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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柔三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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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诊室就在离大门不远处,黄衫女孩将她带到诊室之外的报厦,便忙着侍候诊室里面的人去了。
  室内里传来一阵喁喁的人声。一个男声道:“学生以为,此症风自内出,本无可逐。痰因虚动,亦不必消,只补脾土即可。”
  然后有人七嘴八舌的在一旁道:“左脉浮洪,右脉尚和,这是痰热之症,但发搐如此之久,是肺兼旺位,肝不为任,当用泻肝汤与地黄丸补肾。”
  “胡来胡来,如若方才不用地黄,她还不至吐泻发搐。”
  此人一说胡来,又是一片喁喁反对之声。
  只听得慕容无风道:“吴大夫怎么说?”
  吴悠道:“学生觉得所有的法子都试过了,却不见起色,实在不行,只怕……只怕……要下重剂。”
  慕容无风沉吟半晌,道:“重剂固然取效极快,只是她现在脉如蛛丝,虚弱已极,不可妄为。或许针灸可行。把针拿过来。”
  听见他的声音沈稳安定,荷衣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环目四望,却见抱厦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双目红肿,头发散乱,喃喃自语的少妇。一看便知,她是那个病人的亲属。荷衣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替她难过,便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安慰道:“大嫂,别着急,谷里最好的大夫都在这里,她不会有事的。”
  少妇转过脸来,神情恍惚,仿佛念经一般地道:“……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我的米米不会有事。”
  荷衣握着她发抖的手,道:“她是你的孩子?”
  少妇点点头。
  “调皮么?”她想找些轻松的话题。
  “不……不知道,她还太小……如果长得大的话……是妈妈的乖乖孩儿,一定不调皮。”少妇喃喃地道:“我给她喂奶,喂得好好的,她突然……突然就浑身抽搐了起来。”
  荷衣只觉头顶上“嗡”的一声,思绪纷至沓来,颤声道:“她……她有多大?”
  “一个月,我的月子还没坐完呢。”少妇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一直都很乖,不吵也不闹,我还和她爹爹说,咱们的孩儿可不是夜哭郎……想不到……想不到……”她一伤心,话竟再也说不下去。
  荷衣怔怔地呆住。脑内一片茫然,泪水忽然涌了出来。不由得哽咽着道:“我也有一个这么样的女孩儿,她……她没福,已经死了。”
  正说着,室内忽然传来婴儿的大声哭叫之声,那少妇便如发了狂一般地冲了进去,扑通一声便在慕容无风面前跪下来,哭道:“大夫,你行行好,救救她吧!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要我的血,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救救她!救救她!我好不易有了这个孩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说罢,不顾众人相拦,便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慕容无风将她扶起,神色定然地道:“这孩子虽有危险,目前尚有法子可想。且如今的情形比之昨日,已大有转机。夫人请到外面略坐片刻,我们自当全力以赴。”
  他的手下,躺着一个浑身发紫的女婴,奄奄一息,身上插满了银针。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苏醒,正声嘶力竭地哭叫着。
  他抬起头,正想再说两句安慰的话,却突然发现荷衣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在了那少妇的身后,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那婴儿,神色苍白,泪流满面。
  他的心突然一紧。
  所有的人都发现诊室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荷衣。”仿佛已有不祥之感,慕容无风看着她的神情大为紧张。
  陌生的女人倚着门柱,浑身不停地发抖。
  “当时……当时我也这般地求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不肯救她?”她泪珠滚滚而落。
  “我……”
  “难道她不是你的孩儿,不值得你心疼?”
  “……”
  “慕容无风!你好狠心!我恨你!我恨你!”她忽然尖叫道:“是你杀了她!是你!是你!你就是凶手!你杀了我的孩子,你不是大夫!你是凶手!慕容无风!你不是人!我永远永远也不要理你!”
  他呆呆地看着她冲了出去。
  所有的人,连同那婴儿,突然间都沉默了下来。
  几个大夫偷觑着慕容无风,却都不敢说话。
  他的背挺得笔直,一双苍白的手忽然攥紧,青筋暴现。
  过了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道:“方才我那一针插在了哪里?”
  “禀先生,是在‘地仓’穴。”吴悠轻轻地道。
  他点点头,道:“继续。……先试‘申脉’,然后是‘少商’,‘下关’,‘天井’。”
  几个人仿佛回过神一般地抓住婴儿的小腿,好让慕容无风在穴位上捻针。
  打仗般地忙了一夜,又观察了一整个白天,次日傍晚,婴儿终于停止抽搐,平静了下来。
  他独自索然地回到了院子里。
  轮椅在游廊的地毯上行动甚缓。
  黄昏中,院子里宿雨初晴,梨花满地。
  几滴竹露冷冷地滴到腿上,打湿了他的衣襟。
  忽然想起自己穿著的,正是那天她用来擦眼泪的衣裳。
  她不像是一个爱哭的女人,在他面前,却哭了很多次。
  每一次都哭得那么伤心。
  他不禁苦笑。
  难道自己真的是她的克星?
  他吃力地转了个方向,将自己移入书房之内。
  屋子里一片空荡。
  第一次,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书房有些过份地宽敞。
  砚盘里,还留着她研过的墨。
  几张素笺,是她习的字。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边还放着一件她刚刚洗好的衣裳。
  每一次走的时候,她总是留下了她的剑和她的包袱。
  一生气,所有的东西对她而言,都可以不要。
  枕头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几根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枕边。
  他拾起掉在地上的剑,拔出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心头涌起了无限的情绪。
  一失神,手指上不小心划出了一道伤口。
  血点点地滴下来。滴在他的衣襟上。
  他打开床头的小柜,草草地涂了些药。
  神情恍惚中,他将身子挪到床上,也许是太累,也是伤心,他忽觉心痛如绞,冷汗簌簌直下。
  药丸四处都有。他胡乱地抓了一把送入嘴中。
  谢停云出动了一大群人,找了一整个晚上,楚荷衣踪影全无,访遍所有的码头才知她一日前已买舟东下。次日清晨,他回竹梧院复命时,很吃惊地发现慕容无风已坐在书房里。
  他居然一夜未眠,批改完了积留在桌上的所有医案。
  他的神色平静,虽然面容疲倦,却似已从病中恢复了过来。
  “没找到?”他开门见山地道。
  谢停云摇摇头:“楚姑娘一日之前已乘舟离开了神农镇。”
  “去了哪里?”
  “她没说。那只船的终点是江宁。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这位老太太说,她有楚姑娘的消息,不过她只能说给你听,而且要三百两银子。”
  “哦?”慕容无风偏过头,看了看谢停云身后的人。
  他一看便怔住了。
  这个人是崔婆婆。
  “崔婆婆,请坐。”谢停云退出门外之后,他指了指面前的一把椅子,很客气地道。
  老太太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显然在这间豪华的书房里感到十分地不自在。
  “请用茶。”他又指了指她面前的一个精致的茶盅。
  崔婆婆摆摆手,道:“多谢,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婆婆见过楚姑娘?”
  “嗯,不过不是最近,是一个月以前。”
  “一个月以前?”他有些吃惊地道。因为荷衣告诉他,一个月前,她在武当山。
  “她向我要了一些‘清风散’。”
  他的脸顿时一阵发青,胸口又开始绞痛了起来。‘清风散’是坊间劣制的堕胎药。专门流行于稳婆之手。
  “接着说。”他强行镇定着自己。
  “她买了一包,问我管不管用?我说大多数时候管用,有时候也不管用。她于是又买了一包。后来我陪着她到了永昌客栈,还是那个房间。这一回,可不象上回那么顺当,她……她很苦。”
  他的神色苍白地听着她说完,吩咐谢停云将老太太送了出去。
  那一夜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举着柴刀的猎户,呻吟,搏斗,□的荷衣……地狱,一切都变成了地狱。
  “是我害了你。”他喃喃地道:“是我害了你”。
  “谷主,我扶你歇一会儿。”谢停云打了一个转回来,看见慕容无风双目发直,神情大变,不由得慌了神。将他抱到床上,唤道:“谷主,谷主,你没事罢?”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回过神来,闭着眼,喘着气道:“你不用去找楚姑娘,她离开……离开了我,只会过得……过得更好。”说罢,胸中一痛,“哇”地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全洒在雪白的床单上。
  他昏昏沉沉地在床子躺三日,又开始了正常的医务。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已全神贯注地埋首于医务当中,将自己弄得无比忙碌。
  他不再笑,话也越来越少。竟比从前更加沉默。他又回到了往日郁郁寡欢的样子。

  第十七章

  五月初一时,终于传来了荷衣的一个最新消息。
  五月初五的比剑将如期进行。
  神农镇里,早已住满了从各地涌来观摩的剑客。名门大派也纷纷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子弟。所有的客栈都已暴满,连沿街的住户都纷纷将自己的余床租了出去。
  当然大赛之前也有十来场小的赛事。首先是昆仑双剑出奇不意地战胜了武当派年轻一辈最有成就的剑客谢赫,在江湖名人榜的名次一下子就跳进了前二十名。其次是昔年中原快剑陈晴蜓的大徒弟谢逸清输了沉桐一剑,重伤之下,慕容无风居然拒绝施救,竟眼睁睁地看着他鲜血流尽而死。
  然后是无论谢停云如何努力,挖地三尺也找不出贺回和楚荷衣的下落。只知道江湖快报上天天传出新消息。贺回请的证人全都是显赫之士,一是武当山的现任掌门萧长老,一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人称“达摩剑”的一空和尚。两位证人的剑术自然是数一数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年高德劭的老者,在江湖上地位尊贵。而楚荷衣请来的证人却是名不见经传,一个叫“李大忠”,一个叫“邹富”。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这两个人究意属于何门何派。崆峒派中倒有一个叫李大忠的,却矢口否认自己认识楚荷衣。
  眨睛间,便已到了五月初五的夜晚。
  比剑定在子时二刻,也就是三更。
  夜光中的沼泽,薄雾渐渐迷漫开来,远处那片空地的后面是一片树林。夜风传来腐烂的草的气息。仔细聆听,还可以听到缓缓游动的淤泥所发出的汽泡声。
  飞鸢谷果然是比剑的好地方。
  那是一块在沼泽正中的干地,平坦,宽敞,却和众人观看的场所隔着一大片深不可测的沼泽。是以近处观剑的人,只可能是绝顶的轻功高手。平庸之辈,只能站在山坡上远远地观赏。
  这一天慕容无风的情绪竟异常地平静。
  一切如旧。他按时早起,按时批改完了医案,按时巡诊,按例出席医会,下午他自己手中的两个病人也已脱离了危险,转到陈策的手下看护。
  黄昏时分,郭漆园还给他看了看这几个月的帐目。找到他时,他居然柱着拐杖,扶着廊沿地扶手,在院子里独自散步。
  谷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慕容无风还能站起来走几步,虽然是极度勉强,就说明,这个时候他的身子最好,情绪也最好。
  “蔡大夫和我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把楚姑娘带回来。”谢停云临走的时候对慕容无风道。
  他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没有多余的叮嘱。谢停云的心里不免暗暗吃惊。
  他原以为慕容无风一定会去。一定会想法子见荷衣一面。
  也许是最后一面。
  当他吞吞吐吐地问起慕容无风时,他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我不去。”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
  也许他已不再动情。也许他根本就想忘了她。
  这原本不过是比剑而已,离他的本行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既不是练剑的人,对剑术也一向不感兴趣。
  谢停云走的时候,觉得心事重重,满腹狐疑。
  亥初时分,廊院上的灯笼早已亮起。
  他轻轻掩上了院门。
  这个院落顿时隔断了五丈红尘。他把琴放在双膝之上,推动轮椅,来到湖边的九曲桥上。
  这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
  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木轮可以在上面迅速地滚动。
  在九曲桥上他要不断地转变方向,才能到达那个垂着浅绿色纱帐的小亭。
  湖面圆如平镜,更无一点风色。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沏。
  却不知今夕何夕。
  他来到亭中,将七尺古琴放于桌上,香炉里,添进一块龙涎。
  袅袅茶烟升起,玉碗中的香茗有着琥珀一般的颜色。
  他浅啜一口。
  是她所喜欢的红茶,味道果然清醇无比。
  眼前仿佛出现那个在荒野雪地中涂着丹寇,趿着木屐的红影。
  她有一双聪明的眼睛,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与她相比。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忽然有些湿润。有些伤感。
  好象美好的东西总是注定要离他而去,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铮”的一声,琴声在空旷的湖面上悠扬地响起。
  那不过是他信手弹来的一支曲子,却是那样的忧伤,凄美。
  谷里的大夫们都曾听说慕容无风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却很少完整地听过他的琴声。
  吴悠倒是常常弹琴,却总说自己的琴技不及先生万一。
  大家一直都以为她是在谦虚。
  可这一晚的琴声却终于令他们明白了吴悠的话。
  亥末时分,琴声忽止。
  他随手将琴抛入湖中。
  然后便静静地坐在徐徐吹起的夜风里。
  四面淡绿的纱帐拂过他的脸,被风卷着飞了起来。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坐着。
  等着谢停云给他带来的消息。
  他恨自己,因为无论是成是败,他都无能为力。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似乎不再跳动,才发觉,三鼓未响,时间只过了不到一刻而已。
  比剑还没有正式开始。
  他竟已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看着自己的样子,他不禁苦笑。残废的人应当很能坐才是,而如今他却浑身烦躁,一点也坐不住。神思恍惚中他拾起脚下的红木拐杖,扶着桌子,将身子撑着站了起来。
  双腿痿废已久,脚跟的筋络早已缩入腿中。站起来的时候,他只能是足尖着地,是以他几乎只能靠着双臂和拐杖来支持全身的重量。
  就算是这样站着,无人掺扶,他也站不了多久。
  所幸身后刚好有一个亭柱,他至少可以略为倚靠。
  虽然很辛苦,站起来的感觉却很好。
  实在是太好了。
  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再抬起头时,亭上忽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
  其实并不陌生,是那一黑一白两位剑客,他与荷衣在神女峰上都曾见过。
  “你的小媳妇呢?”黑衣人慢慢地踱进亭内,在石桌旁边坐了下来。
  白衣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却一言未发。
  他皱了皱眉,淡淡地,却是毫不客气地道:“出去。”
  “你叫我们出去?”白衣人也皱起了眉,好象平生从没有人这样和他讲过话。
  “小媳妇今天和贺回比剑,你小子担心得要命,是不是?”黑衣人一针见血地道。
  他已渐渐有些站不住,却不想在这两个人面前摔倒。
  所以他一字不答,咬着牙道:“这里不是两位来的地方,走开。”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额上已满是汗水。
  一股大力袭来,他整个人竟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的轮椅上。
  白衣人的袖子只是略动了动而已。
  他忽然忆起,荷衣曾说过,这两个人是前辈,武功要比她高出很多。
  他不是武林中人,当然想象不出“高出很多”是什么意思。但他至少知道,这一起一落虽快,却异常平稳,他的心脏完全可以承受。
  黑衣人道:“小子,你想我们带你去看你的小媳妇么?”
  他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黑衣人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心肠倒挺硬。”
  慕容无风道:“不过我确实想请两位帮个忙。”
  他的样子看起来是从不肯找人帮忙的。现在居然有所求,黑衣人不禁一阵高兴,道:“说罢,小子,你要我们帮什么忙?”
  “离我远点。”他淡淡地道。
  黑衣人一愣,气得哇哇大叫,对白衣人道:“这小子的脾气真臭。我恨不得把他撕成两半。”
  白衣人不以为忤,居然很和气地拍了拍慕容无风的肩膀,道:“你放心,她的武功不差。至少不会输。”
  他心中一喜,缓过神来,道:“前辈怎么知道?”
  白衣人哼了一声,道:“方一鹤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慕容无风忍不住道:“陈蜻蜓呢?”
  “他败在方一鹤的手下,自然连三脚猫都不如。”
  “是么?”他有些沮丧。经过一番计算,荷衣似乎还是不是贺回的对手。
  “小媳妇的剑法比她师傅要好多了。”黑衣人在一旁道:“我们若在旁边指点指点,就会更好。”
  慕容无风想了想,道:“我只是一个大夫,两位都是前辈高人,大约……大约今后也不会受伤。你们就算是帮了我,我……我……也无以为报。”
  “这年头江湖的风气真是变了,小姑娘们都时兴找外行。”黑衣人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小子帐算得清楚,我喜欢。你只当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以后我们什么时候想要你还,你再还。”
  “那就……那就拜托了。”他慎重地道:“两位可知道飞鸢谷怎么走?”。
  “小子,我们在那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哪。”黑衣人一声怪笑,刹时间,两个人都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而飞鸢谷里的证人和看客,似乎都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贺回的两个证人早已到齐。
  离比剑还差一刻的时候,荷衣与贺回终于一先一后地出现在那片干燥的空地里。
  荷衣的身后,跟着两个委委缩缩的男人。
  按照即定的程序,由荷衣先介绍自己的证人。
  “这一位是李大忠,棺材铺的老板。这一位是邹富,卖烧饼的。”荷衣镇重其事地道。
  观看的人群哄然大笑了起来。
  在这样一种紧张的气氛里居然能看见棺材铺的老板和卖烧饼的老头,天底下只怕再也没有比这更滑稽好笑的事情了。
  就连素有涵养的一空和尚与萧长老都同时皱了皱眉。
  “阿弥陀佛,楚姑娘,你的证人似乎并不知剑术。”一空和尚道。
  “知道输赢不就行了。”荷衣白眼一番,不高兴地道。
  “倘若姑娘是因为认识的人不多,请不到合适的证人,贫道倒愿意向姑娘推荐几位。”萧长老道。
  “我认识的人很多,就觉得他们两个合适。”荷衣一点也不买帐。
  一旁观看的高手,心里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在武林前辈面前说话,至少该客气一些才是。这女人实在是有些张狂。
  “这是比武,不是儿戏。”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冷冷地传来。
  荷衣扭过头去,看见树丛边站着一个灰衣青年,白面微须,身材颀长,目如朗星,腰悬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
  剑把和剑坠上都刻着一个八卦。
  他走入场中,俯首向一空和萧长老各行了一礼。
  “两位大师,请坐。”他躬下身去,用袖子将两把太师椅的座垫拂了拂,一空和萧长老便含笑而坐。
  他们总算在峨眉派这一位知情达理的小辈中找到了做长辈的感觉。
  贺回此举原本就是想让荷衣看一看,有教养的武林人士应当是个什么样子。
  荷衣回过头,对愣在一旁的李大中和邹富道:“那里还有两把椅子,劳架两位也坐下来。”
  她这么一说,萧长老的脸又沉了下来。
  这女人今天好象是存心要戏弄他们。
  李大中委委缩缩地走了过去,贺回的剑鞘却横在了他的肩上。
  “这位子不是阁下坐的,要坐,可以坐在地上。”剑轻轻一拍,李大中的腿一软,便扑登一声,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人群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伙儿实在是想不到开场竟是如此有趣。
  *******
  “不就是缺两个证人么,大叔来替你当了。”两个身影横掠了过来。
  荷衣正气得浑身发抖,见了白衣人黑衣人一点也不高兴,反而破口大骂:“谁要你们当我的证人啦?我的证人就在这里,就是这两个人,我偏偏就是不换!”
  黑衣人忙道:“小媳妇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你的小相公得罪了你?”
  荷衣跺跺脚,道:“你……你别在我面前提起他,我不认得他,我再也不理他啦!”
  贺回一拱手道:“请教两位前辈的高姓大名……”
  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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