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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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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算来,这是最后一瓣了吧。
  她忍性极佳,就算冷汗敷面身形也微显僵硬。她软软地坐在蒲团上,刘海下晶莹剔透的白花慢慢舒展,极妖娆地一颤,最终全放。
  含情十四夜,飘零一夕间,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冷汗自发间滑落,她拿起一根完好的檀香。精神力再强却敌不过身体的诚实,交叠的双手不住颤抖着,她稳不住身体,怎么也点不着那炷香。
  不能抖了,别再抖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知是痛还是怕,她颤的双脚发软,心头酸酸苦苦的蕴满沮丧。
  不行,她不行啊。
  绝望垂腕的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在四周。心跳没由来地加快,她屏住呼吸。好闻的药香自身后飘来,无措的双手落入温热的掌心。
  如此安心地,她不再颤抖,心底也再无惧意。
  近烛,燃香,祭拜爹娘。
  接着,还未及反应她就被转过身来,樱唇被撬开,而后强吻。
  祠堂里的烛光有些乱,让两道门外的宫人不免起疑。
  “小姐?”
  没声。
  “小姐?”
  依然没人应,四人对看了下,提着红纱灯向东墙摇了摇,当下闪出密密黑影。微微颔首,宫人就要举步,就听门里响起低哑女声:“怎么了?”
  呵,人还在。
  兵器该收的收,人该藏的藏,只眨眼的功夫周遭又是一派宁静祥和。
  “女儿家注定要嫁人的,小姐莫要伤心了。”她就说么,一个娇滴滴的官宦千金哪儿需要这般严防死守。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待在阴气十足的祠堂里,莫说舍不得亲人的心情,就是吓也吓哭了。
  相视一笑,宫人们站回檐下。
  烛火因灼热的鼻息而忽明忽没,暗影在地上烙印,犹如一轨心痕,缠绵悱恻的是他们溶在一起的影子。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同样激烈的心跳。细白的双手慢慢上移,顺着他的宽肩、他的颈项,而后停在他微沉的唇角。
  眉梢一颤,她紧张抬脸:“修远,你在生气?”
  凤眸锐利,盯得她一阵心慌。
  “对不起,我不该冲动行事的。”不敢看他的眼,月下埋进他的胸膛。
  腰间的力道紧了又紧,她几乎要被嵌进他的身体。
  “我想你。”额头的抽痛越发强烈,她含泪笑着,一遍遍地低喃,“修远,我想你。”
  动情的话语催热了他的胸口,柔软了他的心头。
  他微微一笑,是非常内敛的温柔。
  “今晚我们就走。”夜景阑亲吻着她的长发,却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修眉不由微敛。
  深深深呼吸,她要将他的味道记牢。真不舍啊,刚直起身她就开始后悔,后悔没能在他的怀里多停留些。
  她脉脉地望着他,眼眸澄澈见底,漾着动情的涟漪。就这样瞅着他,像会勾魂夺魄似的,美得让他沉溺,不由微醺。
  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又何尝不是?
  半晌,月下莞尔一笑,在他回神的刹那握紧了他的手。
  “爹,娘,他就是修远,是女儿的良人。”
  心弦一震,剑眉一轩,他仰望堂上。
  岳母,岳丈。
  “爹,娘,我曾艳羡你们生死不渝的爱情。如今,卿卿不再羡慕了。”
  偏过头,两人久久对望,爱意绵绵如春蚕吐丝密密无尽。缠着,绕着,让人逃不了,也不想逃。
  “爹,娘。”她语调郑重而柔缓,虽是对双亲诉说,可双眸只定定地看着他,“韩月下可以是你的、他的、天下的,可我只会是一个人的。”
  凤眸一颤,如千年幽湖被飞鸟惊起了涟漪。他的脸廓依旧偏冷,可掌心却灼热的像要燃起烈火。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傲人的自制力瞬间崩溃,他环住这个不吝爱语的女子,在她父母的牌位下忘情地吻着,吻着。深深浅浅,密密疏疏,。
  这般隽永炙热的情感,此生难夷。
  “相信我,修远。”
  “嗯,我信你。”
  一句话,她的心便不再颠沛流离。
  凤兮,凤兮,不羡碧梧不慕醴,此生惟愿归山林。
  ……
  晦暗不明的天际,一弯弦月融于熹微,沉入一泓泉水。
  夜景阑珊。
  “一梳梳到尾,二梳共齐眉。”
  惨淡的天色笼不住艳红,四更本是酣梦时候,如今不止她,恐怕整个云都都醒了。
  月下静静地坐在妆台前,任一位面带福相的官家夫人为她梳头。
  “三梳儿孙满,四梳富贵临。”
  据说新嫁娘可以沾上梳头妇的福气,据说这位夫人是允之亲自挑选出来。那,她真的有福么?
  月下若有所思地抬眸,铜镜的照影虽有些扭曲,却也看得出是个富态十足的妇人。这妇人端着笑,圆圆的眼睛略有皱纹,想必年轻时也是引人遐思的好相貌。她一直笑着,眼中的一切真如此美好么?
  月下垂眸轻叹,她做官时对这妇人的夫家有所耳闻。虽然家泽殷厚、儿孙绕膝,可在她眼里这位祁夫人却算不上有福,甚至可以说是不幸了。同十多个女人共侍一夫,还要装出大方贤淑,这有什么好?
  她还在仔细打量,就见镜中人想要去掉她的额坠。
  “就这样。”月下按住额前的弦月。
  “是。”妇人掩饰住讶异,转瞬露出笑纹,“这么特别的发式妾身还从未瞧过,娘娘心思奇巧,王上看了定会喜欢。”
  见她误会,月下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辩解。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剪了刘海也是为了他,只不过目的不同罢了。
  “好风如水千巧夜,掬月殿里无人见。
  十年情动梦未觉,眠花枕月共翩跹。“
  女人们兴奋围来,争相吟着这首由王亲作的催妆诗。
  “这般王宠!”她们如是说。
  可是催妆声声,抒的是他的情,写的却不是她的意。月下面色依旧,让人看不出悲喜。
  祁夫人暗叹她的不知福,拿起王赐的玉搔头,见势就要拔下她头上那支过于朴素的白凤簪。突地,纤影陡移。
  “够了。”澄澈的眼沉沉一凝。
  “是、是……”被看的头皮发麻,祁夫人裙下微颤,不自觉地低下头。
  宽大的裙裾如水般自地面流过,灿烂的嫁衣几将晨曦燃尽。行行重兮重行行,她迎风走着,凤簪清鸣在热烈鲜艳的喜气中鸣出几分从容淡定。几缕淡色发丝偶尔跃进眼帘。她眉头不皱,熟门熟路地将其藏进黑发里。
  进了中堂她的心跳不复平静,座上的兄嫂眉头一直皱着,她知道这个抉择他们不认同。早上当她从祠堂里走出的时候,静候已久的哥哥颇为诧异。那一刻她便知道,哥哥与修远的同时出现绝不是巧合。
  原来啊,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只不过这条路她不能走,因为他们将为此付出太多。而这样的代价,恰恰是她最在乎的。
  所以,就让她最后任性一回吧。
  “哥哥,嫂嫂。”她曲膝奉茶,“卿卿自幼失怙,在我眼中兄嫂若父母。”
  月箫略过茶,伸手就要将她搀起。
  “哥,让我说完。”她抬起头,满眼波澜看得夫妇二人一时愣怔,“这是我选的路,你们千万…不要自责。”
  “妹妹……”淡浓情动,将她搂在怀里,“委屈你了……”
  “嫂嫂,哥哥他自小面薄,肉麻的话他说不出,你千万别怪他。”
  “嗯,我明白。”泪眼婆娑中,淡浓见她笑得朦胧。
  轻轻地,月下退出馨香的怀抱,将兄嫂的手叠放在一起:“哥哥,千万要守住嫂嫂、守住这个家,爹娘的悲剧不能再在你们身上发生了。”
  你们?这话有些怪,让月箫感到一震心惊:“卿卿!”
  “我的未来一定会好,哥哥你要继续相信啊。”她眼眉弯弯,不像是敷衍。
  “娘娘,吉时要到了。”
  月下向后看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寂寞不过帝王,可是哥哥你要比允之还要寂寞。”
  浓眉入鬓,略有挑起。
  “握重兵而善终者,唯寂寞一途耳。”
  一语点醒梦中人,眼前女子同记忆中那个早熟的孩子重叠起来,纵使相貌改变可那双聪敏的双目却依旧清澈如许。月箫后知后觉地叹着,原来被保护的一直是自己啊。
  “还好,寂寞有嫂嫂与你分担。”双手握了又握,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她陡然放手,动作快的与其是在回绝别人不若说是在说服自己,“别了,哥哥。别了,嫂嫂。”
  不回头,绝不能回头。
  她冲到门边,刘海垂在前额,于双目间投下阴影。
  “姑姑!”小小的人儿扑面而来。
  “彦儿……”她瞅着膝下,睫毛分明挂着水滴。
  “好漂亮!”小人儿崇拜地仰望。
  她浅浅弯眸,水滴瞬间落下。
  “娘娘,吉时到了。”
  喜娘再催,小人儿警惕地抱住她的双膝:“姑姑不要走。”
  “姑姑不会走。”她蹲下身,爱昵地亲了亲小脸颊,“今天是庙会,姑姑只是去扮天女娘娘。”
  “真的?”他两眼圆圆,心中更崇拜。
  “真的。”
  “嗯,姑姑去吧,彦儿在家等你。”小人乖巧地松开双手,“早点回来哦!”
  她一步一回首,望着童稚的笑颜一时泣不成声。
  彦儿,对不起……
  惊红满地,心生荒凉。
  原以为能平静地面对,笑着说别离,可没想到啊……
  掩面的珠帘叮叮咚咚地响着,跨过红门清水在身后泼洒。
  “嫁了!嫁了!”
  喜娘们大声唱和,一盆水代表了无奈的结束,以后她就不是韩家人了。
  出了门,搀扶她的变了人。作为手帕交,如梦如愿站在她的左右,“现在回头还不晚。”
  她闻言笑开:“姐姐,谢谢你来送我。”
  “卿卿,不要做傻事。”喜乐爆竹转移了他人的注意,如梦扶着她一步步走向雕梁画栋的凤台。
  “姐姐。”
  “嗯?”五指扣住手腕,如梦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掌带着薄茧,全不似官宦千金的细软娇嫩。
  “雷厉风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虽看不清帘下的秀颜,可由轻柔的语音也能猜出她此刻的表情。
  “下月我们就成亲。”说到他,如梦难掩温柔。
  “那小妹就放心了。”
  这段路不长,可她们走的极慢,像是要永远继续下去似的。
  “娘娘,该上车了。”
  转过身,她慢慢拨开如梦的搀扶。
  “卿卿……”
  “待允之称帝后,让雷厉风辞官。”
  含在口中的话突然哽住,如梦望着帘后的精眸一时愣怔。待醒来,那镶云绣凤的滚边已从她的身边淌过。
  “为何?”如梦喃喃低问。
  踏上的绣鞋微停:“不适合。”
  什么?
  “到时候姐姐就明白了。”
  “那……”她刚要追上,却见送嫁的队伍已经启程,“卿卿呢?”
  望着如云的红绸,如梦久久不能言语。
  未曾饯别,香尘已隔。
  还能再见么,卿卿……
  宝马香车雕满路,淡淡的晨光挂在锦缎妆成的树上,举目是俯首的百姓。
  十里艳红妆,有谁能嫁的比韩月下风光?
  好像,好像有人可以媲美。
  她偏头想着,对道边的祝贺与礼拜全然不理。
  对了,是她啊。
  梦湖之下,她一梦黄粱。五百年前,那个女子嫁的也是同样风光。
  合上眼,月下几乎可以看见那双了无生气的眸子。
  水眠月嫁的绝望,而韩月下却不怅惘。
  她蓦然睁目,灿烂朝霞映入眼中,宛如前世的双目哪还有阴影。
  果然,命运还是要攥在自己手中啊。
  双手握紧、握紧,额上的昙花却在凋零……
  她是第一个,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由朝门进宫的王后了。
  下了凤台,她走在雕龙刻凤的中央王道上。
  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过去的半年她连升四级,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开始时她认为允之逼她入朝,只是看上了自己的小聪明。可经历了许多后她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勾起自己对权位的兴趣。
  万仞青空下,宫殿巍峨而壮丽。
  从十年前他就看出来了吧,她不是一个安于庭院的女子。所以他诱她易钗而弁,任她翻云覆雨,不过是想让她贪恋罢了。若不是因为年幼时的遭遇,她说不定真会落入陷阱,在左右人和被左右之间汲汲营营。
  踏入正殿,满朝文武跪伏了一地,御座上的某人早在她步入的那刻站起。
  她不疾不徐地走着,心如止水地望向高台。
  真可惜啊,允之,破了你的算计。
  “云卿。”脚边一声唤,带着压抑的情绪。
  她耳力极好,可就算听见又怎样。
  元仲,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垂眸走过,忽略了长长裙裾边那只想要攫取却又极力克制的手。
  “云卿……”
  拾级而上,与面带春风的那人越来越近。不待她走完最后一级,右手就被不容拒绝地握紧。
  “终于等你了,呵呵”带着按捺压抑的声音吹拂在耳边,勾住她的腰,凌翼然带着她睥睨座下,“感觉到了么。”
  风牵起两人的衣襟,鼓扬的长袍交织在一起,如此艳丽。
  “这就是高处的滋味啊”五指穿过帽帘,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可是这里还不够高,卿卿你看到了么,天上的浮云终有一天会在你我脚下。”
  “允之。”她撇开脸挣出他的掌控,眼中带抹怜悯,“高处不胜寒。”
  “你我相依,岂会有寒意?”
  他不懂,她叹息。
  “今生,我允你一个天下。不论几多红颜,能站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你。”
  什么时候他才会明白,她不是他的弱水,而他也不能只取这一瓢饮。
  ……
  南风有意绿灯树,星汉西流欲下来。
  宫中华灯初放,处处洋溢着喜气。黄袍下的步履有些急,他目带桃花流转出无限风情。
  离寝宫愈近,胸口的酒气就愈发浓郁。密密痒痒的酥麻感自肌理弥散到心间。
  这样的夜,如此的月,他只浅酌了两杯就已微醺。
  急切地,他跨进殿门,下意识地寻找起来。
  “允之。”
  这一刻,他已沉醉。
  深深凝着倚窗赏月的美人,凌翼然迈出沉稳的步子,可微颤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卿卿。”他迷恋地唤着,刚要揽上纤腰,就见月下退到一侧。
  “坐。”她主动邀约。
  见她如此自然,凌翼然挑了挑眉,眼中带抹玩味:“茶?”
  “饮湖烟雨。”她斟了一盏,放在他面前。
  “洞房花烛夜品茶,可不是个好主意啊”凌翼然瞥了一眼,轻滑诱道。
  月下只淡淡一笑,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请。”
  看着她悠然品茗,凌翼然不禁虚其双目。
  “放心,茶中没有药。”
  “即便下了药,你也逃不了。”他轻哧着,嗫了一口,“我道你怎会乖顺出嫁,原来是藏了后招。”他倾身靠近,眷恋地抚上她的面颊,“可就算你处处提防事事算计,我还是如此倾心啊。”
  一反常态,月下并没有躲开他的抚摸:“先王驾崩的时候我在。”
  “哦?”凌翼然漫不经心地应着,执着于她的柔顺。
  “你的母妃是被废后害死的,她中的是昙花一现。”
  “哼。”凌翼然一撇嘴角,“卿卿,你若想转移注意,就再别说我已经知道的。”
  “昙花一现无解,允之也知道?”
  “不是无解,而是愿不愿解。”手指滑到她的唇边,来回地抚着,“这就是你的后招?让我有点失望啊”隔着方案,他探过身去,眼中只有那如花樱唇。
  “允之可愿解?”
  眉头一蹙,他与她近在咫尺。
  “子虚乌有的事情。”这样的问题他拒绝。
  “如果是真的呢?”
  那双眸子太过淡定,看的他一阵心虚:“这不好笑。”
  “我同意。”她解下额坠,露出落蕊的昙花,“一点都不好笑。”
  他瞠大双目,转瞬却又收起破碎的神情:“哼。”他冷冷笑道,“这招倒让我刮目相看了。”停摆的心跳还没恢复,他下意识地抗拒。
  “允之。”她轻轻唤着,露出倾城一笑。
  眼中,那朵残花幽幽一颤,仅存的几瓣凋零了其中之一。那般袅娜,好似随风,缱绻的不可思议。
  “不……”他捧起那张小脸,恶狠狠地盯着她的额面,“不要再玩这种诡计!”
  “还要我笑么。”说着,她又要勾唇,却被他抱得紧紧。
  “不要……”耳边声音戚戚,“不要再笑了…卿卿…卿卿……”他绝望地喃着,好似溺水的人抱住圆木,一松手就会丧命。
  “放了我吧,允之。”
  “不……”
  “那,救我?”
  长身微僵,连呼吸他都变得极小心。
  “不能的,我明白你不能。”轻轻地拍着他,月下难得表现出亲昵,“允之的心中有千山万水,有神鲲天下,你会是最伟大的帝王。”
  “卿卿……”
  “放了我吧,允之。”
  埋首于她的颈窝,凌翼然执着地不愿放手。
  先是母妃,再是卿卿,他隐忍了这么久。终于,终于柳暗花明,可为何还是这样的结局?
  为何!
  凌翼然收紧双臂,早已干涸的泪腺又已丰盈。
  为什么……
  “允之,先前我因感恩你救了哥哥,而与你并肩。其实,我并不喜欢朝事,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你该告诉我。”他哑哑开口。
  “告诉你能改变什么?”
  “……”他想开口辩驳,却发现她更了解自己。
  “看起来你凡事随我,实际上却处处紧逼。丰云卿因你而死,而韩月下的悲剧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挣出他的怀抱,她目光清浅,看得他有些内疚。
  “允之,我不欠你了。”
  这一次,反倒是他亏欠了。这般美丽的容颜,如此聪敏的女子,令他辗转反思,唯一可以进驻心底的人儿。
  情意再浓,终是一场梦。
  他垂着头,双手在身侧紧握。
  不是无解,而是愿不愿解。
  想起自己的话,凌翼然不由嗤笑。亏他还怨了父王好几年,原来他也不过如此。如今他唯一能胜过父王的,恐怕只剩一途。
  “如你所愿。”怎么发出声音,怎么放开双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我放你走,卿卿。”
  闻言,她欣然。
  “不要再笑了。”他偏过身,强迫自己不再看她,“你赢了。”指尖没入掌心。
  “允之,最后允我一件事。”
  “你说。”
  “请对我哥哥留情。”
  他猛地回望。
  “在你称帝后,给我哥哥、给韩家留条后路,好么?”
  “哈哈哈哈”他含泪笑着,笑得前仰后合。
  突地,他止住笑,直勾勾地望着她,好似怎么也望不够:“果然啊……”喉头颤着,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懂我的只有你。”
  “允之……”
  “我允你。”
  “谢谢。”
  “城璧。”陡然间,他拔高嗓音。
  殿外黑影如织,好似下起了漫天大雨。
  “主上。”
  “放她走。”
  “是。”
  “走吧,卿卿。”凌翼然合上眼睛,几乎是在咬牙忍耐,“再晚,我会改变主意。”
  “珍重,允之。”
  他猛地睁开眼,身侧已空无一人。
  举目是高远的苍穹,他独自一人望了很久。不知望到什么时候,他苦笑着撩袍坐下,一口一口品着冷茶。
  今夜,杯中的月光如此醇美,却醉不了他。
  “不如不遇倾城色。”
  思想的空间,不断减少着文字。
  原来,有种寂寞叫做成全。
  ……
  月下沉吟,念谁?谁念?
  如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而她却有些情怯。
  二十念名为一瞬倾,二十瞬名为一弹指。(《摩诃僧祗律》)
  偷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恍然一梦,如过千年。
  月迷津渡,徘徊的男子终于发现了她。紧紧相拥,这一刻她的温婉有了归宿。
  “修远。”她笑有深意,道的决绝,“如今我只有你了。”
  双手穿入她的发间,夜景阑疼惜地吻着,轻柔的唇像是要将她印在心底。
  夜风摇曳着青荇,揉碎了一泓碧水。岸边,两人相偎相依,好似神仙眷侣。
  老迈的船家摇了一声橹,似在催促。她黯然神伤,已到分别时候。
  “放心了吧。”抬起头,她装出轻松随意。
  凤眸弯弯,泻了一地春色。
  昨夜虽不知她有何打算,可既然她如此笃定,他就绝不怀疑。天不亮,他就站在这桃花渡边。
  最终,她来了,没让他苦等。
  “修远,该上船了。”
  按着计划,今夜会和后他们同时出发,他溯流而上去往眠州,而她乘舟而下回到渔村……那个他们相约共度余生的地方。
  “托付完我就回来。”隔着刘海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他道的轻轻。
  “路上别急,我会在家等你。”垂下头,她不敢看他。
  “嗯。”一个家字吹起眼中春波,那双凤眸荡着漾着,情澜微动好似永不止息。
  默默无言,挽手走到水边。微风掀起轻浪,小船一起一伏在波心荡漾。
  “你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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