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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相思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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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凝视水中的倒影。

「小初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早?」他清朗的声音在风中传得很远,却似乎进不了小人儿的耳中。她并没有起身,反倒把头垂得更低。

奇怪,小初妹妹今天是怎么回事?往常她总是比他来得晚。今儿来得特别早,却理都不理他?

他疑惑的快奔到她身边。「怎么啦?什么事不开心?」

小初仍是不抬头,一径儿地掩着脸颊。

石磊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转过她的身子,只见泪水从她眼中下停的滚落。

「怎么回事?」他慌张的问。「谁欺负妳了?」他想要拉下她紧摀着脸颊的小手,她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磊哥哥,」她语带哭音的开口。「人家昨天早上煮饭时,一不小心让开水烫伤了脸,留下一道好丑、好丑的疤,怎么办?爹说女孩子家脸上破了相是找不到婆家的……」

石磊失笑,就为了这种小事?「唉,妳忘了吗?妳早就找到婆家了,还担个什么心?」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脸上多了一道疤,不是美人了,磊哥哥还会喜欢我吗?」她仍是满面愁容。

「我的小初妹妹,就算妳脸上多了十道疤八道疤都还是个美人。」他安慰道。

「十道八道都还算?」小初仍是皱眉。「那如果是十一道十二道呢?」

好爱追根究柢的小人儿。「妳放心,我怎么会嫌弃我最可爱的小初妹妹呢?喏,放开手让我看看。」

小初终于听话的放开了手。

「还疼吗?」他怜惜的轻触着那道粉红色的伤痕。「怎么不小心点?」

「人家……人家那时候身子不舒服嘛!一失手就……」她越说越是脸红。

爹爹前两天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就快可以嫁人了,而且还准许她看那些从前不准看的医书。

她已经知道了洞房花烛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比磊哥哥知道的还更多……

「妳病了吗?」他轻轻责备道:「那怎不在家好好休息,还大清早就跑来?看过大夫没?」

「人家没有生病啦!只是……只是……反正爹说那是正常的。唉呀,你就别问了!」

石磊看着她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模样,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呵,他的小初妹妹是个姑娘了。

「很难受吗?」

「也……也不是……」她吶吶回道,仍是红着脸不敢看他。

石磊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拉进怀中,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肩,一手隔着衣衫在她的小腹上轻抚着。他虽是男子,府中女眷众多,他倒是无意中听过一些。

「磊哥哥……你……你……」她羞涩的把头埋在他怀中,话说得零零落落。

「有没有好些?」小初没有母亲,这种事他这个未婚夫当然义不容辞。

小初朦朦胧胧的点头,磊哥哥待她真是好。她双手环着他的腰,闭着眼,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石磊觉得身上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了。一定是太阳太大了,他烦躁的想着。

「小初,醒醒。今天天气太热了,我想去游水,妳自己坐一会儿。」

「啊?」小初睁开眼睛。「河水还很冷,你会着凉的。」

有她在身边,他那会着凉?「妳别管!」他粗鲁的说道。三两下脱下衣衫,他光着上身跳进水中,还好,河水真的够冷。

小初手支着下巴,专注的看着水中那条矫捷的身影像条鱼似的上下起伏。

唉,以后再也不能着内衫跟着磊哥哥下去游水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好意思?难怪洞房花烛,一定得在晚上……

手指轻抚着脸上的伤痕,磊哥哥说过不要紧的,就算留下疤也没关系。他说过的,磊哥哥当然不会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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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这么大,妳还来?」

小初从油纸伞缘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沮丧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老天爷就这么不给脸么,今天是她的十二岁生辰呢,眼看这大雨是要下上一整天了……

「你不也来了?」她没什么好心情的回了一句。

「就是知道妳一定会来,我才来的。」

「今天是人家的生辰,你答应过陪我从日出到日落……一

「妳见着太阳出来了吗?」

是没有。小初失望地摇摇头,磊哥哥恐怕立刻就要送她回家了吧!这可恶的雨!她的生辰全都泡汤了。

「跟我来。」他抓着她的手,往林子里走。两人手中虽各自撑了把油纸伞,遇到这种倾盆大雨,也没什么管用。

小初不明所以的跟着他的脚步,穿过树林,来到另一段河边的一处空地。

那儿立着一座小小的木屋,从门口望进去,可以看到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太好了,有地方躲雨了。」

「可惜简陋得很。」他笑得有些腼腆。「连门板都还没装好。」

「这是你盖的?」小初惊喜的问道。

石磊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收起油纸伞放在墙边滴水。

「是啊!」他拉开长条凳先让她坐下。

「连这些桌椅都是?」

石磊点点头。「我不是木匠,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我想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咱们会很久见不着面。」

「磊哥哥好讨厌,都不跟人家说,我也可以来帮忙啊!」她埋怨着,怎么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辛苦。

这种粗重的活儿,他哪舍得让她做。「我是想给妳一个惊喜。可惜还没来得及在妳生辰前完成。」本来找几个工匠来做,一定是又快又好,可是他极不愿让任何人侵入他和小初独占的这个秘密天地。

「这样就很好了。」她满足的道。

「我去河边提桶水回来煮茶,妳把提篮里那些吃的拿出来。」他从墙边提了个水桶,一边吩咐道。

「好。」小初把篮子里的点心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上,全都是她爱吃的。 桂花糖藕,莲子酥,海棠糕……磊哥哥真是有心……

屋子里还摆了个火炉和一堆干柴。她把炉子搬了过来,先把火升了起来,待会儿磊哥哥回来就可以烧水。

没多久,他提着水进门。「那些点心没打湿吧?」为了新鲜,那些都是他央着厨娘天没亮就起身做的。

「没有……磊哥哥你费心了。」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种生疏的话吗?我不为妳费心,还为谁费心?」

小初甜甜一笑。「我来泡茶,你还没喝过我泡的茶呢!」

「这种需要一双巧手的活儿当然就交给妳了,我可是粗手笨脚的。」

「你哪里粗手笨脚的?瞧这屋子盖得多好!」

「是妳不嫌弃。」

「磊哥哥今天说话也好客气喔。」

「今天妳是寿星,寿星最大,当然要客气些……」

「来,喝喝看我泡的茶。」她把泡好的茶先倒了杯给他。

石磊喝了一口。「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碧螺春。」

「你今天讲话当真是蜜里调油呢!刚刚来的路上是不是先吃过桂花糖藕了?」

「妹妹别冤枉人,我句句实话。来,看看我给妳的贺礼。」他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帕中里着一块玉佩。

那玉一面是光洁温润的羊脂白玉,一面仍是未经雕琢的石头,深灰色的石面上有着天然形成的别致云纹。

「我以为这间屋子就是了。」她将玉佩放在手中细细端详。这玉,是他,也是她。她可不爱人家拿来订亲用的龙凤玉佩,切成两半,永远合不起来……磊哥哥真懂她的心。

「这屋子又不能让妳随身带着走。来,我替妳戴上。」他把串上丝绳的玉佩在她颈上牢牢系好,让光滑的那面贴她胸前。

「我永远都不会把它拿下来。」

「这是我们的订情物,妳看到它,就好象看到我。」

小初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可是人家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当然有啊,只要妳肯给。」他一手把玩着她滑顺的发辫。

小初疑惑地抬头看看他,她连支发钗都没有……

「我要妳的一绺发丝。」

这还不容易?「你要全都给你。」她慷慨地说道。

全都给他?「我可不爱一个秃子新娘啊!」他玩笑道。

小初也自觉好笑,她解开一边的发辫,再放回他手中。

石磊从靴中掏出一柄锐利的匕首,小心割下三寸长的一绺发丝。

小初重新编好发辫,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这给你装头发。」

石磊把它装好放进怀中,现在他的小初妹妹真的属于他了。

「这不够的,我还要点别的。」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进怀中抱得紧紧的。「妳知道是什么吗?」他低下头,唇密密实实地覆着她的唇。以他想望了许久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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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中冷冷清清的,不见人影。

门板已然牢牢安上,足可遮风避雨。日头早升得老高,几乎快上中天了。上回是约好今天见面的,小初从来不曾这般晚过。

石磊烦躁下安的从屋前踱到河边,来来回回的已走了好几趟,却仍不见人影。去她家里看看吧!小初的爹发现就发现了吧!横竖他们早晚也是要见面的。

他飞快的沿着河岸往上游奔去,不过一里的路程,片刻即至。

竹屋不见了……

石磊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废墟,什么时候起的火?不太像是这一两日的事。妹妹人呢?竹屋就这么一点大,就算起火当时她人在屋中,也是三两下就可以逃到门外,不会有事的……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惶,自我安慰的想着。

她不会有事的。冷汗一颗颗的从额上滴落。他踏着沉重的几乎是畏惧的脚步,走进那一片焦黑的断垣残壁之中仔细的搜寻。

没有,没有看见任何与人体相似的东西,他微微放下心。小初定是到别人家中暂居了,忙着善后,还没空去见他。这附近还有三两家猎户,想必有和段家相识的,去打听看看就知下落了。

他凭着隐约的印象,穿过郁郁的树林,还没见到别的人家,却先看到一大一小两座新坟。

段寒山父女之墓。

坟前立着的木牌,简单而清楚的刻着几个字。

不!不!这上头并没有指名道姓,说在那坟中的是他的小初妹妹。不会是她的!不会是她的!她若是离开人世,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到?

他不想相信里头躺着的是她……却已双手并用、赤手空拳地挖开那浅浅的表土,底下是一具小小的简陋棺木。他颤着手打开钉得不十分牢靠的棺盖,里面是一团焦炭似的东西。看不出是人形,也看不出是别的,身量和小初依稀彷佛。

「妹……辣……」他哽咽的唤着,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那焦黑的残骸上。

怎的不见那玉佩?小初说过,她是不会让玉佩离身的!这棺中没有玉佩,可见得躺在里面的也不会是她……

可那系着玉佩的红绳,怎禁得起烈火焚烧?

他惨然想着,心中才燃起的一丝希望又尽数熄灭。

火是不是烧得她很痛很痛?那时她定是喊着要她的磊哥哥来救她的!

为什么他会没听到?不论相隔多么遥远,他都该听到的……

不愿再见到那不成人形的焦炭一眼,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真会是她……

他盖上棺盖,指间渗出的鲜血和着泥上,一把一把地覆着棺木。彷佛也有一把烈火烧着他的四肢百孩五脏六腑,让他一寸一寸地化为灰烬。

痛极了,却又没有一点热度,只觉得冷,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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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恶人是在向晚时闯进她家的,那时血红的夕阳刚刚落进树林子里。

她听见爹喊他师兄,她也乖乖的听了吩咐,喊了他一声师伯。

但师伯没有理会她,只是要爹把一本什么百毒谱的交出来。

爹回说早就烧掉了。

可师伯不信。他为什么不信?家里每一本书她都读过了,的确没有什么百毒谱的呀!

师伯把她抓了过去,抓得她的臂膀好痛好痛。一柄亮晃晃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尖锐的痛楚让她几乎昏厥。

但就算这样威吓,爹仍是没法子把烧掉的书交出来的……

师伯一把将她掼到地上,她隐约见到他一掌打在爹的天灵盖上,泪水和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知道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大恶人!他打死爹了!小初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去,边哭边喊着:「大恶人……」

顷刻间,她只觉得身子飞了起来,往桌子撞了过去。头撞在什么地方,也不觉得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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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时已是在马车上头。晃动的车厢让她的头痛得更加厉害,她伸手一摸,额上已扎好布条,脸颊也上了药。

外头驾车的人是谁?还有爹,爹呢?她惊惧不安地惴想……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名中年男子掀开布帘,探进车厢。

「妳醒了?头还痛不痛?」

小初畏缩地躲回车厢的角落,他是谁?

「别怕,我是妳师叔厉怀谷,妳爹是我的师兄。」

他看起来十分和善的脸孔,让小初稍微放下心。「我爹呢?师伯打了他一掌……」

「真的是大师兄……」他喃喃说了句。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若是自己能早一步……可早一步又如何?他和二师兄连手也打不过大师兄碍…

「师叔,我爹他……」小初又问了句。

「妳爹……」他吞吞吐吐的说:「妳爹他已经伤重身亡。」

小初其实心里有数,只是先前还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现在全没了……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她那双疲 惫的眼中滚落,滑过她颊上一道道不忍卒睹的伤口。

「人死不能复生,妳要节哀顺变。」

小初哭得越发厉害,大祸陡然从天而降,教她怎么接受?「师叔,那个恶人找爹要一本书,爹明明没有的碍…」

「我知道,书在我这儿。那是我师父也就是妳爷爷写的一本百毒谱。大师兄一直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它。」

「爹从来没跟我提过……」

「这十几年来,我和妳爹各自在穷乡僻壤隐居,就怕大师兄找上门来。他武功高强,我和二师兄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想到咱们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却还是躲不过。」

「难怪爹总是不让我和别人来往……」

「我带妳回我住的山上好好养伤,」她受的那一记寒冰掌,可棘手得很。「那里一到了冬天,大雪封山,谁也上不来。」

「我不要,」她焦急的喊道。「我,我有朋友可以收留我……」她要去找磊哥哥……

厉怀谷摇摇头。「咱们最好躲得远远的,对妳比较安全。我怕大师兄一旦得知妳未死的消息,定会想办法斩草除根,还会拖累妳的朋友。」

她当然不可以连累磊哥哥……她抿着唇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师叔,那我可不可以留个消息给他?」

「不可以!」厉怀谷断然反对。所谓秘密是一人知,则百人皆知。「这对大家都太危险。」

「那我得在山上待多久?」

「我把武功和医术尽数传授给妳,一等妳可以自保,就可以下山。」厉怀谷在心中暗暗苦笑,自保?意思就是当大师兄接近时,还够时间逃得远远的。

那得要多少年啊?

磊哥哥会担心她……想念她……还是,忘了她……



第三章

那人沿着官道走进石桥镇,头上戴着竹笠,半掩着脸孔。梳着非男非女的发式,一把青丝简简单单的用布条扎在脑后,既未梳髻,也无任何金钗发饰。从身形上倒是可以看出那是一名女子。步伐小小的,腰间的系带勾勒出她的纤腰。她垂着头,把帽子拉得低低的,好挡住炽热的骄阳。

未时刚过一刻,她在一家小小的饭馆前住了脚,向里头张望了下,已过了午膳时分,客人不多,桌椅看来还算洁净。

女子走进店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放好随身的包袱和一只药箱,解下头上的竹笠。

那张脸把前来招呼她的店小二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半张脸肤白如雪,娇娇嫩嫩。另一边却是横七竖八,布满了刀痕。其中一道离她左眼堪堪只有一寸,再偏一点,她一只眼便要毁了。

小二心中虽是讶异,倒还算镇定。「姑娘要用点什么?」

「先来壶清茶。再一碗白饭,两样小菜。」她简单吩咐道。

「知道了,马上就来。」

一壶热茶很快上了桌,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又是兴奋又是不安,几个月风尘仆仆的路程总算到了终点。石磊会记得她吗?她当然记得他的。隔着外衫,她胸口那方从不离身的玉佩暖暖的。隐隐间似乎仍可听见他的低唤……

小初妹妹……

小二送上了饭菜,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要走开,一个姑娘家伤成这样,脾气肯定是古怪的。

小初不忙着吃饭,却喊住了他。

「小二哥,石家堡离这儿有多远?」她从没去过石磊的家,就连镇上都没踏进过一步,委实弄不清楚方向。

「姑娘要去石家堡?」小二瞄了桌上的药箱一眼。「姑娘也是大夫吗?是不是要来帮石夫人看病的?」

石夫人?是石磊的母亲吗?「石夫人生了什么病?」

「就是因为附近所有的大夫都看不出是什么病,石家堡才会贴出告示,重金征求大夫。连许多外地的大夫都看过了,大家还是束手无策。 姑娘难道不是看了告示,才要上石家堡的吗?我听说三天前石家少爷已经出发前往京城去请一位名医,这来来去去没一个月是回不了家的,妳还有的是时间试一试。石家堡一向大方,说不定姑娘真可治好石夫人的病,那石家堡一定会重重答谢妳的。」

原来石磊此时不在家……小初失望的叹口气,也没心思去吃饭了。「石家堡往哪个方向走?」

「出了店门向左边走,出了镇再走个两里路可以看到一座大宅就是了,很好找的。」

「多谢小二哥。」

她勉强吃了几口饭,付了饭钱,便按着小二的指示,往出镇的路上走,脚步有些无精打采。

唉,十年都等了,还怕再等上一个月吗?

拿起竹笠掮了几下,终于微微感到一丝凉意。在雪山上住久了,她最不能习惯的是平地燠热的的天气。尤其时值盛夏,白花花的烈日照得人睁不开眼。道上车马来来去去,扬起一阵阵的灰尘,虽是晴空万里,看出去也是朦蒙胧胧。

把竹笠重新戴回头上,这一路也不知换过几顶帽子了。又是日晒又是雨淋,缺了它可是不成,倒不是为掩住她脸上的伤痕。她今日这模样,可比初受伤时好上太多了,当时那狰狞可怕的样子,她还记得很清楚。幸而未曾让石磊见过,他可该多心疼。一路走来也不是没人指指点点,她并不以为意,那些不相干的路人打什么紧?

师父--也就是当初带她上山的厉怀谷说过,她这伤口已算不得十分明显,只不过是几道纵横交错的浅痕罢了,她自己看惯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

她的磊哥哥……唉,她老改不了旧日的习惯。她现在是个大姑娘了,早过了二十岁,不能像个娃儿,老是磊哥哥磊哥哥的喊。她深信石磊不会嫌弃她,他曾说过她脸上就算有了十道疤八道疤,都还是个美人的。

都十年了,待会儿就到石家堡了。有一件事是她本来都不愿去想的--石磊会不会已经成亲了?他今年都二十六了,早到了娶妻的年纪。

她知道他会等她的。可她当年音讯全无,若他以为她是死了……

小初记得刚上山的一两年,脸上的伤口才痊愈,体内寒冰掌的余毒未清。每天哭求着师父让她下山。可师父怎么也不肯答应,说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她知道他的顾虑。大师伯若是知道她没死,定是不会放过她。

师父一年前曾下山打听消息,只听说大师伯在西域失踪了,是死是活没人能够确认……

这回他终于也同意她下山,师徒两人结伴南下,在京城才分手。他转往关外去找几味珍稀药草,她则继续往南走。临行仍严厉交代她,不得使用本名。她着实不愿,舍不得以前石磊常常唤她的小名。可是她也知道师父说得有理,后来她便替自己取了个化名叫白玉璞。

以前石磊教她读过白朴的一首词,说那正好用来形容他俩常见面的河边。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那时,她还取笑他,说他连日出日落都分不清楚。明明,他们见面总在日出后不久……

后来,她才知道,他常在日落前到河边去,一点一点的搭盖他们的小屋……

出了饭馆,这一路走来,没有青山绿水,没有白草红叶黄花,两行高大的柳树夹道而立,直到石家堡的两扇朱红大门前,门口蹲踞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

她仰头看了一眼门区,「石」字看来十分亲切,她终于到了石磊自幼成长的家了。

她走到一旁的小门,拉起铜环轻敲了两下。

门房很快开了门。

「……有事吗?」门房一时分不清楚她是男是女。

「大叔,听说府上正在找大夫替夫人看病?」她摘下竹笠,一边说道。

「姑娘是大夫?」门房饱含怀疑的目光往她身上溜了一圈。瞧她风尘仆仆,衣着寒酸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个大夫,手上提着的药箱倒是货真价实。

可那些锦袍玉带的名医也不见得高明啊!

唉,夫人都病得这么久了……

「是的,镇上的小二说府上贴了告示。」

「姑娘怎生称呼?」

「我姓……白。」小初犹豫了下。反正石磊不在家,她说是姓白或是姓段都一样无人识得。

「白姑娘,请进。」门房挺客气的把她请进门。「我这就带妳去见何总管。」

何总管,这人她是知道的。石磊自小跟着他学算术、记帐、打算盘……

「你家的少爷是不是出远门去了?」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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