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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世荣华_徐风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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偲身边,把当下情况告诉他,让他一起想办法。
  阮清微饮了口酒,道:“皇宫外的人不准进来,只能从皇宫内找人帮忙。这些藕是一定要采完的,找谁帮忙合适?”
  慕径偲道:“容我想想。”
  “是很棘手,找谁帮忙很有讲究,你慢慢想。”阮清微静坐在阳光下,尽管形势不妙,她的心情并没有很糟糕,因为知道有慕径偲在,困难会迎刃而解。这种遇到麻烦事有人分担解忧的感觉真好。
  半晌,慕径偲唤道:“石竹。”
  石竹上前:“奴婢在。”
  慕径偲从袖中取出太子令牌,道:“拿着它去四司八局,让各司各局在一个时辰内必须各派九人前来祥凤宫采藕。为了向采藕者表达感谢,他们均可向我提出一个心愿,我必尽力而为让其如愿;若我无能为力,可重换一个心愿,直至我能让其如愿为止。”
  石竹道:“是。”
  慕径偲低声道:“青苔,你去探查魏淑妃一事的进展。”
  青苔应是,与手持太子令牌的石竹同行而去。
  阮清微的心情很复杂,有感动有暗赞。他隐潜多年今日一露锋芒,用‘太子’的权力强压四司八局,又以极有诚意的‘一个心愿’为感谢,恩威并济。惊动四司八局便是惊动了整个皇宫,他是用‘太子’的威严和颜面化作盾与矛,护她周全,与她一同面对困局。
  她心中颤动,轻道:“不利于你韬光养晦。”
  慕径偲平静的道:“不重要。”
  阮清微语声飘渺的道:“此举,像是在跟皇权博弈呀。”
  慕径偲笃定的道:“我自有分寸。”
  那就好,阮清微不再担心,展颜笑道:“四司八局各九人,共计一百零八人,勤恳劳作,一天应能将满池莲藕采完。”
  慕径偲抿嘴一笑,眸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深沉之色。
  阮清微纵身跃到月波亭的亭顶,立足于琉璃瓦上极目远眺,衣袂翩飞。她闲适的饮着酒,环顾四周,整座祥凤宫被浓密的苍天古树和高耸的宫墙包围着,似与世隔绝。而祥凤宫中,目光所及之处是挂着枯叶待落的树枝,原本是想一览祥凤宫中的景致,视线层层受阻。简直,像是监牢。
  不由得,阮清微忽然想到慕径偲的母后,一个在祥凤宫里住了二十年的女人,她用二十年的岁月诠释了载入史册的一代贤后,使得皇宫里久久弥留着她的气息,使大慕国的百姓传颂着她的美德。她‘死’了,空留一个燃尽了灵魂的躯壳,暗无天日的存在着。
  为什么要这样存在着?阮清微不懂,连饮了数口酒,四下搜寻着那抹凄寒的黑色,却看到了青苔匆忙的归来。
  等青苔步入凉亭中时,阮清微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慕径偲的榻边。
  青苔轻声禀告道:“御医检出庄文妃送给魏淑妃的糕点里含有水银,庄文妃百口难辩,正被幽禁在琉璃宫,等待魏淑妃的发落。”
  慕径偲问:“魏淑妃可有大碍?”
  青苔道:“魏淑妃出血过多,险些身亡,孱弱的卧榻休养。”
  在糕点里面藏着水银?少量服用水银可致小产,服用过多会致死!
  难道庄文妃吃的糕点里也有水银?却意外的安然无恙?
  阮清微不禁诧异,更让她诧异的是:“为何是等待魏淑妃的发落?”
  青苔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一贯如此。后宫之中,谁是受害人便让谁裁决谋害者,从无例外。”
  阮清微问道:“无论魏淑妃怎么裁决,一律照办?”
  “是,或杀罚,或饶恕,皇上全都默许。”青苔道:“曾有位妃子欲加害柳贵妃,柳贵妃陷些遇害,柳贵妃恨极,要赐死此妃子,将妃子满门在朝的为官者革职,三族迁离京城。皇上默许,下旨按照柳贵妃裁决的去执行。”
  阮清微惊讶,皇上的行为可真是独辟蹊径,是让后宫的这群女人们自相残杀?不过,确实是治理后宫的一种方式,谁也不敢太过造次。她想了想,道:“仅凭糕点里有水银,就确定是庄文妃要加害魏淑妃?这是谁的盖棺定论?”
  青苔道:“御医的推测,柳贵妃的推断,庄文妃只是喊冤洗脱不了嫌疑,魏淑妃悲痛的指责庄文妃送的糕点,最终是柳贵妃定论,皇上一言未发没提出异议,就定论了。”
  阮清微挑眉,如此重大的事,皇上一言未发?她问道:“能否设法见到庄文妃?”
  青苔道:“除非能得到魏淑妃的允许。”
  “能否见到魏淑妃?”
  “不易。”
  阮清微询问之色的看向慕径偲,“以你之意?”
  过了半晌,慕径偲平静的道:“再等等。”
  阮清微一怔,莫非还有变故?她若有所思的饮了口酒,不经意的偏头一瞧,瞧见石竹远远的率众而来,浩浩荡荡,足有百余人,各持便于挖藕的工具。
  石竹曾是何皇后的贴身侍女,如今是太子府的侍女并手持太子令牌,四司八局在得知太子殿下指定人数去采藕时,无比震惊,不敢明确表态。各司各局在紧急暗中商议后,纷纷表态,如果能进得了祥凤宫,就去采藕,顺便得偿一个心愿。
  众所周知,祥凤宫是禁地,如果进得了祥凤宫,就不必骇惧会触犯皇上。
  不曾想,石竹与福公公攀谈了一番后,他们竟被放行,只是下令:仅能到月波湖,擅去祥凤宫的别处者,斩无赦。
  在石竹沉着的指挥下,他们从月波湖的西岸连成一排开始挖藕,有条不紊,干劲十足。依这种劲头,一天就能将藕挖完。
  效劳于宫苑内廷事务的宦官们,在热火朝天的挖藕,不知皇上在得知这般情形时有何感想。阮清微闲适的倚着亭柱,欣赏石竹的得力。
  石竹沿着湖边快步而来,走到慕径偲的榻前,低声禀告道:“奴婢刚刚得知,魏淑妃小产一案有变。”
  “嗯?”慕径偲并不觉得惊讶。
  石竹道:“守在魏淑妃床榻前的御医发现了魏淑妃私藏的一瓶水银,有打开过的痕迹。御医已奏明皇上,皇上命柳贵妃彻查。”
  阮清微挑眉,皇上竟然让柳贵妃决定魏淑妃和庄文妃的命运?摆明了是给柳贵妃一个公报私仇的机会!
  大好时机,依柳贵妃的作风,一定会趁势拔去魏家这个心头刺。经她彻查,就会变成魏淑妃故意小产诬陷庄文妃。即使魏淑妃跟庄文妃无冤无仇,绝不可能使出这种愚蠢的伎俩,水银瓶的出现也很可疑。如果皇上依旧一言不发,柳贵妃就能得逞。
  事态一变,庄文妃是能脱险了,魏淑妃与魏家则凶多吉少!
  魏家怎么办?注定浮沉于朝堂,平白无故的被碾压?皇上真的会对魏家的命运坐视不管?纵容柳贵妃还是试探柳贵妃?他深沉叵测,按慕径偲曾说的‘他的一念之间不知有多疯狂’,俨然无法掉以轻心。
  阮清微的眸色渐沉,她愿魏家能世代安稳。当针锋对准魏家时,她能做些什么防患于未然?让慕径偲帮忙出主意?他自幼远离朝堂权斗清静无为,已经为她做了许多他绝不会做的事,岂能仗着他的爱慕而让他为难,不能给他惹麻烦。他洁身自好,对魏家的事袖手旁观无可厚非。
  她踱到湖边,漫不经心的饮了口酒,无力感油然而生。
  短暂的沉默后,慕径偲唤道:“清微。”
  阮清微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缓步走到他面前。
  慕径偲轻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近他,轻道:“石竹立刻带你去见庄文妃,帮我带几句话给她。”
  “能轻易见到她?”
  “石竹会有办法。”
  阮清微问道:“带什么话?”
  慕径偲平静的道:“在最后的定论时,皇上会到场,让她于众人面前认罪,承认是她设计谋害魏淑妃,故意趁乱把水银瓶藏在魏淑妃的宫中,陷害魏淑妃。”
  阮清微惊得瞠目。
  慕径偲神色如常的道:“让她必须坚定的认罪,丝毫不得犹豫。”
  阮清微内心震荡,愕道:“你是要她顶罪,去救魏淑妃和魏家?!”
  “魏家平安无事,是你所愿。”阮清微的心情轻松愉快,是慕径偲所愿。
  “可她是你的……”阮清微难以置信,庄文妃是他的胞姐,承认谋害皇妃和皇嗣,罪名极重。因她愿魏家平安无事,他就当机立断的决定让庄文妃顶罪?!
  “魏家世代为国效忠,魏家男儿多死于战场,岂能让魏家的名声毁于莫须有。我是太子,大慕国还要仰仗魏晏大将军,他是不可多得的将军。”慕径偲这样说着,能使她的压力小些。
  阮清微的目光忽然细碎,胸腔里涌出无数的感动,她清楚的知道慕径偲这样说,其实为了让她心安,他是在为了她和她想保住的魏家走了一步险棋。与此同时,他也绝不可能置庄文妃于不顾,她轻问道:“除了让庄文妃认罪,还让她怎么做?”
  慕径偲道:“让她极度的悲痛懊悔,忏悔,可以把压在心底的被冷落的孤独凄苦都宣泄出来。纵使难以令人信服是她谋害,也难以令人不信。”
  阮清微恍然道:“如此一来,受害的就又是魏淑妃了,就能由魏淑妃裁决?”
  慕径偲点头,道:“当皇上下令让魏淑妃裁决后,让她求魏淑妃将她贬为平民,逐出皇宫,削发为尼,与枯灯古佛为伴,赎罪。”
  从此,大慕国的皇宫里再无庄文妃,也无人知道庄文妃身上那惊天的秘密。
  阮清微想了想,道:“魏淑妃知道事有蹊跷,为了自保,应会准。”
  慕径偲不置可否,认真的说道:“告诉她,我希望她能活得自由,不要再被困皇宫中的方寸之地。”
  “好。”
  “告诉她,她心存幻想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垂怜她,她留在皇宫里的结局就是一个孤独终老的处子,或是很快被牵怒的杀害。”
  “好。”
  “向她保证,我能在半年内让她自由,让她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天地浩大,她还年轻,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她重拾。”
  阮清微郑重的道:“好。”
  “说服她,请她相信我们。”
  “好。”
  沉默了片刻,慕径偲道:“你可以根据情况,有选择的告诉她,我要保魏家,看在我母后和我这么多年对她照顾的情面上,希望她能报恩。”
  “好。”
  慕径偲看向石竹,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单独见到庄文妃。”
  石竹道:“是,奴婢遵命。”
  阮清微走出几步,轻问:“万一再生变故,事态没有按预期的发展呢?”
  慕径偲平静的道:“有我在。”

☆、第五八章

  夕阳斜斜的照着空荡荡的月波湖,照着湖边堆积如山的莲藕。秋风骤起,在天黑之前,勤劳的采藕人已采完了整湖的莲藕。
  采藕人一身泥泞的排着队,即疲劳又兴奋,等着青苔逐一记下了他们的心愿。
  阮清微倚着亭柱饮酒,对侍女道:“这些藕全送给御膳房,通知他们来领。”
  侍女应是。
  除了采完莲藕,皇上还命她设一席全藕宴。既然未规定何时设宴,那她就自作主张的定于明年再设,如果明年的境况不比此时艰难。
  凉亭下,慕径偲躺卧在榻,随手翻阅着记录心愿的册子,一百零八个心愿,求财求名求权,皆是有些大胆又有所克制,是他们在四司八局兢兢业业做五年也很难如愿的。他合起册子,吩咐道:“全照办。”
  青苔应是。
  今日带来的两坛女儿红已饮尽,阮清微的眸色清亮极了,在月光朦胧的夜色里,将小手塞进他的大手里,轻道:“柳贵妃倒是沉得住气,还不定论,再等等?”
  慕径偲握着她的手,道:“不等,我们回府。”
  “好。”阮清微扶他起身,搀着他走出凉亭,走出寂然的祥凤宫。
  偌大的皇宫里,肃静极了,毫无生气,似人迹罕至的海市蜃楼。稀疏的灯光倍显冷清,一阵阵的寒意夹杂在风里,吹进人的眼睛里,非常刺目。
  阮清微跟随着慕径偲的步伐,走在长长的黑压压的甬道,两侧是高耸冰冷的宫墙,除了不寒而栗,就是压抑。忽想起多年前的那天,母后就是在像这样的甬道里,跪下求高高在上的皇帝饶了元氏家族,已经不需要再逢场作戏的皇帝冷漠决绝的甩开那双枯瘦的手,拂袖扬长而去,母后哀嚎着跪行去追……。想起母后的绝望、撕心的哀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径偲脚下骤停,迅速的解开自己的斗篷,温柔的披在了她的肩上,捉住她的小手塞进他的怀里暖着。
  一股股暖意从心底猛生,阮清微的唇角浮起灿然的笑意,见他神色如常旁若无人,心窝里更为热乎乎。
  在这时,忽有一位嬷嬷追至,正色的道:“阮管家请留步。”
  “嗯?”慕径偲下意识的护着她。
  嬷嬷道:“皇上正在四象殿,等待阮管家前去拜别。”
  阮清微仰首询问道:“太子殿下一起去四象殿?”
  慕径偲道:“我们去。”
  他们朝着四象殿走去,他用衣袖结实的盖住她搀扶着他而露在外的手,免被冷风吹。
  四象殿外颇为拥挤,宫女太监们三三两两的聚着交头接耳,神态各异。见太子殿下来了,都连忙住口,恭首的行礼。
  通报之后,福公公引着慕径偲和阮清微进殿。
  殿内,并列三宫的皇妃都到齐了,还有御医和史官、后宫女官,坐在上座的是深沉的慕昌帝。
  慕径偲信步穿行在复杂的注视里,比他受注目的是他身侧与他同行的阮清微。渐渐的,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阮清微披的斗篷上,面料极讲究,兰花暗纹,绣着精致的蟒形图案。大而长的斗蓬随着她的脚步前移,拖着地。
  那是太子殿下的斗篷,在为她遮寒。受此殊荣,她并未有受宠若惊的喜,反而是镇定自若,有着与生俱来的美丽,充满纯粹的灵气。
  在福公公的示意下,慕径偲落坐于次座,阮清微自然而然的立于他身后。
  他们俩人如此的平静,容貌一个俊一个美,气质一个雅一个清,都心安理得的沐浴在无涯的时光里,似乎得到彼此给予的无疆之休,也能坦然的接受。
  “魏淑妃小产,主谋不是庄文妃?”慕昌帝冷倦的声音压下,惊得众人腾地收起视线,回归到方才的话题中。
  柳贵妃按捺着狂烈的兴奋,道:“是的,令臣妾震惊。”
  顿时,殿内喧闹了,咄咄逼人、试探、明讥暗讽……,各种剑拔弩张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的此起彼伏。狰狞、冷硬、慌恐……,各种淋漓尽致的表情,为了所谓的真相寸步不让。
  阮清微只是静静的垂着眼帘,置身事外的旁观柳贵妃在主持公道。
  柳贵妃的公道就是魏淑妃用心险恶,自己用水银设计自己小产,残忍的嫁祸给无辜的庄文妃,还带着‘苍天饶过谁’的正义,抚慰庄文妃昨晚所受到的惊吓。
  案件突然转变,身体虚弱的魏淑妃措手不及,满眸的憎恶和鄙夷毫不掩饰的怒对柳贵妃。
  柳贵妃义正辞严的迎战,抓住在魏淑妃宫中发现的那瓶水银不放。魏淑妃根本就不知水银瓶的来历,在柳贵妃气势汹汹下,她顽强固守阵地,却因身体虚弱心力交瘁,难免有些被动。
  庄文妃咬着唇,用力的攥着衣袖,有点胆怯,有点不甘,更多的是无奈。午后,阮清微去见她了,就是在那棵树叶调零的茶花树下,简直而直接的击破了她心存的幻想,清晰有力的让她认识到了当前的局面,字字如玑的劝说她接受太子殿下的安排。没有皇后的庇护,她比浮萍还不堪一击。是时候去重拾错失的美好?去往宫外自由的浩大天地?
  柳贵妃持续不断绵里藏针的进攻中,魏淑妃承受着身心的双重打击,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渐渐无力招架。
  就在魏淑妃愤恨不平的几乎要晕厥时,庄文妃突然发出一声悲怆的笑,那笑声裹着浓烈的郁积。
  顷刻间,一片沉默,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庄文妃。这个颇为神秘的宫妃,亡国公主,一路平稳的荣升至一品的文妃,何皇后在世时呵护有加,皇上几乎没有把她看进眼里过,算是一个默默无闻却极有福气的女子。
  庄文妃柔软有力的道:“全是我做的。”
  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庄文妃语声淡然,如同她一贯的云淡风清的气质,带着孤独无望与毅然决然,认了谋害魏淑妃及其子嗣的罪。罪因,只是她受够了十年如一日的寂寞,心碎于后宫中频传喜讯皆与她无关,她至今依然是个处子。很苦,很累,她受够了,失心疯般嫉妒,冲动之下害了有孕在身的魏淑妃,她认罪。
  慕昌帝端坐着龙椅上神色冷沉,看不出情绪。在他深如冰潭的眼睛里,映出了慕径偲和阮清微的平静,柳贵妃的恼怒,魏淑妃的错愕,庄文妃久久不能平息的怨与涩。
  无论柳贵妃怎么苦口婆心的质疑,以帮庄文妃洗脱,庄文妃一直坚定的坚持是她用水银害人。柳贵妃气极,像是看着一个自寻死路的蠢货一样看着庄文妃,她本是要借机魏淑妃和魏家打压至谷底,疯癫的庄文妃扰乱了她的计划。
  在没完没了的喧闹中,慕昌帝不动声色的压下一句话:“由魏淑妃裁决。”
  此言一出,就是断定了庄文妃有罪,不必再争。
  柳贵妃很不满,却只能忍耐着后退至一侧。
  魏淑妃简直以为是在做梦,在她濒临悬崖时,柳暗花明,她得到了生机。听着庄文妃悲痛的控诉和忏悔,那是压抑许久的宣泄,句句带血入骨。她百感交集,虽然不知庄文妃为何甘愿认罪,深知不能再拖延,按庄文妃刚才所说的奢侈愿望,看着满脸泪痕的庄文妃,当即裁决道:“将庄文妃贬为平民,逐出皇宫,”削发为尼?她权衡之后,道:“带发与枯灯古佛为伴,赎罪。”
  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求情,无人唏嘘,沉默的冷眼旁观。史官在专注的记录着,载入史册上的今晚会怎么写?
  “是。”庄文妃的泪已干,仰望着一言不发、毫不在乎的皇上,一瞬间,心没了知觉。
  “立刻遣庄文妃出宫,送去怀妙庵。”魏淑妃一刻也不愿耽搁,担心夜长梦多。
  庄文妃红了的眼眶再次止不住的落泪,她踉跄着站起身,凄然一笑。这一笑,几年来默默承认的苦楚都在瞬间崩塌。无边的宿命竖立在她的背脊里,支撑着她转身蹒跚而去。
  当嬷嬷把笑容凄惨、精神无畏的庄文妃带下去时,整座大殿都沉默着,无比的薄凉,这就是后宫,如同每一个日升日落一样,荣与辱都如过眼烟云,人心冷漠至极。
  突然,阮清微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民女曾在怀妙庵借宿过几日,有幸得一位师太点化,这位师太已圆寂。”
  慕径偲接道:“师太说了什么?”
  阮清微平静的道:“师太说,民女只有正妻主母命,否则,必克夫英年早逝。”
  闻言,慕径偲笑而不语。懂得她是说给皇上和柳贵妃听的,应对的是皇上要把她封为瑞王侧妃的打算。如果皇上真的颁旨了,柳贵妃可不会舍得自己的儿子英年早逝。
  柳贵妃听罢,心中冷笑,不知道他们在故弄玄虚什么,太子说他身为太子时不能纳妃,她说她只有正妻主母命不能为妾,便随口问道:“若为正妻主母,可旺夫?”
  阮清微回道:“师太没说。”
  慕昌帝神色不明,扬起搭在龙椅扶手的手,福公公宣道:“皇上累了,都散去吧。”
  众人陆续退去后,阮清微才上前恭敬道:“启禀皇上,民女已监督收获莲藕完毕,特来拜别。”
  慕昌帝沉声道:“朕有话单独跟阮清微说。”
  慕径偲起身道:“儿臣告退。”他临出去前,语声平常的对阮清微道:“我会一直在殿外等你。”
  阮清微道:“好。”
  四象殿中,只有慕昌帝和阮清微,他高高在上的坐着,她娉婷沉静的站立。
  慕昌帝开口道:“朕不会封你为瑞王侧妃了。”

☆、第五九章

  偌大的正殿,只在四个墙角各燃着一盏烛台。阮清微抬首仰望,他的神情在昏黄的烛光中若隐若现,有几分倦意和冷沉。
  慕昌帝从龙椅上霍然起身,脚步稳健的拾阶而下,驻步于她面前,沉声道:“朕说你不必当瑞王侧妃了,你无动于衷?”
  顿时,阮清微只觉周身被威严的气势笼罩着,她不适的朝旁边挪了挪,微微笑道:“瑞王应该感激您的仁慈。”
  慕昌帝的神色隐隐一变,负手而立,道:“殿中东南角有一坛女儿红,去取来。”
  阮清微脚步轻快的取来了酒坛。
  慕昌帝道:“坐下,喝。”
  阮清微拨出酒塞,深深的一闻,酒香浓郁,眸光中立刻浮上欢喜色,笑问:“皇上是要跟民女‘秉酒夜谈’?”
  “对。”
  “请皇上稍微等一会。”
  说罢,阮清微把酒坛放在桌上,身手极快的把八张木椅上的棉垫全收起,一手抱着棉垫,一手拖着一把笨重的紫檀木椅子,一步步的移到了殿外。
  慕径偲宁静的站在殿外的院中,看到阮清微负重移动,连忙迎过去。
  阮清微把棉垫递给他让他拿着,双手用力的拖着椅子移下石阶。
  将椅子摆在院中,又把棉垫叠放铺平,阮清微轻道:“坐着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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