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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后[金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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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芜菱终于闲下来,又睡不着了,望着窗外杏子树浓绿的树荫,骤然觉得彷徨,自己在这里到底算什么?每天又该做什么?
  却说罗暮雪早上出了府,便去城外西北营训练场见了程果毅。
  程果毅比他还要大三岁,虽然出身富贵,两人却是一起在西北军中真刀实枪枪林弹雨地挨过,感情甚笃。
  程老将军一生献于西北军,西北军也几乎就是程家军,程将军四子,如今死得只剩程果毅和一个十一岁的庶子,可谓满门忠烈。
  说到程果毅的名字,据说老将军只是希望他果敢勇毅,并无请封的意思,可是随着程家一个儿子接一个的死,圣上也不好意思了,终于还是给他封了果毅将军。
  程果毅终于名副其实了。
  程果毅面庞微黑,五官倒是不算难看,还是挺端正的,总是笑眯眯的,没个正型,程老将军还在西北坐镇,他在京中撑着程家,安慰着已经丧了两子的母亲,想必也是为了让母亲略微开怀。
  看到罗暮雪的黑马“得得”小跑进了营场,他笑道:“暮雪,你小子今天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罗暮雪却是黑着张俊面,疏无一丝喜色。
  程果毅一愣:“怎么,昨天弄进去还没得手?”皱皱眉,抹抹脑袋:“也是,陆芜菱那样的人,肯定是抵死不从的,你还是把人看好,估计投缳跳湖她都不怯。”
  罗暮雪俊脸更沉了,半晌才说:“她手里捏根簪子,我总不能霸王硬上弓。”
  程果毅脸色古怪,憋不住大笑出来:“可怜啊,花那么大功夫把人弄出来,却眼看着吃不到嘴里!”笑了一会儿,才忍住说:“估计她还惦记着她的方微杜,没事,方家已经完蛋了,没有方阁老,方微杜再俊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不足为虑啊——你该狠心就狠狠心,她要是身子给了你,慢慢终究要回心转意的,你只看着她别让她一时想不开就是……”
  虽然是好友,罗暮雪并不想和他讨论自己的房中之事,拱拱手道:“此事还要多谢成全。”
  程果毅摆摆手:“我所为有限,大皇子本是不赞成你去出这个头,好在这次的事儿扯不到咱们身上来,你对陆芜菱的痴心知道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估计圣上也不会多疑。只是大皇子让我跟你说,四皇子恐怕是一向对陆芜菱很有些意思的,要不是陆纬是死硬的太子党,,不可能转投向他,四皇子恐是有意求陆芜菱为皇子妃,这次因是他暗中设计,斩掉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再多做什么唯恐圣上生疑,才按耐住没出面,我听说他暗中已是安排好了陆芜菱去路,只等她卖到那腌臜地方就会被转折送到他城外头庄子里去,如今被你横插进来,恐他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你还是动作利索点,早点收了房,也不怕多起风波。”
  罗暮雪对于朝中皇子们的争斗本是没什么兴趣的,奈何上了程家这条船,程家是大皇子的外家,虽然大皇子母亲早亡,作为舅舅的程老将军也不可能不牢牢站在外甥这边。何况大皇子为人宽宏仗义,聪慧得很,对罗暮雪还曾有过救命之恩,知遇之德。
  大皇子的生母,是程家嫡女,程老将军的同母妹妹,当年圣上还在潜邸时就是太子良娣,后来生子后封了贵妃,不幸早亡,死后追封了承德皇后。
  要说大皇子的出身,那也是极为高贵的。
  只不过可惜母亡太早,后宫无人撑腰,大皇子身子也不是很好。
  太子是二皇子,是现在的皇后所出,现在的皇后也非圣上原配,原来的太子妃是皇上登基不久便薨了。现皇后是后来册立的,故而她的亲子被封为太子,臣子中总也有些不同意见。
  太子性子也颇聪慧,可惜从小有些娇养,又过于沉溺富贵女色,这次的贪墨案,被杀的几乎都是太子一系的人。经过这一次,他的党羽竟是被废了十之六七,眼看圣上那里,也起了防范不满之心。
  另外一个有力竞争者,便是四皇子。
  四皇子的生母,是宠冠后宫的惠妃,惠妃是镇南大将军的嫡女,母族亦是十分得力。四皇子也是善战多谋之人。
  其余的皇子,如三皇子五皇子,出身都较为卑微,是宫女所出,再往下的,年龄又小。
  罗暮雪听了程果毅这番话,倒是沉默了一会儿,过会儿微微扬起下巴,断然道:“大丈夫在世,连自己的女人若都保不住,活着还有甚意思!”
  程果毅“扑哧”一声笑了,打了他肩膀一拳:“本将军就喜欢你这傲气劲儿,当初你还是个小卒,就觉着你不是池中物,倒是没走眼!”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节~其实我开始写就知道女主肯定不如隐忍体贴顾全大局型的女主那么招人喜欢,不过还是要说下,文人风骨,不在诗文,而在于能够舍身取义,虽千万人吾往矣……女主虽然还没有那么伟大,但烈性还是有几分的,可不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对于一个没有爱着的人,没有要守护的东西,没有强烈的目标意愿要活下去的人,死亡有时候只是一种取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应该也不是贬义吧……



书房

  未时中锦鲤给陆芜菱拿来了一件白绫中衣和两件肚兜。
  陆芜菱看她两眼熬得发红,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她以前衣裳自然有针线上人做,内里小衣也是贴身丫鬟们做,却也从没让哪个丫鬟这样熬夜赶过,乱絮给她做一件中衣得做大半月,所以看到锦鲤这般熬夜更是心怀愧疚了。
  虽是素白绫,却也是柔软密实的好料子,赶制而成,没有一点绣花,针脚却还是颇为密实,两件肚兜一件是鹅黄,一件是翠绿,因为肚兜无绣花实在是不像样,锦鲤微黑的脸带着几分羞赧,很是淳朴的样子。
  陆芜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说:“已经很好了,谢谢你,锦鲤,辛苦你了。”
  锦鲤红着脸笑的样子很有些可爱。
  这时候有个还扎着总角的小婢跑过来说大人回来了,让菱姑娘去书房伺候。陆芜菱刚松散了一上午的心又沉了下来。
  书房在第二进,算是出了二门了,已开始有小厮亲随出入,她刚跨出门,便有不少人盯着她看,陆芜菱略一驻步,便抬着头平视前方,目不旁视端端正正走进了罗暮雪的书房。
  罗暮雪正在书案前练字,看她来,略抬起头,便招手让她过来。
  陆芜菱慢慢走过去。
  她略扫了一样,罗暮雪案上的砚台笔墨纸张皆非名品,当然也不是什么廉价之物。
  她突然怀念起她的那块小小红丝砚,是父亲在她名声乍起时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父亲的礼物。
  方微杜送过她一方澄泥砚,价值更高,她还不曾用过,也不知抄家被谁得了去。
  她的几支紫檀雕梅雕竹的羊毫笔,也是名家之作。
  还有几块好墨。
  她的案台上常放着一块翡翠金蟾镇纸,半白半翠,通透无比,桂姐儿一直想要,自己一直没舍得给她……
  罗暮雪的镇纸,竟是一块非金非玉,看不出来材质,未经雕琢的奇怪石头。
  罗暮雪看她好奇,塞到她手中:“这是块天外陨石,我在西疆无意得来的,小心别划破了手掌。”
  陨石外层隐隐有层橙红,确实很特别。
  他这么几句平和还带着淡淡关切的话,声音又动听,容貌又英俊,陆芜菱本是减了几分对他的恶感,可是他塞到她手中,看她羊脂春葱般的手指将他素日把玩带着他体温的东西握住,忍不住握着不放,还捏了捏,颇觉轻浮。
  陆芜菱连忙挣扎。
  她一挣扎,罗暮雪便更加忍不住要搂她抱她钳制住她,就如同猎物一挣扎猛兽便忍不住要上去咬一般。
  好在他看到她脸上的嫌恶之色,暗自警醒自己不可变成她心目中的恶棍登徒子,这才勉强忍住,却把一向能静下心习字的心给浮躁了。
  他松开她手,没好气说:“听闻你一手飞白写得不错,你给我写点字临摹吧。”
  这是对先生的态度吗?
  陆芜菱忍不住腹诽。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接过他的笔,挽起袖子,手腕微动,笔下便起龙蛇。
  和一般的闺秀不同,她不写簪花小楷,一手飞白意态纵横清逸,飞扬中又有自在与风骨,却并无棱角锋芒,丝毫看不出来是个稚龄女子的字,素来为人所称道。
  写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场雨,便写了首前人的词:
  “别来音信千里,
  恨此情难寄,
  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几回无寐;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写完觉得满意,虽然罗暮雪的上宣纸不如自己的澄心堂纸写来流畅,自己的字却写得颇有词中几分韵味。
  这首词虽然不是她素来最爱的,却也一向颇为欣赏,倒不是她有什么愁肠相通,也不是要寄什么情,而是大晏词向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格调,和这首词精妙的炼字功力。
  罗暮雪看着这词,却打翻了五味瓶:什么“音信千里”,什么“恨此情难寄”,什么“几回无寐”,什么“只堪憔悴”,分明是深深思念远处之人,这个远处之人还能有谁?
  想不到她心中竟已对方微杜情根深种了!
  罗暮雪沉着脸,字字冰寒道:“此词何意?好在何处?”
  陆芜菱正在自赏,却没发觉他难抑的怒气,反倒有几分兴致地同他解说:“人道大晏随性,其实他炼字之妙,古来能同之媲美者寥寥可数,你看这‘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八个字,是不是无法增删?任何一个字被替代掉都无法表现出来,绝妙无比啊,即便是‘碧纱秋月,梧桐夜雨’这八字,也是当时场景历历在目吧?还有这‘心长焰短,向人垂泪’,难道不让你想到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实是莫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罗暮雪听她赏赞的,似乎都不是自己在意的,好像并没有太思念谁的意思,倒有些纳罕。又想她莫非是故意避开的?但是听她说的似乎又颇为有理,情态也不似作伪,便慢慢熄了怒气,只哼了一声道:“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皆是懦夫推馁之辞!大丈夫当世,当一往无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已有心,何患力不足?力不足亦可拼命!”
  陆芜菱听了这番话,倒是抬起眼睛认认真真看了他一回,最后莞尔一笑:“将军果然是少年锐气。”
  她声音清脆温柔,尾调又带了些低回,罗暮雪不知不觉就被她的目光和声音迷醉,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脸颊,手伸了一半,醒悟过来,怕自己显得太急色,改摸为捏,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低声咬牙道:“没及笄的小丫头,装什么老气横秋的。”
  陆芜菱脸微红,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道:“大人也写幅字看看罢。”
  罗暮雪看她面颊微红,侧头避让的模样,心里就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小猫爪在细细抓挠一般,好容易才忍住没过去摸摸她。
  陆芜菱帮他摊开纸,磨好墨,罗暮雪只觉得她这些动作都端雅无比,赏心悦目,看看面前的白纸,提起笔,蘸好墨,凝神片刻,便落笔了:
  “……碧阶雨漏沁秋苔,缭绫生辉玉生香,残红孤雁岂足惜,趁此青云醉一场,梦中早有千军过,飞蹄夜踏寒剑光,梦里仙山弹指到,蓬莱逍遥广袖藏……”
  罗暮雪的字练的柳体,时日尚浅,自然说不得好,但是却有一种锋锐清俊并存的感觉。
  陆芜菱看看他写的,有点羞涩了,脸微红说:“你怎么……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一首长诗里的一部分,这首长诗是陆芜菱前年写的,是应付陆纬的作业,因为陆纬不喜欢闺阁女儿气太重的诗文,陆芜菱往往投其所好,是以也不算她的得意之作。
  不算得意之作,平仄不工,以为没人知道的作品,骤然被人写出来,作者还是有点羞赧的。
  罗暮雪却是一直收集她的诗文的,几乎每首都知道,独喜欢这首,虽然浅近,却有些豪气,甚对他胃口。
  他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俊美锋锐的脸瞬间有些温柔,甚至有一种美丽,漆黑的星眸凝视着她,说:“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少,嘿嘿。关于背景,这是架空的,没有哪朝哪代,但是古代的背景诗文就随便拿来用了,不考据就行,关键便于我偷懒,哈哈。



第二夜

  可惜,虽然陆芜菱觉得自己作为书房丫鬟是相当称职相当绰绰有余,如果罗暮雪能满足于此,也挺和谐的,然而罗暮雪似乎并无此觉悟。
  晚上的时候,他又让人叫她去值夜。
  陆芜菱傍晌的时候就已经提心吊胆着,以至于晚上只喝了一碗百合粥,听到小丫头来叫她,自然很不愉快,心里沉甸甸的,虽然罗暮雪看着似乎还不是非常急色的登徒子,但是对自己有所企图那是很显然的,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他能忍得一时又能忍多久呢?
  可惜,除非到最后一步鱼死网破,她却是无法反抗。
  罗暮雪在灯前等着她过来,无意识地看着荷花沉着脸,嘟着嘴,在准备夜里的热水,茶水,帮陆芜菱铺床,心绪也很不平和。
  昨夜他也不曾睡好,几乎是无眠到天亮,那种时冷时热,似痛似甜的煎熬,几乎能将人活活熬死。
  比他在冰雪里伏击敌人三天未眠还要难受。
  偏偏这痛中带着的隐秘的甜蜜又叫他甘之如饴。
  他明知道今晚十有□不能让他称心如意,让他酣畅淋漓,而依旧是那样的煎熬,他却还是想见到她,闻到她的气息,看到她静谧入睡的面庞,枕边散开的乌黑青丝。
  想到她心中可能还是在念着方微杜,想到还有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四皇子殿下,他就想如同程果毅所说,一不做二不休,就霸王硬上弓一次……
  只这么一想,他浑身热血就往下腹涌去,简直坐都坐不下去,只能紧紧咬着薄唇。
  “大人……”荷花的声音里带着点娇嗔,却不敢显现出来,罗暮雪虽然不太亏待下人,却也绝不会跟婢女说笑。
  罗暮雪瞥了她一眼。
  “婢子……退下了?”荷花有点可怜兮兮的说。
  “嗯。”罗暮雪冷冷点头。
  荷花伤了心,不假思索,便开口道:“大人,那新来的菱角夜里能伺候好您吗?要不换婢子来给您值夜?”
  罗暮雪冷冷扫她一眼:“让你做的事你再做,别自作聪明,还有,你要叫菱姑娘。”说着指指门口:“下去吧。”
  荷花还没被主人这般下过脸面,罗暮雪一向对她虽然冷淡,但也不会太不客气。荷花不敢多说,眼睛里含着泪,轻轻掩门退下,出了门,却是一口银牙都待咬碎,心里将陆芜菱咒骂了几千几万遍。
  锦鲤提着热水送了进来,给罗暮雪倒好洗脚水,便也退了出来,追上荷花,攀着她肩膀道:“荷花姐,一起走。”
  看到她面上不愉,惊讶说:“荷花姐,你怎么了?”
  荷花扭过脸,勉强笑笑说:“没事。”擦擦眼睛,低头不说话了。
  锦鲤和她一起回房,她们住在第三进的倒座房里。锦鲤笑着说:“荷花姐姐,我给你打盆热水洗洗脸。”
  荷花转身拧拧她脸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人家一来就给你随便改名字,你还熬夜给人家做衣服!”
  锦鲤笑笑:“姐姐别多想了,同人不同命。”
  荷花听着,不由得幽怨恼恨地咬住了嘴唇。
  却说罗暮雪在房中自己洗了脚,陆芜菱轻轻推门进来时,罗暮雪正在拿一块棠色绣墨绿色犬牙边的汗巾擦脚。
  骤然看到外男裸着脚,一般养在深闺的少女都免不了大惊羞臊,陆芜菱向来镇定,倒是还好,只是微微避开目光,说:“大人,我帮您倒掉水吧。”
  叫陆芜菱帮自己倒洗脚水,罗暮雪还是颇觉唐突,但是看着她走过来,在他面前慢慢蹲□子去,他又觉得很奇特,甚至是愉快。
  陆芜菱低着头,没多说什么,慢慢端起满盆的水,往外走。
  她是不曾做过任何粗活的闺秀,力气和乡下长大的锦鲤却是没法比,这满满一大盆水,对她来说,着实是沉了些。
  走出去的步子很不利索,有点摇晃。
  罗暮雪难以言述砰砰跳动的心里的滋味,似乎很难受,又很舒服,又说不出的心疼,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难以离开。
  如果上去,从后面搂住她,接过水,低声说:“怎么能让你做这个?”,她会不会一时软弱,就放弃挣扎,靠在他怀中了?
  他已经站起来,最终却没有走上前,反而转身走到了床边,也没有叫陆芜菱帮忙,自己脱了外裳上床睡觉。
  陆芜菱费尽气力才把那盆水倒进花木后头的树下,喘了口气,慢慢走回去。
  做点重活,虽然费力,倒也无妨。
  回去看到罗暮雪已经上了床,甚至闭上眼睛,安静端正地躺在床上。
  睫毛真长。
  面部肌肤近看还很细致,颧骨上的皮肤光泽显出年轻健康和力量。
  陆芜菱怔了片刻,便自己也脱了外裳,吹了灯,躺在踏步的丝褥上,严严实实盖上被子睡了。
  本以为今晚免不了要受骚扰,即便不受也是提心吊胆一夜难眠,可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实在困得狠了,陆芜菱躺下没多久竟然睡着了,一梦就到了天亮。
  早上是被罗暮雪推醒的,他黑着张脸,冷冰冰说:“还不起来,难道想天天早上都想让人嘲笑你主子起了还在睡懒觉?”
  陆芜菱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觉得很难受,半天才勉强慢慢爬起来。
  她一直睡得晚,现在不过卯时初,天蒙蒙亮,便被弄醒,对她来说还真是有点受不住。
  打着呵欠慢慢爬起来,因为不大清醒,动作都很慢,罗暮雪在旁边看着她,觉得虽然不符合自己心目中陆芜菱的形象,却着实有点可爱,不觉便把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慢慢消掉。
  虽然情绪略缓,他还是冷着脸,微微张开双臂说:“帮我穿衣。”
  陆芜菱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垂下眼睛,认命般慢慢走过去,默默拿起他的外裳,帮他穿戴。
  因为他只是这般微张双手,并不太配合,她也没给男子穿过衣裳,自己穿戴尚且不是很熟练,所以颇为费事,转前转后,给他整理系带。
  罗暮雪微微动动手指,忍不住想捉住她手臂,或者直接搂住她,可想了许久也只是在她低头系腰带时微微上前了一步。
  她没有发觉,仍然低头认真系,头顶便免不了蹭着他胸口,甚至有发丝擦着他面庞。
  罗暮雪鼻子里还闻着她身体的馨香,忍了再忍,终于忍到她帮自己穿好衣裳,见她为自己忙碌,心情便好了许多。
  “你也穿衣裳吧。”他说。
  陆芜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中衣,微臊。
  “锦鲤做的?”他的目光慢慢滑过她的衣襟,胸口……“还能穿吗?”
  陆芜菱匆忙套着小衫,低着头,一边道:“甚好,辛苦她了。”
  她动作比昨天好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比不得料理惯了自己的人,罗暮雪忍不住也上前帮忙,帮她系腰带时双臂几乎将她环在怀中。
  陆芜菱浑身僵硬,想悄悄后退两步,被他阻止。
  “别动。”他低声说,一边便将双臂收紧,这样便是直接勒住她腰了。
  陆芜菱挣扎起来。
  “叫你别动了。”他轻声呵斥,“马上好了。”
  陆芜菱的腰带被他系了死结。
  他松开时,陆芜菱脸都红了,说不上来是羞还是怒。
  罗暮雪松开她,退后了一步,上下看看,还算比较满意。想了想说:“我去练剑,你跟来伺候吧。”
  罗暮雪带着她去了四进后头的小花园练剑,便在小湖边,一棵绿绿的枫树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赶上12点



山水楼

  罗暮雪的剑法很凌厉。一点也不花俏。
  简单,实用,仿佛有杀气血腥扑面而来,但又简单得却很优雅,那是速度,力量和协调带来的极致。
  陆芜菱只见过剑舞,却没见过这样的剑法。
  舞剑的罗暮雪,和平日全然不同。
  静止如渊,动则如闪电,举动间剑光之中似乎带了天地之威。
  陆芜菱一时看住,竟不能移开目光。
  她以往只觉得剑舞比起寻常舞蹈多了些阳刚洒脱之气而已,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天地为之久低昂”,什么叫“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却也明白了千百技艺,其最终形态,都是道!
  那是一种连不懂的外行,只要接触过,感悟过这种道的人都能体悟出来的东西。
  不管是从一首诗,一幅字,还是一场剑舞,一杯茶,一瓮酒,甚至是一块玉雕木雕,一件巧夺天工的衣裳……
  技也近乎道矣。
  这时候的罗暮雪,不是个表面英俊实则粗鲁不文的登徒子,不是满手沾血的年轻将校,不是冷着脸让人退避的一家之主,而是天地间无法让任何人忽视的存在。
  她甚至从他的剑能直接接触他的心。
  罗暮雪收剑的时候,额头一滴汗也没有。
  姿态优雅如故。
  他看了陆芜菱一眼。
  陆芜菱觉得他应该不是想自己夸赞他,想想很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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