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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辰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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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经几日来的上表朝议,谢籍也发现不对,把思路一捋,把人寻来一审,便知道了这是邰家的意思。以谢籍和邰家上下多年交情,都不用着人去问,便知道这是邰家的意思,也是邰山雨的意思。
    得出这么一结论,谢籍心中不好受是必然的。
    只见窗外黄昏斜照,淡淡暮霭萦树,谢籍对着满案奏章,竟有些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份罪。倘早年知她要的是并非宫墙四立,是否就应当在洛阳城里好好做个斗鸡走狗气死爹的纨绔少年郎;倘早知今日如此艰辛,心上人求而不得,是否就不应当在战场上苦费心力,拼得一身是伤,凭脑子好好做个军师,既安稳又笃定,岂不好。
    但人生即已走到今日,便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或许待来日他亦可以说一句倘无美人,江山亦好。
    想到这里,谢籍扔开手中笔,放纵自己靠在宽大且极坚硬的椅背,这御座并没有多么舒适,他一靠上去,却仍是很快放松下一身僵硬来。自登基以来,他不曾一日放松过,江山之大,社稷之重,交到他手上的,并非是海晏河清,万民安乐的家国。
    他亦有惧,亦有怖,凡此种种,只心中念着小青梅,念着他艰辛为之付出,小青梅便能生活在安稳的人间,愉快且无忧虑,便觉艰苦亦甘甜。眼下,竟觉不甘,亦不甜了,只剩下如海倒倾一般袭来的疲惫。
    “成安。”
    “陛下。”
    “备马。”
    “是,陛下。”
    天已近黄昏,绚丽晚霞在天际涂抹异彩,各色纷呈,仿谁家淘气孩子打翻了水粉盘,倒扣在画了山水屋舍的画卷上。
    谢籍骑马披着黄昏的霞光来到邰府门前,邰家的仆从皆识得他,一边行礼一边着人通传主人。谢籍一路行至中庭,邰家四口皆在院中,院中有桌椅,桌上还有几碟饭后的点心水果在没撤,可见一家子才吃过晚饭。
    “不必多礼。”谢籍直接道明来意,却不问邰爹邰夫人邰兄,因他清楚,一切的症结都在邰山雨身上,所以,他是来找邰山雨谈话的。
    邰爹一边点头,一边心里琢磨:看来一腔真心委实已深,不然不会是现在这形容。
    邰山雨冲邰爹嗔了一眼,才同谢籍一前一后往花园去,此时恰斜阳与明月共在天际时,天空格外明湛绚丽,园中景致幽幽使人清凉无比。到花园小亭中坐下,使女递上茶水点心来,便悄然又退远。
    “九叔,你吃饭没有?”邰山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人这会儿看着是真挺不好的,她又知道为什么不好,所以不能问怎么脸色这样差之类的。
    “山山。”
    “嗯。”
    “当真绝无可能?”
    谢籍专注而莫明带着慌乱与不安的看着她时,邰山雨竟也有些慌乱与不安漫上心头,甚至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涩意涌上来:“九叔,是我胆小,我不怕有一日九叔面目全非,我是怕自己有一日面目全非。九叔,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不想要改变,也害怕改变。”
    “山山,有句话可曾听过。”
    “什么?”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谢籍微有一丝欣然,但,更多的仍是五味杂陈,说不出心里这时候到底是什么滋味。
    “也有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邰山雨话音落下时,谢籍看着她的双眼像是有光在慢慢黯淡下来一般,片刻后他移开视线,看向天际的明霞与明月交相辉映之处,良久后才出言,说话的声音也像是从天幕的远端传来:“山山,你我皆已生爱,如何远离。”
    顿时间,邰山雨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既然人生已经很艰难,那有些事就不必去拆穿”。她拆了谢籍的“由爱故生忧”,谢籍就拆了她的“无忧亦无怖”,说来都是半斤八两,谁也不能怪谁拆穿。
    “九叔就不怕吗,不怕有一天你爱逾一切的人,再不是你喜爱样子。”
    谢籍复又看邰山雨,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不怕。”
    因不管她什么样,于我都永远是我最喜爱的样子。
    邰山雨忽然间沉默,谢籍答她话时,不管她问的什么,都从不敷衍,向来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便是调笑时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已是天子,却仍然敢于这样认真到无所畏惧地去爱一个人?他未曾见过人心复杂,未曾经历过世事浮沉吗?
    “可是我怕,很怕很怕。”
    “那必是我没能给山山更多信心,山山……”谢籍深深地凝视着邰山雨,确认他的恳切已传达到后,才复开口,“任他时移世易,此心此情绝如此刻,断无更改。”

第二十二章 卿既爱山海,欲将辞远道
    虽然人们说起爱情来总是爱用“海誓山盟”这个词,但事实上,寻常人一生哪能遇得到什么海誓山盟,不过是平淡相守,共度平凡一生罢了。所以,当真正可以被归类到海誓山盟之列的话在耳边被饱含深情地吐露出来时,于邰山雨而言,仿如惊雷。
    雷劈得她整个人都心神不稳时,她心中却仍有一个问题:人要深情到什么地步,才会发会发自内地吐出海誓山盟之语来。
    以及,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是这个年代的人,更敢于海誓山盟,还是现代人太不相信爱情?
    谢籍吐露心意,却并没有要邰山雨作答的意思,所以邰山雨是在满心惊雷之中送走的谢籍。送走谢籍后,她久坐在窗前,对着漫天播撒清辉的明月,心中一片迷惘。
    “说不喜欢,那也不是,说爱,又还欠点火候。就像我爹说的那样,正是作决定的时候,可以抽身,也可以沉沦。”
    “但不说宫禁深深,只说身在高处,必然责任重大……”邰山雨对自己穿越生涯的规划从来是开心活,痛快过,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恰好,家人能容她如此,人生最好的样子岂不正是这样。所以,是情还没有深到,让她主动放弃正在享受,且原本可以沉迷一生的“人生最好的样子”。
    “这损失真的有点大。”邰山雨说完,看向过来挑灯花的使女。
    使女挑灯花的手顿一下,瞠目结舌地讷讷不知怎么开口:“有些事儿,不……不能这般比对罢?”
    言毕,使女赶忙添上灯油,挑好灯花,速速退场,不然谁晓得她家xiao jie还要问些什么。
    本意并没想得到什么答案,但使女正好在她眼前,便看一眼的邰山雨咂下嘴,决定先睡一觉,有什么烦恼事都等明天早上起来再说。她主要是担心,再这样费琢磨下去,今天晚上没法入睡。
    在邰山雨把烦恼丢开安安稳稳进入梦乡时,谢籍却在挑灯批完奏折后,静静地一个人坐在御座上,侍从宫人皆在书房之外静悄无声。偌大的宫殿群落里,仿佛只有他一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已今日,便要不悔当初……也只能如此了。”
    若久久得不到回响,也许真有一天会彻底放下吧,但不会是现在,即使已经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略略一沉心思,仍然想的是如何尽显诚意,如何使邰山雨对他有信心,如何让小青梅更喜爱他,而不是“罢,卿既爱山海,欲将辞远道,那便纵使隔山海,也愿长安乐”。
    “成安。”
    “陛下。”
    “明日大朝,早些叫起。”
    “是。”
    次日是个大好晴天,大朝会上,谢籍本欲下个任性妄为的决断,但还不等他说,中书令王甫便先来求见。王甫也是没想到,谢九天子一年都没当满,上一刻还在励精图治,下一刻就说什么不堪重任,想要退位!
    简直没见过更任性妄为的,若是寻常人,任性妄为至多妨碍到三五人,谢籍尊天子之位,如此妄为,最终妨碍到的可能是这个刚刚从风雨之中安稳下来的家国:“陛下,臣请陛下三思。”
    时下跪礼不兴,除跪天跪地跪先祖,百官朝拜并无跪拜之礼,日常下衙见上官也只揖礼便可。中书令王甫一言之后,却大礼跪倒在地,谢籍有那么一刻怔然,但仍然坚持要退位。
    中书令简直想捶死这倒霉孩子,说要宇内海晏河清的是他,眨眼撂挑子说不想干的还是他,他怎么不上天:“陛下可曾想过,退位容易,退位之后的生涯不容易。”
    “还能如何不易,不会比眼下更难。”
    中书令:“飞鸟尽且良弓藏,况退位让贤的天子。”
    谢籍:……
    但见天子脸上明摆着写“那我怎么办”一句,中书令长出一口气,细细规劝,陈明利害,这才打消了谢籍任性妄为,意欲退位的想法。劝到位后,中书令才拐着弯问谢籍为什么会产生退位的想法。
    谢籍倒不遮掩,直说小青梅更爱高山和大海,不爱江山,更不爱深宫。
    中书令这会儿脑子里也差不多可以说有雷在炸响,不禁自问:老夫为什么会觉着这倒霉孩子会是个圣明君主,如今看着就是个倒霉孩子,与从前在洛阳城离斗鸡走狗气他爹时没二样。
    这边大朝罢,中书令忙去寻邰爹,邰爹正在官署处理日常公务,不想接到中书令来的消息。他同王甫私下相交,到官面上,中书令从没拜访过洛阳官署:“快快有请。”
    一边说一边疑,一边起身去相迎。
    把人迎进来坐下,中书令也直接开门见山:“邰老弟,今日亏得我有事需在朝会之前面见陛下,不然怕是要出大岔子。”
    “什么岔子?”
    “我一见陛下,陛下便道欲退位。”
    邰爹:“啥?”
    “退位。”
    邰爹:这孩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不会是为山山吧?”
    “正是为七娘,邰老弟,小儿女之间如何,不该是我们插手过问在的事。但请令嫒好好规劝陛下一言,使陛下以后莫在因儿女情长,舍万民不顾。”中书令王甫也觉得荒唐,只从史书上看过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天子,到眼里见的,哪怕是前朝末帝,也是个爱江山远胜爱美人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谢籍来个现身说法,真真切切让人目睹一番,什么叫爱美人不爱江山。
    邰爹挺懵的,直到到放班回家都懵着呢,见到闺女,闺女问他怎么神思不属,邰爹“呵呵”一笑,把谢九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迹”转述给闺女。
    邰山雨:我去,怎么这样?我根本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操作啊,也不能有这样的操作啊,想想也知道,这时候天子退位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想想始皇陛下登基不到一年说退位,想想宋太祖登基完就撂挑子,朱八八踹翻刚到手还热乎的龙椅,再想想***说不想干了,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浪一浪……
    简直能要人命好嘛!
    邰山雨心想:他情深至此,我无以为报,怎么得了哦。
    #麻麻,人家好怕怕#
    #邰夫人:嫁就嫁,不嫁就不嫁,哪来那么多破事儿#

第二十三章 徐徐图之,事缓则圆
    即使是中书令王甫将谢籍劝住,一个人有心没心,想不想干,但凡长眼睛,心里明亮些的总能咂出味儿来。一时间,聪明人自会意,不需费几言几语,只眼神一交流便彼此心知。
    这朝堂上要论起来,还是盼谢籍安安稳稳在天子御座上待着的多,思来想去,有人悄给远在山中道观清修求静的谢父去信,把这尊大神给搬出来。
    天子登基自是天下尽知,哪怕谢父在山中也不可能不知道,是一来觉着,这儿子容易相看两相厌,二来想回了洛阳城准没现在的清静好生涯,便没动身往洛阳去。倒是谢籍行军经道观山下时,曾上山来,那时谢父便已知儿子有人君之望。
    不过……这混蛋孩子就是已具人君之望,也还是那混蛋孩子,一点没变,气他的嘴脸比从前来可以说更上层楼。人间大好,谢父想多活两年,不想理会这能气死人的孩子,遂曾就继续山中求道,不回洛阳一事和谢籍通过气。
    谢籍当时是一脸“老头儿你放心,你不来我也照样威风八面,恩被四海”。
    “这混蛋玩意儿,就没有让人放心的时候!”谢父简直要被气死,这混蛋孩子打从前到现在,脑子里只有他的小青梅。想想这混蛋孩子能为小青梅一洗旧日纨绔行径,投身从军,打个天下回来,就为做小青梅心里的英雄,就知道他从头到尾心里没别的,就一样儿:邰山雨。
    到这时候,谢父也不觉得自己应当回洛阳,小儿女的事,叫小儿女自己折腾去,至于江山……男儿持身立世,若真个打下的江山又丢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作为父亲,谢父经多年与混蛋儿子你来我往,深知了一事——只要儿子的小青梅还好端端活着,混蛋儿子就会好好护持着这世界,和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
    若无江山安定,社稷稳定,邰家世侄女也没好日子过不是。
    谢父这么想着,手书一封,命人速速递去洛阳,呈交混蛋儿子,让他能好好受教,别真把朝堂上那几把老骨气出好歹来。
    谢籍气他爹的手段,早已经不是“爹怎么说我怎么反着来”那么简单粗暴,所以谢父的书信,谢籍平平静静从头看到尾,末了忍不住叹口气:“连我爹都只知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便必得好好稳着自己,稳着天下,怎么就你不明白。”
    或许,也不是不明白,就是捂着自己的眼睛和心,假装自己不明白。偏他还舍不得把她那双纤纤玉手撕开,甚至还觉得捂着眼捂着心的样子怪好看,怪可爱。到这,就是谢籍自己都想问自己一句——什么毛病!
    这几日奏章少些,谢籍的空闲更多些,一得工夫,谢籍便去寻邰山雨。
    两人巷口撞上的时候,邰山雨正要出门去赴女郎们的邀约,时已秋日,正是天晴气好,女郎们相约一起去看山林间黄华红叶渐染之趣。当面碰上,邰山雨“呀”一声,停下,看着谢籍:“九叔。”
    “山山这是要出门?”
    “去镜台赏红叶,三叔这些日子作了好些辞赋,阿阮她们不好意思去,要我打头阵呢。”王巨巨的诗辞用字用句华丽丽的,又格外雅,特别合女郎们心意,女郎们好些是王巨巨粉丝。
    “也好,走吧。”哪怕本来是想一起安安静静说说话谈谈天,但到外边走走也好,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惊喜。
    邰山雨站在原地看着率先登车的谢籍,半晌说不出话来,使女催她,她张好半天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波操作,她服!就是太服了,服到话都没什么可说的啦。
    “xiao jie还去吗?”
    “我说不去也没用啊。”说不去不代表这个人可以不必见啊,邰山雨好想锤谢籍一顿,手痒,可是捶不了,人家是皇帝!
    天气晴好的马车是挂纱帘的,由于委实景色宜人,邰府仆从已事先把纱帘挂起来。谢籍一点也不讲究地接过驱赶车马的鞭子,坐在车头冲邰山雨招手:“山山快来,时辰已然不早。”
    登上车,邰山雨忍了又忍,忍着去看城中秋景,一路忍到出了城门,还没到十里亭呢,再忍不下去,开口说:“九叔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话?”
    “距离产生美,所有的不假恶丑都是从离得太近开始的。”
    谢籍并未回头,而是语意幽幽地道:“山山的心同我隔山隔海,这还不叫远,什么叫远。还是说,山山的心已跨过了山和海,来到此时此地。”
    这逻辑无比通啊!可是邰山雨欣赏不起来:“九叔,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若得佳人相伴,肯离于所有。”
    邰山雨简直要被撩翻了好么,让邰山雨觉得满嘴苦涩的是——怎么撩女孩,全是经由她邰哥从中传递,由她一点一点传授给谢籍的。
    谢籍还特别能拿捏好程度,一点不会太过,每每撩得她要恼火时,他又会满身云淡风轻,改聊别的。好比此刻,谢籍就一点也不生硬地把话题转到了诗词上,谈王巨巨的诗,说王巨巨儿子的诗。
    马车驶入镜台山下的村庄时,马车便慢下来,邰山雨已经有些犯困,谢籍便也不再出声,只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叫邰山雨盖着。他则一边赶车,一边看四周乡民日子如何,神色如何。
    直到远远离开村庄,临近山脚时,谢籍才搁下马鞭,问邰山雨:“山山以为,凡事是快刀斩乱麻好,还是徐徐图之好?”
    邰山雨:千万别快刀斩乱麻,还是徐徐图之吧。
    邰山雨以为是在说追求她,她真没想到她这会儿真是纯粹属于想太多,人家天子真在琢磨家国大事呢。
    “当然徐徐图之,事缓则圆嘛。”邰山雨觉,谢籍已经够劈头盖脸的,再要快刀斩乱麻,岂不更要命。
    咦?
    为什么会用“事缓则圆”这个词儿。
    以及,快刀斩乱麻才能速战速决,不托泥带水地解决这桩大事,为什么我却劝的是“徐徐图之”?
    #我难道真的有这么傲娇#
    #如何傲娇也是一种财富,那我大概可以算是古往今来世界第一首富#

第二十四章 你爱山山是你的,你爱海海是你的
    朝堂上的事,总是风一阵雨一阵,官员们觉得日子好过了些,又似乎没什么太大差别。私下里有人琢磨新官上任且得三把火,便想许是风头已经过去,就又安安稳稳沉下心来好好办事。
    初冬时,谢籍又再往乡间去,看百姓如何过活,看乡间官吏如何作为,见果然比从前气象稳一些,自然知道从前确实是他太急太严。急于让人改好,让朝堂从上到下改好本没错,错的是不该一下想把人从泥里捞上云端,得一步一步来,比如先从泥坑里出来到岸上来把泥洗干净再说爬山的事。
    这么一来,奏章比以往少了,谢籍也空出许多时间,可以好好追求他的小青梅。
    “你不忙吗?”邰山雨其实更想问他一句“你家的江山还好吗”?
    “并不太忙,方登基时,总想一日之间海晏河清,万民安乐,如今才算明白过来,江山一天打不下来,社稷也不可能一夜肃清,如山山所言,事缓则圆,当徐徐图之。”谢籍含笑递眼波。
    但见谢籍满面笑容共冬日阳光一起,在枝叶缭乱间,晃成一片白花花的光,邰山雨心有点不大受控制。真没什么比笃定一个人全身心爱着自己,专注地看着自己,撩着自己更容易撩动人心的。
    不过……
    “你那天问我凡事快刀斩乱麻什么的,就是为这个呀?”邰山雨默默被自己给噎了一下,心想:原来居然不是在问追求我的事吗?看来我真是想太多,那他对我有很多很多爱,会不会也是我想太多?
    “自然。”
    邰山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啦。
    谢籍见小青梅本来被他撩得开怀,一眨眼就不好,遂发问:“怎么一下笑脸就没了?”
    “患得患失是因为太在意是吗?”
    “未必,也有可能是独占心强,容不得他人惦记。”比如小青梅对我,这么一想还怪让人心里发甜的。
    “你能不逮着机会就撩我吗,真要喜爱一个人,不是该祝福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的。”是的呀,这下,邰山雨对自己的心很清楚了,她就是在患得患失,兼想太多。
    谢籍闻言,笑得特别爽朗明亮:“这天下,除了我,不会有旁的人更能纵容你啦,山山要惜取前人,莫要顾虑太多。”
    “我爱山海,你在深宫。”
    “你爱山,这山便是你的,你爱海,那海也是你的,还有不好?”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山山,我从未曾想过,要将你困宥于宫禁之中。”谢籍深知困宥深宫的小青梅会长成一株不开花的树,并且慢慢枯萎。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想过,他未来能有一个天天耽于后|宫事务的皇后。
    索性,不会有什么后|宫佳丽,不会有什么后|宫事务,纵便有,那些轻省事,宫里有的是人能做。
    “你没想过,那你想过群臣之议,天下之论,悠悠众口吗?我也知道有时候真是我想太多,可不是你说人要往长远了想,才能安稳地活在当下嘛。”邰山雨当时可是很受教的。
    谢籍深感有一口血堵在喉咙口上,要吐吐不出,要咽还真挺难于咽下去:“我既与山山说过计长远,自然也会为山山计长远。且看今日之朝堂,还有谁会拿我的婚事来与江山稳固,社稷安宁套在一处。”
    邰山雨这时一脚迈上台阶,站在她太泽楼转身看慢她一步的谢籍:“九叔,还有句话我没问过你,你想要做什么样的天子呢。你看古往今来,坐在皇位上的,什么样的天子都曾有过。”
    关于这个问题,谢籍还真没怎么想过:“总要举世之人都能好好过活罢。”
    举世之人都能好好过活,想必他的小青梅能过得更好,想去什么地方,也能安安稳稳,不必因人世间的颠沛流离而伤怀,不必因山河破碎而际遇坎坷,更不必因生离死别而悲怆。可以像现在这样,成日里最苦恼的事不过是——我不想当皇后,但是我又有一点喜爱他,可是我的喜爱还不足以让我答应他,怎么办?
    “那应该是明君英主吧。”
    “山山说是,便是。”如果小青梅对他有这么高的寄望,那拼却此身,他也必去践行。
    “做好皇帝太累,但是吧做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呀……说到这个,做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还能指望皇后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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