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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后[金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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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嬷嬷说:“香梅当是为姑娘放好水了,姑娘去洗吧,就在从南头数第二间,有什么姑娘就吩咐她。我去给你找两身换洗衣裳,一会儿便送过去。”
  陆芜菱答应着去了,到了那一间,是后搭的一间棚屋,屋檐下一块竟然是空的,进去里面倒是青石板铺着,地面微有不平,很是狭仄,旁边第一间则是茅房,臭气熏得人难受。
  胖乎乎的香梅还在给她一桶桶提着热水,看到她来,抹了抹额头的汗,笑道:“菱姐……”吐吐舌头,自己更正:“菱姑娘,您看看这样成不?若是不够,我再去烧一锅水。”
  陆芜菱一看,一块石板上搁着一个大木盆,似乎是大号脚盆大小,里面一条白色粗布汗巾,热气腾腾。
  陆芜菱怔了怔,才想起丫鬟们都是不泡澡的,以前听乱絮说,似乎不过打盆热水回房擦擦身子而已。
  香梅似乎看出了陆芜菱的为难,小心问:“菱姑娘,我帮您洗头好吗?”又笑着说:“这里气味不好闻,要不要出去洗头?”
  陆芜菱又想起来,似乎丫鬟们喜欢在门外,互相帮忙洗头。
  她呢,以前则是泡在大大的澡盆中,加上香膏澡豆,让丫鬟们服侍着洗头洗澡,从未觉得有什么特别,有时候还要嫌弃香膏气味浓俗,还要暗自好笑妹妹们在澡盆中撒花瓣的行为太过附庸风雅。
  这些不过几天前的日常小事从此不过是梦中……
  怔怔想了想,陆芜菱摇摇头,说:“谢谢你,香梅,我自己来吧。”
  香梅看她不自在,看看上头屋檐和墙壁间空隙,笑着说:“菱姑娘别担心,这里没有男子,不用怕的。”
  陆芜菱僵着点点头。
  香梅又指着那盆中的白色汗巾说:“这盆是我的,我用热水烫了三遍,这汗巾子也是我的,不过是新的,菱姑娘你别嫌弃。”
  陆芜菱又点头,温声道:“有劳你了。”
  香梅不好意思地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说:“那姑娘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陆芜菱又说“好”。
  香菱出去了,陆芜菱缓缓解下衣衫,手有些发抖。
  水盆里热气蒸腾,虽然已是五月,光着身子还是冷的,她一边微微发抖,一边在心里说:别哭别哭,自怜自艾做什么,最是恶心了,你自小便没人心疼,如今这眼泪掉了又是给谁看呢?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什么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只是为人奴婢,吃穿粗糙些,没人服侍,倒也不是不能忍的。
  只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忍的。
  她又缓缓解开头发,慢慢地洗了起来,澡豆是最劣质的,泛着难闻的味道和劣质的桂花香,她忍耐着认真洗。
  粗布的澡巾带着过热的水擦在她从来是用丝绸包裹,玉膏保养的细嫩肌肤上,甚至带着刺痛感……
  但是却能洗掉那恶心的监牢中的污腻。
  她一边发抖,一边更加用力仔细地清洗。
  陆芜菱看不到的地方,端木嬷嬷在为她的换洗衣裳伤脑筋。
  大人带人回来带得急,什么都没预备。
  府中没有女眷,没有合适的衣裳,荷花锦鲤两个丫头各有两件绸缎衣裳,还是新做的制式的,拿给陆二小姐穿,大人只怕不悦。
  自己也有两件好衣裳,只是花色太老气,大人看了必然不喜。
  想来想去,端木嬷嬷觉得此事虽小,不可擅专,又颠颠去找罗暮雪。
  罗暮雪正在书房看《声律启蒙》,顺便遇到不会的字就临摹一番,听闻此事,搁下笔,便皱眉道:“去成衣铺子先买两套应应急,明日叫那个,是不是什么霓裳坊的绣娘带着衣料样子上门赶紧给做,再快点买两个针线上人。”
  “只是,大人……”端木嬷嬷吞吞吐吐,“菱姑娘已经在洗澡了,等衣裳穿呢,去成衣铺买来得及吗……”
  罗暮雪将军闻言怔住,本来无表情的面孔难以发觉地热了,他微微扭过脸:“不是拐角处有个成衣铺子吗?赶紧去买还来得及。”
  端木嬷嬷答应着又为难说:“那是个小铺子,女眷的衣裳不多,若要两件绸缎外裳裙子还成,中衣小衣又如何是好?”
  罗暮雪:“我有两件新做的松江布的中衣,拿给她一件先穿。”说完脸终于红了,衬着他垂下的长长睫毛,又亮又黑的星眸,幸好端木嬷嬷老眼昏花没有看见。
  她只是张大嘴:“啊?”
  她忍了忍,终于没说什么,只想大人是个男子,于这些事上果然是极为糊涂的,只知道松江布好,却不知道男子的中衣女人哪里穿得?便是这大小也不合适啊!自己果然不该拿这些事来跟大人商量。
  于是她出去,赶着到巷角买了一套素绸的衣裙,又找锦鲤拿了罗暮雪一件新的松江布中衣,想想终究觉得陆芜菱可怜,拿了自己新的一件紫红色肚兜,一根银簪子,送了过去。
  于是擦洗完的陆芜菱看到的便是这些:一件酱紫色绣了一圈葫芦花纹的肚兜,用的便宜的茧绸,绣线是廉价的银线,一件松江布的白色中衣,布料甚好,针脚也算密实,只是却是男子样式,也太过宽大,什么绣纹也无。再然后是一件乳黄色小裳,素罗的,襟边一圈虫草花纹,样子平常,也不丑,料子差了点,织得有些稀疏,做工花纹不算好也不算差。一条湖蓝色素绫绔子,也是边上绣了一圈,似是兰草纹,外头一条月白色缎裙,倒是绣了半边的靛蓝色云纹,只是也是最省工的绣法。
  此外还有梳子头油并一支空心梅花银簪子,簪子做工粗糙,却深得陆芜菱心,因为簪子头锋锐得很,若是晚上罗暮雪相逼,她还能抵住咽喉要挟一番,实在不得已时,刺下去也能血溅三尺。
  陆芜菱打算自己挽个最简单的垂鬟,可惜她自小没有自己梳过头,折腾了半晌,也不成个样子,且梳具也不全,最后只得勉强梳了最简单的单螺髻。
  外裳还算合身,可惜中衣太过宽大,穿起来不能服帖,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陆芜菱微微叹口气,至少总比在牢中像贾氏少个袖子什么的强多了。
  她走出去的时候,已经被隔壁茅房的味道熏得习以为常了。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端木嬷嬷把她引到原先给她钥匙的房中,房间里陈设也简单,只有一张黄杨木小圆桌子,两张凳子,一张木板床,并一口黄杨木衣箱,俱是半旧,丝毫无有雕饰。
  此刻小圆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粥,两碟子点心,两碟子小菜,餐具俱是普通白瓷,唯有粥碗,竟是定窑绿釉莲花碗,连陆芜菱原先家中都不曾见。
  陆芜菱向端木嬷嬷致谢:“多谢嬷嬷费心。”
  端木嬷嬷连忙笑道:“菱姑娘莫要客气,快快坐下用餐吧,只是粗陋了些,不知合不合姑娘胃口?”
  陆芜菱坐下一看,碗里的粥乳白香浓,带着乳香,是山药薏米牛乳粥,两碟子点心是鹅油蛋黄卷和桂花松子糕,一甜一咸,两个小菜是蜜汁糟鱼和百合藕片。
  俱是挑的姑娘家的口味。
  陆芜菱早已饿了,点心各吃了一块,只是鹅油卷太腻,松子糕过软过甜,实在不好吃,便低头喝粥,幸而粥煮得醇厚,喝下去很舒服,两个小菜也不难吃。
  端木嬷嬷坐在旁边,看她喝粥喝得香甜,笑道:“大人出门前吩咐厨房熬的,还合姑娘胃口么?”
  陆芜菱看她坐在旁边,想了想道:“嬷嬷可要用一些?”
  端木嬷嬷连连摆手:“我不饿,姑娘用吧。”
  陆芜菱在牢中饿得狠了,也不客气,将满满一碗粥喝个精光。
  端木嬷嬷看她两碟子点心都只动了一个,叹道:“方嫂子还是点心做得不精巧……”
  陆芜菱愣了一下,摆手道:“并非如此,只是我素来不怎么吃点心而已。”
  端木嬷嬷笑眯眯看着她:“菱姑娘,你在这里歇息一下吧,我让人给你铺好了被褥,估计晚上之前大人也不会叫你过去,攒着精神,晚上还要劳累呢。”
  陆芜菱被她说得心往下一沉,又觉得听着很刺耳,但也知道端木嬷嬷并无恶意,便只是低头不语。
  端木嬷嬷走后,陆芜菱躺到床上,其实哪里睡得着,一会儿想起被斩首的父亲,一会儿想起被关在牢中的两个心腹婢女,自己如今虽然看着是被拉出了火炕,实则还是凶多吉少,只恐不是失节便要丢命……偶尔脑子里也转过陆芜荷和青姨娘。
  突然又想起方微杜。
  不知他现在可还好?
  虽然他家被驱逐罢官,终究还是保住了家财性命……至少不像自己,生死不能由已,只能被人随意把握攀折……
  不知道他若知道自己的情况,是否会设法相救?
  陆芜菱原本对方微杜并没有什么异样心思,只觉得是位良友,与自己相契,但是也知道若能嫁得方微杜,也算是理想的归宿了,诗歌唱和,琴瑟和鸣,虽然想到方微杜有一天可能也会有新宠娇妾,方微杜的母亲也严厉不好伺候,这样的生活未免无趣,但也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反正嫁给谁终究都免不了如此,那么才华横溢,又美如良玉,家世煊赫,又喜欢自己的方微杜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可是此刻,在这样生死难料的时候,陆芜菱心中也忍不住有几分期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是个不到15岁的古代土著文艺女青年,大家不要以转越女作要求,她出身富贵,幼有才名,骨子里肯定有点娇和傲……不过因为从小没有妈妈,在家里对着继母,所以才能低敛一些,这个女主,和以前的会有点差异,而且需要慢慢成长,好在她本性是个聪慧体贴明理的孩子,只不过略微有点文人狷狂,目前主要体现在:你要是逼我,触犯我的底线,我就宁可一死,反正我不畏死……主要是因为她原来的人生没有所爱,没有需要保护的,也没有眷恋……



值夜

  荷花来敲她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陆芜菱在硬木床上朦朦胧胧寐了片刻,梦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颇有些怒气冲冲的敲门声声声催醒,有些懵懂地坐起身来。
  荷花已经径直进来了。
  要说陆芜菱的到来罗府谁最不高兴,那自然是荷花了。
  荷花本是渔家女,因为水灾逃荒,卖身葬父被罗暮雪恰巧买下的,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姿色,人也灵巧,便被端木嬷嬷安排在罗暮雪身边伺候,罗暮雪年轻,没有妻室,长得英俊,虽然脾气不算太好,对待下人却也不算很坏,荷花对他有点念想,自然不足为奇。
  而突然被大人带回来的陆芜菱,自然是让她警惕之心大作,不但生得美貌,气度看着也非常人,大人竟是着紧得很,还要让她作贴身侍婢,那自己以后又待如何?
  荷花看陆芜菱,竟是异常的不顺眼。
  陆芜菱还刚从乱糟糟的梦里醒来,口干舌苦,头痛无力,看着进来的荷花,眼神犹自懵懂。
  荷花看着她这副海棠春睡一般的模样更加厌恶,心想这样子做给谁看呢,又想自己是花儿,大人给她取的名字不过是烂泥里的菱角,也许并不怎么喜欢她也未可知。遂板着脸说:“大人叫你去伺候,还睡什么?”
  陆芜菱“哦”了一声,没在意荷花的态度,倒不是她怎样宽宏大量,而是还没有习惯去仔细观察一个婢女的情绪态度,她站起身来,略微清醒了一些,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心里沉了沉,面上却没什么不同,只是略微整了整衣衫,抿了抿头发。
  荷花带着她去了第三进的东厢,这府里地方不大,陆芜菱也是个认路的,很容易就认出来地方。
  路上树影重重,月亮今夕有些半明不晦,弯弯地挂在深蓝如墨的夜空,虽有些乌云,也能看到星星依稀闪烁,夜风微凉,吹得草木树叶枝条哗哗作响,平添了些些凄凉,陆芜菱觉得心头仿佛有什么重重压着,想要解解心中蓦然的傍徨凄楚,却无此闲暇。
  不知哪里的远处高楼,仿佛隐约有歌舞声响。
  说不出的寂寥高旷。
  荷花站在东厢房的抄手游廊里,在门口恭声说:“爷,菱角……姑娘来伺候您了。”
  里面低低地“嗯”了一声,说:“让她进来。”
  荷花恨恨看了陆芜菱一眼,冷冰冰说:“你进去吧。”
  陆芜菱也没看她,低头走了进去。
  罗暮雪穿了一身皂色常服,这时候男子常服用黑色的甚少,又因为他头发浓墨,年轻的皮肤又泛着健康细润的光泽,更显得鼻梁高挺,薄唇动人,整个人光彩照人。长长的睫毛掩映,原本深寒严厉的眼眸竟有一种明媚。
  他还拿了一卷书在看。
  陆芜菱看了一眼,是《西疆行记》,看来罗将军还是识字的,大约也是在寻找和战事有关的东西,这般努力又有心,难怪他年纪轻轻,全无背景,也能立下大功,跻身将位。
  罗暮雪看她进来,把书放下,脸上没有笑意,只平淡说:“伺候我歇息吧。”
  她快速地回顾起以前她的丫鬟们怎样伺候她就寝的:
  好像是熏好香,小丫鬟送进来热水,香胰,汗巾,然后乱絮和繁丝一个伺候她卸掉钗环,挽起袖子,帮她净面洗手,另一个帮她脱掉鞋袜,濯足。然后便是帮她脱衣,上床,若是冬天,往往还先帮她捂热被窝。
  陆芜菱脑中飞快转动:难道自己还要帮他洗脚吗?
  自己怎能帮一个男子洗脚?
  若是为了洗脚这样的小事自尽,是不是有点可笑?
  她犹豫了。
  结果她决定先打水让他洗脸,如果他自己洗了,脚想必也可以让他自己洗了,无非帮他端个洗脚水,倒个洗脚水。
  于是她快速轻声说:“我去打水来给您净面?”
  罗暮雪摇摇头:“傍晌我也沐浴过了。”
  傍晌沐浴过就连脸都不洗了?
  陆芜菱觉得这样的男人果然不讲究。
  但是不讲究也不是坏事,自己还少了麻烦。
  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是以干脆不提洗脚的问题。
  罗暮雪站起来走到里间,里间果然也是一张拔步床,不过上头大都是十八罗汉之类的雕饰,刀工雄浑,也是一张好床,黑楠木的,看着倒比白天那张要顺眼。
  床的拔步很宽,自己睡应该足够了,上面已经事先铺好了崭新的白绢绵褥,一床缎子紫罗兰被面的纱被,一个绣着海棠花图案的秋香色枕头。
  罗暮雪的被子是宝蓝织锦被面,只有简单的团花。
  陆芜菱正站在那里踌躇自己不知该做些什么,罗暮雪微微伸开手臂说:“帮我宽衣。”目光灼灼看着她。
  陆芜菱脸刷的红了。
  罗暮雪盯着她面庞看,板着的脸孔似乎也慢慢热起来,烛影之下,整个屋子都有些热了。
  “快点过来,愣着做什么。”他不耐烦地催她,声音有些粗哑。
  陆芜菱一步步慢慢挪过去,站到他面前,玉兰水葱一般的指头轻轻去解他的衣带,罗暮雪呼吸都停顿了,胸腹不自觉地吸着,坚硬如岩。
  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帮他解了外裳,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陆芜菱颇觉眼熟,猛然发现和自己身上白色松江布的中衣一模一样。
  自己穿的竟然是罗暮雪的中衣!
  刚刚缓下去的脸色一下更是红透了。
  罗暮雪黑色长发披拂肩头,精壮的胸膛从白色中衣微微露出,一直盯着她看,烛影摇动下面色晦暗不明,突然开口说:“你也脱了。”
  啊……
  陆芜菱大惊失色,险些抓紧衣襟,连忙摇头:“不用,我伺候大人就寝了再脱衣。”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罗暮雪的目光从她的睫毛眼睛,慢慢一点点滑过她挺翘的小鼻梁,最后滑到她粉红色樱唇上,停留不去,目光凝注,如有实质。“现在脱……”他喉结滚动,简短粗鲁地命令说。
  陆芜菱微微摇头,目光透出哀求。仿佛堕入陷阱的小动物,在恳请猎人不要一刀宰杀自己。
  罗暮雪忍不住便缓了语气加了一句:“一会儿熄了灯你再摸索脱衣仔细磕着了。”
  陆芜菱强挤出个笑容:“大人勿用担心。”
  罗暮雪看着她,只觉得胸膛里什么东西都要喷薄而出,下腹火烧得已是疼痛了,这半年来日思夜想的,眼看人都弄到了手里,却差一步不能如愿。
  他看着她惊慌却强自镇定的模样,娇俏却仍是秀雅,洁白面庞在烛光下更如柔润的白玉一般,嫣红的樱唇抖抖索索,虽然穿的衣裳不好看,好在束出了她细细腰肢不赢一握……他恨不得此刻就掐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拉进自己怀中,贴在胸口,轻怜□也好,吐诉相思也罢,她若是挣扎,他便直接将她按在身下……
  想着想着,更加火烧火燎,咽喉都干哑了,几乎控制不住就要伸手。
  相思还是不要诉了,恐怕自己满腔的挚热,在她只是徒增笑柄……
  还是直接按在床上吧……
  人人都说,女人若是身子给了哪个男人,以后也便只好一门心思敬着爱着了。
  可是隐隐他又觉着,陆芜菱恐怕不是这样的……
  若是用强,她会不会恨死自己?
  她这样的女子,恐怕会寻短见吧……
  罗暮雪想到这里,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控制住自己没有伸手。
  他用尽力气才板着脸转过身去,掀开被子,自己躺了进去,凉滑的丝绸让他浑身的滚热稍微平息了一点。
  他在枕头上侧过脸,半闭上眼睛,涩声说:“你脱了外衣再去熄灯,以后你要睡在我这里伺候,难免穿着中衣相对,一味羞怯做什么?”
  陆芜菱并不知道她刚才逃过一劫,她只是因为罗暮雪躺下松了口气,听到罗暮雪的话,一时不知如何相对。
  罗暮雪抬起上半身,冷道:“难道陆二小姐没人伺候就不会脱衣了?要不要我帮你脱?”
  陆芜菱连忙道:“不敢有劳,我会的。”
  罗暮雪这才微微带了笑躺下,催道:“快睡吧,你这两天想必也没睡好。”
  陆芜菱生怕他真来脱自己衣裳,转过身,背对着他,在灯前半掩半藏地脱掉外面的小裳,烛影将她的身影拉得格外纤长,身形也在风中颤颤巍巍。
  罗暮雪死死将自己的背贴在床板上,一手紧紧握住床沿,才能控制住不一跃而起,将她拽到怀中,他渴望她嫣粉色的嘴唇,如同濒临渴死的人渴望一点甘泉,只有在她柔润的触感和甜美的气息里,才能得到解脱。
  陆芜菱将中衣领子再三拉得高高的,才转过身来,若无其事掀开踏步上的被子躺进去,却不知她纤细的身子在他的中衣里空荡荡越发显得娇小可爱,雪白的颈项更觉得优雅,而那佯作若无其事来掩盖她的战战兢兢的模样,让他心都融化了。
  罗暮雪闭上眼睛,平息身上的躁动和某个部位的崛起,好半天才觉得勉强能够自控,睁开眼说:“怎么不吹灯?”
  陆芜菱当然不是忘了,她只是不敢和罗暮雪单独待在黑暗中,所以才故意装成忘了,这时被他提及,她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掀被坐起来,去吹灯。
  罗暮雪虽然很愿意再看看她穿着中衣的模样,却还是怕她受凉,止住她说:“别起来,我来。”
  陆芜菱还未曾来得及回答,罗暮雪右手微扬,陆芜菱只觉得有什么牵系着一枚小小的东西势如流星,疾如闪电,“扑”地一声熄灭了烛火,又迅速回到他手腕。
  陆芜菱睁大眼睛,这莫非就是游侠儿的什么暗器什物?
  烛火熄灭,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外面透进来星星点点的月光和星光,照在两个难以入眠的人年轻洁白的面庞上。
  清浅粗重不一的呼吸是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原因嘛,自然是我没有存稿了,捂脸,果然我不适合存稿啊。明天要出去玩,不一定更新,不过周一肯定是更的~~



痴念

  陆芜菱将银钗拔下,攥在手心里,慢慢便睡着了。
  这两天她终究是太累了,虽然想要打起精神警惕,却耐不住困劲儿上来,想想终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难道以后夜夜都不睡?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沉缓,床上的罗暮雪却是浑身燥热难耐,哪里能轻易睡着。
  实在忍不住,他移到床边侧身看她面庞。
  这张面孔,在他心中描摹了半年……
  当时远远看着,见她妙语如珠,姿态端方中带着柔婉,又觉得举动间翩然清灵,此刻睡着了,却有几分稚气,才想起她还没及笄……
  初次是在神威侯府花园中狭路相逢,园中乍逢外男,且是身带戎装的,别的闺秀都惊呼掩面,甚至不少扇子遮面之后偷瞧,矫揉造作令人生厌……唯有她夷然如故,依旧端庄从容自若,一双眼睛清透如雪……
  分明是一团如花似玉,万紫千红的闺阁贵女,她在其中也未曾最美貌,着装也没有最显眼,自己却一眼只看到了她,甚至忍不住再次回头……
  以至于有人偷偷在耳边说:“这是户部陆尚书家二千金,京中最有名的才女,罗将军可曾听闻?”
  秦小侯爷为人放诞,故意将他们引到后园隔着河的楼上,偷偷看她们的诗会。
  旁人都在指点私议,他一双眼睛,便一直只停留在那少女身上,看她如何轻笑间力压群芳,看她如何在别人注意不到时微微流露出寂寥和厌倦。
  她写的诗自己虽然不懂也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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