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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相尽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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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答道:“花花说的话听起来就很有道理。”
    花令闻言巧笑嫣然,柳腰轻轻一转,忽然闭上双眼,仰躺着向后倒去,直到快要摔到地上时,那位俊俏的男宠才奔过来横抱住她,让她结实地横进自己的怀里。
    然后花令睁开双眼,和她新纳来的男宠心有灵犀地相视而笑。
    我呆然看着他们这种新奇的玩法。
    花令娇笑一声,捶了一下那男宠的胸口,又一次站直了身子,向前迈了一步,侧过脸看着我说道:“挽挽你看,这是我新近寻来玩的男人,玩了几天觉得还有点意思,挽挽觉得怎么样?看着可还喜欢?要不要来我的凝花阁,我们三个一起过几天快活日子?可不比跟着你那喜怒无常的坏师父好多了……”
    言罢,她又挑起柳眉,媚声媚气地问我:“对了,听说容瑜长老现在可是剑道巅峰,怎么样,在那方面可是也精进了不少?”
    我正在想花令所说的“那方面”是指哪方面,雪令就怒斥了一声。
    “你又胡闹。”雪令挡在我面前,对花令说道:“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王城的宫道上,你现在衣衫不整,钗头散乱,还这般口无遮拦,若是给右司案看见了,不知会被罚去几年的俸禄。”
    雪令收拢了袖口,俊秀的脸微红,幽幽补了一句:“到时候,无论你同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借钱给你了。”
    “哎呀呀,好端端的,你提右司案干什么?”花令扶着松散的发髻,柔润的红唇一抿,眼波百转千回道:“再说了,上次若不是我一时大意,又怎会被右司案那块执拗的石头撞上?”
    她说着说着,便歪倒在男宠的怀里,一边调笑一边继续说道:“身居高位的右司案大人,除了模样好了一点外,真是找不出一丁点可爱的地方,比起我家里那些个善解人意的宝贝儿……”
    “你们在路边干什么?”
    这冷冷一声,让花令雪令和我,皆是浑身一抖。
    这世间最惊悚的事,莫过于在背后说人坏话,而那个人却突然出现了。
    右司案眸光清冷,神色肃然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他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脊梁骨挺得笔直,每行一步都沉稳如松。
    早间晨风将他的黑衣袖摆吹得翩然拂动,但因那袖口被熨的极为规整,所以连飘起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右司案的目光一一扫过我、雪令和花令,最后落在了花令男宠的身上。
    右司案与那男宠刚好一般高,于是他正好可以平视他,然而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居高临下:“你是谁?在何处务工,令牌在哪里?”
    既然是男宠,自是没有务工的地方,更加没有冥洲王城的令牌,他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伺候花令并且让她开心。
    所以这样的问题,显然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更何况,右司案大人是在明知故问。
    日光越过琉璃宫墙,拂下一片浅淡的薄影,照得那男宠的脸面微红,他紧抿着双唇,默声不答话。
    右司案仍旧冷冷地看着他,面色没有丝毫缓和,“你之所以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感到败坏门楣的耻辱,还是不愿承认自我践踏的事实?”
    男宠许是没料到右司案会如此发问,他颤了一下后,连身形都僵硬了。
    右司案大人目光如炬,仿佛要点起节操的火把,他唇边带着冷峭的笑,沉缓低声道:“你若还不说话,我只好将你当做哑巴,一个男人做不到顶天立地,连认清现状的勇气也没有?”
    我记得右司案在教我礼法时,虽然有格外严肃的时候,却从来不曾这般咄咄逼人过。
    我看了看右司案,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花令,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花令虽然有些花心,却十分护短,沉默的这一段时间已经是她的极限。
    眼见那男宠被逼问的呼吸急促,花令不畏强权挺身而出,诚心诚意地胡说八道:“右司案大人,我与这位公子乃是旧相识,这几日邀他来王城作客,过几日便会送他回家。”
    “公子?旧相识?作客?”右司案微抬下巴,直直看向花令。
    花令没注意到右司案怒火中烧的眼神,她只顾着把那男宠拉到自己身后。
    右司案见状,忽地冷笑两声,狠狠甩过袖子,再不做声地离开了。
    他就这样走了,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要罚俸禄的话。
    右司案走后,花令似乎突然没了嬉闹的兴致,她瞟了身后的男宠一眼,也是冷冷道:“跟我回凝花阁。”
    男宠诺诺答了一声是,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宽敞漫长的宫道上,乍然只剩下我和雪令两个人。
    “我送你回摘月楼吧。”雪令道:“正好我顺路。”
    我走到他旁边,应声答话:“好啊,我还有一箱松子仁没有拆开,你要不要?”
    雪令伸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一块碎石子,忽地开口道:“其实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待在哪里,方才那样问话,只是为了打消花令的疑心。”
    我侧目看他,“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在君上的冥殿住了一段时间。”雪令答道:“那日你去冥洲黑室受罚,是君上将你抱了出来,在场的几十位冥臣对此事守口如瓶……但是那日,我也在黑室。”
    “毛球,他从前不曾近过女色,但你切莫仗着自己生得绝色,恃宠而骄。”
    雪令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冥洲八荒曾有一场声势浩大的三地叛乱,君上用了十日便摆平此事。他城府深重,极擅掌控权术,法力更是难以计量,深不可测……”
    朝阳绯丽,霞光染尽了碧蓝色天幕,凉风吹过,夹着远处湖泊的水雾,蒙在琉璃宫墙上,氤氲了半片雾痕。
    我嗯了一声,手指在那宫墙上随意画了个圈,“然后呢,你想对我说什么?”
    雪令俊脸一红,声音低了下去:“我就是有点担心……担心你会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雪令这样羞红了脸,让我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脸颊也有些烫,浅声接话道:“他对我很好……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从前经常做噩梦,”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最近都没有了,待在他身边好像会很安心。”
    雪令闻言点了点头,他眼中眸光闪动,跟着说了一句:“有一次我出任务回来,断了几根肋骨,腿筋被砍伤,左臂也折了。我以为会就此成为一个废人,却被那谁救了过来。”
    我定定看着雪令问道:“你说的那谁,是指解百忧吗?”
    “那时除他以外,也没有别人救得了我。”雪令双手背后,目光悠远道:“想来也怪,那段养病的时间,不能说话不能动,却是我迄今为止过得最安定的日子。”
    他垂眸看地,“可能就是因为身边的人吧。”
    我察觉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遂岔开话题道:“新送来的那箱松子仁,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一半太多了,分给我三成就好。”雪令向前走了几步,又道:“正好我新近发现了一种极其方便的核桃夹子,要不要给你拿一个?”
    想到夙恒剥的核桃,我欢快地回答:“不用了,我现在也知道要怎么开核桃了。”

  ☆、第20章 安韶华

和风清绵,晨露如曦。
    摘月楼的正门边,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佳人,她身穿一袭素雪绢云的荷绿色长裙,手中握着一捧殷红的海棠花束,身后跟了几位低眉顺眼的青衣侍女。
    见我走过来,她的目色似有一暗,随即唇角上挑,笑意盈盈道:“你就是慕挽吧?早就对你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确实生得极美。”
    我停步在门槛处,侧过脸来看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叫做来者不善。
    “我是蓬莱仙岛的芸姬。”她步履翩然地走向我,犹自笑得明艳动人,“来冥洲王城有两三个月了,一直住在朝容殿。”
    一直住在朝容殿。
    这几个字钻入我的耳朵里,让我怔然一愣,愈发觉得她意味不明。
    一旁的雪令插话道:“原来是蓬莱仙岛的芸姬姑娘。”
    “朝容殿的门禁颇严,芸姬姑娘却在那里住了两三个月。”雪令缓声道:“看来是与容瑜长老交情匪浅,从前倒是不曾听说过。”
    芸姬闻言轻笑了几声,手捧海棠花微挡下颌,明眸波光粼粼,粉颊微微含春,“你也知道,我是蓬莱岛主的女儿……容瑜曾经拜师在我父亲的门下,潜心钻研五行术数和蓬莱剑法,我和他朝夕相对了三百年,你说我们的交情如何呢?”
    雪令沉默半刻,方才答了一句:“原来容瑜长老还有过这段际遇。”
    芸姬提了裙摆,款款向前走一步,依旧是笑吟吟道:“正因为我和容瑜交好,所以我一听说慕挽是他唯一的徒弟,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摘月楼等挽挽了。”
    “说起来,我也算你半个师叔。”芸姬将手中花束递给我,柔声如水,“初次见面,原本想为你备一份薄礼,后来见那路边的海棠繁茂喜人,就挑挑捡捡摘了一捧。即便搬不上台面,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她低头看着那捧花,唇畔巧笑嫣然,“海棠虽然生来妍丽多姿,枝翠花红,但碰到想摘它的人,还是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芸姬姑娘话中带话,即使她语调轻缓,浅笑柔和,那话听上去还是有些微的刺耳。
    我没有伸手接那捧花,转而问道:“所以你今天一大早来摘月楼找我,就是为了在路边摘一束花送给我吗?”
    “当然不是。”芸姬收回了手,莞尔而笑,再次开口道:“挽挽,我还想领你去朝容殿见见你师父。听说你从前曾在朝容殿的门口等了十几日,容瑜也不愿为你开门,不过现在我来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至少会愿意见你一面。你可不要婉言谢绝我的一番好意,平白错失了见你师父的机会。”
    芸姬姑娘这副循循善诱的样子,不仅没让我感受到她的一番好意,反而让我觉得她大概是要诓我。
    不过她的话让我想起来,我已有数月不曾见过师父。
    然而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下,假如师父不想见我,不管是谁来卖面子,哪怕让我站在他面前扳着他的脸,他大概都会毫不走心地闭上双眼。
    于是我觉得芸姬姑娘大概果然是要诓我。
    静默半晌后,我定定将芸姬望着,直截了当道:“我不去。”
    芸姬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白,微有怔愣地与我对视。
    我抬脚磨了磨地板,好心同她解释了一下:“你刚刚说不希望我婉言谢绝你的好意,所以我只能直接拒绝你的好意。”
    她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片刻后讪讪道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便改日再续吧,今日芸姬先告辞了。”
    芸姬语毕将那束海棠花扔在了地上,曳地长裙翠微如拂岸堤柳,她自裙底伸出足尖碾踏,重重碾了海棠几脚,方才施施然转身离去。
    含着空濛水雾的早风悠悠,吹过零落了一地的残败花朵,晨间日光轻浅,照不出方才的色泽鲜妍。
    雪令轻叹了一口气,侧目看着我问道:“毛球,容瑜长老竟然不愿意见你?”
    言罢,他自顾自地接了一句话:“可以和这样的姑娘朝夕相对,却不愿意见我们毛球一面,容瑜长老的境界真叫人难以捉摸。”
    我望着芸姬远去的方向,浅声答话:“方才芸姬说,她是蓬莱岛主的女儿……师父和她相处了三百年,比我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
    雪令转身站到了我面前,不急不缓地开口:“几十年前,我曾在蓬莱仙岛的花宴上见过芸姬一面,她那时也像现在这般,看起来不大好相处。我依稀记得,彼时有个侍女不小心将茶水溅到了芸姬的裙摆上,她便差人剁了那位侍女的双手,扔去池塘喂了野鱼。”
    我被这话惊了一跳,反过来有些担心师父的安危。
    “虽说蓬莱岛主为人宽和温厚,通情达理,却是对这个女儿束手无策。”雪令接着道:“听闻蓬莱岛主一想到芸姬,就会发作严重的头疼病。”
    我诧然,愈发感到不可思议,“如果是这样的话,师父从前怎么会忍了她三百年,现在又能忍她三个月……”
    我以为按照师父的脾气,他该是会将芸姬扔飞才对。
    就像……
    就像他以往扔飞我那样。
    “今天我师父在长老院当值吗?”我抬头看着雪令问道:“如果他当值的话,能不能、能不能……”
    雪令了然一笑,接话道:“带你去见他?”
    我点头,随后又补了一句:“我远远看师父一眼就好,不会上去和他说话。”
    “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我低下头,心里有微微的涩意,找了个借口搪塞道:“如果师父是在长老院当值,那他一定有事情要忙,我和他说话大概会打扰他。”
    其实我是怕和师父说话会惹他不高兴。
    我只想看看师父的样子,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但想到师父很讨厌我,又觉得自己不能被他发现。
    雪令轻声喟叹,温和地安慰我,“毛球你别难过,容瑜长老的脾气我多少也知道一点,正好他今日在长老院当值,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长老院殿宇开阔,晨风无尽吹来,蕴了丝丝入骨的凉气。
    雪令的职责之一就是看守长老院,他领着我驾轻就熟地穿步于长老院回廊,就在眼前出现了拄着拐杖的大长老时,我脚步一顿,闪身躲到了柱子后面。
    怎奈大长老洞若观火,他用手中拐杖捶了捶地面,低声唤道:“雪令和月令,你们两个来长老院做什么?”
    说完这话,大长老又哈哈笑了两声,“月令这孩子也是,以为躲去柱子后面我就会装作没看见吗?”
    我见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心,若是待会去偷看师父,是不是也会被轻而易举地发现。
    我从柱子后走了出来,对着大长老屈膝行了个礼,“见过大长老。”
    大长老抚着花白的长胡子,又是一笑道:“我猜你是来找容瑜的吧,正巧他今天当值,就在旁边那间屋子里。”
    大长老指了指回廊尽头的一座正殿,又转过头来沉默地望着雪令。
    雪令有些紧张地轻咳了一声。
    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大长老的面色和语气都严肃了好几分,“雪令,我上次布置给你们写的课业,都是有关阵法和剑术的。虽说题目是偏僻难怪了点,但我以为你精通此道,至少也能有个一知半解,却没想到收上来一看,通篇没几处是对的。”
    “你闲来无事,多和月令请教请教。”大长老用这句话结尾道。
    “毛球?”雪令微楞地看向我,“她会写那些?”
    大长老颇为赞赏地微微一笑,看向我的目光和煦温暖又骄傲,“月令这孩子不仅会写,而且写的极好,条理分明,举一反三,脉络清晰切中要害——多说无用,待会我一定要把她的那份答案交给你看看。”
    雪令怔愣过后,便用一种无比仰慕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好辩解,耳根滚烫一片。
    我要怎么和他们说,那些课业……
    全部都是夙恒模仿我的字迹,亲笔代我写完的。
    苍翠繁茂的枝叶密布交错,漏下的日影忽明忽暗。
    回廊尽头,岿然屹立的正殿前,我轻缓推开红木雕花的高门,刚刚踏进去一步,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师父。
    他右手垂于白衣袖沿,左手握着一书卷宗,琥珀色双眸一片清浅,半晌后,稀松平常道了一句:“后背的伤已经好了?”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地叫道:“师、师父……”
    淡薄的日光从门缝折进来,间杂着婆娑的叶影,师父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俯身离我更近,低缓沉声道:“乖挽挽,把衣服脱了,让为师看看你的后背有没有留疤。”

  ☆、第21章 解佩令

殿内寂静良久,光影交迭,唯有沉香绕梁不歇。
    我双颊嫣红,呆呆地将师父望着,“师父……你、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师父目光幽深,回了个慢条斯理的笑,他缓慢站直身体,手中卷宗砰然摔落在地,微风拂过,将书页翻出沙沙的声音。
    “不然呢,挽挽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什么?”他伸手搭上我的衣襟,苍白的指尖已然勾开衣领的一处,“这么些天在冥殿待得可还习惯?君上对你好不好?还是要问这个——”
    师父的手上移到我的脖颈,最后钳住我的下巴向上抬起,迫我直视他的双眼。
    他的眼中似有燃烧不尽的滔天怒意,焚琴煮鹤般让人心悸,“夙恒碰了你哪些地方,在你身上留了什么印迹?”
    耳根烫若火烧,我背靠冰冷的墙壁,双眼水汪汪地望着师父,咬唇不说话。
    “嗯,又不吱声。”师父手劲加重,语声淡漠道:“我的话都不愿意回答,看来是上次的棍子挨的不够。”
    我闻言一怔,泪水夺眶而出。
    师父突然松手放开了我的下巴,挑着我的衣领往下一扯,目光扫过肚兜包裹的一双丰盈,最后凝在肤质莹白的手臂上,淡淡瞥了一眼鲜红欲滴的守宫砂。
    自我化形以来,左臂就有这个东西,芝麻粒般小小一个点,却平息了师父眼底的怒气。
    “我没有和他做过那样的事……”我红透了脸,拉好衣领后退一步。
    师父弯腰捡起那沓卷宗,语声依旧疏淡而漠然:“你走吧。”
    我将红木高门拉开了一半,却定在门边不动。
    沉默半晌后,我喉咙微涩地问:“师父……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蓬莱仙岛的芸姬……”
    暖阳明光微盛,一缕缕穿过门扉照进来,越发衬得他白衣胜雪,眉如墨刻。
    “怎么,她找过你?”师父嗤笑一声,冷冷淡淡看向我,“她说什么你都信,我养了你这么些年,没教过你要怎么长脑子?”
    “我听芸姬说你和她朝夕相对了三百年……”
    “那又如何。”师父侧目看了我一眼,忽然凉薄道:“不过芸姬确实没有你这般蠢笨。”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推开红木高门直接跑了出去。
    当下辰时刚过,清亮的日光有些微的刺眼,透凉的冷风吹在脸上,我才想起来眼泪还没擦干。
    长老院殿宇广阔,上百条回廊交错曲折,流水澈澈亭榭飞阁,我来回转了几个弯以后,发现自己真的迷了路。
    碧瓦金阶,梳桐映槐影,除了间或听闻的几声鸟啼,四下都是冷冷清清。
    水榭凉亭内,我坐在栏杆边的玉石长椅上,低头看清澈见底的明净溪水,和溪水中游来游去的肥鲤鱼。
    “在看什么?”
    我闻声抬起头,呆然片刻,轻声叫道:“君上……”
    夙恒的身后站了几位长老和冥司使,甚至包括拄着拐杖的大长老,他们抱拳躬身行了个礼,而后默不作声地抬步离去了。
    临走前,大长老白眉毛微挑,对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唇边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仿佛陡然洞悉了一切。
    我觉得在这一刻,大长老好像就知道那些课业都不是我写的了。
    长老和冥司使都走得不见影以后,我站起来扑进了夙恒的怀里。
    他抬手搂上我的腰,低声问道:“刚刚哭过?”
    我微怔了片刻。
    方才用小镜子照脸的时候,已经瞧不出哭过的样子,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轻声回答道:“我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这句话说完,我双手勾上夙恒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他的侧脸:“但是现在已经好了……尤其是看见你以后。”
    我松手站回原地,又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踌躇着问道:“和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有没有嫌过我脑子笨?”
    夙恒低低笑了一声,凉悠悠的修长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漂亮至极的凤目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眸光浅淡若敛尽山水月色,“怎么会嫌挽挽笨。”
    他说:“挽挽漂亮又聪明。”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只是在说这样的话时,甚至让我觉得耳朵会怀孕。
    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夸过,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耳根不知不觉地红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这样觉得吗……小时候我娘亲都没夸过我聪明……”
    夙恒揽上我的后背,忽然问了一句:“挽挽小时候,有没有在树林里走丢过?”
    “走丢过好几次,最严重的那一次失踪了快一个月。”我顿了一下,接着诚实地回答道:“那个时候我家附近有一片迷雾森林,我爹从来不让我进去……结果我调皮跑了进去,娘亲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后来爹娘就带着我搬家了。”
    我抬头看着夙恒,“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答非所问道:“那日在天心湖边,是你第一次见我。”
    我点了点头,随后又出声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那一次……那一次你给我的衣服,还在我的柜子里。”
    掌灯时分,凉风静郁,冥殿依旧金碧辉煌,澄澈灯辉映上了白璧梁柱,反衬出莹莹润泽的玉光。
    我坐在夙恒身边,端着一小碗冒出腾腾热气的鸡汤,定定看着他提笔在宣纸上拆解咒法。
    睿智的大长老大概识破了那些课业都不是我写的,傍晚差人往摘月楼送了一沓有关阵法和剑道的书册,让我在一个月内写一篇涵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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