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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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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扇门,从此对他永远关上了,他只能跑,拼命往前跑。
  他跌爬着穿过漆黑的山洞,又钻过只有小孩才能钻得过的狗洞,果然有条路,他从未见过的路,弯弯曲曲,九转连环,如细线温柔绾上起伏的群山,他也不知道,这路通往哪里。
  但是,跑吧。
  他抱紧布口袋,呼哧呼哧地跑,天上,云团聚合,身侧,树影摇晃,漫山遍野,虫声细碎——他还一直以为,冬天是没有虫子的。
  过一个急弯时,他似有所感,忽然停下脚步,向着山坳深处看去。
  视线尽头处,他看到一团跃动着的熊熊火光,被大风撕扯,在墨黑色的画纸上肆意张扬。
  ++++
  江炼就在这里停住。
  他低下头,看到孟千姿已是满眼的泪,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手借着他的衣服不断攀上,然后轻轻抚上他一侧脸庞,说了句:“你真是,从小,受了好多苦。”
  江炼笑,眼前有些模糊,抬手握住她的,说:“倒也还好。”
  那些苦,那些罪,倒也不是孤独领受的,她的目光不也穿透了群山般起伏的岁月,投注在他那个小小的背影上,为他流泪吗。
  倒也还好。
  “后来呢,长大之后,回去过吗?”
  江炼点头。
  ++++
  回去过。
  他凭着记忆找回去了,没有进那个村子,去了那个曾经驻足回望过的山口。
  还能看到那山坳,满目葱翠,公路已经修进山里了,车来车往,好不热闹,过路的司机也热情,一连好几个停下来问他要不要搭车。
  他笑着拒绝,后来徒步出山,在一个山道边搭起的水果棚下买了几斤梨,借着水洗了,现吃了一个。
  棚下还有好多修路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卖梨的老头说话。
  不知是谁说起这一带有钱,老头连连摇头:“哪呢,十几二十年前,穷着呢,媳妇也娶不上,要靠买……”
  又压低声音:“还有抢的,盯上人家外来的小夫妻,杀了男的,留下女的……”
  修路工们一惊一乍,江炼拎起剩下的梨,转身出了那个棚子。
  母亲跟他说,要亲手了结这一切,不要他管,也不要他记着,只要他有个干净的人生。
  他承这恩情,他尽量不心怀怨恨、始终笑对一切人,一切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到“心如江河,百炼成钢”,但他努力去做,不辜负嘱托,不辜负希望,不辜负那双映出刀光的泪眼。
  ++++
  孟千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江炼。
  她阖上眼皮,语声低得像飘,觉得自己口拙词也穷:“江炼,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会遇到你觉得值得的人,过最好的日子……”
  江炼低头看她:“我觉得,我遇到值得的人了,就是她只想睡觉,不想跟我说话。”
  孟千姿睁开眼睛,看江炼的脸。
  他真是好疲惫,眼眶下因着睡眠不足,青黑了一大圈,全身濡湿,衣服贴着身子,内衬的t恤撕得条条缕缕。
  狼狈成这样,还打着精神,一直跟她说话,只是不想她睡着。
  孟千姿笑,轻声说:“我抬不起头,你低下点,我跟你说话。”
  江炼嗯了一声,低下头来。
  孟千姿仰起脸,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揣着明白当糊涂,一颗心揣来揉去的,生死面前,好没意趣。
  江炼先是没动,后来,孟千姿看见他笑了,那种想藏起来、但没藏住的笑,他没敢太用力回吻,只拿唇轻轻印了下她的,又提醒她:“别睡,跟我说话,咱们聊聊天,聊聊从前、聊聊以后,救援很快就会到的。”
  孟千姿将头埋进他怀里,低低应了一声,颊上的烫热和唇上的灼烧,迟了一会才来。
  至少现在,她是不想睡了。
  顿了顿,她仰起脸,问他:“没给我带点吃的吗?”
  很好,她惦记起饿了,可见意志没先前那么涣散了,江炼有点后悔:他考虑到这一节来着,还特意带了个山鬼箩筐,里头有能量棒,还有水,但是进这个洞的时候,全没了。
  江炼不想直接答个“没有”,徒劳地伸手进兜,在外套里来回检索:“我找找看……”
  找着找着,他的手就停住了。
  顿了顿,问她:“想吃巧克力吗?”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压变了形,因数次泡水、比原先小了一半的,但锡纸仍在的巧克力来。
  【第七卷 完】 


第107章 【01】
  正如江炼预料的那样,水鬼的到来; 是十二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但这十二个小时; 他并不觉得漫长。
  相反的,时间嗖嗖过得奇快。
  他一直在和孟千姿说话,讲那些一直以来、不愿意和人提起的事。
  很多事,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没想到说起来滔滔不绝、如在眼前:比如刚出锅的还泛油泡的油饼是多么烫; 因为他曾抓了就走;比如旧报纸其实并不搪风,他曾在数九寒天的破桥洞下给自己裹了十几层旧报纸; 但仍冻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曾经他以为;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 一定会伤感或者难过,没想到一点也不; 反而有些庆幸; 自己居然积累了这么多稀奇离奇的过往,可以讲给她听。
  孟千姿一直听着; 有时候笑,有时候只更紧地去攥他衣角,还有些时候,她也要说; 尽管江炼不大让她说话; 但她还是坚持,仿佛听了他这么多; 自己不说点什么,不大公平。
  于是江炼知道了,她不大想死后被收骨小蒙山,因为那里偏得终年无人过往;她梦想着能卸任山鬼王座,因为她始终觉得,在那个位置上像穿一件僵硬的甲衣,而没法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她还曾拽人私奔过,其实她不大喜欢那人,但没办法,私奔需要男主角。
  ……
  就这么一直说,有时笑,偶尔,他也低头吻她眉眼唇角,拿下巴轻蹭她脸颊鬓发。
  又有些时候,两人会突然都不说话,仰头看那圈凤凰翎,也看那个奇怪的水团。
  明明困于斗室,生死危悬,心境却舒展得铺陈至无穷无尽,仿佛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星月夜,肩并着肩,吹着风,看万家灯火,云卷云舒。
  世界那么大时,烦恼那么多,而今天地窄到肘侧,却无忧无虑,也无欲无求。
  孟千姿是被巨大的吸力吸进来的,用她的话说,一下水,就被这吸力带过来了,否则,以她那水性,早被巨鳄给活吞了——那吸力如此迅捷,以至巨鳄虽穷追猛撵,始终也没追上她。
  江炼却是在水团里挣扎不休,如小鸡破壳,又啄又顶,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得以出来的。
  这水团是怎么回事,对男女还区别对待吗?
  还有,既然真正的凤凰翎在这,那段太婆留书说“段文希于此取凤凰翎”该怎么解释呢,她取走的又是什么呢?
  对此,两人有小小分歧。
  江炼认为,段太婆取走的大概是根野鸡毛,她是被骗了,反正她也被骗习惯了,一次两次的,总是时运不济、棋差一招。
  孟千姿则维护自家太婆,觉得她不至于拿野鸡毛当宝,凤凰翎有这么多根,段文希也许只拿到了一两根、也以为凤凰翎统共只有这么一两根。
  ……
  最后的最后,两人都累了,是真的累,靠精神强撑已经撑不住了,江炼直觉,哪怕拿小火柴棍来撑住眼皮,里头那颗眼球,也是颗睡着的眼球。
  只能睡了,却不敢都睡,于是相约轮流睡觉,你先睡,我守着你,我叫醒你,你再守着我。
  孟千姿睡时,江炼扣住她手指,拿掌心捂她掌心,一直听她呼吸,默算频次,直到自己实在意识恍惚,才叫醒她。
  轮到他时,他让孟千姿记数,数到一百,就把他叫醒——他怕自己睡着睡着,她也睡过去了。
  孟千姿满口答应。
  然而真正到一百时,她没叫他,他太累了,她想让他多睡会。
  她不会睡过去的,她的一只手搁在大腿伤处,精神不济时,她就拿手指往那试探抠摸,伤口疼得一痉挛,她就不想睡了。
  她不怕伤口感染,也无所谓那儿会坏肉烂死,有人拼命对你好时,你掉块肉算什么呢。
  但后来,江炼还是自己醒了,眉心拧得厉害,眼球在眼皮底下一直转,然后忽然就睁开了。
  孟千姿镇定地说:“才数到五十。”
  江炼盯着她看,说:“你这个骗子。”
  他做了个梦,梦里,干爷在赶尸,浩浩荡荡的大尸队,不知道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要往哪走。
  他就在那挨个数,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数到一百,数着数着,悚然心惊,觉得自己超时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只数到五十?
  孟千姿垂了眼帘,一脸讨打,她说:“那……大家要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就分手吧。”
  江炼有点受伤:“我就睡了个觉,一醒来就被分手了?”
  于是两人都笑,他把脸埋进她颈窝,耳根被她细碎的发蹭得发痒。
  这是最好的时光。
  最好的时光,莫过于你在闹,我在笑,无关旁人,天静风也悄。
  再后来,无意间一抬眼,他忽然看到,那水团里,沉下一张脸来。
  原来,人在那水团中,形体面目是会有些失真的,像从放大镜里看人,眼睛被拉长,鼻子也被牵歪。
  来人了。
  ++++
  这十二个小时,神棍过得垂头丧气,患得患失,却也斗志昂扬。
  垂头丧气是羞于见山鬼,他总觉得,事情的源头在自己,要是没当初那失足一落,所有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患得患失是担心江炼,他自从下水,就再也没冒过头,神棍心里如压跷跷板,一会觉得他必然是成事了,一会又觉得,他是和孟千姿一起,双双被吃了。
  至于斗志昂扬,是要不负嘱托:江炼真回不来,况美盈的事,就要靠自己一力承担了。
  所以神棍基本没上过地面,一半的时间对着段文希的留书苦思冥想,那句“何谓为神”把他给问住了,心内隐隐觉得,神是多么伟大而又万能的存在啊,阎罗这样的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吞吃了麒麟晶,能多活个一两世已经不错了,怎么还成神了呢?
  想不通。
  另一半的时间,就坐在水岸边等。
  中途,孟劲松拿着探测仪进来,就蹲在他身边,几番操作之后,低头看探测仪上的图像,居然面露喜色。
  神棍瞥了眼那探测仪。
  这图像,还不是跟先前一样吗:底下只有巨鳄,而巨鳄伏在湖底,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他没来由的一阵反感:这孟劲松,还说是跟了孟小姐十几年的贴身助理呢,现在孟小姐生死未卜的,也不见他着急,还笑——怎么着,山鬼规定,大佬死了,助理能上位?
  于是呛了他一句:“你就这么干等着,不做点什么?”
  孟劲松说:“你是莲瓣,我也是莲瓣,大哥别笑二哥,你不也是在干等着?”
  神棍脸上发烫,为自己辩解:“我那是不会水……”
  “你以为我有多会?我最多也只能刨个几十米。”
  神棍一时语塞,……>;>;
  老实说,现在除了等水鬼,他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法子。
  孟劲松笑了笑:“现在是七姑婆主事,不是我。话说回来,就算是我主事,该怎么办,我还是会向上头请示的——做了大半辈子助理了,小事上偶尔阳奉阴违,大事上从来不敢做主,人已经定型了,改不了了。”
  顿了顿又喃喃:“姑婆们选我当助理,还不就是看中我这一点么。”
  如此坦诚,神棍倒不好说他什么了,嘀咕了句:“那你也不着急。”
  孟劲松笑笑:“急啊,但着急,一定要表现得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吗?”
  他把探测仪递到神棍面前,问他:“看出什么了吗?”
  能看出什么?神棍莫名其妙。
  孟劲松说:“这上头,显示不出江炼的尸体,一般人会觉得,可能也是被巨鳄吃掉了。”
  “但是,巨鳄再大,一个成年人对它来说,也已经是大餐了。我连线过专家,对方说,鳄鱼除非是饿急了、或者受到威胁,否则不大会去攻击吃人的,而且它相当耐饿,有时候一年只吃一两顿。”
  “假设它吃了千姿,那它短时间内,无论如何也吃不下江炼。江炼被咬死的话,尸体要么浮起来,要么沉在水里——不管是哪一种情形,探测仪都能探测得到。”
  “既然探测不到,那就说明,江炼的揣测是对的,这巨鳄肚皮底下,真的有一处奇怪的所在,而他顺利去到了那儿。”
  “千姿要么也在那里,要么就在巨鳄肚子里,五五分的概率。”
  他拍拍神棍的肩膀:“我选择往好处想。”
  神棍一颗心砰砰的,连孟劲松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觉。
  他没想到,探不到人的探测仪,反给出了人可能还平安的最有力佐证。
  ++++
  水鬼只来了一个人,甚至不属于水鬼三姓。
  这人姓宗,叫宗杭。
  冼琼花看着他被山户带过来,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搞错了?
  山户中人,都自有一种别于普通人的气质,不止山户,那些山户的“好朋友”也是如此,搁着古代,可能就是“江湖气”,现代嘛,不好描述,只可意会。
  但宗杭没有,他干干净净,长得也很乖,被那么多山户围着看时,面上还露出了几分腼腆。
  说是走错路的大学生她也信。
  目送宗杭进帐的山户们也纷纷咬耳朵,貔貅低声对路三明说:“路哥,这人身上没鱼腥味,不像打渔的啊。”
  路三明故作老成:“出来社交嘛,能不洗洗干净捯饬一下?”
  貔貅恍然大悟。
  ……
  冼琼花上下打量了宗杭好久,跟曲俏一再交换眼神,才问他:“你会破鳄?”
  宗杭说:“其他人都不方便来。”
  这倒是真的,水鬼认为自己是祖牌耳目,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漂移地窟里的东西探知,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深居简出、安静如鸡,甚至不敢主动联系山鬼,生怕露了蛛丝马迹。
  而山鬼联系水鬼,也是件大费周折的事,有话不能直接说,得曲里拐弯、想方设法暗示。
  唯有这个宗杭,他有水鬼的能耐,却不是水鬼,也就并非“耳目”。
  说起来,他跟阎罗一样,曾真正死过,而后复苏。
  至于过程是否跟“阎罗生阎罗”相同,问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死”到重新醒来,隔了差不多一个月,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压根说不出来,而知道真相的那个女人,亦即他的女朋友易飒的姐姐易萧,早已死去多时了。
  其他人不方便来,只有这一个可用,也只能用他了,冼琼花不放心,再次确认:“你会破鳄?”
  宗杭说:“他们不好教我,来之前,我翻了水鬼的资料,自学了点。”
  我靠,还是个现学现卖的,冼琼花真是发脾气都没力气了:“你要是不行,趁早回去吧,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不想你把命送在这。”
  宗杭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特别阳光。
  他说:“你放心吧,我觉得我学得挺好的。”
  又问:“你们是想它死呢,还是要它活着?”
  冼琼花已经从孟劲松那里,知道了江炼的推测可能不虚,她说:“第一,希望你能把它引开,好叫我们看看,它肚皮下头究竟压藏着什么;第二,如果它吃了千姿,杀人偿命,我们要它死,但如果没有的话……”
  这种这么大块头、来历又说不清的东西,杀了不祥,冼琼花倾向于填死坑道,让它自生自灭。
  宗杭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说:“行。”
  ++++
  神棍听到洞穴外传来脚步声。
  抬头时,正看到背了大包的宗杭进来,包很重,他背得有些吃力,额上汗津津的,还抬臂擦了下汗。
  见洞中有人,他很有礼貌地朝神棍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水岸边,放下大包,一样样地朝外头拿东西。
  神棍觉得他眼熟,顿了会才想起来,在水鬼的视频里看过。
  他忍不住走近,看宗杭拿出的东西。
  有一件皮衣,连体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很厚,溜滑,有连着五指手套的衣袖,可以全封闭,头部尖尖,两腿是套进尾巴里的,穿上去像鱼。
  还有个奇怪的物件,正面看如同“工”字,像是截铁棒,两头焊了铁饼,但细看就知道是个精心打造的精钢机关,因为上头有明显的按扣。
  见神棍好奇,宗杭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这是鳄挡,鳄鱼的咬合力很强,鳄挡是用来撑住鳄鱼上下鳄的,机关可以弹出药针,让鳄嘴发麻,无力咬合,这样,人在钻进鳄鱼肚子里的时候,就不会有大的危险。
  衣服是鳄衣,因为鳄鱼有很强的胃酸,时间久点,甚至可以把人的骨头蚀化,所以得穿着鳄衣进——进去之后得手脚麻利,不管是剖腹而出还是打兽麻,都得飞快,万一在里头窒息,可不是闹着玩的。
  神棍听得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是要进到它肚子里吗?”
  宗杭说:“是啊,不进不破嘛。”
  顿了顿又补充:“现在的鳄鱼,越长越小了,我看水鬼的记载里说,只有很久很久以前,才有这样的巨鳄。”
  神棍头皮发麻:“你,你不怕吗?”
  宗杭奇道:“怕什么?”
  他将身子套进鳄衣里:“孟小姐她们在帮水鬼的忙,就是在救飒飒,我帮孟小姐的忙,也是在救飒飒,我救飒飒,有什么好怕的?”
  神棍这才想起来,宗杭的女朋友易飒……据说是已经发病了。
  而在她之前,所有发病的水鬼,都死了。


第108章 【02】
  神棍目送着宗杭入水。
  有半数的山户都进洞了,冼琼花和曲俏她们也来了; 不过并非杂乱无章围在水岸边的:她们有队形; 按层次错落排开; 第一梯队都是扛麻醉…枪的,有趴伏在水岸边瞄准的,也有爬到高处占据高点位置的,剩下的那些,有人扛真枪; 有人身背喷火器,还有人试图在水岸附近结起兜网。
  这天罗地网的架势; 神棍真心叹服:山鬼的确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怎么说呢; 船小是好调头,但船大……也的确是人多力量大。
  他看到路三明正守着一堆仪器; 猜到了是探测仪; 也凑过去看。
  屏幕上,能看到两个亮点; 一个窝在湖底,另一个正快速接近。
  神棍嫌这成像不精细:“只能看到亮点吗?不能看到是个人的形状?”
  路三明给他扫盲:“神先生,你就知足吧,红外光在水里衰减得快; 热成像很难长时间跟拍水下的; 我们这个,是和生命侦测绑在一起的; 很先进了。”
  也是,神棍觉得自己真是飘了:以前是赤手空拳的配置,他也没嫌弃过,现在给他整这么高精尖,他还挑三拣四的。
  他屏息细看。
  两个亮点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汇作一处,也不知道是打起来了,还是正两相对峙。
  正心焦气浮,边上的貔貅忽然指着水面一处大叫:“看,看,看那!”
  那一处水浪推涌,显然是下头对接上了,神棍正瞧得心惊肉跳,路三明又拽他:“动了动了!看!动了!”
  低头看时,屏幕上那个趴伏在湖底的、长久没动的点,果然很突兀地挪开了。
  周围那些个严阵以待的山户,显是听到了这头的对答,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还有人感叹:“这种事,就该找水鬼来办,咱们走山的,哪管得着水里的东西啊。”
  神棍顾不上去附和,只不断变换位置,想看看能不能再捕捉到那微弱流转的、彩色的晕光。
  不止是他,冼琼花和孟劲松他们,也不住瞧向水面,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恼火,越想看到,就越看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哗啦一声水响,宗杭自湖中央冒出来了,他那个鳄衣的鱼头帽已经取下来了,松垮搭在颈后,伸手一抹脸上的水,大声道:“我看到孟小姐和她那个朋友啦,都在下面呢。”
  说完,加紧往岸边的方向游来。
  在下面?
  神棍大喜,小跑着迎上去,冼琼花她们也簇拥来,人太多,把那一处岸边都站满了,反叫宗杭泡在水里没法上岸了。
  他踩浮着水,仰头看这些人,说:“你们别担心,那两个人都没事,他们还冲我招手呢。”
  曲俏听了,瞬间红了眼圈,冼琼花长吁一口气,又有点糊涂:这湖面并没有哪一处下泄,也就是说,并无水道打通,这招手从何说起呢,两个又是在哪招手的呢?
  宗杭说:“这下头,有个囦(yuan,平声,音同渊)团。”
  说到这儿,他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们能不能让一让?我来得太赶了,很多东西没学完,不太熟悉,都拍在手机里了,我得……翻一翻。”
  冼琼花她们愣了一下,又同时反应过来,忙不迭往后让道,宗杭上了岸,拿过自己的包,从里头翻了个手机上来,点开时,又抬头看了眼周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学东西,怪不自在的。
  孟劲松轻咳了两声:“七姑婆,既然千姿没事,水鬼又有办法,就放给他们弄吧,咱们别围着了,人家的独门秘法,咱们在这围着看,不好吧?”
  冼琼花暗骂自己糊涂了:这要搁着老规矩严的时候,窥人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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