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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臣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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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升想听些什么呢?你点出来,朕便叫他们演给你看。”陛下对这个敢于说真话的小外甥颇为欣赏,其实高道升不过说中了她的心事,她一早也将这些烂熟的戏文听的腻烦了。
高道升眨眨眼,他本就长的精神,此时脸上的神情更带着股机灵活泼,看着十分讨喜,“真的么?我想看丑角的戏,那样有趣儿些。皇姨母,宫里头有丑角么?”
陛下笑意盎然的冲他点头,随即便唤来钟鼓司的执事来询问,近日可有做的好丑戏的内侍。
不一时,执事就带来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画好了扮相,只在鼻梁正中画了个元宝形的小粉块,配合他有些八字形的眉毛,样子颇为诙谐逗趣。
陛下见他还小,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拿手的新鲜戏没有?”
他挤着眼睛,眉毛登时垂的更厉害了,欠身回答,“臣叫阿丑,日前刚学了个新的,只还没演过呢,这是头一遭,就怕演的不好,陛下该生气了。”
她听了仰头笑起来,“这个孩子还挺有意思,你只管演就是了,只要能逗笑,演的如何,朕都不怪你。”
阿丑躬身道了声是,因丑角需近观才能体会其幽默诙谐之处,陛下便命他只在殿中演出即可。
阿丑领旨,在起身的一刻,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向秦启南的座位处瞟了瞟,随后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点首动作。
第六十六章 吾谋适不用
阿丑在殿中行了一礼,站直了身子,忽然脚下一踉跄,跌跌撞撞的往前扑了几步,接着左摇右摆,两臂挥舞开来。
他口中呓语道,“月悬明镜,好笑我贪杯酩酊。忽听得道边喁喁,似唤咱名姓。我魂飞魄惊,我魂飞魄惊。便欲窥动静,争奈我酒魂难醒睡瞢腾。”
他又晃了几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挣扎许久也起不得身。众人见他将醉酒之态演绎的活灵活现,都笑了起来。
阿丑瘫坐于地,仰头手指天,口内谗语道,“月儿弯弯照楼台,楼高就怕摔下来,今天遇见张二嫂,给我送条大鱼来。”
高道升正拿着琥珀杯抿着酒,乍听阿丑念白,险些将酒喷出来,急忙一口咽了下去,不免呛到了自己连连咳嗽,他身后的侍女连忙跪坐他身旁,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
此时钟鼓司的另一名内侍上前对阿丑喝道,“兀那小子,哪里灌了两碗黄汤便撒起疯来,还不快些家去醒酒,冲撞了官人,定要你好看。”
“莫慌莫慌,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有官人会管咱喝点小酒?”阿丑挥着手高声笑道。
“这小贼,不知避讳,我且吓他一吓。你快看,前方来的是钟鼓司掌印刘吉刘太监。常言道现官不如现管,你的顶头上司驾到,还不快起身迎接。”
“刘太监?怕他做甚,钟鼓司出了名的清水衙门,一年到头御前露脸的机会,一只手便数的出来。刘太监无权无势,不要理他。”
阿丑这般调侃钟鼓司,在座的都会心一笑,连侍立在侧的宫人们也忍不住掩口偷笑。
“嘿,这个死贼囚,不怕刘太监。待我说出个大官来吓吓他。哎,阿丑,你看前方来的正是内阁首辅秦阁老,那可是百官之首,还不肃立!”
“说你不省事!秦老和咱有甚关系,他再是文武百官的头儿,那也是外臣。在内廷,他管不着咱!咱且逍遥快活着。”
“这倒也有理。那瞧我说个内廷主子来吓吓他。阿丑,你看谁来了,正是重华宫楚王殿下驾到,快起身接驾。”
“谁?楚王?哎呀,无妨无妨。他自管重华宫的事,与钟鼓司何关。”
满殿的宫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我看向秦启南,但见他面色平静,微露一丝笑意。
一旁的内侍继续道,“这贼厮,竟是谁都管不住他了?!我就不信,再说出个人来,看你如何!阿丑,你睁眼看看,前面来的是谁?司礼监掌印周太监!”
阿丑闻言,腾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身子犹自晃悠,却忙不叠的打躬作揖,口内唯唯称道,“周掌印万福,周掌印万福。”
“嘿,你这是何意?为何王爷驾到你敢不起身,这周掌印来了你便吓成这副模样啊?”
阿丑踉跄几步,指着那内侍,笑道,“要么说你在宫中越混越差。在这内廷中,咱只知道周掌印,不知道什么楚王襄王,与咱无关!”
言毕,他站直了身子,向陛下欠身道,“臣这出戏已演完。”
陛下微微一笑,问道,“这本子说的都是目下之事,是何人所做?”
“回陛下,是臣自己想出来的。”阿丑回道。
陛下一晒,不置可否地笑道,“也算有心,下去领赏吧。”
高道升看向秦启南,疑惑的问道,“这司礼监掌印是什么大官么?怎么好似比姨夫还威风?”
齐国公主笑道,“司礼监是内廷十二监中最重要的,掌印也就是内侍中最大的头儿了。”
“内侍里最大的头儿,那不就像祖母公主府里的长史一样?也不过就是个奴仆罢了,竟比主人还有体面?”
“道升不要乱说。那周掌印可不是一般的内侍。他是皇姨母身边最亲近的人,姨母两次派他出去做钦差代天子巡视呢。”高景澜含笑对弟弟说着,眼风不时的瞟向我,“皇姨母,景澜在家时都听过周掌印的名字呢,他从甘肃回京,一路赫赫扬扬的,沿途都有官员在驿道上跪迎,为了能见他一面,好多人恨不得挤破了头呢。”她语气轻松,神态天真,仿佛在说一个令人愉快的笑话。
高道升撇嘴,鄙夷道,“一个内侍罢了,竟然受外官跪拜!这般不知礼仪,岂不令天下人笑话!常言道,礼失而求诸于野,我看这内廷的司礼监还不如咱们公主府有规矩呢。”
“道升勿要妄言。”秦启南摆首,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这般说,是要得罪这位内廷掌事周太监的,他可是你皇姨母的心腹要人。”说着他不在意的伸手向我一指。
高道升的目光随即转向我,上下打量我许久,仿佛在看一件物事一般,轻蔑的道,“原来这人就在眼前啊。皇姨母给一个阉宦这么大的脸面,怪不得内廷中人只忌惮他,连姨夫都不怕呢。”
“道升!你的话也未免太多了。”齐国公主温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又对陛下道,“道升年纪小,性子有些冲,说话便没有顾忌。请陛下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才好。”
“哪儿的话!姨母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道升坦诚质朴,朕很喜欢他呢。他既这么爱看热闹戏文,朕就将适才那个阿丑赏给他罢。道升带回去好好调理,让他成为一代名丑才好啊。”
高道升眼睛一亮,高兴的拱手谢了赏,他毕竟是少年人心性,得了赏赐,转脸便把刚才的话题抛在了脑后。
“朕今日坐的有些乏了。启南,你替朕好好陪着姨母和两位外甥。姨母勿怪,朕有孕在身,便少陪了。”她浅笑着说道,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搭着我的手站起身来。
齐国公主也忙起身。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她扶着我的手,缓步走出太素殿。
“陛下是真的累了么?”我含笑问。
她娇嗤道,“里头酸气太重,朕的牙都快倒了。陪朕回乾清宫透气儿去。”
我笑着领命。她脚下步子停顿了一下,问道,“你说刚才那戏是谁编的?”
我不想徒惹她不快,“阿丑不是回陛下,是他自己写的么。估计这是内侍们想要讨好臣,编出来玩笑的。陛下不必在意。”
“朕看这戏文一定出自秦启南之手。他们摆明了要提醒朕,你在宫里宫外权势太过。怎么,你一点都不生气么?”她转头探询的看着我。
我摆首,“臣为何要生气?如果王爷是想提醒臣,那么臣应该反省己身,自谨言行。”
“那些官员自己不要脸,他们怎么不提醒?不过就是看朕宠你,他们嫉恨罢了。”她昂首挑眉道,“朕偏要宠你!朕不信以帝王之威,还护不住一个想护之人!”
此后数日,陛下未再提及这桩事。然而已有宫人将那日阿丑的戏文绘声绘色的演绎出来,再添些自己的想象,渐渐传的阖宫上下人尽皆知。
更有好事者摩拳擦掌地在等着看,中秋宴时秦启南与我一同出现,会是怎样的场面。
这日下朝后,我陪她在西暖阁中休息,她已怀胎近九个月,据太医估算产期也就在数十天之后。
她近来很是忧心,我知这份忧虑是源自于对生育的恐惧,但我对此毫无经验,实在不懂该如何劝慰她,只能尽力替她挑选京中最有经验的稳婆,以保证她平安度过产程。
我想到关键而棘手的一件事,遂问她,“对殿下乳母的人选,您可有决定了?”
“你选的那个方氏很好,朕很满意。”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秦家送来的张氏也留下吧,皇室选乳母多一个也无妨。”
我颌首领旨。正说着,阁外的内侍来报,楚王在殿外求见。她立即皱眉,却还是宣召了秦启南入内。
秦启南阔步行至书案前,随意的施了一礼。我待他礼毕,躬身向他行礼,他未看我一眼,只扬手示意我起身。
他手中捧着一物,用红布裹着,“这是父亲特意找苏州的玉器匠人做的长命锁,我瞧着做工比京里的更细致些。”
他展开红布,露出一只精巧的玉锁,样式是四瓣海棠,花瓣边缘镶嵌了猫睛宝石,中间花瓣上嵌了红宝石,锁下垂了九鎏东珠,每鎏上又嵌九颗珍珠,坠脚则是蓝宝石做成。
“带着且是好看,叔叔有心了。”她和悦的笑着,将长命锁拿在手中仔细的看着。
秦启南不无得意的说道,“苏州出玉器,这正是出自号称碾玉妙手的陆子冈之手。父亲说了,江南一代旧俗是由祖母给新生儿送长命锁,皇家却是不讲究这些,便由他这个外祖父来送就是了。”
殿下的祖母是先帝,闻言,她有一丝愠色,旋即又笑问,“这么好的东西,叔叔干嘛不自己送来给朕瞧,又叫你转一道手。”
“父亲今日早朝后有些不大舒服,命人把这个送来给我便回去休息了。”他面露忧容的叹道,“听说是和次辅高辉起了些争执。父亲本拟南京户部的左淳任两浙转运使,高辉却非说左淳因八字太硬,冲撞了你,恐对圣躬不利。这也太过无稽了。那日不过父亲略提一句,你不舒服也是赶巧罢了,竟被高老演绎成这样。若说起那日你身上不痛快,倒未必是因为左淳,只怕是另有其因吧。”他的眼风若有似无的扫过我。
“小心使得万年船,高阁老也是关心朕,叔叔虽不信这些,总不能为一个左淳让朕犯险吧。”
秦启南不悦道,“父亲怎么会令你犯险。说到底,父亲才是你的至亲,他都不担心,要旁人乱担什么心”
“那你呢?你担不担心?”她忽然抬眼盯着秦启南问。
秦启南有一瞬的尴尬,旋即颌首,矜持的笑道,“自然。”
“如此就罢了。左淳的事先搁着吧,且等朕平安顺遂的产下皇儿再议。明日见了叔叔,朕会嘱咐他好好保重身子的。”她朗然笑道,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此事下了决定。
秦启南面色一沉,有些赌气的问,“你这么做就不怕言官们诟病?皇室未免也太过霸道了,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事,生生断送一个官员的前程。”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左淳的事不过是个借口。是不是,父亲举荐的人,你都不想用?”
陛下不愠不怒,从容的笑道,“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果真是我想多了么?那么我托父亲为皇儿寻得乳母呢?你为什么迟迟都不肯应允?还是因为,你身边的人又向你进了什么谗言?”他再度瞟了我一眼,也并未掩饰他眼神中的鄙夷和厌恶。
我犹豫是否应该此刻出声告诉秦启南,陛下已同意他所选的张氏为殿下乳母,但思忖片刻觉得还是不宜贸然加入他们夫妻二人的对话。
“你今儿说的够多了,若没有其他的事,你告退吧。朕精神不大好,想歇着了。”陛下微蹙了眉,淡然的下了逐客令。
也许因为她这样冷淡的驱逐,并且让这个尴尬的逐客过程在我这个外人面前缓缓发生,秦启南再也无法按捺他骄傲的性情,他眼中尽是寒意的逼视着她,“你从来都不会这样赶我走!我说的有错么?为什么我向你推荐的人,你百般不肯接纳。而他对你推荐的,哪怕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沈继,你都委以重任?”
他嚯的扬起手臂指向我,“究竟谁才是你最亲近的人,我今日很想问个清楚。”
第六十七章 月照宫阙乌半飞
“元承是朕的臣子,你是朕的丈夫,朕腹中皇儿的父亲!都是朕身边亲近之人。”陛下面如止水,不动声色的答道。
这个答案并不能令秦启南满意,他摇头晒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对父亲,对秦家是何等的倚重和信任!如今你却处处都听他的,他究竟算是什么臣子?不过只是皇室家奴,你何以这般信赖一个奴才?”
她猛地皱起眉头,冷冷的道,“朕倚重何人,视何人为近臣,事涉朝政,不是你该妄议的。”
秦启南倒吸了一口气,连连摆首,不可思议般的望着她,半晌,他点首道,“好,我不能议政!我只是你的丈夫,那么我们便说说作为一个丈夫的感受。对于你而言,我这个丈夫有他这个近侍重要么?你打破规矩让他住在乾清宫门口,让他给你读奏疏批奏章,许他给你梳发,还和他诗词相和。看看你们那两首长相思,和的多么贴切,多么相衬。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那两阕词才是一对夫妻在互诉思念之情!而我那支词,简直是格格不入!”
“你竟敢窥探朕?”她森然逼问道。
秦启南怒极反笑,“窥探?你那般珍视的将他写的东西收在书里,放置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我何用窥探!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将我特意寻来送你的东西转手就给了他,你何尝珍视过我的心意?”
他猛地看向我,近乎狞笑般的问,“请问周掌印,陛下那副清明上河图,现下却在何处?”
我垂目默然,须臾,欠身答他,“在臣房中。”
有片刻的沉默,他发出一阵无奈又愤懑地嗤笑。
“朕赏给元承什么,何用你知道?”她高傲的扬起下颌,挑衅的看着秦启南。而我知道她此刻已满怀怒意。
她的话亦深深的中伤了秦启南的自尊,他忽然扯过衣袖,从袖中扯出一沓薛涛笺,轻扬了两下,继而劈面摔在了我脸上。
“那么你让他代笔写的这些东西,是不是我也永远都不应该知道?你竟让一个,一个阉人来和我的词……徽赢,你究竟置我于何地?置我对你的感情于何地?”
薛涛笺轻盈透薄,扬在空中瞬息便飘散零落的一地都是,我俯身去一张张拾起,纸上那些熟悉的句子扑面映入眼帘,一字字都是他的衷肠。
我心中难过,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曾被辜负了的心意。
一双素手按在我的臂上,她脸色苍白的对我摆首,“朕累了,扶朕回寝殿。”
我依言扶起她,她目视前方,在走过秦启南身侧时也未看他一眼。可惜他并未注意到她面容惨淡,只把她的沉默当成是对他最大的蔑视,他斜跨了一步拦在我身前,用他所能用的最恶毒的语气低声说道,“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根本就是个,假太监!”
身体本能的震动过后,我飞快的稳住心神,却被旁边传来的更猛烈的震颤惊骇到。陛下的身子无力的向我臂弯中倾倒,我的手亦被她紧紧的扣住,她的唇色变白,摇摇欲坠间她无力的说着,“朕的肚子好痛……”
猛烈的心跳过后,我已缓过神,暗自祈祷她不要在这时候临产,毕竟距离太医推断的时间还有数十天。我已顾不上看秦启南一眼,搂住她便往外走,我一面吩咐人去传太医,稳婆,一面命人来搀扶她,然而她已经痛的无力说话,无法行动。
我拂开欲上前搀扶她的宫人,迅速将她抱起,她近乎足月的身子依然轻盈娇弱,窄袖背子的领口微微的张开着,露出一段纤巧精致的锁骨。
她把头靠在我怀里,隔上几步,我便能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一紧,痛楚已令她完全失语,在我将她放到寝殿床上后,她略微睁眼,茫然而艰难的对我笑了一下。
内殿里的太医,宫女,稳婆忙做一团,我屏住呼吸,在廊下仔细的听着,希望能从众人纷杂的脚步声,话语声中捕捉到一丝她的声音,哪怕是那么短促而痛苦的呻吟。
终于有一声虚弱而隐忍的叫声传来,尽管声音细弱,但足以打破深宫的寂静。我的心剧烈的跳动,那一声之后,我始知何谓心急如焚。
同样立于廊下等待的秦启南面色铁青,他再也无法忍耐,只能在外面守候的焦虑和恐慌,欲冲进内殿,却被一众内侍宫女团团阻住,他们恪尽职守的苦苦相劝,这是祖宗的规矩,事关皇帝的体统,他不能进去。他几乎要向拦阻他的人挥拳相向,但最终他还是深深的吸气,令自己慢慢平静了下来。
退守廊下,听着殿中随时可能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声音,他的面容渐渐一片惨白。
他不断的在深呼吸,过了许久之后,我听到他用切齿的语气对我说,“如果她有半点差池,我一定将你凌迟,再挫骨扬灰。”
我漠然垂首。倘若她有不测,无须任何人发话,我都甘愿俯首,引颈就戮。
一段漫长而焦灼的等待,忘记过了多久,是一声暗哑而又饱含了委屈的婴儿啼哭声,令寝殿前围着的所有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宫人们的脸上瞬间漾起如释重负的欣慰笑颜,为他们劫后余生的君主,为那个尊崇的新生生命,也为自己只能依附于这座庞大苍凉的宫阙为生的,菟丝一般的命运。
“恭喜陛下诞下皇子。”内殿中的传来稳婆的报喜声,继而是宫人们此起彼伏的贺喜声。
婉芷抱了新生儿出来,捧到秦启南的面前给他看。他的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暂时压制内心对孩子的好奇,转而期盼婉芷能够说些陛下的情况。
“陛下可累坏了,人都要虚脱了呢。陛下吩咐,王爷守在外头这半日也辛苦了,看过了小殿下就请您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看瞧陛下也是一样的。”婉芷用安慰的语气对秦启南说道。
秦启南的背脊僵硬了一瞬,之后他微微弯腰触了触襁褓中的孩子,从侧面可以看到他扬起了嘴角,这半日的辛苦焦虑总算换来一个圆满的结局。他逗弄了一会孩子,冲婉芷点了点头,嘱咐道,“好好照顾陛下,本王明日一早就来看她。”
婉芷颌首向他蹲身行礼。秦启南面向内殿,目光殷切而柔软,仿佛想要穿过碧纱橱落在他心上之人的身畔,凝望片刻,他垂下眼帘,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带着他贴身的内侍秦辛缓步离去。
我想陛下一定没有心力来安排我的去留,趁着婉芷还没移步,我快步走上去看了看她怀抱的婴儿。
那是一个面庞清秀的孩子,也许因为提早降临人世的原因,他的脸过于细瘦,皮肤略有些发青,让人观之即产生一股怜爱之情。他双目紧闭,偶尔会发出低低的咕哝声。
我克制住想要去抚摸他细嫩小脸的冲动,转而看向婉芷。她对我温和的笑道,“随我进去吧。”
我一愣,她更加柔和的注视着我,点头道,“陛下说她想见你。”
内殿中隐隐还有些血腥气,那副大红罗圈销金帐红的刺目,和她此即苍白无血色的脸形成鲜明的比照。仿佛知晓我的到来,她睁开眼睛,从被子里抽出手臂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望着她,她忽然扯出一丝与此情此景颇为不相宜的顽皮笑容,轻轻拍着床边,示意我坐下。
我一时踌躇,并未依吩咐而坐。
“你既敢抱朕,怎么这会儿又不敢坐了?”她双眸清润,苍白面色衬托下,显得瞳仁如黑曜石般闪亮。
我含笑起身,挨着床沿坐了下来,尽管有些不安于她暧昧的语句,我仍然对她温和的笑着,暗暗告诉自己,她不过是随口说说,并不会意识到那句话可能在我心底泛起多大的涟漪。
“您看过小殿下了么?他很好看。”我率先打破沉默的问道。
她显然还没有能适应母亲这个新的身份,提到孩子,她表情茫然而冷淡,“看了一眼,皱皱的,不像你说的那么好看。”
我不禁失笑,“也许他们着急让您看到殿下,还未给他打扮齐整,明日再看时,您就会发觉他很清秀很漂亮。”
她默然无语,陷入某种沉思的情绪,片刻之后,她有些期待又有点不安的问,“他像我么?”
我匆匆的回忆了一下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其实对于一个婴儿来说,很难在他的面庞上看到父亲或者母亲的明显特征,我准备对她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却在此时,脑中忽然闪现出我看他时,他微蹙的眉尖好似藏了一弯浅浅的愁绪。
我肯定对她点着头,“像!臣觉得他很像陛下。”
她松了一口气般释然的笑了,身子向外挪了挪,“他会是个健康聪明的孩子,对么?他是朕的长子。也许以后会承继大统。朕记得母亲说过,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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