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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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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老夫人已入耄耋之年,白发苍苍,然精神还算矍铄,见到苏阆进来,脸上笑意更盛,忙让起来,拉着她的手说话儿,苏阆机灵,老夫人被她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更舍不得放人,直到苏二也进来贺寿,才安排两人落了座,一旁成斐望着苏阆的背影,唇角不觉抿出些许笑意,手中瓷盖儿拨着茶水,眸间墨色益深。
  堂中渐渐热闹起来,起先因男女分席,苏阆又来的早,桌上只她一个,现下也陆续来了几个官家小姐,皆盛装前来,妆容精致,团扇半遮面,奉上寿礼后施施然落座,同对方说话,无外乎哪条街的成衣坊又出了新的绣样,谁家的胭脂水粉用着不错,苏阆坐在其中,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是坐在公子席上的。
  卫凌忙活完了,径直到苏城身边撩袍坐下,压低声音低笑道:“我说,怎么咱们阿棠坐到小姐堆里,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
  苏城抬脸,对面一片花团锦簇,盈盈笑语不时传过来,似五颜六色的春花一朝皆开了,蜂蝶虫鸟其间忙,却让人辨不清种类,倒是坐在里头的苏阆打眼就能认出来,不由挑了挑眉:“要不我怎么说一会儿你寻个由头把我俩放走来着。”
  实则两人的担心是个瞎担心,苏阆没人打扰,恰乐得自在。
  卫凌还未接茬,身旁一个公子望着对面席上,摸着下巴道:“若论秀外慧中,面赛芙蓉,还当属戚侯爷家的小姐,黎某有幸与其说过几句话,见之不忘,真真是耀如春华的女子,可惜今日还未来。”
  小皇帝登基时才十五,且当年又是国舅戚覃一手助其上位,难免大权被外戚移了去,以至侯爷声名,如日中天,成相苏将皆比不得,诚然戚葭相貌不错,但这个黎公子所说,必然是带了讨好的夸大在里头。
  且秀外慧中这四个字…苏城掂了掂筷子:“是了,人还没来呢,公子待会儿再忙着夸,兴许有幸能有那么一两句传到舅父耳朵里去,才不白费这么些好词儿。”
  黎公子听得他话中讽意,面上立时有些挂不住:“你…”话甫出口,又顿住了。
  眼前这位还是苏将的儿子,戚侯爷的亲外甥,小皇帝表兄,也不是好惹的,冷静,冷静。他握紧酒杯,眼睛一扫,眼帘中闯进了苏阆的一张脸,心里却又舒坦了几分。
  你妹妹好看有何用,战场都上了,不知夺过多少人命,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也见不着,没人敢娶敢欢喜,就等着她熬成老姑娘,到时候看你还嚣张。
  他的眼珠子在苏阆脸上顿了顿,滑过她的眉眼,用力别开去,举杯灌了两口水。
  安生坐在桌上的苏阆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了抬眼,忽听门外有小厮扯着嗓子报,戚家兄妹到了。
  席上的人皆不约而同望向了门外。
  通身贵气的兄妹俩一前一后立在门框外,目光悠悠在席上滑过一圈儿,确认他们确然是最后一家到的之后方踱步进来,朝老夫人贺了寿,面色矜淡。
  苏二眼瞅着戚小侯爷的模样,默默吞了一口茶。
  戚子言头簪金冠,身着棕黄软缎长衫,墨绿腰封下垂着硕大一块翡翠玉佩,脚蹬一双暗金绣团福靴,华贵迫人,然看在苏二眼里,却是黄绿相间,直若一根挺拔且没熟透的鲜萝卜棒子。
  鲜萝卜棒子被公子们众星捧月般的施施然落了座,穿着软罗裙的戚葭小姐方移着莲步朝对面席上而去,带的另一边众公子的眼睛都斜了。
  

    
第6章 举杯
  苏阆清凌凌的眸子抬起来,兴味的在堂中一扫,觉得挺有趣。
  这一边小姐们的眼风止不住的往成斐所在的方向飘,那一边公子哥儿们的目光直往戚葭面上跑,若是视线能拧成一股绳,后辈们坐着的地方指定能织成一张渔网,把桌上的珍馐菜肴全兜起来。
  苏阆执着象牙筷,忍不住想笑,出神间耳边忽而一句柔婉的唤:“妹妹也来了,想自去岁妹妹随姑父出征,咱们姐妹俩竟还未见过,姐姐一直十分挂念,妹妹这些时日过的可好?”
  对面眉目淡然的成斐放下茶盏,抬起了眼。
  苏阆站起身,望着戚葭姝丽的面容,客气的笑了笑:“承蒙表姐挂怀,苏阆很好。”戚葭纤手抚了抚胸口,似松了口气,边坐下边去拉她的手,柔软指肚不断触着苏阆掌心因用剑磨出的茧:“那便好,沙场无眼,你一个女孩子,在那里没受什么伤吧?”
  苏阆将手往后一撤,挣开她的手指:“未曾。”戚葭慰然笑了,一双温婉的眼睛转到其他小姐身上,柔柔道:“想是苏阆妹妹武艺又精进不少,不像我们,成日只知胭脂针线这些小物件儿。”
  桌上先是寂静,片刻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发出嗤的一声笑。
  苏阆的目光淡淡扫过小姐们妆容精致的脸:“我自小便听闻,当年表姐的祖母陪先侯爷跟随太。祖打下大陈江山,可是位上阵杀敌的巾帼英雄,我与表姐皆是将门之后,听表姐方才的话,却像是忘了先辈之绩,不太好吧。”
  戚葭面上神色一滞,旋即歉然道:“看我,只顾着挂念妹妹,竟失言了,姐妹们莫要怪罪才是。”
  苏阆夹了筷子山药在嘴里嚼着,眼皮都没再抬一下。
  众小姐面上皆有些讪讪的,忙说笑着将话题岔开了,苏阆把那块滑不溜秋的山药咽了下去。
  唔,味道不错,回到家让荞荞做做试试。
  她这样想着抬起头,想看看苏二在作甚,却对上了成斐看向她的一双眼,唇角抽了抽,复低头夹菜。
  旁边同小姐们和和洽洽说着话的戚葭一直抬着头,目光触及到成斐唇边的笑意,转头看了眼苏阆,嘴角往里抿了抿。
  席上人声融融间,七八个侍女一手端着瓷盅翩然而入,给每桌上了一道甜汤。
  端着热汤朝苏阆桌上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少说有四个海碗那样大的瓷盅摆在四方雕花木盘上,小姑娘为了和其他侍女保持一致,只能用一只手把甜汤端在身侧,整条胳膊都颤巍巍的。
  从门口到桌上好长一段路,苏阆见小姑娘强撑着走过来,忍不住道:“还是用两只手端好些吧。”小姑娘脸色一红,勉力笑说没事,一边走到桌前欲将甜汤放到席间,苏阆欲起身给她让地方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失措的尖叫。
  小姑娘只觉得后背被人往前一推,整个人骤然失了平衡,本就发抖的胳膊慌乱间失了力气,满满一盅滚烫的甜汤朝对面苏阆脸上泼了过去,吓得桌上小姐们皆惊呼出声,苏阆几乎能感觉到热汤蒸腾到自己皮肤上的灼烫,硕大的瓷盅已经整个冲自己砸了下来。
  嘭的一声闷响,小姑娘瘫坐在了地上。
  苏阆只来的及伸出手指,紧紧捉住了木盘一角,瓷盅底在盘上晃悠两圈,泼出些许汤水在盘底,里头瓷勺撞的盅壁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终究稳住了。
  苏阆三只手指捏举着木盘,为自己堪堪保住的面皮松了口气,将木盘托稳了放到桌上,伸手将地上小丫鬟拉了起来,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四周一双双眼睛皆望向自己这里,无声热闹。
  上首的卫大夫和老夫人也察觉到了异状,望向这里,卫大夫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刚被苏阆拉起来的小丫鬟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声音有些发颤:“是奴婢不小心,险些打翻汤盏,老爷老夫人恕罪!”
  卫老夫人担忧的看向苏阆,关切道:“没烫着阿棠丫头吧?”苏阆摆手冲老人一笑:“没有没有。”卫老夫人舒了口气,抚了抚胸口:“没事就好。”
  卫大夫却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兼之御史做的惯了,眼睛里容不得半颗沙子,眉心一皱,站起身来:“做什么了!怎么连盏汤都端不住?”
  堂中一片寂静。
  卫老夫人知道儿子倔性子又犯了,心下不大高兴,扯扯他的袖角欲叫他坐下,苏二看到自己妹妹还在原地站着,其他小姐们看向她的目光何其多彩,桌下的手推了推一旁卫凌,示意他起来救救场子,这家伙却像怂了,又反手给他推了回去。
  苏二一愣,卫凌却趁着无人注意往他身旁凑了凑,低声快速的道:“小丫鬟是被…”
  话音未落,伏在地上的人突然转头看了自己身后一眼,眼睛里含着水光:“奴婢方才被什么推了一下,所以才没端稳…”
  戚葭“呀”了一声,关切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推到了?虽说汤盅是重了些,然则阿棠妹妹方才抬一抬手指便稳住了的…”身旁一个小姐顺嘴接茬道:“莫不是你自己跌了,怕大人怪罪,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丫鬟越说越不清楚,又被这么多人看着,急的泪珠子直打转,苏阆皱了皱眉:“汤盅是挺沉的,我现在手指头还酸呢,这丫头还小,端不住也是有的,”她瞥了戚葭一眼,把甜汤往她跟前一推,“表姐要自己举举看么?”
  戚葭没想到她这样直接就下了自己的面子,脸色微变,坐在座位上没搭话,众小姐各怀心思,看戏者有之,同情小丫鬟者有之,然还是暗暗鄙夷苏阆者居多。戚葭是谁?襄南候心尖尖儿上的嫡女,京中第一美人,这么一个出身高贵、举止优雅的表姐给你说话,你居然还反顶人家?
  一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也无,活该没人敢娶!
  然苏阆说的话倒叫卫大夫听了进去,颔首让那丫头下去,撩袍坐下了,席间众人自然都把话题挑开,堂中又热闹起来,苏阆刚想坐下,抬眼瞧到成斐墨润的眸子正望着她,举了举手中杯盏,遥遥敬酒。
  苏阆看他没有放下的意思,坐下后遂亦拈起面前银杯,回敬与他。
  卫凌一直悄悄看着苏阆,没成想却看到两人隔桌敬酒,脸色不由黑了黑,没留神夹了一口花椒壳儿在嘴里,麻的直皱眉。
  苏二在一旁吃的欢快,察觉到身边人的神色变化,好心递给他一个杯子:“喝水吗?”
  卫凌一把接过,举起来就往喉咙里灌,下一瞬灼辣感却忽地在嘴里腾地烧起来,险些一口酒喷到桌子上,好容易才咽下去,很快反映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二幸灾乐祸的笑声吭哧吭哧好不扎耳,须臾,这青年笑够了,压低声音往他身旁靠了靠:“我说什么来着,喝水可以,喝酒嘛…小卫还差些。”卫凌不服道:“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酒还是水,用你操心。”
  苏二摊了摊手,做无奈状继续夹菜,卫凌想了想,还是觉得憋屈,复添上一句:“再怎样,我在她眼里,总比那个白面小生强。”
  苏二持着筷子的手一停,将目光转到了卫凌口中的白面小生身上。
  打从这一桌人来全了开始,公子们的注意力便一直在成斐和戚小侯爷那儿,一个个轮番敬酒问候不停。鲜萝卜棒子倒还好,对着他的多是单纯恭维,状元郎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什么千奇百怪的问题全往他身上飞,他却还能游刃有余,这一点从他在众人的这般围攻下仍能保持着良好形象,且逮住空子不动声色冲苏阆敬酒的行为便可见一斑。
  苏二略同情小卫,不说别的,单论酒力,他就比人家差些。
  诶,论道理讲,阿棠和成斐应是互相看不眼才是,他和卫凌着什么急?
  苏二抬起头,打眼瞧见苏阆在席上该吃吃该喝喝,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果然是他俩想太多。
  日头往西一点点移了下去,卫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身,称累了要回屋歇息,卫凌忙离桌去搀,众宾客眼见得时辰不早,都站起来告辞,不长时间堂中满满当当的人便散了许多,戚子言早已不胜酒力,被下人们扶着出了门,苏阆亦起身去找苏二,成斐见她过来,冲她含笑示意,苏阆才要回礼,一声柔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成公子。”
  戚葭缓步过来,面上带笑,冲他行了一礼:“还未恭贺成公子高中状元。”
  成斐拱手:“侥幸罢了。”戚葭笑意更深:“成公子谦虚,何人不知此番高中公子乃是实至名归,家父亦十分欣赏公子,道后生可畏,公子若得空,也可到府上多坐坐。”
  成斐面色平静无波,淡然道:“在下既入翰林,日后朝堂之上,若得侯爷指点,已是幸事,不敢上门叨扰。”
  苏阆听的肠子打结儿,默默走到苏二跟前预备拉他走时,卫凌却又折了回来,出现在空荡荡的门口,朝几个人走去,边拿着帕子擦手边道:“几位也准备回了?”
  成斐旋即点头应是:“卫公子,告辞。”卫凌收起手中帕子,笑着应了,戚葭见到他来,面上现出一点矜淡神色,点头嗯了一声,跟在成斐后头往门外走去。
  成斐径直往前,目光在门槛前的空地上一顿,无声抬脚迈了过去,然不过须臾,身后却响起女子受惊的一声痛呼。
  

    
第7章 棠礼
  方才还轻移莲步身形款款的戚葭不知怎的,脚下一滑,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门里门外的人皆抬头往她的方向望去。
  戚葭大窘,脸腾的一下红了,慌忙想爬起身,脚下却又滑了一跤,险些再次趴倒,发上金簪受到晃动,啪的掉了,一缕头发都散落下来,好不狼狈,卫凌唇角往下一压,朝一旁侍女正色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戚小姐起来。”
  两个侍女慌忙上前,将面色通红的戚葭扶起身,才发现她鞋底不知怎的踩上了一块…白颤颤的东西。
  卫凌不明所以的道:“呀,那是何物?”
  侍女们用绢子将戚葭鞋底上踩得稀烂的东西揩下来,面上神色皆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才道:“回公子,是块山药。”
  已然走出门外的成斐回过头,似笑非笑看了卫凌一眼,目光转向戚葭,和声道:“戚小姐以后走路,只看前头总是不够,且注意脚下才是。可还好?没摔伤吧?”
  戚葭面上一瞬间红白交错,手上忙忙捡起簪子将散发理好了,勉强一笑:“劳公子挂怀,没事。”
  成斐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戚葭心下突然冒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小酸泡,方才成斐几句话,虽是温然的口吻,却像根银针似的,把那些水泡一个个挑开了,又涩又疼,心下不由羞怒不已,也不管院中尚未离开的公子们对她如何关切,在下人们的搀扶下匆匆往府门去了。
  许多公子原本就为着戚葭才磨磨唧唧没离开,没成想闹了这么一出,哄得一下全散了个干净,唯余卫府的下人和堂中站着的三个人。
  苏阆瞅一眼卫凌的袖口,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那厢若无其事地掏出沾着糖渍的帕子扔给一旁侍女:“拿去丢了。”说着转身向她,“阿棠,时辰尚早,我带你去后院散散心如何?”
  好好的寿宴上险些闹毁容,苏阆心里也不大痛快,遂道了声好,一旁苏二看向外头,咳了两声:“我就不去了啊,你待会儿自己回去吧。”
  苏阆不明就里:“二哥对自己认路的本事还挺有自信。”苏二眼角抽了抽,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和荞荞一个样呢。”言罢头也不回的掂着扇子走了。
  卫府规制不俗,后院亦大,小桥流水假山回亭一应俱全,才到院中,便听到了桥下潺潺的流水声。
  苏阆随卫凌经过蜿蜒石子路,停住了步子,眸子被前面景色映的亮了亮。
  入眼处一片染了胭脂的雪,暮风吹过,海棠花浓。
  卫凌上前,与她比肩而立,笑问:“前些日子我找人把它们一棵棵移到这里的,挺费工夫,不过看着倒养眼,你可喜欢?”
  苏阆抬首看他,眼中满是讶然的笑意,旋即跑到树下,伸手攀了一根花枝,细细的瞧。
  树下姑娘半束的长发被风撩起,好看的侧颜浸在淡淡的暮色中,映着满树繁花,直若进了画里。卫凌微微出神,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苏阆松手,花枝顺势往上划出一道弧线,弹落下几片花瓣,飘到了她的长发和衣领上。
  卫凌愈加拔不出眼来。即使他时常见她在将军府的树下练剑——那景色亦美,然彼时不论她手中擒的是剑还是树枝,总携着凌厉的英气,动作繁复干脆,眉眼冷清。
  他从未见过,如此诗情画意的苏阆。
  满蕴着诗画美的姑娘转过头,冲他唤了一句:“卫凌——”
  “你可真有钱,一棵棵移过来,御史大人没抽你?我不信。”
  姑娘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钦佩,走到他跟前抬手啪啪拍了拍他的肩:“卫伯最看不得人平日搞这些花头,谁给你的勇气虎嘴上拔毛?”
  卫凌:“……”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面色一定是难以言喻的多彩斑斓。
  这姑娘和话本子里的诗意佳人,那是能搭边的?卫凌突然反应过来,她方才攀花枝细瞧的举动,很有可能只是在辨别这海棠的品种贵不贵。
  他听见自己艰难道:“阿棠。”
  苏阆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双手叉腰:“嗯?”
  难道,是他庸俗了?他一直觉得这姑娘和其他闺秀小姐们不一样,可到头来,自己却用了讨好一般闺秀的法子来讨她欢心?
  卫凌觉得自己悟了,之前犯的错误随之成了浮云。他将胳膊抱在胸前,昂然道:“没事,本少是…想吃海棠果了,到时候结了果子腌渍好了,给你多送些。”
  苏阆望着他的眼睛中钦佩复多一分:“你果然很有钱。”方才她看了,自己眼前的海棠皆是名种中的名种,这家伙居然说的跟栽大梨一样。
  卫凌呵呵笑了两声,一朵两朵浮云飘至心头,教他直堵的慌。
  苏阆抬头望了眼天色,复道:“时辰不早,我得先回去啦,卫少。”说着拔下发簪,将半束的长发全部拢起,高高垂在脑后,笑着拍拍他的胳膊,而后转身沿路大步离开。
  。  。  。 
  苏将军向来是个闲不住的,在府中闲赋一个多月,终于待不下去,套上官服上朝去了。
  家里一时没了大人管教,苏二似一只破了茧的马蜂,耍的尤其脱,今早不知从哪里整来一只白鹦鹉,提笼架鸟的跑到苏阆院子里显摆。
  夏日里太阳升得早,卯时才过不久,晨光已然洒的满地都是,苏阆搬了条小板凳坐在回廊里,弓着腰不知在干什么,苏二蹑手蹑脚走过去,朝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笼中的鹦鹉却先扑腾起来,咕咕嘎嘎朝笼壁上撞,苏二冷不丁吓了一大跳,手中笼子被鸟扑腾的左右乱晃,砰的脱了手,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回廊中喵呜一声唤,油光水滑的阿桃伏在苏阆脚下,两只绿眼幽幽的。
  苏阆这才回头,正撞见身后人发白的脸色,目光慢慢一转,停在那只精致的鸟笼子上,回头将蠢蠢欲动的阿桃抱在怀中,笑道:“你还挺有闲情逸致嘛,看咱爹回来怎么收拾你。”阿桃喵呜又唤了一声。
  苏二定神,提起了鸟笼子:“什么道理,兴你养猫,还不许我逗鸟?”
  苏阆搔搔阿桃脖子上的毛:“亏得咱祖父当年推了侯爵,如今看来,他老人家多么有先见之明,若是叫你这样的人成了侯爷,啧。”苏家的大儿子是当年苏嵃在战场上收养的一个遗孤,现下正在边关镇守,已然几年未归家,苏嵃这辈子只娶了苏阆娘亲一个,十六年来既未纳妾,也未续弦,是以现下苏府中只苏阆苏城两个后辈。
  苏城将手指伸进鸟笼去逗那只鹦鹉,浑不在意:“我虽不正经了些,然若真有侯爷的位置等着我,焉知我便担不得?”
  鹦鹉扑腾够了,小眼睛直勾勾盯着苏阆怀中,瑟瑟索索。
  苏城倒是不纠结侯不侯爷的问题,他乐得自在,然之前趁苏嵃闲暇时也问过此事,明明祖父和老襄南候皆是随先皇征南战北的人物,为何戚家封侯,安然享世代俸禄,苏家却不然,苏嵃的将衔,还是他自己随父打了多少胜仗才封上的。
  苏嵃理所当然的道:“他老人家曾说,人有其能,当其位,谋其事,方可享其果。你祖父推了侯爵,兴许是预见到我养不出好儿子。”
  苏将军此话多么有担当。
  苏城又叹了一回,将鸟笼提在手中,望了眼天色,揉揉肚子道:“咱爹快回来了,我得把小鹦藏起来去。”苏阆心中漫出同情,冲他使了个眼色。
  苏城的脊梁骨处缓缓延上一层凉意。
  “爹!儿子是想先藏起来,好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爹别打!儿子知错了,爹!”
  。  。  。
  教训完儿子的苏嵃将军面色不虞,饭桌上一度闷闷的,苏城坐在一旁哼哼唧唧揉着腰。
  苏阆看看父子二人,盛了碗汤羹放到苏嵃跟前,笑眯眯道:“父亲,我作证,二哥真是看您平日忙的紧,这才寻了只鹦鹉想给您解解闷儿。”
  苏嵃盯了儿子一眼,从羹汤中捞起块胡萝卜丁,夹进了旁边笼中的鸟食罐儿里。
  鹦鹉兴奋的扑腾了两下翅膀。
  苏嵃面色稍解,继续用膳,苏城觑了他一眼,又去看苏阆。
  苏阆眉心抽了抽,冲他做了句口型:“吃你的饭吧。”
  苏城放下心来,端起碗来往嘴里灌汤。
  “圣上…”苏嵃突然念了这么两个字,双眉一皱,将碗重重顿到了桌子上,砰地一声响。
  苏城才喝到嘴里的半口汤全呛了出来。
  苏嵃到底忍住没说这孩子莫不是前些年被太后和戚侯爷管成了包子,只道:“今日上朝,圣上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唯唯。”
  苏阆:“啥?”
  苏嵃将军面上刀刻似的皱纹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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