一部分财产和牲畜等;而大部分财产则在其父亲死后由正妻所生的最小的儿子继承。
故而朵颜族中,能够继承左贤王王位的并非其长子,而是这位被称为“斡赤斤”的左贤王嫡幼子,其地位相当于中原亲王世子。若是左贤王死亡,王庭以东、长城以西的大片领土与人民,全都会是旭烈兀的财产。
世子的地位,加上旭烈兀母家势力强盛,令左贤王不得不放弃撤军的打算,回头欲要再战。便在此时,左贤王雪别台悲哀地发现,他大势已去。长生天的儿郎,竟在牛羊一般的汉人面前闻风而逃。
一次两次,最终他不得不承认,几个月前势如破竹攻破雁门关,是在是侥天之幸。汉人一旦有了防备,不论是物资还是人员,又或是战术,都比草原上靠天吃饭的族人强了不止一筹。
无奈之下,唯有选择和谈。和谈地点便选在朵颜族呼之为“肯特”的小山,汉人并未为此山命名,直到和谈之前,才由襄王定为“伏颜山”。
朵颜左贤王急着接儿子回去——因为弄丢了儿子,大阏氏已经不止一次提刀追杀他了。但汉人那位可恶的亲王表示,想要斡赤斤感受一下汉人新年的风俗,将来两族也好和平相处。雪别台愤愤不平,惜乎自己技不如人,只得一边哀悼着自己被大阏氏打杀的爱妾,一边不断派信使催促,最终将和谈时间定在了正月初九日。
直到此时,“正气歌”的少年们才意识到,这个元旦是要在北地军营中度过的。因着大胜,大营里很是充斥着年节的热烈气氛。虽未张灯结彩,却也人人喜气洋洋。
便是在一片喜气中,章歆醒了。与他一道的少年欢呼雀跃,却在转身之际沉下了脸——阿歆这般,分明是回光返照啊……
回、光、返、照!
每个字都像吴越狙击枪口射出的致命子弹,打在刘苏心口。她本是在逗着旭烈兀吃饭的,以免他在和谈前就饿死掉。听闻章歆转醒,放下饭碗便冲了出去。
旭烈兀只能听得懂简单的汉话,书快电子书却很会察言观色。明白那个与他沟通了好几天,就是为了哄他好好吃饭的汉人女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慢慢挪动着,唯恐惊动了帐外的守卫。
若是将瓷碗包在厚重的裘衣中,用力摔下,他就能得到一件简单的武器,同时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手指触到碗沿,又猛地缩了回来!汉人女子匆匆进来端了碗出去:“叫你错过机会,现在没得吃啦!”
旭烈兀:……我还饿着qaq
然后他悲哀地发现,不但帐篷外面看守得更加严密,就是帐中,也多了几个与他作伴的人。谁要人陪伴啊摔!我五岁就可以一个人打猎了好吗?!可是这几个“伴”,他送不走……汉人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来在他们的帐篷里,也不得不低头吧……
不同于同伴们的安慰之语,章歆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这是人类深藏的本能。孰不畏死?或许世上真的存在悍不畏死之人,但章歆明白那人并非自己。
他是害怕死亡的,那是他一无所知的世界,或许冰冷、黑暗,又或许灼热、刺目。更重要的是,他不知人死之后是否有灵:若是有灵,他的灵看着昔日亲人与友人为他哀泣,却不能作出一个抚慰的动作,是何等悲哀;当他的灵看着世间之人逐渐将他遗忘,他们回归自己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能够想起他,这将是何等难过。
若是人死后没有灵……无知无识,所有的意识都停留在弥留的那一刻。人死去,灯光熄灭,无限黑暗,多冷啊……多孤单……
但他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他才不要像想家的孩子一样哭着要阿娘,那样同伴们会耻笑他的罢……
队长与姑娘放弃了治疗的行为,刘苏给章歆喂下一些曼陀罗花粉调的温水——这能够让他走得轻松些。
吴越洒然微笑:“阿歆,不要怕。”当日他差点与章歆一道死于战场,彼时他便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是以此刻,他是最了解章歆心境的那个人。
女门客也曾死过,那是在汶城——准确的说,是汶川——巨石从山崖滑落,纵有父母在后推搡,她仍是跑不出那块巨石的范围。那时她想,那便死吧……然后她到了汶城,遇到了阿言。
“阿歆,你听听我的故事罢。”刘苏伏在章歆耳边,悄声告诉他自己的秘密,“……所以说啊,死亡的那一头,也许并不是恐怖,而是另一个世界。”
吴越看着少女,她竟讲出了他们最大的秘密。但章歆目光轻松了一些,于是他也笑着低头,用自己的经历证实姑娘的说法:“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啊。”
阿歆,不要怕。所有的死亡都是一场旅程,我们不知道下一程会遇到什么。但当这样的旅程开始,不要害怕,不要哭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安然地面对旅途中的一切。
或许会遇到危险,或许会就此沉寂,但也有可能,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精彩。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踏上与你一样的路,若是你一个人寂寞,就走慢一些,等着我们与你重逢啊。
“姑娘,我想要仪容整洁地开始旅行。”章歆微笑。
吴越扶他半坐起来,刘苏为他梳理头发,燕夜与商翼捧着热水与巾帕。阿歆,不要害怕,我们都在看着你,为你的旅途打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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