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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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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光点点,渐凝渐聚,而成一幅平整的图画,画缘银光流淌,画中海浪滔天!
    易天行将神识聚于眉心,正待发难,不料……那图画竟真的只是图画,却不是梅岭老僧的精神攻击。
    他小心翼翼地往图画上看去,图画渐渐转化着内容,先是一艘船在海中艰难前行,后来又看见一个阴郁的青年在中土某处山岭里被农家们举着火把追杀,又看见那青年去了一处大寺,俯拜于地,叩首不已,额头流了很多血………
    易天行明白了,这是梅岭老僧上千年人间岁月的过往,寂寞的血族和尚似乎很有兴趣将自己的一生讲与易天行听。
    “你以前是哪国人?”
    “住在欧洲一个平原上。”
    —————————————————
    公元一四四零年,法国某处城镇。
    德…莱斯男爵,在当年的英法战争中,是圣女贞德的战友。战争结束后,他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为了研究炼金术,迷恋上了巫术,希望能够在鲜血之中发现点金石,于是他仗着自己的权势,在四处收集了三百名儿童,然后将这些儿童放血至死。
    就在一天夜里,这位男爵的家中遭到了某种不明物体的攻击。
    是吸血鬼的攻击,男爵家中所有人都被吸血而死,而这名男爵也被吸血鬼变成最低劣,最卑微,最没有智慧的僵尸。
    教庭震怒,出动了大量的红衣主教和苦修士,将男爵全家杀死,并且开始追踪袭击男爵家的血族首领。
    那名血族首领是一个年青的,英俊的血族,是历史上最年轻的第五代血族,因为这件震惊欧洲的惨案,而成为了教廷的眼中钉。
    而他对于男爵一家的惩罚,也在血族内部引发了强烈的争议,因为男爵一直是血族的崇拜者,一直暗中给予大量的金钱支持,而他,这位年青英俊的五代血族,却将这位男爵变作了血族眼中猪狗不如的低等僵尸。
    所以一个可耻的阴谋产生了。
    嗯嗯,阴谋这东西,总是强大势力妥协的产物。
    年青的五代血族首领被血族出卖,然后遭到教廷的追杀,他忠心的手下死伤殆尽,只和一个命大的手下,坐上了一艘破烂的轮船。
    ————————————————
    “噢,您为什么要去对付那个男爵?”易天行咪眼看着眼前银框中的图画,问道。
    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嘎嘎笑道:“血族可笑的尊严,我当时认为,人类可以有作为食物的荣光,却不能被用来提取什么可笑的点金石,我认为那位男爵对于食物缺乏必要的尊重,所以我选择把他变成猪狗不如的僵尸。”
    “你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啊。”易天行看着画面中那艘破船上满脸阴鹜的年青血族首领,下意识说道。
    梅岭老僧幽幽道:“恨,是一种没有必要的情绪。”
    “后来你来了哪里?”
    “我来到了中国,当时是……明?”
    “扯蛋!”易天行笑骂道:“那时候哥伦布的妈还在热那亚城里等着生儿子!”
    “迂腐啊。”梅岭老僧叹道:“作为比人类强大无数倍的我们,难道还需要承受大航海时代来临的恩泽?”
    易天行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大蝙蝠能飞,自己也能飞,周游全球,不需要全部靠船的。
    “你来中国后就一直住在梅岭?”
    “不错,我将那个孩子留在了南方,自己往北部而来。”梅岭老僧陷入回忆之中,语意有些寒冷:“东方有很多奇怪的巫师,我是外地人,所以受了不少的苦,没有人愿意接纳我。”
    这是先前易天行在银边画框里看见的那几幅图,年青人被一群农民举火把追赶着。
    想到让自己头痛不已,害怕不已的梅岭老僧五百年前也是一个被泥腿子赶的角色,易天行忽然觉得很爽,不由傻傻笑出声来。
    “怎么想到当和尚了?”
    “在艰难存活的岁月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梅岭老僧的声音忽然显得纯正柔和起来,“任何事物如果都有始终,那么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血族与人类就是天然的敌人呢?”
    “这问题得问佛祖。”易天行下意识地回答。
    梅岭老僧幽幽道:“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想与所有别的生灵平等地活下去,血族的信仰,其实是依附于耶和华的存在,如果没有上帝,自然也就没有血族……我经历千辛万苦才来到遥远的东方,所以想寻找一个与耶和华完全割裂开的信仰。”
    “所以你选择了信佛?”易天行睁大了双眼。
    “是佛选择了我。”梅岭老僧虔诚道:“世上所有的神都会对自己的信徒进行挑选,只有信我之人,才予赐福,只有某一类人,才能有权利拥有这种信仰,而只有佛不一样,佛是宽容的,佛是伟大的,佛不会因为他的信徒是高贵还是卑微,是男身还是女身,是老弱还是青壮,是心地善良还是满脑污秽而做出不一样的应答。”
    “在佛的眼中,众生平等……即便我是血族,在佛光的面前,仍然是一个信徒而已。”
    “接触到佛的真谛后,我震惊了。”梅岭老僧想到数百年前自己投身佛门的情景,仍然止不住有些激动,“我是血族,我的食物就是人类,可是在佛祖看来,这不是我们的原罪……血族吸人血,和人类吃猪肉,这不是一样吗?如果这是罪,我们血族和人类的罪是一样的轻重……入门行戒,人类戒荦食,我戒人血……佛不会认为我是天生恶物。”
    易天行听的瞠目结舌,但细细一想,似乎还真有点儿道理,大概也只有在佛宗看来,血族是不需要救赎的,只需要自赎。
    “然后呢?”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时刻警惕着,因为他发现梅岭和尚竟然不是一个阴谋家,反而更像宗教狂热者。
    世俗的经验告诉易天行,阴谋家可以与之谈判,宗教狂热者……到最后不免一战。
    ———————————————————
    自然没有哪门愿意收一个“僵尸”作弟子,梅岭云台寺的一位高僧见着于寺门前叩首不止的马生,却是叹了口气,道了一谒:“念佛见佛,入门来吧。”
    从此,年青的血族首领马生,变成了梅岭的一代高僧,马生大师,世代居于梅岭之上,不曾下山一步。
    ……
    ……
    “修佛修佛,普贤菩萨离开这个人间的时候,曾经看着梅岭的方向,说你想肉身成佛……”易天行双眼冷冷看着银杏树之上,“若你精修佛法,以血族之身得成大道,即便我,也只会铭感敬佩,绝无不敬之念,但你不该生生攫取诸天罗汉佛性,此等作为,外魔之道,太过阴戾。”
    “得成大道?”梅岭老僧冷笑道:“大道又在何处?须弥山上?”
    易天行盘膝坐着,默然不语,如今的他自然知道,如果上了须弥山,只怕比在人间要惨更多。
    “佛祖打救于我,我便要打救这世间。”
    梅岭老僧万般恭敬说道。
    “打救?便是生攫佛性,令诸天罗汉受万世之苦?”
    梅岭老僧微笑道:“天上已无净土,我便要这人间成净土。”
    这两人不用说,自然明白天上发生的事情,佛祖不见了的事情。
    “若要人间为净土,便须人守护。”梅岭老僧的面容从银杏树的树洞里现了出来,看着悲天悯人:“我欲守护此间,便要成佛。”
    梅岭老僧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容庄严慈悲莫名:“天上无佛,我便成佛!”
    ……
    ……
    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失神叹息道:“真是不疯魔,不成佛啊!”
    但他隐隐还有一层恐惧,因为斌苦大师曾经说过,这梅岭老僧曾经是印光大师的师傅,而印光大师……
    “这吸噬佛性的法子,是您何时悟得的?”
    “印光当年尊我为师,其实此子佛法精湛,堪为我师。”梅岭老僧追思过往:“数百年间,我在梅岭之上,看着须弥山的众位被纷纷打落凡尘,心忧净土,心忧人间,心中有大忧患不能解脱。光绪年间,印光上梅岭,我请教于他,他道出四字。”
    “敛佛见佛!”
    “错啦!”易天行焦急喊道:“是念佛见佛!”
    梅岭老僧阴笑道:“五百年前,我入云台之时,门师说过念佛见佛,我修了三百多年,却无所得,只看着须弥山诸罗汉宛若流星一般往人间坠落,只待印光与我互证,我才明白门师当年说的是什么意思。”
    “敛佛见佛!”
    易天行的心此时已经凉了半截,印光大师当年圆寂之时,曾经说过八个字:“念佛见佛,决定生西!”
    ……
    ……
    看来印光大师,就是先前梅岭老僧说过的,以吞噬佛性法门诱惑他的良友,而这位印光大师在教中传说中,就是易天行最害怕的那个人。
    ——能令天地六动的大势至菩萨!
第十五章 老子也能成佛
    一轮明月照在梅岭道观中的千年银杏树上,树叶如佛掌,温柔轻拂尘世间的气息,树梢如利剑,肃然直刺黑夜中的苍穹。
    银杏树上对话的二人沉默了许久,易天行缓缓抬起头来,他决定尝试一下,面容坚毅:“印光乃大势至,须弥山与西天净土之争,你我并不清楚,但他身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既然诱你吞噬须弥山诸天罗汉的佛性,一定另有想法,马生大师何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诱惑是什么?”梅岭老僧的声音从树洞里缓缓地飘了出来,带着几丝宁静的气息,“我们所作的每一个选择,其实只是你我内心的欲望种子,诱惑只是旁人浇上的一掬水罢了。”
    不待易天行反驳,他又接着说道:“我未至通明彻悟之境,总有些放不下抛不低之事,所以残留在这银杏树上,吸噬诸天佛性,妄图成佛,以佑世间……而你,也有放不下之事,所以才会来到梅岭。菩萨心中有菩萨的种子,你我有你我的种子,我们自行浇灌便好,何须理他人之事,何须怨在他人?”
    “执念很害人的。”易天行一直笃信着这一点,他望着树洞皱眉道:“你要保佑世间,就必须有意想中的敌人,那你的敌人是谁?”
    梅岭老僧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应道:“我祈苍生得所愿,我愿世间复平和。”
    易天行微微合什道:“愿力佳美,行之无方,佛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到?人类是欲望支配的存在,而且我也不认为这种支配有什么不好。”他皱眉问道:“你要佛指舍利作甚?”
    梅岭老僧沉静的声音响起:“罗汉念力坚毅,我夺他们佛性,灭其识记,未竞全功,所以需要佛指舍利助我一力。”
    “如果被你全部吞噬消化了,你就能成佛?!”易天行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有些寒冷,痛斥道。
    梅岭老僧似乎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敛佛见佛,自然如此。”
    ……
    ……
    易天行沉默许久,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尽是虚无缥渺之念,你要打救世人,用的法子却是在害人,这又是如何说法?”
    “苦了少许人,大众享安宁。”
    “错!且不说你肉身成佛后能否与西天净土达成均势,单说……”易天行静静道:“用非正确手段达到可能正确目的,始终会有所偏差。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打救世人……那些被贬下凡尘的诸天罗汉难道不是众生之一?”
    “舍身而见佛,这是侍奉佛祖的罗汉们应行的事情。”
    易天行面色越来越平静:“说过想法不一样,世间不是一个空虚的概念,他是由众生组合而成,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一人一仙,菩萨罗汉,世间不是一个集体意识,是一个个具体的存在。众生平等,罗汉也是其间一属。”
    他盯着银杏树洞冷冷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救,何以救众生?纵使万亿人求一罗汉死,他不愿死,他便不能死。”
    “佛祖舍身饲鹰,罗汉何惜此身。”梅岭老僧冷笑道:“若换作我,定当欢喜承担。”
    易天行静静看着那个树洞,看着树洞口那张苍老枯瘦却万分执着的老僧脸颊,沉默半晌后说道:“你要成佛,我要寻佛,大家南辕北辙,我对你的做法有所理解,却决不接受。”
    “佛祖已经不在了。”梅岭老僧叹息道,话语里的信息传达却是无比坚定。
    易天行皱皱眉,他没理由不相信这位大神通之人的感觉。
    如果佛祖真的再也找不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或者……真的再塑一个佛祖?
    梅岭老僧数百年前是吸血鬼,却已然感悟到了众生平等之念,入山门之后,数百年来身体力行,着实是一位有大佛缘,有根骨的佛子。
    纵使易天行此行前来灭他,也自有些敬佩之念。
    只是……
    一个血族和尚立地成佛?
    ……
    ……
    夜风袭来,从不惧冷的易天行打了个寒噤,由心底深处升起的恶寒占据了全身。
    他不是认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背祖离德,也不是认为血族就是天生秽恶之物,不能继承佛统,只是他的手中金棒骤然一震,让他灵台闪过一念——这对话继续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战意,竟慢慢地弱了下去。
    他全神防备,却依然被梅岭老僧的精神力量渐渐侵噬着!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位德行仁厚的罗汉佛性,如今还被树洞中的这位生生禁锢吞噬受苦,又一想对方既然已经动手,那定是说服不了,易天行咬咬牙,双眼金瞳一闪,喝道:“人人皆是佛!成佛之路万千条,你却选了歧路!”
    银杏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吃吃笑道:“成佛之路何止千万,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若两条路交织一处,就看那青灰黑砖覆在谁身!”
    随着这声喝,一股磅礴无比的精神力量从那株千年银杏树上猛然释放出来!
    ……
    ……
    “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是故心乐虚空。若心在色,摄令在空,心转柔软。令身内虚空渐渐广大,自见色身如藕根孔。习之转利,见身尽空,无得有色。外色亦尔,内外虚空同为一空。是时心缘虚空,无量无力,便离色想,安隐快乐;如鸟在瓶,瓶破得出,翱翔虚空,无所触碍。是名初无色定……”
    两年前,在归元寺后园天袈裟大阵发动的时候,曾经幻出无数苦处。
    当时老祖宗口传经文,易天行微笑得悟,以此得遮蔽五识,逃了厉害。
    今日要来梅岭,惧梅岭老僧精神攻击厉害,易天行早有所备。
    轻轻将金棍横在膝上,他左手轻散尾三指,右手单掌合什于前,眼观鼻,鼻观心,经文轻诵,淡淡然守住灵台。
    老僧庞大的精神力量,如同暴雨一般,似有圆融之形,似有厉杀之意,喷涌向于银杏树外安坐的易天行。
    易天行安坐于树丫之上,金棍横于前,宛如入定,将自己的神识全数收入灵台,便像一叶扁舟似的,在狂风暴雨的海浪上一上一下,似乎随时随地都将覆灭。
    但他不动,身不动心亦不动,就如微烛受风,虽黯淡却无熄灭之兆。
    他在支持,在等待。
    ……
    ……
    山下骤然燃起一片凄艳的红光,莫杀动手了,易天行却毫无所知,他更加不知道,约伯亲王临死之前,将随身携带的佛指舍利抛向了高空之上。
    便是一弹指,易天行微感神识压力一松,身周顿感轻快,他皱眉向上望去,便见打山脚下一道黄铜光芒的事物往沉沉的夜空上疾射而去!
    他虽然不知这铜指中装着的是佛指舍利,但灵台隐有感应,眉尖一皱,尖啸一声,身形便破空而起,要去抓那枚往夜空飞去的佛指。
    佛指是众人抢夺的焦点。
    易天行沿着银杏树疾速上掠,眼前的景色变形往地下疾堕,弹指间,他的身形已经飘过梅岭老僧居住的树洞。
    眼前飘过一张满是皱纹,枯瘦,寂寞,慈悲,坚毅,诸般情绪交杂的脸。
    梅岭老僧的脸。
    ……
    ……
    梅岭老僧枯唇微启,有经文缓缓颂出。
    梅岭老僧一合什,双眼目波柔润,望着易天行轻声道:“一禅一月,一动一定一如来。”他右掌食指轻轻指天,直对那轮明月,一手微微向里,食指轻轻指向自己。
    经文一出,易天行忽感身形一顿,铺洒下来的月光似乎蕴含着某种法力,竟密密粘住了自己的去势!他眼前下堕的景色骤然一停,自己就这么飘在了树洞前方,再难往天上飞去。
    他闷哼一声,天火自脚底无色无形喷涌而出,嗤嗤出响,以强大的冲力对抗着梅岭老僧精神的束缚力!
    夜空中传来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似乎两道极霸道的力量正在撕扯着。
    易天行的天火冲力,与梅岭老僧的禅定精神力此时正好平衡,于是他正飘在那个树洞的正前方的夜空中,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老僧的模样。
    老旧的袈裟,满脸的皱纹,与老祖宗在后园里的打扮有些相似,但两个人的气息却完全不同,老祖宗身上是一股睥天睨地的嚣张劲儿,梅岭老僧身上却是一股圆融纯正的佛家气息。
    梅岭老僧一动禅念,月光如水,便困住了易天行。
    ……
    ……
    须弥山罗汉们的佛性还没有被这个血族和尚消化,那他去抢佛指舍利一定是和此事有关。
    易天行想到那些罗汉们的悲惨命运,狠心下来,把牙一咬,暴喝一声,手中金棍倏然变长变粗,他右手一翻,举棒竖打,直直向那个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头上劈去!
    金棍一举,明月失色,天地间的力量似乎都被凝聚到了棍尖处。
    “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梅岭老僧双目湛湛有光,直视着迎面而来的金棍,口念贯休大师诗句,赞叹不已。他右手轻轻一翻,一只肉掌轻轻覆在自己的面前。
    肉掌一推,便有若佛掌迎面而来!
    易天行只觉一道罡风疾吹面门,竟吹的自己生生作痛,怪叫一声,头上脚下地便沿着银杏树摔了下去!
    ……
    ……
    摔了数十米,他腰身一拧,金棍在他的手中沿着他的腰转了一圈,金光闪闪,狠狠地斩进了银杏树中!
    嗤啦一声极光滑极清脆的响声。
    无比粗大的银杏树从中而断!
    好可怕的金刀!
    易天行脚尖一点,身子疾速飘向后方……然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本来正在喀喀倒塌的银杏树,已经倒成了一个极大的倾角,在易天行的眼里已经压断了下方数株生长的比较高的树木……但易天行一眨眼,却发现自己眼前赫然还是那株千年银杏。
    笔直耸立着,直冲云宵!
    看着这株巍然不动的银杏树,易天行傻了眼,又想到刚才梅岭老僧的佛掌,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一无异常。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啊。
    ——————————————————
    佛掌如刀是假的,银杏树是假的,那树洞自然也是假的,那老僧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都是假的,那他住在哪里?
    易天行沉下心来,双瞳中金光一闪,下意识里指尖两粒天火燃起,往自己柔软的眼瞳抹去。
    眼瞳微温,眼皮再睁后,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了。
    那株千年银杏虽然还是青青枝叶,但每一片叶子,每一道枝丫,每一块树片的边缘都透着某种说不出颜色的光泽来。
    这是梅岭老僧的精神力空然幻出的银杏树……好可怕的精神力量。
    却来不及考虑太多。
    夜空上方那道铜黄色的光迹正缓缓的下降。
    易天行负金棍于身后,面色一寒,脚掌下喷出气流,震起满地树叶,而他的人也在这满天飞舞的树叶中疾射而上。
    一切外象可作伪,梅岭老僧的身体作不得伪。
    又至树洞,又见老僧慈悲容颜色,老僧又是平平淡淡一掌伸了过来。
    仍然是一股沛然莫御的劲风直袭易天行。
    易天行暗诵心经,以行者文定心神,全当这劲风是假,尖叫一声,举棍竖打……
    “砰!”的一声闷响。
    先前梅岭老僧那掌是假的,这一掌却是……真的。
    易天行面门被狠狠击中,只觉鼻子一酸,唇角一痛,便欲流下泪来。
    这架打的太可怜了。
    但他在归元寺后园向老祖宗学的打架本事也不是白学的,他的身子还摇摇坠坠地向后方飘去,手中的金棍已然是棍尖一翻,在夜空之中,骤然变长,极巧妙无比地刺入树洞之中!
    噗哧一声。
    金芒一刺即收。
    梅岭老僧胸口血花一绽。
    他轻轻用手指沾了沾自己胸口的鲜血,缓缓伸到自己唇边,迟疑少许,然后舔了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慈悲更盛。
    易天行全不看他,闷头闷脑重又冲了过来,整个人在夜空中像只大鸟般滑了一个优美无比的曲线,金棍猛地变长变粗,变成一只底端细,顶端粗的怪棒子,恶狠狠地向梅岭老僧敲了过去!
    梅岭老僧见着扑面而来的巨型大棒,眉头微皱,即便是五百年修行的他,也不敢用肉身来接这千古名凶器。
    他原本湛湛有光的眼中,忽然间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
    老僧嘴唇一张,喷出一字:“咄!”
    他整个人微微抖了起来,似乎这一个字便耗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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